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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百零六章,僧敲月下門 文 / 黑十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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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隊隊的武士在深夜中迅速行走,最開始只是幾十名,到了後來,從各個陰暗的角落中不斷出現更多的武士匯聚其中。很快,這些武士的湧動變得洶湧起來,在幾十分鐘後,從京都各地匯聚而來的野武士們就已經多達數千人。

    就像是西鄉隆盛說的那樣,這些武士們已經被時代拋棄,在這個槍與火的時代,冷兵器注定要退居到幕後。未來掌握這個國家的無論是誰,注定都不會讓這些武士們再次登上歷史的舞台。究竟是就這樣毫無聲響的漸漸消失,還是在接近滅亡的時候,進行一次最為絢麗的演出,這對武士們並不難以做出抉擇。

    地方豪強許諾的利益已經被天皇收走,於此同時,天皇擁有更多的財富。而這種財富不僅不會給皇室帶來更大的安全,反而會成為最大的危險。所謂「懷璧其罪」這個道理,華夏的歷史可以用無數個教訓來給扶桑人上課。為什麼華夏每個開國皇帝在剛剛建立帝國的同時,就立刻盡可能將自己的財富散播出去,這不僅僅只是仁政的需要,同樣也是因為,過多的錢財只會在這種時候招致毫無必要的災禍。

    但是,現在的這位天皇顯然沒有這麼考慮過,他接收了德川慶喜的所有財富,然後保持沉默。歷史上,這種近乎於愚蠢的做法最終導致了這位天皇在京都的皇宮被燒燬,而他不得不帶著皇室成員遷往江戶,也就是後來的東京。

    取之於民,用之於民,這才能夠真正的收攬人心。不過顯然扶桑對此並不是真的瞭解。

    在真實的歷史上,在推翻幕府的統治後,由於地方豪強的財力無法推進整個扶桑地區的變革,最終這場浩浩蕩蕩的明治維新開始變形走樣,因為這些豪強們必須通過對外的侵略和殖民才能反哺國內的變革。而這樣一來。軍隊的勢力首先發生了急劇的膨脹,他們通過不斷地侵略讓自己變得更為強盛,反過來,扶桑的政權最終被軍方所挾持,軍國主義的怪胎其實早在明治維新的初期就已經有了徵兆。

    蕭焚對於政治鬥爭的興趣不大,對於總結歷史也沒有什麼興趣。他只知道。現在天皇擁有了大量的財富,而底層士兵和武士們的不滿缺乏一個機會被引發出來。現在,西鄉隆盛和地方豪強們,已經意識到必須避免勝利的果實被他人竊取這種事情發生,再加上蕭焚的催化,最終讓這個歷史罅隙中的歷史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當然。這個時代的扶桑武士對於天皇可沒有什麼尊敬,因此讓他們前往皇宮進行一次洗掠,對他們來說根本不構成什麼壓力。相反,財富,太多的財富,這就已經足夠了。

    薩摩藩和長州藩都已經同意,絕對不會剝奪這些武士們最後的機會。所以就算是天皇現在臨時散財也毫無意義。沒有什麼比將皇室的財富瓜分乾淨更讓這些武士們動心。更何況,現在的天皇也不可能再有機會進行這種收買人心的工作。

    武士們在漆黑的夜晚迅速行走著,他們保持著足夠的沉默,沒有人願意更後一點進入皇宮,因為那可能意味著他們會少分到一些財富。對於未來的絕望,讓這些武士們更為珍惜現在的利益,更何況如果真的能夠從皇室的嘴裡瓜分出那些財富,武士們放下手中的刀,也不見得就真的沒有未來。

    是的,比貪婪更讓人沉迷的。是希望。

    惡魔只能讓人變得更加貪婪,利用貪婪讓人沉淪。但是,沉淪同樣會讓人絕望,越是沉淪越是絕望。越是絕望,越是渴求希望。

    惡魔不可能給這些武士們未來的希望。蕭焚告訴地方豪強們,讓武士們自己去爭取手中那微弱的希望。現在,武士們同樣貪婪,但是這種貪婪是為了希望,而不是為了絕望。正因為如此,這些武士們開始煥發出全然不同的活力,即使衝向皇宮,也讓他們腳步輕快。

    這樣一條武士們匯成的河流不被人所知是不可能的,不過沒有人發出喧鬧破壞這條河流的進程。就算是那些京都的人們,此時都默契的讓在路邊,默默看著武士們從自己身邊經過。

    由於地方豪強們與幕府之間的戰鬥,讓京都的人從妖怪的威脅中解脫出來,而天皇在這個過程中什麼都沒做過,彼此的對照讓人們對天皇最後那一點尊敬都蕩然無存。對於地方豪強們來說,這是最好的時間,一旦過去,就再不復存在。

    夜晚十一點四十,這條河流終於匯聚到了皇宮的側門那裡,站在這個隊伍最前面的,是恢復武士打扮的西鄉隆盛。他的身軀此時看上去還不算疲憊,但是臉上的焦急感卻讓他完全失去了應有的風度。

    預定的時間已經過去十分鐘,大炊御門本藏依舊沒有按照約定從皇宮內部開啟建春門,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隨著時間的拖延,危險正在不斷加深。

    「強攻吧!」

    緋村真蘭低聲在西鄉隆盛的身邊勸說著,現在城牆上面還沒有什麼太大的動靜,但是如果再耽誤下去,一旦城牆裡的皇家衛隊準備好了火槍隊,那麼這些武士們可能會受到極為慘重的打擊。更重要的是,沒有人知道天皇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時間越耽誤,對地方豪強們以及這些武士們越是不利。

    西鄉隆盛輕輕的用手搓了一下臉頰,低聲說:「這還真是麻煩啊。」

    一邊說著,這位大人物一邊舉起手來,看上去要做出某種決定。就在此時,一個聲音從武士的隊伍中響起:「別急,別急,這樣的事情,就由我來做吧。」

    說完,那個曾經代表幕府出場,與蕭焚發生過戰鬥的和尚排開人群,走了出來。看見西鄉隆盛,這位和尚僅僅只是微微點頭,路過緋村真蘭的時候,和尚略微有些驚訝的扭頭看了少女一眼,隨後重新平靜的轉過頭去。

    在獨自一人走到建春門的附近時,和尚還左右看了看,似乎想要找些些什麼,不過最終沒有找到目標的他重新扭頭看著城門。

    與華夏那種寬闊的皇宮大門相比,扶桑的皇宮就顯得極為寒酸,建春門這樣的皇宮側門,也不過只能讓3個人並排行走,至於高度也只有4米左右。這樣的房門如果放在華夏,甚至達不到一個貝勒府的規格。在這道側門周圍圍牆上,安靜異常,原本應該巡邏的皇家衛兵們都不見蹤影,唯有這扇大門死死關閉。

    和尚走了上去,輕輕地推了推這扇大門,結果大門紋絲不動。

    天空中的雲層慢慢散開,月光從正天頂的位置上灑落下來,周圍的一切都像是鍍了一層銀,看上去有些迷離的感覺。在這樣的月光中,和尚非常有禮貌的輕輕拍擊著宮門,就像是一個老朋友拜訪熟人時的樣子。這個聲音在寂靜的夜晚迅速擴散開來,到了最後,竟有種洪鐘大呂在遠處鳴響的感覺。

    依舊沒有人回答。

    和尚輕輕歎了口氣,說:「原來是這樣,原來已經變成了這樣啊。」

    說完這句話,和尚不再囉嗦,也不再客氣,而是伸手碰觸宮門,嘴裡似乎吟誦了一句什麼。在那瞬間,和尚的身後突然出現了一個龐大的明王虛像,這個虛像的其他幾隻手在空氣中明滅不定,唯有最中間的兩隻手,結出了一個不動明王印。

    「吽」

    從空中,也可能是從地底,或者是四面八方的某個地方忽然傳來了這個聲音。這個聲音似乎遠在天邊,但又迴盪在四周。沒有人知道這個聲音從何而來,也沒有人能夠確定這個聲音究竟是誰發出。不過這個聲音剛剛傳出,天上地下,剎那間似乎打開了一個缺口。這個缺口就在月光之下,隨著月色滾滾而來,墜落在地面。

    「砰」的一聲,建春門在這個聲音中轟然粉碎,不僅僅是最外面的這個宮門,在宮牆裡面的那扇大門,甚至包括整個步道,都在瞬間崩塌開來。

    和尚長長吐了口氣,低聲說:「超度吧,超度吧,我來超度爾等了。」

    當宮牆這邊的塵埃落定,站在宮門外的西鄉隆盛看著裡面的情景,連搓動臉頰的手都為之停止。他甚至無法形容內心那一瞬間湧起的,究竟是怎樣一種感情。憐憫,悲傷,痛苦,憤怒……這些感情都有,但又都不是全部,隱約中,他依稀能夠體會到,蕭焚那些人為什麼要捨生忘死的保護龍脈,保護這個世界。

    那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勇氣,而這種勇氣,正來自對這個世界,對人類本身的愛。愛的越深,越有勇氣,對於惡魔的一切越是深惡痛絕。

    「所以啊,如果讓我年輕下來,我也願意這麼做呢。」

    西鄉隆盛如此說著,隨後用力揮動手臂,說:「前進吧,諸君!這個皇宮已經被邪崇污染,現在正是仰仗諸位的時候。男兒衛國守家,正當此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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