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文 / 阿蘿
三日後,斷崖上。皇甫按照事先的計劃,故意晚到了兩刻鐘,可他發現這短短的兩刻鐘如同三年一樣難熬。真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同意白風與納蘭明的攻心為上的提議,做出這樣的安排。要知道,逝兒最怕冷了,這樣的天氣裡,也不知道他們車中有沒有鋪上暖玉,要是沒有,怕她是要凍壞了。
終於來到斷崖上,看到了玄天帝那長途跋涉後,略帶疲憊的身影,一切似乎都在預料之中,卻又感覺在意料之外。總感覺自己忽略一些重要的東西。可是,目前不是想這件事的時候,不管如何,先把眼前的事情處理好了才行,不管自己有多不願意說出那些話。有多不想再讓她受一點點傷,可是他必須這麼做。這就是長痛不如短痛麼,是吧,他再也不想看到那個湖邊柳廊,悲傷痛苦卻又無奈的逝兒。
「久違了,天哲王爺,朕還以為你們不來了呢!」玄天帝和聲道。他,是真的有些擔心他們不來,不管是他們刻意擺架子也好,還是真的有事情耽擱了也好。
「這不是來了麼?這麼著急,可不是貴國國君的風格。」皇甫哲表面上毫不在意的調侃道。心道:不知道你有多急,但是,我比任何人都急。這麼大冷的天!
「長話短說。」玄天帝也不管對方是不是故意刁難,只想快些解決事情。他掏出一捆手札交給明日。
明日拿了過去,道:「這是我中天王朝天妃娘娘的病歷,需要貴國國師白老前輩救治,娘娘她只剩下十五天了。所以,還務必請加快安排,我中天朝必有重謝!」
「此話當真?」一邊的納蘭明問道。
「朕說出的話,自然不假。」玄天帝冷冷回道。
「可這事難辦了,貴國聖上也知道,貴國天妃原來只我國的細作,又如何好再讓我國國師來給她醫治?即便如此,我們又如何與我天狼國的百姓交代。」這話皇甫哲說的心裡一抽一抽的痛,可是,這話必須要他來說,不然,玄天帝怕是不會相信的。
玄天帝心裡冷笑一聲,心道:就知道沒這麼容易,逝兒,你可聽到了,聽到了這話你還會這麼愛他麼,你還會認為他有我愛你麼。他拿出那卷逝兒給他的《魯工秘籍》,如射出的飛鏢一樣,射向皇甫哲,被皇甫哲一把接住。他冷聲道:「這是當日逝兒給我的,你拿去,便可以向你的文武百官和你們的百姓交代。另外,若能救治天妃,那麼裡面的交換細節都寫得很清楚。」
「……」
接下來的話,我聽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真是應該在點離開的,卻還活著。先是身子在冰寒灼熱中煎熬著,然後就是昏沉著,感覺是在黑暗中無止盡的昏沉著。然後,我醒了,昏迷中便聽到外面的那些交易,好像是關於我的吧。想著,我這是不是迴光返照了。聽著那些話,只是莫名的流出了一滴淚,對身邊的靈兒說:「我死後把我葬在十里坡。與我娘和二哥一起。」
說完,我感覺靈兒手一怔,又睡了下去,只希望這次是永遠。
皇甫哲和玄天帝正說著什麼,便看到靈兒衝了出來。跪在玄天帝面前,大聲的說道:「皇上,娘娘她,昏迷過去了。娘娘說昏迷前說……」說到這裡,靈兒忽然間覺得自己的喉嚨堵得慌,說不出話了。靈兒想著:這次她第一次違背皇上,當她看到天妃留給她和夜凌的信的時候,她知道,這值得。再也不要讓她的天妃娘娘再聽到那些傷人心的話了,再也不要。
「說什麼?」玄天帝問道,與皇甫哲一樣,已經掩飾不住焦慮。
靈兒頓了頓,嗚咽道:「娘娘說,死後把她葬在十里坡。與三夫人和二公子一起。」
風似乎停了,一切似乎凍結了一般。空氣中的悲傷蔓延開來,蔓延到每一個人的心裡。所有的人不再多言。忽然覺得自己做的一切都沒了意思。
玄天帝緊皺著眉頭,不再言語。
皇甫哲再也不想多說,雖然這是最後一次,雖然之前他對她說過這段時間不要相信看到的聽到的。可是,他還是不忍心。忽然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殘忍的殺手。那句話如同一把刀子捅進他的心裡,每一個字似乎是那嗜血的蟲蟻在他心裡撕扯著。
他再不顧什麼計劃,不顧納蘭明的勸阻,直接一口答應了下來。讓人把逝兒移到他準備好的鋪了暖玉的馬車中離開了。
一到天狼國界內,皇甫哲馬上下馬,正要去看他的逝兒,便收到了獨孤鏨的消息,證實了一切不安。
皇甫哲感覺到世界忽然坍塌了一般,瘋的一樣衝上馬車。抱起他日日夜夜思念的人,他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在絕望中,他騙自己說剛才看到的消息一定不是真的,他把早已經準備好的解藥放到她鼻息間,試了一次又一次。直到馬車中瀰漫了刺鼻的藥味。白風奪過瓶子,道:「王爺,沒用的。逝兒中的根本就不是迷漯,是緩命散。」
皇甫哲知道什麼是緩命散,他不信,不願意也不敢相信。呵斥道:「你住口,亂說些什麼,我的逝兒怎麼可能中什麼緩命散,不可能的。」
隨後,皇甫哲撫摸著思念了不知多久的卻沒什麼生氣的面容,低聲道:「逝兒,你醒醒,我知道你一定醒了。你想讓我害怕難過是麼?你辦到了,小魔女,你贏了。聽到了嗎?別淘氣了,別調皮了,醒過來吧,我給你解釋一切,你快點醒過來。你還欠我一個解釋,我也欠你很多解釋。快點,現在不是調皮的時候……」
皇甫哲一聲聲的呼喚讓在場的人都說不出話來。誰都希望一切是按計劃發展的,可是不是,玄天帝的到來只是陰差陽錯罷了。這個時候,再鐵錚錚的漢子都忍不住轉過頭去。納蘭明看完了病歷,抹了把眼淚。上前一把抓住皇甫哲,呵斥道:「皇甫哲,你給我振作點,她病歷裡說她中了緩命散,聽著,是緩命散,不是迷漯。藥血人已經死了,你聽到了嗎?」
皇甫哲猛的抬起頭,眼睛已經發紅。冷聲道:「住口。」隨後一把又不自覺的抱緊了懷中的人,想著:逝兒最怕冷了,就要下雪了,她一定很冷,一定冷壞了。這個時候只能這樣抱著她,用自己來溫暖她了。
皇甫哲似乎又想起了什麼,一把奪過納蘭明手中的病歷,翻到後面兩頁看了起來。反射性的鬆了鬆懷裡的人肩膀,眼中透露著深深的傷痛與自責。為什麼這麼短短的幾個月,他的逝兒就受了這麼多的苦,懷裡的人是那麼清瘦,比在楊林鎮看到的她還要瘦弱許多。
皇甫哲壓抑了自己的痛楚,吩咐道:「盡快趕回興都,八百里加急把逝兒的病歷送到國師手裡,要他想盡一切辦法。以後軍事上的事情暫時交與納蘭將軍和白風處理。雅蘇,記得以後都熬易消化的燉品,融入湯中的那一種。」
「是,王爺。」一邊的人回道。
「都下去吧。」皇甫哲吩咐道,不想再多說什麼,只能好好的護著懷中的人,感受她那微弱的氣息。她的氣息真的很弱,弱到就快感受不到了。
「逝兒,沒事了,有我在,一定會沒事的。你不是說你在我懷裡面最是安心的嗎?所以,一定沒事的。」皇甫哲的臉的貼上懷中人的面頰,溫暖著那冰涼的面容。他多想她再同以前一樣俏皮的睜開眼睛看著他,他一動,她又低下頭裝睡去了。可是,不是了,「逝兒,你為什麼要叫逝兒呢,是在告訴我,不抓緊你,一不小心你就會不見了麼。」
「可你是我的妻啊,是我的妻,不管外面怎麼說,你是我唯一的妻。不管以前有什麼誤會,你都是我認定的人。你不解釋了麼?可是我要是同你解釋的,那天斷崖上的話,你千里迢迢回來見到的情景,夜宴上的事情,以及後面的說我要娶的王妃都是要同你解釋的。我信你了,都明白了。你也要信我,我知道你一定累了,其他的都沒關係,你只要信我可以幫你,可以讓你安心就好。以後不管你到哪裡,我都會陪著你了。」
皇甫哲從來沒有這麼恨過自己,為什麼要回來,所謂的理智安排一切都是浪費時間。原來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可是他的逝兒卻是他從來都掌控不了的。自己真應該一見到她的時候就把她帶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