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潮州林家 文 / 一品黃山
1980年代中期，當時唯一連接青衣及新界的青衣大橋已不敷應用，經常出現擠塞情況，當發生意外時更令整個青衣島交通癱瘓，香港政府於藍巴勒海峽較北位置興建第二條行車橋樑，其後命名為青荃橋。
青荃橋於今年年初才落成，由於容量較青衣大橋高，亦直接連接到荃青交匯處，可經荃灣路通往九龍或德士古道通往城門隧道前往沙田，一經通車之後不但大為緩解青衣大橋的運輸壓力，因橋上裝置的數百具燈光照明設施，也令其迅速成為香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車子緩緩過了嶄新的青荃橋，林孝智這才將目光從車窗外那誘人的大橋燈光上收回來，看向了坐在他旁邊的老人。
這是個鬍鬚跟頭髮已經完全變成銀白色的老者，過去的歲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太多的印跡，他那一雙本該清明的眼已經變得渾濁，不再靈動。那雙昔日親手打下了九龍林家億萬產業的有力雙手，如今已經無力握緊枴杖，這不是林孝智第一次看到他，卻是他回到林家之後第一次認真的打量他。
這老人正是他的爺爺林繼禮，他出生於近代最波瀾壯闊的1910年，今年已經78歲了。
「怎麼了，阿智？」
感受到來自旁邊的視線，林繼禮轉過臉來開口詢問。很有家長作風的他素來在家裡都是不苟言笑的，這也導致他的兒子跟幾個孫子都很懼怕他。對於林孝智這個不成器的孫子這段時間的轉變，老實說本來都已經對他放棄的自己也不免多了一些期待，他都到了遲暮之年，本該兒孫聚於膝下天倫之樂的時候。每每聽到跟他多年的福伯提起自己回家探親時孫兒與他撒嬌的話題時，他心裡總歸是羨慕的。
「……老爺，我覺得孫少爺這一次應該是真的想找點事情做，您跟少爺不妨對他多一點寬容……孫少爺想投資電影而你們不是又擔心他被騙嗎，今晚去拜訪九爺，您不妨把孫少爺也帶上。我今個還看到孫少爺看報紙上有關九爺收購亞視的新聞時，臉上說不出的神色。就算不怎麼走近，九爺跟您畢竟是親兄弟。晚上您不妨跟九爺商量下，讓他給孫少爺安排個身份，讓他進亞視磨練磨練……」
腦袋裡突然想起早晨他起床時，福伯與他閒聊所說的話。林孝智平時的表現在他看來雖然混蛋，但終歸血濃於水，孫兒想學好，他這個做爺爺的總歸還是很開心的。這也是為什麼，這麼重要的事情，他最終不顧林建年的反對，將林孝智也帶上的原因。當然，這兩父子他並沒有安排在一輛車上，他跟林孝智一輛車，林建年跟林孝義又在另一輛車上。
「沒有，老爺子。我在想，為什麼都是親戚，我怎麼對那位九叔公沒什麼印象？」
腦袋靠在後座上，林孝智瞇起眼睛，隨便找了個借口搪塞過去。
他現在唯一感興趣的是，這個九龍林家竟然跟那位去年便躋身香港十大富豪行列之中的大富豪林白欣認識，甚至還有些親戚關係。
林繼禮握著枴杖的手微微一緊，車內安靜了一會兒，才聽他緩緩地說：「……其實也沒什麼，這麼多年了也是我始終邁不過那個心結，倒是顯得太小家子氣。阿智，你可知道，我們林家的起源？」
林孝智心中一動，腦袋裡一段有關於林家的過往歷史便浮現了出來。
林家原本是一個很大的潮州家族的分支，清末之前一直都只是個平凡的破落人家。直到清末民初，林孝智的太爺爺林獻之開始做起了錢莊、引號，林家才開始逐漸興旺起來。林獻之共有十三個孩子，父親林繼禮排行老四，林白欣排行第九。兩人並非一母所生，所以關係打小就不算好。尤其是在重視「長房長子」的潮汕文化裡，長房所生的林繼禮成年後從父親那裡繼承了一筆不菲的家產，但庶出的林百欣分到的家產卻很少。這種嫡出與庶出的差別待遇，也激化了林家幾兄弟之間的矛盾。
當林繼禮靠著繼承遺產，跟其他幾個嫡出過上奢侈的生活時。林白欣等幾個庶出卻因為分不到什麼家產，而不得出來打拼，幾兄弟之間自然少有走近的。
畢竟林白欣能有現在的身家，完全是靠著勤奮簡樸打拼出來。
這些信息在林孝智的腦袋裡快速轉過，他才回答：「我聽老爺子提過，咱們祖上起源於潮州，是當地一個有名有姓的大族！」
林繼禮點點頭，眼中卻有些黯然。當他靠著分得的家產過上富貴日子時，林白欣還在為了一頓飽飯而奮鬥。當他身家千萬時，林白欣還在悶頭到處跑訂單。一轉眼的時間幾十年過去了，任誰也沒有想到，昔日的窮兄弟，如今竟然能以超過三百億的家族資產殺入香港十大富豪行列中。
「……我們今晚是有事求人，所以阿智，無論聽到什麼難聽話，也不要頂撞了你九叔公，知道嗎？」
「我知道了，老爺子！」
潮州林家在香港也算得上是頂級豪門了，只因為林家出了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林白欣，白手起家五十年，打下了偌大的一片天地，87年起名下麗新集團上市，儘管這一年裡股災襲來，然而在林白欣的掌舵之下，麗新集團非但沒有被股災重創，反而憑藉著股災之前套現的大量現金，在股災發生後大肆購入低價優質資產，上市僅一年，公司逆勢升值暴增至400多億港幣，林白欣更是一躍躋身香港十大富豪行列之中。遍數整個香港，也找不到幾家能比潮州林家更有錢。
跟香港大多數富豪一樣，發家之後的林白欣在深水灣購買了一棟豪宅，還在香港多處添置了房產。今年初，因為深水灣的豪宅進行擴建，林白欣一家暫時搬到了位於青衣島上的一棟別墅暫住。
「……老豆，我都不知道你怎麼想的。咱們跟其他幾家現在還走近嗎？要我說乾脆就斷了聯繫，以前他們幾家是怎麼對我們的，我們吃了上頓兒沒下頓的時候，有幾個想到跟我們走近的。現在一個個的又跟聞到腥味的臭蒼蠅一樣全都圍過來了，還不是因為我們家如今富貴了……」
青衣島翠怡花園附近豪華別墅區某棟別墅內，一個身寬體胖、個頭不高，看上去約莫三十來歲的男人坐在別墅一樓的客廳內，一臉不滿的說道。他叫林建樂，正是麗新集團老闆，如今香港十大富豪之一的林白欣的小兒子。
林建樂雙眉不時揚起，臉上若仔細看去，分明能夠瞧見那一絲怎麼也遮掩不去的桀驁。他是那麼的自信，儘管一直不喜學業，13歲被送去加拿大讀中學沒多久就因為與當地學生打架惹了不小的麻煩，林白欣花了不小的功夫才把他弄進美國俄勒崗大學讀了兩年商科，勉強花錢買到一個文憑出來。但幾年前被父親從國外召回香港之後，林建樂很快就開始強勢接手林白欣的生意，如今更是獲得了麗新集團董事的身份，可見林白欣對他的寵愛了。
有道是豪門世家是非多，林建樂這麼一得寵，自然就有人不開心了。
比如，此時正坐在他右手邊的一個年齡看上去有四十多歲的中年人！
倘若是對《83版射鵰》熟悉的人，恐怕看到他第一眼之後就會掩嘴驚呼：「蒙古四王子托雷？」不錯，這中年人赫然有著一張跟《83版射鵰》中，扮演蒙古死亡托雷的tvb男藝人戴志偉分辨不出有二的臉龐，而他正是林白欣的長子——林建明。
林建明坐在弟弟林建樂的右手邊，看上去他的臉上一直帶著和煦的笑容，然而不時落在弟弟身上的目光卻是冰冷的。他不僅對林建樂帶著淡淡的敵意，那冰冷的目光還不時落在對面沙發上，正端著一碗人參燉雞湯，正在喂林白欣喝的女人身上。那個看上去也就只比他大幾歲的女人正是林白欣的二房、他的二媽，也是林建樂的親生母親。
不錯，林建明跟林建樂兩兄弟之所以年齡會相差將近二十歲，完全是因為他們倆是同父異母的兩兄弟。
中國古來素有妻妾成群之風，這種風氣在富貴人家尤其普遍。林白欣出生潮州銀號世家，父親林獻之也有一妻四妾，多位門房，加上香港70年代以前並不禁止一夫多妻，所以，他也不能免俗。
林白欣元配賴元芳，乃大家閨秀，其祖父是香港大學中文系的創辦人賴際熙。賴元芳與林百欣同年，兩人20歲結婚，先後生下長子林建明和長女林淑英。然而這位與他同甘苦的妻子，卻沒能與他共富貴。
隨著林白欣的生意越做越大，他逐漸開始對賴有些厭煩，於是五十年代初又娶了一房，正是香港老牌紡織王餘慶安的女兒余寶珠，並通過婚姻從餘慶安處繼承了數間製衣廠及大量產業，兼之餘寶珠打小耳熟目睹，在商業上對林有頗多幫助，因此自她過門之後，林白欣對她百般寵愛，最終導致60年代初賴元芳便與他協議分居，這一分就是將近三十年。
林建樂正是余寶珠與林白欣的兒子，57年出生的他雖說出國留學多年，但對他知根知底的人都知道，那不過是林白欣花錢送他出國鍍金罷了，空鍍了一層金粉，本人卻不見得有多少才學，起碼在公司經營管理上，打從50年代就跟隨在林白欣身旁學習的林建明就比他高明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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