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為伊消得 文 / 白鷺未雙
龍昭一臉懊惱地尋到逍遙宮外面的時候,空地上已經堆起了高高的火堆。很多看起來像是江湖人士的人,正手拉手圍著火堆跑圈圈。
他疑惑地走近,仔細一看,很多人竟然是面熟得很。有江湖上脾氣古怪出名的獨腳仙,正一隻腳蹦躂著跟著旁邊的人一起跑,臉上的表情很是樂呵。還有身高不足五尺的毒老頭兒,正拉著一旁蛇蠍道姑的手跳舞。輕功卓越的蝙蝠王圍著火堆跑得比誰都快,火苗子躥上了衣裳,惹得眾人哈哈大笑。醉酒的環刀客一罈子酒潑過去,想幫他滅火,結果卻燒得更厲害了。
「那邊有湖,啊呀呀,快跳進去滅火啊。」初見拍著桌子大聲道,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蝙蝠王連忙飛身跳進湖裡,起來的時候,頭髮都被燒焦了。二話不說就要去找環刀客打架。
赫連君堯也不攔著,就坐在初見旁邊看著他們玩鬧。身邊的這人已經笑得要抽過去了,他便伸手替她順了順氣。
龍昭挑眉,摸著下巴想,他是來晚了吧,這丫頭看起來很開心的模樣,沒有什麼生命危險。
沒有策馬過去,龍昭想了想,調轉馬頭打算回去繼續睡覺。她現在不需要他。
一旁的幾棵樹下,有一個人拿著酒壺,慢慢地喝著,看見龍昭,身子猛地一僵,慢慢地從樹蔭下走了出來。
「誰?」龍昭察覺到氣息,側頭看過去。月光之下,納蘭絕一身青色錦繡袍,手執玉壺,清瘦了許多的臉看起來有些美艷的味道,少了一分溫潤,多了一分菱角分明。聽見龍昭的聲音,他好像愣了愣,接著自嘲地笑了笑。
「是我。」納蘭輕聲說著,抬頭看向龍昭的眼睛。
龍昭挑眉,冷哼道:「是你…」
他對納蘭絕向來沒有好感。龍昭殿下很喜歡自己的皇姐龍晴的,在沒遇見納蘭絕之前,龍晴是龍昭心裡最完美的女子。然而遇見他之後,受傷、失去做母親的機會、龍晴嘗夠了這世間女子最痛苦的事情。
好歹現在龍晴回國了,並且不打算再見納蘭絕。龍昭才覺得可以饒了納蘭絕一命。
但是看著面前這人走過來,龍昭還是嚇了一跳。
納蘭絕這是怎麼了?消瘦得好厲害!若不是他穿了比較厚的錦袍,估計看起來還要可怕一些。龍昭驚愕了,驚愕之餘又有些幸災樂禍,於是坐在馬上,笑嘻嘻地問他:「納蘭小侯爺,你這是怎麼了?病了不成?」
往嘴裡倒了一口酒,納蘭絕有些迷茫地看著龍昭,道:「我怎麼會病了,好端端的。龍昭殿下,倒是你,丟下你皇姐一個人在雪國,不會有事麼?」
「我皇姐……」龍昭本來想說,我皇姐那麼好的本事,一個人也沒關係。但是話到了嘴邊,忍不住一轉,道:「我皇姐有她後院裡的男寵們幫她,自然不會有什麼問題。你是不知,那些公子們可不是一般的繡花枕頭,不僅能文能武,還對我皇姐忠貞不二。不輸給任何男子呢。」
他這些話沒有虛言,龍晴家的男寵們真的很能幹,人才多得他都嫉妒了。
「是麼…」納蘭絕低頭一笑,沉默了一會兒,慢慢地往回走,道:「在下繼續去尋個清淨的地方喝酒,殿下請便。」
「哎…」龍昭撇撇嘴,看著納蘭的背影,支著下巴在原地停了一會兒。嘖嘖,看起來有點心酸呢,納蘭絕這是怎麼了?要不要告訴皇姐呢?
呸,皇姐好不容易才收心,當然不能告訴她了。龍昭哼了哼,策馬回自己住的地方去。
逍遙宮的附近有一片湖,納蘭絕走了一會兒,便坐在湖邊慢慢喝著玉壺裡的酒。天上一輪明月倒映在湖裡,皎潔得很,他盯著看了一會兒,苦笑,撿起石頭來碎了一湖的水。
他最近是越來越瘋魔了,不停地有想去雪國的想法,想見她,想見她。想看看那臉色蒼白地擋在他身前的女子,現在還好麼?她身邊美男如雲吧,說不定都沒有他的位置。驕傲如納蘭小侯爺,也不可能忍受與其他人分享自己的妻。
那麼,該怎麼辦呢?他是這樣想她,想和她在一起,卻不能對不起父親,不能對不起納蘭家的名聲,也不能毀了父親的期望。
他本該娶一個平凡的官家女子,平淡過一生的。龍晴像一團火,闖入了他的生命裡,卻又這樣離開了,他剩下的,便只有灰燼。日復一日行屍走肉地活著,他都要忘記自己原來的樣子了。
「咦,納蘭,你別掉下去了啊。」初見蹦了過來,笑得燦爛極了,瞅著他道:「看你這樣子,風吹就倒的感覺,最近是不是沒有好好吃飯睡覺?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啊,再怎麼為伊消得人憔悴,也要適當照顧一下自己。」
納蘭絕側頭,看著初見笑了笑,啞聲開口問她:「娘娘,你與龍晴交好,你可知道,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子呢?」
果然是因為龍晴。初見蹲在納蘭絕旁邊,忍不住歎了口氣。
剛剛在火堆邊兒上就發現納蘭絕不見了,赫連君堯說他最近一直沒有上過朝,就在家裡呆著,也不知道在做什麼。納蘭侯爺面聖的時候,幾次欲言又止,拂袖而去。大概是納蘭絕在家裡也是這樣頹廢,讓老侯爺揪心了。
該!初見氣哼哼地想,那老頑固當初那麼決絕地要趕走龍晴,現在納蘭絕不好了,他還想招招手就讓人家雪國的公主巴巴地跑過來?他當他是玉皇大帝?
不過,納蘭絕一直挺溫柔的,初見也在猶豫,要不要把龍晴給她說過的事情告訴他呢?告訴了之後,會不會好一點?
「龍晴是怎樣的一個人,你不知道麼?」初見道:「她是女王范兒十足啊,一身紅衣加皮鞭,就差一雙高跟鞋了。對朋友也很義氣,也…很癡情。」
納蘭絕喝了一口酒,笑道:「癡情麼?她給我看的一面,是霸道、不講理、我行我素、很強硬地就要闖進別人的心裡,但是又半分不給人家選擇的機會。她來和她走,都沒人攔得住。」
初見抱著胳膊,將下巴放在手腕上,好奇地看著納蘭絕問:「喝醉了沒?」
「…醉了吧。」
「那好,那你給我說說你與龍晴以前的事情吧。」初見道:「她怎麼會看上你這個死腦筋?」
納蘭絕:「……」
玉壺掉在了湖裡,起了一層層的波紋,納蘭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腦子裡已經是一片漿糊,迷迷糊糊地出現一些畫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將這些畫面說給初見聽了。
初次相遇,龍晴策馬打街上而過,差點撞到一個孩子。納蘭絕恰好在路邊,便飛身過去將孩子抱住,龍晴也適時地勒馬,馬蹄高揚,停在他的面前。
馬背上的女子明艷不可方物,看著他和懷裡的孩子,分明是想道歉的,卻只是很孤傲地下了馬,去旁邊買了五串糖葫蘆,塞在嚇壞了的孩子手裡。
「你就這樣就算道歉?」他當時是皺了眉頭的。
「那…也給你五串好了。」龍晴微紅了臉,又買了五串糖葫蘆塞進他的手裡。
他看著,愣了好久。
再次見面,是迎雪國使臣的宴會。龍晴照舊一身紅衣,朗朗地站在大殿之中開口道:「在我雪國,我想要的男子,都是直接娶回家的,不知永元的男兒,要如何才能對我傾心呢?」
極為大膽的話,也讓很多人對龍晴有了意見,他站在旁邊看著她,只是那麼一瞬間覺得這女子很美,然而,她卻是一個放蕩的公主,有無數的男寵相陪。不會是他想要的女子。
然後,龍晴便時不時來他的府上,在他寫字的時候從窗口飛進來、在他夜飲的時候從牆外翻進來,幾乎隨時,她都有可能出現。
紅衣的女子熱情似火,站在他面前道:「納蘭絕,本宮看上你了。」
他只當她是又有了收男寵的心,於是便未曾放在心上。直到有國都的一位畫師,為龍晴畫了一幅畫,讚她是世間少有的美人,並要拍賣那幅畫時,他才發現,自己是有點生氣的。
她就那麼隨意地讓別人畫她?而且畫上的女子,是那麼妖嬈嫵媚,穿著夏裙,露出漂亮的鎖骨。
他怒,又不知道自己在怒什麼,只是一言不發地去參加了競價,將那幅畫買了回來,掛在自己的房間裡。
她是他的,這樣可笑的想法,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有的。分明,她是屬於很多人的。
「納蘭絕,你真是一個膽小鬼。」龍晴經常這樣說他,他也沒有反駁過。自小在禮教中長大,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做才算大膽。
龍晴活得很張揚很自由,他卻很無奈很拘束。兩人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吧,但是他卻沒有拒絕,沒有拒絕她常常出現在自己周圍。
直到那一天…他覺得從那天之後,龍晴應該,再也不會喜歡他了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