正文 第二十八章 煉金宗師 文 / 你要卡宴
整個上午,暴鴉酒館都沒來一個顧客。偶爾有幾個人影在門口晃悠了一下,看到雷加正跪在地板上認認真真的擦拭桌椅時,立刻就退了出去。
雷加不以為意,只是埋頭幹活。身前的桌椅已經被他擦的如全新打造的一般,擦拭的次數也遠遠超過了一百次,但他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如果以這種擦拭速度,即使干到深夜,他也未必能擦完第二張桌椅。那樣一來,跟謝普學習的機會就完全喪失了。
按理說,一個只用來招待強盜傭兵的酒館根本不需要很整潔,但雷加把謝普的行為聯繫起來,仔細的琢磨了一番,發現不管是擦一百遍桌椅,還是擦一百遍酒杯,都不是謝普對他的真正目的。
真正的目的是磨練他的心性,苦修他的意志。
如果他連擦桌椅、酒杯這種事情都無法做到完美極致,那麼就算謝普教給他厲害的招式,他也不可能真正變得強大。
任何強大,都是建立在一點一滴的基礎訓練上,就連紅羅蘭那樣天才的女孩兒,身法的敏捷幾乎出神入化,也依然要背負著沉重如山的黑劍。
而他現在做的,看似毫無意義,實際上卻恰恰意義重大。
想明白了這一點,雷加就徹底的安下心來,不再去計算自己究竟擦了多少次桌腿椅面,而是朝著最完美的結果努力。
身體的傷仍很疼痛,胃裡飽脹的感覺更是誘惑著他去休息——每當這種時候,他就偷偷的瞄一眼右手手心中的蒼鷺標誌,然後在心裡高聲的質問自己:雷加!如果你連這都做不了,你還能做什麼?!
於是他身體湧現出更多的力氣。
謝普站在吧檯裡,安靜的看著雷加的一舉一動,爬滿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此時他心裡充滿著喜悅和不安。這種複雜而又相互交融的情緒,自從他年輕時被暗戀的女孩兒主動親吻後,就再沒有出現過。
那時候,他喜悅是因為愛情和**,不安是因為身份和戒律,而現在,他喜悅是因為雷加如此優秀,不安則是擔心無法替雷加去除掉身體裡的聖光封印。
那種厲害技能謝普只是在傳聞中聽說過而已,傳說是神族固有的種族天賦,就像魔族的腐化一樣,能夠徹底影響敵人。
可為什麼要對一個孩子下手呢?
而且還是對一個天資聰穎、內心頑強的孩子下手——到底他做錯了什麼?還是他的父母做錯了什麼?
一想到這裡,謝普就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封印是雷加剛出生的時候就施放上的,似乎是為了不傷害到當時幼小的嬰兒,所以施放者只用了初級的封印。這就為解除封印帶來了一線希望。
四王大陸上有一種非常珍稀的史詩級草藥,名字叫做月魔草,這種草只在一年中月光最亮的時候生長,所以要長出成熟的一株,基本需要上百年的時間。沒有人知道這種草在哪裡生長,它的存在就跟它的傳說一樣渺茫。
傳說這種草是魔族靈魂精華,能夠破除一切聖光魔法的負面效果。也正是因為如此,這種草才被列為「禁草」,發現之後必須立刻上繳聖光姊妹會統一銷毀,任何敢於私自藏匿的人,都要被處以火刑焚烤。
不過,謝普知道有一個人手裡可能藏有這種禁草——暮色村的煉金師許凌天。
只是,任何擁有這種禁草的人都不會承認的,除非能以巨大的誘惑讓他動心……
謝普已經在信中開出了一個條件,許凌天會動心嗎?
正想著,酒館外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腳步聲。謝普本能的抬眼望去,看到三個強盜傭兵大大咧咧的踢門走了進來。
這三個強盜傭兵個個喜笑顏開,肩上背著明顯不屬於自己的背包,一看就是剛剛搶劫得手,來酒館慶祝的。
「夥計,招呼客人!」
謝普站在吧檯裡喊道。
「是,老闆。」
雷加從地板上站起身,扭過臉,面無表情的問道:「需要什麼?」
三個強盜傭兵一看雷加,立刻倒退了好幾步。
自從雷加在暴鴉酒館一劍秒了德克,又將紅羅蘭帶領的精英全軍覆滅,甚至紅羅蘭自己都在沒有出現過後,烏鴉嶺所有的傭兵都對雷加的名字產生了深深的懼意。
「閣下……我們走錯了。」
為首的那名強盜傭兵反應比較快,禮貌的摘下帽子,深深朝雷加鞠了一躬,一邊躬身,一邊向後退,其他兩人也趕緊效仿。
「嗯,那就找個座位坐下來吧。」
想起謝普的話,雷加勉強衝他們擠出了一絲微笑。
這個微笑又僵又硬,在他清秀的臉龐上,顯得十分詭異,就好像一隻餓狼終於見到了三隻軟弱無力的小羊時露出的笑容。
三個強盜傭兵頓時嚇的魂飛魄散,他們明明說走錯了,可雷加卻故意裝作沒有聽到,還要求他們坐下來——三個人面面相覷,最後只能小心翼翼的挨著門口的桌子坐了下來。
「別坐那裡!」
雷加猛的大喊了一聲,那可是他剛剛擦好的桌椅。
三個強盜傭兵屁股還沒挨到椅子,被雷加這麼一喊,立刻觸電似的跳了起來,紛紛說道:「沒坐、沒坐!」
雷加指了指旁邊的座位,「坐那裡。」
「是是是。」
三個強盜傭兵趕緊挪動身體,戰戰兢兢的坐到雷加指定的座位上。
「吃點什麼?」
「呃,老樣子就行……」
雷加瞪了他們一眼。
三個強盜傭兵這才反應過來,急忙眾口紛紜的解釋道:「老樣子就是五斤牛肉,三條羊腿,外加一盆熊膽湯。」
「羊腿要用鹽焗過的,一條放辣椒,一條不放辣椒,剩下一條放一半辣椒。」
「那五斤牛肉三分之一要七成熟的,三分之一要八成熟的,剩下三分之一要介乎於七成熟和八成熟之間的。」
「還有還有,熊膽湯裡不要放香菜,記得放熊膽。」
「嗯……」
雷加點了點頭,衝他們伸出了手掌。「掏錢吧。」
強盜傭兵們瞪大了眼睛望著雷加的手心,其中一個小聲的說道:「以前都是先吃喝,再結賬……」
話沒說完,領頭的那個傭兵立刻用手肘碰了自己的同伴一下,然後滿臉堆笑的掏出錢袋,從裡面數出三十枚銀幣,客客氣氣的說道:「閣下,勞駕了。」
三十枚銀幣不多不少,剛好夠支付他們三人的飯錢。
雷加收起銀幣,卻不著急走開,轉身把手伸到另外兩個強盜傭兵面前。「還有你們的。」
兩個強盜傭兵的臉明顯扭曲了一下,卻也不敢反抗,只能乖乖的掏出錢袋,各自數出三十枚銀幣,交到雷加展開的抹布裡。
「等著吧。」
雷加抱著沉沉的抹布走到吧檯前,將裡面的九十枚銀幣悉數倒給謝普。錢幣叮噹的碰撞聲頓時讓謝普笑開了花。
「幹得不錯。」
謝普頗為難得的誇獎道,「他們都點了什麼東西?」
雷加想了想,「沒記住,反正就是肉什麼的。」
「那不行,酒館裡的肉都是留給你的。」
謝普一邊把銀幣劃拉進吧檯下面,一邊對雷加說道:「你去跟他們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換個菜,比如清炒素餅、生吃野菜什麼的——聽說貴族現在可流行吃野菜呢。要是他們不願意的話,你就……」
謝普朝雷加做了一個很隱蔽的手勢。
「是,老闆。」
雷加轉身朝那三個強盜傭兵走去。
三個強盜傭兵已經隱隱約約聽到了謝普和雷加之間的交談,看雷加面色不善的走了過來,全都不由自主的哆嗦了起來。
「閣下,我們突然有急事,不吃了行嗎?」
「嗯?這樣啊……」
雷加皺了皺眉頭,「那你們的飯錢怎麼辦?」
「不要了不要了!」
錢還可以再搶,命可只有一條。三個強盜傭兵一邊擺手,一邊往店外走。
「那就期待你們下次光臨吧。」
「一定光臨,一定光臨!」
三人疊跌跌撞撞的衝出酒館,狂奔了十幾步,迎面跟一名瘦弱的旅人撞了個滿懷。旅人當即被撞倒在地,連他懷中的粗布包裹也撞飛了起來。
旅人伸出一隻枯槁的手,迅速的抓住包裹,然後幽幽的鬆了口氣。
「年輕人,走路要小心。」
他的聲音滄桑而虛弱,彷彿是剛從墳墓中爬出來一樣。
「老傢伙,明明是你自己找死!」
三個強盜傭兵在暴鴉酒館裡不僅沒吃到任何東西,還賠了九十銀幣進去,正憋著一肚子的氣無處發洩,既然有人主動送上門來,他們也沒有客氣,其中兩人上前按住旅人的手臂,領頭的那個則動手去搶旅人的包裹。
「讓我看看這裡藏的什麼寶貝!」
強盜奪過包裹,打開一看,頓時傻了眼。
「藥劑?」
各種顏色的藥劑整齊的碼放在包裹中,一瓶挨著一瓶,領頭的強盜心中一驚,忍不住朝旅人多看了一眼。
旅人穿著一件毫不起眼的褐色兜帽斗篷,正午的太陽剛好爬上他身後的屋頂,很難看清兜帽底下的臉。
「不要弄碎了……」
旅人虛弱的聲音從兜帽中響起,「這可是我用了一個早上的時間才煉製出來的。」
整個烏鴉嶺就只有一位煉金師,而這位三年未曾出過門的宗師級煉金師,居然親自駕臨暴鴉酒館了!
強盜們全都驚叫起來,放下包裹連滾帶爬的狂奔而去——
今天,可真不是個適合打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