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3章 文 / 秋夜雨寒
叢意兒安靜的看著幾個走上前的人,目光中有著令人心寒的漠然,卻令所有上前的人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
「叢意兒,你不要太過猖狂!」皇上有些氣惱的看著不做聲的叢意兒,一張臉,蒼白,卻清麗如仙,是一種他不熟悉的感覺,是一種平視,是一種根本不把他這個皇上放在眼中的坦然,那眼神像透了司馬逸軒,看起來極是可惡,卻也讓他心中有些不太自在。「不要以為你是司馬逸軒的人,朕就不敢如何你,朕要你的命不過是抬手間,如果不是看你父親的面,朕早就收拾你了。來人,將軒王府的人統統攆出王府,削為奴婢,包括這個叢意兒!」
叢意兒依然是不吭聲,輕輕抬手阻攔了剛要站起身來的甘南,安靜的看著圍在自己周圍的人。目光如水,卻寒可砭骨!
「意兒——」叢雪薇有些悲哀的看著自己的侄女,那眼中完全的不認命不退縮,像透了她的母親,那個死時仍然純淨如水,坦然自如的女子。
一聲清脆的聲音,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你若敢動軒王府中任何人一根手指頭,我隨時可以取你性命,縱然你是大興王朝的皇上!」叢意兒安靜的站在皇上面前,一柄劍劍尖輕輕的壓在皇上的頸上,「你殺了逸軒,我會用一生的時間讓你活得忐忑不安!」
皇上一窒,他想喊人過來幫忙,卻覺得冰冷的劍尖隨時可以要了自己的性命,面前的女子根本不介意生死,似乎打定了主意,與他做對到最後。他若殺了她,反而是成全了她,但是,他有一種不太好的感覺,想殺眼前這個女子,似乎比殺司馬逸軒容易不到哪兒去。殺了司馬逸軒,完全是個巧合,不曉得哪個人射出這只箭,正好射中了司馬逸軒的胸口,令他一箭送命!
「意兒!——」叢雪薇絕望的喊了聲,「你,你要做什麼?!」
叢意兒看也不看叢雪薇,冷冷的說:「你說我此時心情能做什麼?!若是招惹了我,叢意兒何曾怕過什麼?!信不信我如同昔日般攪亂整個大興王朝!」
皇上覺得額上有冷汗冒出,叢意兒根本不怕死,她把生死根本放在一邊,他身邊有許多持劍的侍衛,但是任何人出手都不會快過此時的叢意兒,就算是此時有人一箭射來把叢意兒也來個一劍穿心,但是只要叢意兒手一哆嗦,就足可以讓他立刻見了閻王!「你要如何?」皇上的聲音有不可控制的顫抖,聽來有些可笑。
叢意兒並不收劍,冷冷的說:「讓你的侍衛們在我視線內消失,免得我一時生氣手下沒有分寸要了你的命!」
「叢意兒,不必怕他,也不必忌諱他!」蝶潤一邊高聲說,她此時根本已經忘記了爭奪,只知道有人殺了她最愛的男子,她想做的只有報復,「我在他身上下了毒,沒有人有解藥,就算是叢惜艾也不知道如何去解,這狗皇上不知道他中的是何毒,有怎樣的難受!他若是敢碰一下軒王爺,我會讓他生不如死!」
皇上一哆嗦,並點背過氣去,說不出一個字!
叢意兒並不懷疑蝶潤的話,輕一收手,收回了劍,剛要轉身,幾個侍衛立刻圍了上來,甘南身形一縱,劍起落之間,只看到鮮血飛濺,幾個侍衛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已經倒在地上。
叢意兒臉色一沉,一劍送過去,皇上只覺得頸上一涼,耳聽得叢雪薇一聲驚呼,有些猶豫,不曉得出了什麼狀況。叢意兒冷冷的說:「一個不守信用的皇上手下有這些不知死活的傢伙實在不意外,我只是小小教訓一下,你此時的傷離你的氣管不過分毫,若是我手下再用一分力,你就會當場憋命,讓你手下的人安生些。我要帶逸軒離開,包括蝶潤!」
皇上下意識的一摸脖子,一手粘粘的血,讓他臉色一變,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片子,竟然敢威脅堂堂的大興王朝的皇上,她真是不知死活了,但是,此時可以如何?!真是不知道,司馬溶看中了這丫頭什麼好,不過是長得清秀些,看著順眼些,但是,這在大興王朝也算不上獨一無二,比叢意兒好的姑娘多的是,為什麼偏偏是這個丫頭如此不省事,惹得這麼多人為她亂了分寸,使得整個大興王朝沒有規矩!他一個堂堂的皇上,何曾受過如此的窩藏氣!
叢雪薇站在皇上身後,輕聲說:「皇上,還是讓她帶軒王爺和蝶潤離開吧。這丫頭的武藝絕不次於她母親,您現在受了傷,也需要盡快的療傷,且不與她生氣吧。」
皇上看了一眼叢雪薇,無奈的點了點頭,愣怕橫,橫的怕不要命的,這叢意兒偏偏就是個不要命的,他能如何?!至少此時不能如何!「好吧,看在你姑姑的份上,你帶他們離開吧。」
叢意兒輕輕哼了一聲,和軒王府的人帶著司馬逸軒的屍體以及蝶潤離開了大牢,一行人,面色凝重,腳步沉重。
軒王府,一片狼籍,他們離開時皇上派人在外面點燃了柴草,此時燒得正旺,幾乎已經有半個王府消失在大火中,好在府中的人都會武藝,再加上圍攻的人多少有些擔心沒有盡全力,所以除了王府看起來已經不可修復外,只有一些人受了傷,並沒有人死去。叢意兒站在那,看著一片大火的軒王府,心中有些顫抖,如果司馬逸軒還活著,看到這種情景會怎樣的傷心?
「我們去舊居吧。」叢意兒有些疲憊的說,「這兒無法讓你們再呆下去,我們送逸軒去舊居吧。」
甘南點了點頭,輕聲說:「只怕此時太上皇還不知道,這幾日正是太上皇閉關的時間,沒有人敢打擾他,皇上一定是特意揀了這麼個時間鑽了個空子,若是太上皇知道了,定是不會輕饒了他!」
「他這樣做,絕對不是一時衝動,一定是籌劃了許久,才敢出手。」叢意兒用手按了按額頭,看著車內安靜無聲的司馬逸軒的屍體,淚水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太上皇知道又能如何?不過是難過,也得接受,一樣都是親生子,失了這個,真的能再失掉另外一個嗎?只怕是他早已經派人封鎖了消息,太上皇一直覺得他不能夠成氣候,所以並不會特意留意他,此時我們去太上皇那兒,也不是容易的事。」
甘南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低下頭,哽咽不能語。
「逸軒,」叢意兒輕聲說,「原以為來自遙遠的地方,可以從容應付這兒的一切,自以為自己是冷靜的,洞悉所有,卻原來,也一樣的無能為力,若是可以,我寧願自己是愚鈍的,只要可以讓你如舊的活著,此時想,哪怕只是知道你還活著,也是一件天大的幸福。」
淚一滴一滴掉落,除了落淚,叢意兒竟然再也想不出自己可以做些什麼,所有的所有,都只是單純的反應!
一行人停了下來,正如叢意兒所猜測的,皇上早已經派人封鎖了去舊居的路,還在十里之外,就已經密密麻麻站滿了宮裡的兵士。皇上不是個笨蛋,他知道也許手底下的人的武藝比不上軒王府的人,但是他用了箭,這種可以遠距離發射的東西,而且是密集的,沒有規律的,純粹是亂箭齊發,而且事先並不打招呼,當這些人剛一進入射程,立刻亂箭如雨。這一群人一定是皇上的親信,他們完全不顧及什麼,根本就是毫不停頓,立刻就有人中箭倒地。這兒和大牢不同,範疇更大些,官兵更多一些,而且更無所顧忌些!甘南不敢戀戰,立刻護著叢意兒一行人向後退,卻發現,皇上已經派人埋伏在來時的路上,只是他們眾人太過悲哀,沒有發現而已,他們能夠後退的地方竟然只有高高的懸崖,但是,懸崖後面就是萬丈深淵和波濤洶湧的大海!
叢意兒腦子裡一片空白,突然想起久遠的自己,那個現實中的自己,常常會有這樣的情形,來自紛亂的現實,熟悉的週遭,就如此時這般前無進路後無退路。此時,她再次有了這種茫然而慌亂的感覺。看著躺在車內依然平靜的司馬逸軒,叢意兒突然淚落,這次的淚是溫暖的,不是冰冷的滑落的,在腮邊輕輕掉落,卻溫暖了整個的身心,還好,有司馬逸軒在,雖然他已經不再說話,不再呼吸,但是,最起碼還有他在,有他在就好,縱然失了性命,其實也是幸福的,因為可以有司馬逸軒陪著,她一定不會寂寞,而且也不必再理會這些所謂的是是非非。可以安心在九泉路上做對快樂伴侶!
握著劍,感覺到沉沉的感覺,突然瞭解了叢意兒的寂寞,她在這個朝代呆著,呆得異常的寂寞,所以她用心的愛著對她微笑的司馬溶,縱然她知道司馬溶是如何的不堪,如何的不放她在心上!也正因為她寂寞,所以,她留給此時的自己太多的東西,流雲劍其實就是一種寂寞的劍法,如果沒有寂寞的心靈和環境,沒有一種遠離世人的安靜,絕對練不成這種武藝。在漫漫的歲月中,寂寞的叢意兒在遠離人的寂寞時間裡,拋卻白日的浮躁,一點一點的將武藝滲透進她的生命,才有了此時縱然自己不會武藝卻一樣可以信手拈來。但願叢意兒在她的時代裡活得幸福,她一定可以活得幸福,因為她有了自己的生活卻可以保護自己,可以不必受任何來自他人的傷害,這就是一種遠離俗世的安靜和幸福。她一定會幸福!
「叢姑娘——」甘南仗劍護在叢意兒前面,現在他們真的是別無選擇,除了向懸崖方向退,還真的是沒有辦法面對圍過來越來越多的官兵,他們採用人海戰術,一步一步的仗著人牆向前逼,「您小心些,主人出了事,您可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他的聲音中透著悲哀,他不知道要怎樣才好,只知道,要用盡一切辦法保證叢意兒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