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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七章 孰重孰輕 (天璇嵐鑽石加更) 文 / 白鷺未雙

    那天,他與良辰沐卿一起畫舫遊湖,飲酒談笑,行在國都裡最大的白水湖裡。彼時龍晴已經在永元逗留了一個月,經常出現在納蘭絕周圍。漸漸的國都也就有了傳言,說納蘭小侯爺大有拿下這位雪國公主的架勢。

    良辰嘴巴一貫缺德,邊喝酒便邊開納蘭的玩笑,說他會是龍晴的第幾個男寵。他面色不豫,低頭飲酒,看著畫舫外粼粼的湖水,心想,自己怎麼可能做龍晴的男寵。

    正想呢,外面就傳來了一陣驚訝的議論聲。幾個人都放下酒杯出去看,他亦然。結果剛站上船板,就有一個人從湖邊踏水而來。

    沒錯,是踏水而來。

    畫舫一旁的柱子上不知什麼時候捆上了一條紅綢,沿著看過去,那紅綢從岸邊一直延伸到畫舫,龍晴扯著那綢子,從水面上一路飛了過來,落在他的面前。

    「納蘭絕,我想通了。」龍晴抱了滿懷的荷花,抬頭看著他,很認真地道:「若是幾年之後我有本事能放下雪國的一切,嫁與你為妻,你會等我麼?」

    人面荷花相映紅,他呆在了原地,身邊幾個人都驚訝地看著龍晴。兩岸也都是看好戲的人,直嚷嚷著讓他答應。納蘭絕當時候似乎什麼也沒有注意到,他唯一記得的是龍晴仰起來的臉動人心神。

    然而,他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岸邊就響起了一聲熟悉的暴喝。納蘭侯爺站在人群之中,氣得渾身發抖,直罵他是個不孝子,有辱納蘭家的門風!

    納蘭絕從小就是風度翩翩的好孩子,沒有讓早早喪偶的納蘭侯爺操過心。國都裡有人跟納蘭侯爺嚼舌根的時候,納蘭侯爺是不信的。雪國公主聲名敗壞,自家孩子怎麼可能和她攪在一起?

    哪知道,剛信誓旦旦地說完,眼前的一幕就跟扇了他個巴掌似的,氣得他不顧一切地就想拔劍砍了那不孝子!

    圍觀的人群更加熱鬧起來。納蘭絕當時的臉有些蒼白,龍晴看著,只是有些好奇地問他:「那個沒禮貌正在怒吼的人,是你的父親大人?」

    他退後一步,拉開了與龍晴之間的距離,垂眸道:「正是家父,公主也看見了,家父經不起刺激,還請公主將剛剛的話收回吧。」

    龍晴不高興地挑眉:「本宮說過的話,從來沒有收回的道理。納蘭絕,你就這樣膽小?怕人言、怕父親,就是不肯直面自己的心?」

    「公主恕罪。」他低頭。

    「你……」龍晴皺眉。

    畫舫慢慢靠了岸,納蘭侯爺上得船來,二話不說提起劍就往納蘭絕身上砍,活生生像這不是他親生的一樣。龍晴看得大怒,連忙把他拉開,避開劍鋒。

    「你傻了是不是?不知道躲?」龍晴怒道。

    納蘭絕搖頭,看著自家父親氣得直發抖的手,低聲道:「讓父親生氣了,是為人子的不孝,就算被砍死,身體總歸也是父親給的。」

    龍晴氣得沒有辦法,她越拉著他躲,納蘭侯爺砍得就越起勁。這人當真是愚孝極了,龍晴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要是她這時候放開他,估計那滿臉怒氣的老頭子真能砍死納蘭絕。

    「放開我兒,龍晴公主,我納蘭家高攀不上您,自家孩子沒管好,是為人父親的失職。今日我便殺了他,以正我納蘭家的門風!」納蘭侯爺沉聲說著,不顧旁邊人的阻攔,舉劍就朝納蘭絕刺去。

    龍晴惱了,護在納蘭絕面前。納蘭絕什麼都沒做,怎麼就有辱門風了?是因為她喜歡他,所以就辱了他家的門風?她不能理解,也覺得有些委屈。然而納蘭絕沒有錯,她沒辦法看著他被自己的父親傷著。

    納蘭侯爺是急了,一把鐵劍刺過去,也沒看前面是誰,直接貫穿了龍晴的小腹,驚得所有人都停下了動作。

    這是最始料不及的結果。

    納蘭絕睜大了眼睛,龍晴身子晃了晃,卻沒有倒。她只冷冷地看著納蘭侯爺,怒聲對他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你這一劍殺了自己的兒子,你死了都沒人給你送終?什麼家風名聲,說穿了不過是愛面子。面子比兒子重要,我當真是第一次聽說。老頑固,你以後總會後悔的!」

    這一段話擲地有聲,將納蘭侯爺從震驚中扯了出來,皺眉道:「老夫絕不會後悔!」

    納蘭絕呆呆地看著龍晴,她卻沒有轉頭過來看他了,只是捂著自己的腹部,對一旁的楚雲起道:「喂,可別讓我死了,不然龍昭不會放過這納蘭一家的。」

    然後,便落在了楚雲起的懷裡。

    他伸出的手僵硬在半空,看著龍晴被帶走,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自己這樣一動不動地站著,是生生地辜負了這明艷的女子的一番深情吧。納蘭絕想,她以後也許都不會再喜歡他,再來找他了。

    這樣也好,只是心口有點痛,從心臟一直延伸到四肢,一陣一陣如同白水湖裡泛起的波紋,無法抑制。

    說到這裡,納蘭絕身子一晃,已經掉進了湖裡。初見正在為龍晴心疼,壓根沒太注意。等聽見水花聲的時候,旁邊的人已經沒了,湖面上冒出幾個泡泡。

    「哎?快來人啊,救命啊,納蘭絕殉情了!」初見驚慌地站起來喊了幾句,隨後意識到,不對啊,自己就會游泳吧?於是趕緊脫了鞋跳下去,將納蘭絕給撈起來。

    火堆邊的人都圍了過來,赫連君堯也皺著眉頭走過來,看著初見一身濕透地上岸,凍得發抖的模樣,臉色沉了沉,解下自己的外袍便蓋在她的頭上,冷聲道:「這麼冷的天,也敢跳湖?」

    初見打了個噴嚏,擺擺手示意他等會兒再算賬,然後拍了拍納蘭絕的臉,慘白慘白的沒反應。聽聽心臟,還在跳。初見沒有猶豫,捏起納蘭絕的口鼻就打算做人工呼吸。

    「你幹什麼!」帝王怒喝,提起初見的衣服領子,將她拎了起來,遠離納蘭絕。

    「人工呼吸啊,人家溺水了會死的!」初見掙扎了一下,又打了個噴嚏,噴了帝王一臉。

    赫連君堯閉了閉眼,水霧之中睜開一雙清眸,沒有溫度地看著初見,隨後道:「救人不是你那樣的。」

    「我那樣最科學好不好?」初見張牙舞爪地道:「別磨嘰了啊,人都快沒氣了啊!」

    皇帝陛下冷哼一聲,一腳踩上納蘭絕的肚子,後者喉嚨一嗆,吐出一口水來,趴在地上開始咳嗽。

    眾人:「……」這可真是好兄弟啊。

    楚雲起面無表情地過來,喂納蘭絕吃了點藥,順便遞給初見一顆:「最好快些回去更衣,免得得了風寒。」

    赫連君堯替初見接過,直接塞她嘴裡,然後抱起她就往皇宮走。

    良辰歎了口氣,蹲下來戳了戳納蘭絕的臉,道:「沒剩幾兩肉了還能殉情,早幹嘛去了。喂,有人能去納蘭府通知那老頭子過來接人咩?我才不要送他回去看侯爺的臉色。」

    「啊啾——」初見縮在長樂宮的床上打噴嚏,帝王坐在床邊,臉色還是沒有回暖。

    紅錦頂著天雷替初見遞手絹,擦臉,綠綺已經和荊良一起在宮殿外面接受懲罰了。兩人的職責都沒有好好盡到,荊良比綠綺要嚴重一點兒,領了十鞭子。綠綺只是罰跪而已。

    吸吸鼻子,初見扯過帝王的衣袖擦了擦鼻涕,然後捏著扯了扯,搖搖尾巴道:「陛下,你臉色好難看。」

    赫連君堯不理她。

    「陛下,你皮膚好好耶,近看都沒有毛孔。」

    赫連君堯還是不理她。

    「…天上有豬在飛。」

    皇帝陛下這次理她了,回了她一個比外面天氣還涼的眼神。

    初見撇嘴,什麼事兒啊,用不用這麼高貴冷艷啊,冷笑話都不管用了。這就是傳說中的男人鬧脾氣了很難哄?

    「你這算吃醋咩?」初見戲謔地問了一句。

    帝王冷冷地道:「如果我說算呢?」

    初見眼眸一亮,拉著帝王的衣袖一陣亂搖,剛想說真難得啊真難得,結果手一滑,扯到了衣袖裡的其他東西。

    赫連君堯臉色變了變,甩開了初見的手。隨即好像又覺得自己反應過度了,便道:「等會兒喝完薑湯好生休息吧,朕今晚回朝乾宮休息。」

    初見仍舊在笑,只是表情暗了一點兒,點頭道:「好的。」

    左手的衣袖裡,沒有什麼特別的東西,除了綁在他手腕上的一根白色錦帶。初見看著帝王起身往外走,只是愣愣地在想,她好像從來沒有問過他,現在的自己和涼月,或者說和那條緞帶相比,哪一個更重要呢?

    不是她要計較,只是若要再傷一次的話,她怕自己受不起了。

    鴕鳥的性子讓她總是習慣性地躲避,可是兩人若想一直在一起的話,躲避是沒有用的,對吧?

    初見靠在床頭想了一會兒,又打了個噴嚏,於是果斷決定先睡覺,不糾結了。

    明天起來聯繫林教授吧,她日子過得太過安逸,需要做一些東西來打發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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