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三章 文 / 阿蘿
子時一到,蘭琳果然穿著我這兩天穿的紅色錦袍和那配套的披風遮這頭,向百花林那邊的山坡上跑去。很快,她身後不遠去,有個影子閃過。夜凌,他真的來了。
子時一刻一過,我就感覺到附近的不對勁。我隱藏在菊亭邊上的木槿叢中,看著十幾個身影朝那一抹紅閃去。在這漆黑的夜裡,他們手中的刀還是閃著寒光。
晨宮中不時穿出他們的低吼著去查這裡所有的房間和暗閣。之後一個女子很自然的又兩人陪同來到菊亭。堇妃向來喜歡幽雅,其他亭子邊上的花焦的焦,枯的枯。她自然是看不上眼的。
不久,晨宮那邊飛來一人。稟報道:「祈稟娘娘,發現天妃娘娘在山坡那邊。晨宮沒有發現皇后。另外,主子說,一定要活抓天妃。」
我一驚,主子?這個主子又是誰?
堇妃點點頭,出聲道:「都去吧,給我仔細的找。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找不著人就別來見我!」
來的人退下後,堇妃抽出手巾擦了擦嘴角,沉聲道:「在的話,就出來吧。」
隨著那一點點的聲響,只見樹叢後的人靜靜的走了出來,那絕美的容顏展現在她的面前。天上的陰雲遮住了月的光輝,卻遮不住她一身的光華。眉若冷煙,眼中是淡定,是目空一切,讓人多想看一眼,卻不敢直視。嘴角微抿透出一絲冷冷的笑意。菊花叢中的她一身墨色的長袍更顯出身上那股神秘而迷人的韻味。一點也看不出剛才她是藏在樹叢後面的狼狽,似乎只是經過一般。
這樣的情景,讓堇妃心裡莫名的生出一股恐懼,為什麼這個時候的她還能這樣。隨後,一股殺意隨之衝了上來,壓抑著那莫名的恐懼。她不由的握緊了袖中的長鞭。
我慢慢的走出來,淡定的看著她,繼續隱忍著心裡的那股仇恨。今日的堇妃才是她的本色吧。華貴和簡單的裝束,帶著一股恨絕的氣息。我冷冷的看著她,不多言語。
「看來你是知道了些什麼了,沒想到你反應到是很快。」她嘲諷道。
「那麼,我也就不多問了,你直接說吧。」我的語氣淡而冷。
「你怎麼就知道我一定會說出來?」她輕慢的看了我一眼,反問道。
「裝了這麼久,做了這麼多事。一定憋悶的慌了吧,這個時候不找個人說出來,怕是要憋死的,而我,應該就是這個最好的聽眾了。怎麼樣,親手殺死自己的女兒感覺如何?」我淡雅的分析著,似乎只是在講述一個久遠的傳說……
「你住口!」她該是裝到了極限了吧,猛的吼出口。啪的一聲,長鞭甩了出來,亭邊的菊花被甩到空中,花瓣在我與她之間亂飛散落。她兩眼開始發紅,呵斥道:「要不是你們,我怎麼會親手毒死自己的女兒,你們才是罪魁禍首。」
「那麼,我的孩子呢?你費盡心機害死我的孩子,又嫁禍給我,這又怎麼說。」我並不驚訝她會武功,也不驚訝她用的是鞭子。謹慎如她,要學的話,自然會學讓人靠近不得的武功。
她不解釋我的問題,反而笑道:「是,那天你被人推下水,是我本是安排了人在德妃身邊的眼線所為。只是沒想到你那孩子還真是命硬。不下點狠藥是不行了。用西紇的一種類似麝香與藏紅花的內服藥柒彌泡白雲玄玉瓷七七四十九天,我暗中派人換了你的其中一隻。慢慢讓你在不知不覺中小產。再刻意安排人在你房中放了凌花和麝香,可巧了,另一包麝香卻是在你的牡丹亭找到的。看來你得罪的人還真是不少啊。就連德妃都願意背上黑鍋來做這個讓你不得翻身的引子。可見你有多可恨。你說我不擇手段的害皇后。那你呢?你又憑什麼說我?你說到自己孩子死的時候還能這麼安靜,說明了什麼,說明你比我還沒人性,還冷血。恐怕就算是我不設計害你小產,你自己也是會想辦法的吧。你對皇上有多恨,難道我還不清楚麼!」
我不語,經歷多了,痛苦疼痛是不一定要表現在臉上的。說到我自己的孩子不痛是不可能的。可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所以,無論如何,該壓制的時候,就不能流半滴眼淚。
「那麼,皇上是個聰明人你也是知道的,你做的這些事情要是有天讓他知道了,那麼你覺得自己還有活路嗎?」說道這裡,她出呼意料的發怒,執起長鞭向我甩來。我知道自己躲不過,便轉身,啪的一聲,我半倒在菊花叢中,背上是火辣辣的疼。
她走近兩步,呵斥道:「你住口,你不配提到皇上,你根本就不愛他,憑什麼一而再,再而三的霸佔他。你可還記得一年多前,你夜裡來我堇宮的事,沒錯了,那是我刻意安排的。那天,我就肯定你不愛皇上。可皇上的眼中卻只有你一人。之後你失寵的消息也是我放出去的。怎麼樣,後宮的冰針感覺不錯吧。,我知道,我在這後宮裡是特別的。歷來只有德淑賢良四妃,而皇上卻封我為堇妃,說明我是特別的,你走後,那麼皇后就應該是我。可皇上卻封了蘭琳這賤人為後,還封她的堂妹為德妃。不公平,這一點也不公平。所以皇后要死,而德妃,她終歸是懷著龍裔,就那麼不自量力的一個人,等孩子生下來過繼到我這,她一樣也要死。而剩下淑妃幾個,都是小角色而已。」
「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從一開始接近我的時候就開始計劃安排一切了。你很聰明,留意我的言行舉止和皇后和德妃的一切。先設計用孩子的事,聯合德妃讓皇后搬倒我。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再利用自己的女兒陷害皇后。而德妃本就在你掌握之中。你說我不愛玄天帝,我就會傷害自己的孩子,怕也是在自欺欺人吧。以你的聰明謹慎,你會在知道我有這樣的心思後,你還這麼辛苦的設計?你這麼說,終究是要給自己找個安慰的借口罷了,你為了得到今日的一切,你什麼都犧牲了,包括你那可憐的女兒雲嫣。你會有報應的。而你現在敢走這一步,怕是你後面的那個主子也沒安什麼好心……」說道這裡,又是一鞭下來。她這次動用了內力。我喉嚨一甜,吐出口鮮血。
她慢慢的走近,到冷聲道:「你還真是聰明了,既然你都想到這一點了。我也不怕告訴你,不錯,的確是有個人暗中安排著。她本以為可以控制得了我,要我為她辦事,事成之後,我就是這個中天組尊貴的女子。是皇上最愛的女人。那的確是我最想要的。只不過她安著什麼心我會不知道,他們一個是前任皇后與一個是前任太子,勾結西紇,茲勒等四個鄰國,又怎麼會容得下皇上。他們找我和我爹只不過是利用我們罷了。呵呵,他們要我留你活口,無非是想用你來要挾皇上罷了。我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更不會再給你見皇上的機會。」
「那你不也參與勾結西紇,茲勒等四個鄰國了,那可是通敵賣國的罪名。你以為被發現後你還能活麼?呵,說到底,你也不過是一個被人利用的可憐人罷了。」果然是還有內情的,我想著這也是個激怒她的好機會。便想繼續說下去。不料,她肆意的笑起來。邊笑邊用力的踩踏著周圍的菊花。
忽然,轉過身來,對我嗤道:「通敵賣國麼?那不是你父親的罪名麼?事到如今,我就讓你死個明白,當初向連王獻計滅你蕭家的人就是我父親兵部侍郎陳捷。結果你們蕭家還不是死的死,逃的逃,涉及此事的連王府的人都死了,可你看看我們陳府上下,不都是平平安安的活到現在麼,而且還越活越好了。」
她越說越得意,轉著圈,更肆意的踩著腳下的菊花。似乎那樣更可以證明她的成功一樣,我猛的站起來衝向她,她一個回身,手中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把匕首,向我刺來。我躲避不急,肩頭被她刺了一刀。我疼痛的又坐回地上,鮮紅的血不停的流出,滴在邊上的菊花上,一滴一滴的沾在上面,如同鮮紅的露珠,點綴著。妖媚而詭異。
她現在用的匕首很亮很利,沾著的鮮血沿著筆受邊緣,流到刀刃,噠的一聲滴在一朵菊花的花蕊上。
我咬牙,猛的抬頭怒聲問道:「為什麼?蕭家與你們有什麼仇?」
「呵呵!蕭逝,你終於有點樣子了。知道麼?」她得意的看著我,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繼續說道:「你們蕭家是活該,當年我父親和你父親蕭沐德一同輔佐太子登上的王位。蕭家在明,陳家在暗。陳家不知道出了多少力,可是結果呢,你父親當上丞相了,平步青雲了。而我父親還是那個兵部侍郎。如何甘心,而如今,我父親幫著現在的皇上登上皇位,可是我還是做不了皇后。又或者皇上已經有所察覺了,那麼我們又該怎麼辦,坐以待斃麼?我父親已經聯繫了前任皇后和太子,通過他們與西紇,茲勒等四個鄰國取得聯繫,定好了協議。要知道這四個雖然是小國,可真要聯合起來了,力量也不弱於中天。還有一點你不知道吧,我母親本是茲勒國皇室中人,本是要和親嫁與中天先皇的,可是那皇帝卻把我母親賞給了我父親。我自然要讓他們付出代價。以皇上的聰明自然知道其中的利弊。他若是好好待我,保證我們陳家權勢地位,我自然與父親保他周全。若是不然,交戰是不可避免,到時候裡應外合。這天下說不定就是我們陳家的。」
我看著她自我陶醉的樣子,冷笑著。玄天帝是多麼驕傲的一個人,會願意屈居你們父女腳下麼。他的實力我是親眼見過的,就算你們父女的計劃再周密,他就真的任你們亂來。一點也沒有覺察?就算這樣,天狼國又怎麼會坐失這麼大好的機會,讓你們陳家奪這中天。可是我知道,現在不是逞口舌之快的時候,不能把這一切說出來。我在等,等一個適當的時機。
她見我冷笑,怒道:「有什麼好笑的。」又走了過來,匕首再次刺入我的右肩。我痛得直接倒到菊花叢中,蜷縮著身子。她湊了過來,笑得猙獰扭曲,惡毒的看著我,說道:「我要慢慢的折磨……」
她正想說下去,忽然停了下來。後退兩步,驚恐的看著自己的胳膊,再難以置信的看著我。
是的,我就是在等這個時機,她靠近的時機。預料到這個時機已經到了,便假意因為疼痛而蜷縮著身子,好隨時掏出長靴中的匕首。等她一靠近,我便毫不猶豫的下手。
她坐在叢中,捂著傷口,嘴角抽搐了兩下,說道:「你以為這樣就能傷得了我麼,只是刺中了胳膊而已。你連殺我的勇氣都沒有,應該是說你連殺人的勇氣都沒有。你心軟,不是嗎?」
我冷冷的看著她,說道:「我不只是要傷你,而是要殺你。你今天一定是有備而來,沒猜錯的話,你身上一定穿上天蠶金絲甲,真要直刺你心臟的話,那才殺不了你。」
「哈哈~~~那你就刺我的胳膊,可笑。」她恥笑道。正想往下說,卻失去平衡,坐了下去。又不甘心的想站起來,到了半空,血流如柱,又重重的摔下去。我冷笑,你的掙扎就是對閻羅王的召喚。
「我刺的是你胳膊上的大動脈。不出一刻鐘,你身上的血就會流掉大半。到時候,回天無力。」我說過,這次我要做,就做得不留餘地。
她瞪大著眼睛看著我,說道:「我不信,你就不怕我一開始就殺了你麼?你從來就不敢傷人,誰都不敢傷害,你會殺我?」
「為什麼不會,我不是不敢,而是不輕易去傷人,你犯了最大的錯誤就是害死我的孩子,而以你和你父親所犯的錯,這天下也容不下你了。我並不當心你會一刀殺了我,或許對皇后,你會這麼做。但是對我,你不會。因為你除了有很多話要說以外,知道你愛著的皇上愛著我,你要慢慢的折磨我。而你還知道我會點武功,可你總說我心軟,不敢殺人。要做出我與皇后相殘的場景,自然是我身上的傷要多些。到了實在忍不住了,再一刀解決了皇后,不是嗎?」我釋然的說道,心裡坦蕩。我的孩子,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這也是我唯一想做的事了。
她慢慢的趴下去,惡毒的眼睛瞪得老大,最後,她看著自己的匕首,全身抽搐著,扭曲著臉說道:「呵呵~~我死了,這匕首上的毒是誰也解不了了。你,也活不成。」
說完,她一個翻身,兩眼一翻,空洞的瞪著漆黑的天。裡面是憤怒,不甘,仇恨,妒忌,或許還有懊悔等等等等。
我明白她死前話裡的意思,如他們這樣的人,匕首上塗上點什麼毒藥也是很正常的。當初我也想過往嗜血刃上放些什麼,本想放曼佗羅的,可惜都被燒了。也就沒沒放什麼了。我撕下中衣那白色裙擺,沾著血寫下堇妃死前說的她父親的陰謀。且不去說什麼怕這裡天下大亂的,就說我在蕭家生活了這麼些年,這樣為他們報仇也算是一點回報吧。
我慢慢側身躺下去,看著天地相接的地方,看著眼前那染血的菊花,聞著那菊花清新的香味,等待著死亡的到來。我很坦然的等著,一點也不害怕,一點也不,我甚至懷著出生的心情,嚮往著另一個世界。
我的意識開始模糊的時候,我似乎看到了天上的烏雲被著刺冷的秋風吹散開了,烏雲後面是明亮的月,皎潔的月。月下,前面有個穿了素色衣袍的男子瘋了似的飛過來,後面是那抹紅色的身影。我聽到有人大聲的叫著:逝兒,逝兒……隨後又出現了好多聲音,我想我再沒有機會細看了。慢慢的閉上了眼睛,耳邊,卻依舊可以聽到那一聲聲的呼喚——逝兒,逝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