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203米 精彩0大結局(下)——大高潮! 文 / 姒錦
杵在四合院門口,寶柒滿臉堅決。
見到她的硬氣勁兒,方惟九眼睛一瞇,將插在褲兜兒的手抽了出來,抬手拂一下她額角垂落的頭髮,一臉邪惡的低頭。
「妞兒,後背有啥可看的?九爺身上最勁道的部位其實是——」
「方惟九!」一把拍開他的毛手,寶柒的臉色又凝重了幾分,「沒人兒跟你開玩笑,我在說正事兒。」
「正事兒?」
寶柒抬高了下巴,不服軟。
今兒小結巴的話無意提醒她了,如果面前這個男人真是方惟九,那麼他在泥石流的時候,被車窗玻璃插傷過的後背上,一定會疤痕或者印跡的。她記得非常清楚,那塊兒玻璃那麼長,插得那麼深,差點兒要了他的命,絕無可能傷疤會消失。因此,兩個人哪怕長得再像,不可能連身上的傷疤都會一模一樣。
「真要看?」方惟九勾起了唇。
「我必須看。」
與她的目光對視幾秒,方惟九淺淺一笑,一張俊臉在陰霾的天光之下特別的生動,眼睛的無奈也無處躲藏。
「行吧,上車去,九爺就脫給你看。」
嘴上帶著笑,方惟九邊說邊伸手過來拉她。
這一回,寶柒沒有推開他的手,任由他拽著自己塞進了停在旁邊的汽車裡。
「我脫了!?」湊近她的臉,方惟九戲謔的笑。
抿緊了嘴唇,寶柒一眨不眨的盯著他看,目光無喜無怨,也沒有任何的情緒,感覺不像在看男人脫衣服,而是在進行一個國寶鑒定般認真。
「你這個小妞兒,還真不懂得害臊呢?!」
一顆一顆解著襯衣的鈕扣,方惟九俊朗的臉上佈滿了促狹的笑意。不過,他眸底一閃而過的複雜光芒卻沒有能夠逃得過寶柒的眼睛。心裡一動,她盯得更認真了。老實說,男人的身材真挺好,胸前結實的肌腱塊兒性感得晃眼睛,她耳根稍稍有些發燙。如果可以,她一定會偏開頭去,然而,再睜不開眼睛,她也必須看完了再說。
她相信,答案一定和自己想像的一樣。
修長的手指往兩邊兒一別,方惟九神色輕鬆地甩開了脫下的襯衣,在她**裸卻不含任何雜質的目光注視下,歎著氣瀟灑地轉過身去。
「看吧,要看什麼?真不知道你這妞兒怎麼想的,對男人的背感興趣。」
戲謔的說著,方九爺沒有半點害臊。
盯著他的後背,寶柒瞪大了眼睛,心裡的希翼瞬間被拋入了徹骨徹寒的冰窖裡。幻想,期待,想像通通都被打破了,喉嚨裡像堵塞了一塊兒無法粉碎的大石頭,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一秒……
二秒……
三秒……無數秒,她還在愣愣盯著他,整片兒天空都在她的眼前旋轉。
良久……她終於四肢無力地癱軟在了椅背上。
和她料想和完全不一樣,方惟九的後背上,除了大小不等明顯的劃傷性淡粉色傷痕之外,確確實實有一條長約二十厘米左右的凸型猙獰傷疤橫跨著,真實的述說著那一場兇猛的泥石流留下來的深刻烙印……
他果然是方惟九。
那麼,他就不可能是上野尋了。
上野尋在直升機上爆炸身亡了,那麼她的二叔……還有生還的可能麼?
「小妞兒?」
方惟九狹長的目光有些複雜,手指頭碰了碰她蒼白的臉,目光裡流露出幾絲疑惑,「你咋了這是?嗯?」
掀了掀嘴皮兒,寶柒眼睛有些澀得發慌。她想努力睜開,眼皮兒卻酸得不行,打量著男人狐疑的俊臉,她愣呆呆著有些不知所措。
一個人,從希望到失望的痛苦,比從來都沒有過希望會難受很多……
一時之間,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怎麼回事兒了。
難道真的都只是她的猜想麼?那小結巴對再次回來這個表哥的懷疑,又該如何去解釋呢?
左思右想不得勁兒,她的腦子,完全被自己給弄亂了。
深呼吸一下,與方惟九關心的目光交織了幾秒,她堵在鼻腔裡的濁氣吐了出去。緩緩側頭,手指卻緊緊扣在車把上,「方惟九,不好意思了。我想,是我猜錯了,我以為你……」
「以為我是我哥?上野尋?」方惟九接過話茬,勾著邪氣的嘴角,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誒我說小妞兒,你該不會對我哥也有什麼想法吧?怎麼無時不刻不對他念念不忘啊?呵,真傷九爺的心,敢情你就不樂意是我一樣。」
「沒有!」抿了抿唇,寶柒扯出來的笑容,又沮喪又無奈。瞥瞥他的臉,瞥瞥他**精壯的胸腔,瞥瞥他近在咫尺的胳膊,寶柒稍稍有些缺氧。
「那啥,麻煩你先穿上衣服吧?」
「奇了怪了,不是你丫讓我脫的麼?」方惟九舔舔唇角,特勾魂兒地對她笑笑,一口灼熱的呼呼就噴在了她有些泛紅的小臉兒上,光裸的精壯上半身更加貼近了她的身體,距離越來越近,他壓得也越來越緊,語氣也十足的輕佻了起來,「喂,小妞兒,你還想不想看九爺哪裡?」
「……沒了!」
「誒,我尋思著你得拿九爺跟你家大首長比比,誰傢伙霸道?」
「滾!沒心情和你開玩笑,我先走了!」他的話一入耳,就像驚雷劈過腦子,寶柒忙不迭地推開他橫在面前的手臂,轉過身體就去拉車門兒。
「唉,別走啊!」
笑著打了個哈哈,方惟九一把拉著她彆扭的手腕,然後淺歎了一口氣,快速地撐起自己的身體來穿好襯衣,慵懶的動作裡除了笑容,還有掩飾不了的失落,「行了,寶貝兒,擰個啥勁兒啊,我穿還不行麼?!」
擰?誰跟他擰了?
寶柒的思維一時半會兒還未從失望的打擊裡回神兒,蹙著眉頭又鎖定他看了好幾秒後,冷不丁又發問了,「你真的,確定自己不是上野尋?」
奇怪地瞥她,方惟九又好氣又好笑地輕勾著唇,上半身陡然前傾,邪氣又魅惑地對著她笑,「小妞兒,跟九爺較上勁兒了?我都說了,還瞎想啥呢?」
目光微暗,寶柒心尖兒一陣揪痛後,抬頭按了按太陽穴,受不了又使勁兒揉了揉,再晃動了一下腦袋,好不容易壓抑住了煩亂的心跳,勉強笑了笑,眉頭卻沒有辦法再打開了。
「我以為……他還在。」
「小妞兒……」方惟九湊近了她的臉,涼薄的唇離她的臉蛋兒不過半厘米左右,呼吸可聞,「不要再去念叨一個死人了,九爺我活生生在你面前,為啥就不能多瞅我兩眼呢?」
「切~!」寶柒伸手推了他一把,「行了吧,不跟你貧了,我得回家了。」
冷不防被她推開,方惟九皺了皺眉,直起了身來,「成,我送你。」
「不用了,我的車就停在那邊兒。」寶柒隨手指了指巷子裡離這不過十來米遠的汽車,收起了怔愣和失望,臉上反常的平靜了下來。
「你狀態不太好啊,一個人不安全。」
神經又繃緊了,寶柒冷著臉,「真的不用了!」說完,她顧不得再去看方惟九的表情了,知道自己的臉色鐵定很難看,垂下頭拉開車門就跳了下去。
「寶柒——!」撐在車窗上,方惟九叫住了她。
寶柒轉過頭來,眼睛裡全是疑問。
目光微閃,方惟九笑意捏了捏自個兒的鼻子,意有所指的暗示她,「有件事兒我想問你。你說你吧,就真的從來沒有懷疑過,為啥冷梟他每次都能掌控你的行蹤麼?」
心裡一凜,寶柒直視著他,「你什麼意思?」
輕吐了一口氣,方惟九似笑非笑,「九爺就是替你著想麼,覺著他人都沒有了,你還被蒙在鼓裡不厚道。小妞兒,摸摸你脖子上的戒指吧,那裡面被他置入了據說最精細的定位跟蹤和竊聽系統……」
腦子『嗡』了一下,寶柒定定看著他。
這事兒對她來說,其實不算太過意外。之前就有過諸多的猜測和懷疑,只不過他沒有承認,她也沒有太多去考慮罷了。手指抬起來,寶柒慢慢地摸索到了掛在脖子上那個用紅繩繫著的戒指,愣了好一會兒,眼睛裡又浮上了一層濕意。
「你怎麼會知道?」
「這就是九爺的本事了,小妞兒,你就不在意麼?」
在意麼?不在意麼?寶柒說不清楚。
要換了那個時候,她肯定得找冷梟鬧騰一番才能了事兒。然而此情此景,人都已經不在身邊兒了,一個戒指反倒成了最甜蜜的念想。但凡是個正常人,又怎麼會去計較那點兒實事上微不足道的束縛呢?
望了望沒有雲彩的天空,寶柒苦笑著吸了一口氣,聲音淺淡而沉重。
「方惟九,你說這有啥關係呢?戒指上追蹤哭,不過是我二叔對我關心的一種方式罷了。他瞞著我是因為瞭解我的性格,他監控我更是因為他愛我。對於我來說,如果他還能活過來,我願意每天24小時由著他來監控,每天24小時每分每秒都不再離開他的視線範圍。」
「喲,好深情的告白哦,他要聽見了,指不定得樂成啥樣兒呢?」
語意不詳地揉著額頭,方惟九偏著頭看著她。而說完那席話的寶柒,已經轉身離去了。看著她恨不得趕緊離開他的小動作,他又無奈又苦澀。
笑了笑,目光尾隨著遠去的汽車,他點燃了香煙。
再堅強到底也是一姑娘,又何必死撐呢?
——
回到冷宅的寶柒再次致電了小結巴,得到的回復並沒有什麼差別,找不到由頭的她像只被蜜蜂蟄了屁股的無頭蒼蠅,坐不是味兒,站不是地兒,再次做了整完的惡夢後,又爬起來抱著膝蓋尋思上了。
二叔,真的死了麼?
為啥她就是覺得這事兒不那麼自然靠譜?
靜靜的夜裡,她靜靜地將這段日子以來發生的所有事情,進行了串聯,在體會了無數次『心如刀絞,大悲無淚』的痛苦回憶之後,她再一次在心裡築起了一項認定。——冷梟他,肯定沒有死。
懷疑這種因子就像毒蛇,一旦從心裡長了起來,就活生生盤踞在那個地方了,怎麼想怎麼不得勁兒,怎麼壓都壓不下去了。
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一晚上,她被這種來勢洶洶的第六感折騰著,自己也非常的無奈和奇怪。
沒有鐵證來支持她的判斷和認知,僅僅只有一種源自於潛意識的心理感受……那種感覺反映到大腦神經末梢,越來越清晰,越來越左右她的思維。
如何冷梟還活著,他會在哪兒呢?
他會不會正面臨什麼危險,等著人去解救他呢?
暗夜裡,她的手指不停捻著床上的被角兒,腦子裡片時片刻都不得安寧。
寶柒是個固執己見的姑娘,心理一旦有了認定和開端,只要沒膽得出結果來,她怎麼都無法擺脫這種桎梏了。
在又一次失眠了整晚之後,她清晨醒來便守在了冷老爺子的臥室門口。
「爸,冷梟他……可能沒有死。」
愣了愣神兒,冷老頭兒瞧著她,「這話怎麼說的?」
迎著他突然熱切的企盼目光,寶柒下意識地垂了垂眼皮兒,「這個……只是我自己的猜測和判斷,我的第六感向來都挺準的,爸,要不你派人去找找他吧?!」
「唉!」冷老爺子歎了。
掩飾著心裡的酸楚,寶柒盡量讓語氣平和,「爸,你覺得呢?!」
睨著這姑娘越發單薄的身子骨,冷老爺子臉上的希翼消失了,憔悴的眼神色又暗了幾分,再次重重一歎,「小七啊,我看公司的事兒你就先放一放,在家裡帶著孩子好好休息幾天吧,你太累了……」
他沒有明確回答寶柒,不過話裡的意思很明顯了。
老頭兒覺得她太累了,思想產生了幻覺?
不!不!不!
再次否認了這想法,寶柒揉著額頭,在冷老爺子關切的目光尾隨下回了自己的臥室。她覺得自己不僅沒有病,實事上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冷梟他一定沒有死,一定就在地球的哪個角落裡……說不定,他正等著別人去發現他,去解救他。
抱著這種奇怪的心理,她十分鐘後又撥通了范鐵的電話。
「喂……」
范鐵那邊兒,有軍用直升機濃重的轟鳴聲,對話聽不太真切。
吸了吸鼻子,寶柒握緊了手機,提高了音調,「范隊,我覺得冷梟他沒有死。」
「喂~七七啊,你稍等一下啊!」范鐵那邊兒實在太吵了,他走開了一點兒,隔了十來秒才又喊她,「七七,我剛正準備關機呢,我要執行任務去。你要再晚點兒打來啊,我就離開了。你聽我說啊,梟子的事兒你節哀吧,……已經過去了,甭多想好嗎?!」
「哦!」還是不相信。
緊揪著手機,寶柒心裡說不出來的難受,忍不住又問了一嘴,「范隊,你還有幾天就要結婚了,執行啥任務這麼急啊?不是在家籌備婚禮呢嗎?」
「婚禮都安排好了,我臨時任務,要去趟天蠍島。」
又是天蠍島?
江大志去了天蠍島,現在范鐵也要去天蠍島。
那,冷梟會不會在天蠍島?
最後一句話,幾乎是下意識跳入她腦子裡的,把她自己都嚇了一大跳。不過話又說回來,天蠍群島確實是一個沒有納入地理版圖的特殊位置,如果說冷梟他真在國內的哪個地方能不被冷老爺子的人知道……那麼,天蠍島將會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她沒法兒去細究自己為啥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雖然有些玄幻,可她還就想這麼幼稚一回了。於是,就在范鐵要掛斷電話的時候,她叫住了他,「范隊,你能帶我去天蠍島嗎?我馬上趕過來。」
「你要去?」范鐵顯示吃了一驚,緩過勁兒又失笑不已,「七七啊,我是去執行任務,不是玩。我知道你現在心理不好受。這樣兒吧,等這事兒完了,我帶你和小井去天蠍島逛逛……」
咬著下唇,寶柒直入重點,想探他的語氣,「范隊,你接受的……是誰給指派的任務?」
「七七……」范鐵無奈地呻吟一聲兒,「你今兒是怎麼了?這是機密,你懂的。」
機密?!心裡微微一窒,寶柒輕歎,「是,我都懂。范隊不好意思了,祝你一路順風,趕緊回來娶了小井。」
「嘿,知道了,咱回頭見面再說。你要沒事兒啊,多去四合院裡轉轉,替我看著點小媳婦兒啊。」
范鐵笑著掛掉了電話,寶柒的世界又沉寂了。
難道身邊的人裡面除了她自己,再沒有人相信冷梟他沒有死嗎?
抱著雙臂在窗戶邊上呆了一會兒,她又昏昏沉沉地下樓吃完早餐,才去了嬰兒房看孩子。
這些日子,大鳥少爺和小鳥少爺又長壯實了不少,一個正酷酷的盯著天花板出神兒,一個正笑瞇瞇地吮著手指頭吃得津津有味。緩緩坐在嬰兒床邊兒上,寶柒將小鳥的手指從嘴裡拿了出來,自言自語地說,「兒子,你們相信爸爸他還在嗎?」
實在找不到同謀,她只有找兒子說了。
當然,她心裡知道兒子不會回答她。
然而不曾想,聽了她沒頭沒腦的話,正在看天花板的大鳥轉過頭來了,小手並著小腳蹦達了一下下,樣子像是真有響應一般。而小鳥的笑容則更甜了,笑得四水順著小嘴巴便溢了出來,更像是對她的回應。
握了握拳頭,寶柒心裡知道兒子的反應和她的問題之間其實並無關係,但她脆弱的心臟需要這樣的支撐,她就是認定兩個兒子也相信她的直覺了。
「寶貝兒,你們兄弟倆也是這麼認為的是不是?」
「……」兩個孩子歡騰的蹦噠著。
「好,我就當你倆都這麼想的。」
定定的看著兩個稚子,她再三考慮之後,站起了身來,做出了一個重大又艱難的決定。
給育兒師交待好了兒子和小雨點兒的事情,她又給現在管著冷家事務的蘭嬸兒交待了一些家裡的雜事兒,就給冷老爺子掛了個電話,告訴他說自己準備出差兩天兒,然後就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這樣的衝動,除了十八歲那時,很久沒有過了。
但她現在需要這樣的熱血和衝動。
沒錯兒,她一定要去天蠍戰隊。
她不想去考慮自己到底哪根神經搭錯線兒了,也不去管到底吃錯了哪門子藥,反正就是衝動來勢洶洶,如果不去天蠍島,她一定會焦躁至死。她承認自己是一個固執又死心眼的女人。
然而,都說不到黃河心不死,這回她還非得跳一下黃河不可了。
不過話雖如此,天蠍戰隊是她想去就能去的嗎?
暫時不說她僅僅知道它大概的方位,就算她知道在哪裡,也絕對是進不去島上的。
怎麼辦?
在這種時候,她只有一個人可以找了!
——姚望。
熱血和衝動左右著大腦,花了差不多兩個小時左右,她的坐駕出現在了天鷹戰隊的大門口。
門口的哨兵不認識她,不過聽說她找副隊,還是很快就掛了一個內線電話進去。約摸過了三分鐘,姚望就小跑出來了。
穿著一身兒沙漠迷漠作訓服,戴著奔尼帽的姚望風塵僕僕。在冷梟出事兒之後,謝銘誠將天鷹戰隊的事務交給了另外一個副大隊長,自己去了紅刺總部。雖然姚望只是一個差不多相當於閒職的副隊,可事兒也明顯多了起來。
雙臂撐在她的車窗上,姚望俊朗的臉上,滿是燦爛的笑容。
「喂,有事兒找我打個電話就行了唄,幹嘛大老遠的自己跑過來了。」
手指緊緊握在方向盤上,寶柒的心臟持續掛檔在某個不著地兒的點上,瞇眸看著姚望清俊陽光的臉龐,心已經飛到了天蠍群島上了。沒有跟他客套廢話,她直接切入了正題。
「姚望,我準備去天蠍戰隊。」
「啊!?什麼?」
小小的驚訝了一下,姚望面上的笑容收斂了,鋒眉輕輕蹙了起來。
「寶柒,你怎麼了?出啥事兒了?」
嚥了嚥口水,寶柒軸著勁兒,「沒多大事兒,我就覺得冷梟他沒死,我有種感覺,他就在天蠍島上……」
吐了一口氣,姚望手指伸過去,重重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兒,「你想什麼呢?追悼會都開了,他要在天蠍島,他能……」見到她變白的臉,姚望偏了偏頭,將話鋒繞了回來,「寶柒,咱先不說他究竟在不在,就說天蠍戰隊也不是誰都能進去的,尤其是這幾天……」
「不,姚望,你聽我說。」
撐著疼痛的額頭,再次受到了別人否定的寶柒,心裡更加急躁了起來,「你現在不要問我到底為什麼會這麼想,因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反正感覺它就來了,強烈得我沒壓兒抗拒……我在想,有沒有可能,他或者沒有辦法出現,或者需要我們去救他,或者……」
「寶柒!」打斷了她的話,姚望睨著她疲憊的臉蛋兒,眸底滿是心疼,「你電視劇看多了,世界上,沒有那麼多狗血的事。接受現實吧!」
狗血麼?接受現實麼?
脊背僵硬著,寶柒將後背緊貼在了椅背上,目光深沉地看著姚望,好半晌兒都沒有吭聲兒。
的確,這事兒任誰都會覺得荒唐。
一個已經死了,成了英雄,成了烈士的男人,他怎麼會可能死而復生?
咬了咬下唇,她的心臟像被鋼針來回穿插著,難受得透心兒都是涼意。沉寂了良久,她突然垂下頭來,將瘦得巴掌大的臉埋在了捧開的手心裡,帶著哭腔的聲音就從指縫兒裡飄了出來。
「姚望,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瘋了……可我真就這麼想的。你瞭解我,如果這事兒我不親自去看看,沒有辦法安下心來活著。姚望,你知道我的意思嗎?……我很難受,我快要死了……」
心下一痛,姚望盯著她沉默了兩秒,拉開她的手,「我陪你去。」
不要說是一個天蠍島,就算是上刀山下油鍋,只要她寶柒想去的地方,他姚望就會陪著她去。
「謝謝你,姚望……」寶柒抬頭,淚水盈滿了眼眶,到底還是沒有哭出來。
抿緊了唇,姚望沒有再多說什麼,直接倒回部隊去請了假,很快便出來了。手裡還拿著一套掛著上尉軍銜的女軍官的作訓服遞給了她。然後,讓她坐到了副駕位置去,自己進了駕駛室,飛快地發動了汽車引擎。
拿著久違的軍裝,寶柒目露訝然,「姚望,拿這衣服做什麼?」
姚望望著前方的道路,神色凝重地解釋。
「這樣兒,我們先到津門,再尋一個理由過天蠍島去。到時候我會給上頭聯繫的,不過你已經轉業了,又是一女的,在這緊張的時候,跟我過去會比較突兀,換上軍裝比較合適一點兒,就說你天鷹戰隊的幹事。」
「噢,明白了。」寶柒瞭然的點了點頭。
以前她去天蠍島都是跟著冷梟不覺得有什麼,可是對於普通人,甚至普通軍人來說,天蠍戰隊不僅是紅刺特戰隊最神秘精銳的一支特戰分隊,更是整個部隊最為保密的一個特戰分隊。
良久無言,寶柒靠在椅背上,側過臉去蹙起了眉。
時光荏苒,今天的姚望早已不是當年在鎏年村的那個小屁孩兒了,他也能冷靜自恃,他也能熟練分析局勢了……假以時日,他的前途自然是不可限量的。就連冷梟之前也說過,在他們新一代軍官裡,他和血狼一樣,都是出類拔萃的存在。
想到這兒,她心裡激靈了一下,順下頭髮,小聲問,「姚望,這事兒不會給你帶來什麼影響吧?如果有……」
「不會!」姚望沒有看她,聲音淺而淡,「我沒有違反軍規,去了津門,我會先徵得謝隊同意再過天蠍島。你跟著我就行了,他不會知道是你。只要他不知道你要過去,就不會阻攔我。」
「這樣啊?!」撩了撩頭髮,寶柒抿抿嘴,「姚望,謝謝你。」
「又來了。寶柒,我說過,我們之間,不必說謝。」
寶柒瞥著他,釋然的笑了笑。
確實,她和姚望之間,說謝真太矯情了。
不管是冷梟,或者方惟九,他們誰都和姚望不一樣。
同樣兒,也只有姚望不會管她做得對還是錯,不會管別人的看法或者事物的本質,永遠只會站在她的一邊兒,可以支持她的任何行為。
反之,她亦然。
這樣打小建立起來的鐵桿兒感情,不是任何情感可以取代的。
目光淡淡地掃過她變幻不停的小臉兒,姚望嚴肅的神色又放鬆了下來,嘴角一揚,輕問:「一直盯著我,又在想啥?」
牽著唇角笑了笑,寶柒把玩著手裡的軍裝,「我在想,從津門到天蠍群島到底要怎麼走……我去的幾次,卻找不到它的具體位置,你說我……唉!」
「應該距離公海不遠。」
「我只知道群島附近都是戒嚴的,不許任何船隻靠近。不過我去的時候,都是直升機,也不好分辯位置……。」
呵呵一樂,姚望側臉打量她一下,不免莞爾,「我差點兒忘了,首長夫人。」
知道他在開玩笑,寶柒忍不住笑了,咧著一口白牙,「甭取笑我啊,現在心情糟透了,指不定我還會揍你。」
見她心情放鬆,姚望神色也愉快了起來。
「反正你揍我也不是一回兩回了,隨便了。」
白了他一眼,寶柒撫額,「看來你丫還挺記仇的?」
她說得煞有介事,姚望只是淺笑搖頭不語。直到前方遇到了紅燈兒,他在踩著剎車的同時才轉過頭來,蠻認真地瞧著她。
「該記的仇,必須記得。」
他表情帶著戲謔,情緒更是自然,沒有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可是寶柒就那麼不經意地從他眸底看到了失落。不自在地『呵呵』了一下,她的笑容有些龜裂,接不上話了。
「呵呵……」姚望又搖了搖頭,笑了起來。
汽車很快便拐上了京津高速,一個又一個路口從車窗外掠了過去。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天兒,沒有人再提到冷梟,也沒有人提起任何不開心的事兒。只是不時回憶著兒時的鎏年村,盛開的野薔薇花,還有念小學的時候,班裡那個用袖子擦鼻涕的小男孩兒,往老師背上貼鬼畫符的小丫頭……
時間過得很快……
兩個人輕裝到達津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了。
然而,到達不過半小時,他倆來時的想像都都胎死腹中了。按照姚望的想法,如果他堅持要去參加這次在天蠍島的機密任務,謝銘誠是不會不同意的。因為在這次任務開始之前,他就徵詢過自己的意見,任務本來也需要精準的狙擊手。但他當時考慮到寶柒在京都,直接拒絕了。誰知道他現在提出來,謝隊卻說什麼都不同意了。
而且,他沒有給姚望任何理由。
在姚望的再三遊說下,謝銘誠還是咬死不同意,只說讓他趕緊回天鷹戰隊去,這次行動的人選已經安排就位了,還十分委婉地提了一下,千萬不要擅自作主。
姚望想不明白了。
而寶柒從他複雜的眼神兒裡,也已經知道答案了。
站在長長的海灘上,看著漫無邊際的海岸線,想像著屹立在大海中不知何處的天蠍戰隊,寶柒的神色無奈又憔悴。
「咱們先找個地方住下來吧,既然過來了,就當度個假。」姚望笑著安慰她。
寶柒抿唇搖頭,「姚望,要不然我和謝隊說說?」
「沒用,他更不會同意你去。而且那邊的行動馬上就要開始了。咱倆不去更好,等行動結束的吧。」
「姚望,到底是什麼行動你知道麼?大江子和范隊都過去了。」
正了正頭上的軍帽,姚望左右看了看沒人,才小聲說:「我只知道軍令是從紅刺總部直接發出來的,聽謝隊的意思,好像說配合海軍打擊海上盜匪……」
海盜?
寶柒看著姚望的臉,愕然了片刻。
「不會吧,這……調動這麼多的人員去天蠍島,就為了打擊海盜?!」
「……誰知道呢?」
「呵,更何況,什麼樣的海盜敢去偷襲天蠍島?!」
就算天蠍島比較神秘,海盜不知道是軍用島嶼,但就憑它附近海域的戒嚴程度,稍稍懂事兒的海盜也不會去招惹了。做海盜的不去攔截有錢又有米的商船,誰會傻拉巴嘰和部隊扛衡?
她越發覺得詭異了。
「寶柒,不要再想了。」姚望的歎息聲,隨著他的有力手指落在了寶柒的肩膀上,「我陪你去海邊兒走走吧?」
寶柒吸了一口氣,換上平穩的音調,「嗯,走走吧。」
一路往海灘行來,看到記憶裡熟悉的場景,寶柒心裡對冷梟的牽掛更甚了。
「那時候,我跟他來津門,也總喜歡在這兒散步。」
「哦?」
「他……在這邊兒有套房子。」
「猜到了。」姚望笑著點頭。
「姚望,你心裡也覺得我的想法很衝動,對不對?」
姚望沉默了一小會兒,緩緩點頭:「寶柒,他不在了,是實事。不過你的脾氣我瞭解,我也知道你心裡放不下。只不過,現在咱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如果他真的活著,會回來找你的,你就不要擔心了。」
收攏了環抱著自己的手臂,寶柒看著遠遠飛翔的海鷗,聲音更加低沉了幾分:「姚望,我的心裡非常不踏實,說不出來的恐慌。」
搔搔她的頭髮,姚望失笑:「我能理解,可是……現在咱能有什麼更好的辦法過島去麼?」
扁著嘴巴搖了搖頭,寶柒無奈歎息。
兩個人靜靜地走著,此刻已經臨近黃昏了,金黃色的太陽光熱情地照在兩個人的身上,將身影拉得老長,還細軟的罩上了一層暖融融的光暈。
碧藍深邃的大海,習習吹拂的涼風。
看著走在身邊兒的小女人,姚望閉了閉眼睛,突然喊她。
「寶柒。」
寶柒停下腳步,轉過頭來看他,「嗯?」
姚望面上的神色不好辯別,腳尖小弧度地划動著腳下細軟的沙子,小動作有些忸怩,在寶柒狐疑的目光注視下,心臟怦怦直跳。
說,還是不說?
他遲疑了好一陣兒,才收斂起了遠眺的視線,認真盯著她說,「我其實想說……寶柒,你願意將你未來的日子交給我來照顧嗎?你,大鳥,還有小鳥……我都願意……」
寶柒看了過來,目光有些變色。
見狀,姚望心裡又緊了緊,雙手按住了她的肩膀,面對面盯著她的眼睛。
「你不要誤會,我不是指的現在。寶柒,我可以等著你。等你從這段陰影裡走出來,不管這個時間需要多久……我只是想你給我一個照顧你和寶寶的機會……」
「姚望!」
突然出聲兒打斷了他,寶柒的手指揚了起來,不過卻不是指向他,而是怪異的指著他的身後。
姚望詫異地看著她,疑惑地問,「你見到什麼了?」
「布蘭登——!」辯不出喜怒的一聲大喊,寶柒像是壓根兒就沒有聽到姚望的心理剖白,突然就從他的身邊兒快速地竄了過去,往他背後不遠處一個男人的背影追了過去。
目光一閉,姚望喉嚨梗了梗,吐一口氣追了過去。
跟在她飛快奔跑的身後,看著她被海風吹起的衣袂飄飄,姚望心裡七上八下直打鼓——他剛才說的那席話,她到底是聽見了,還是沒有聽見?
……
「布蘭登,等等我!」
寶柒跑得氣喘吁吁,捂著胸口直喘氣兒,前面的背影終於停下來了。
「hi,你怎麼會在這兒?」
轉過頭來的男人,正是那個傳說中zmi軍情機關的特工布蘭登先生。
看到他,寶柒心裡一緩,雙手撐在膝蓋上緩了一下氣兒,才直起了身來,「丫怎麼跑得比兔子還要快,你啥事兒這麼著急?」
布蘭登笑笑走近,「還真巧,我來執行任務。」
眉頭挑了一下,寶柒覺得不可思議,「怎麼著,津門開任務碰頭大會?怎麼一個二個都有任務,你們也有任務麼?」
「額……」摸了摸鼻子,布蘭登笑了,「還有誰也有任務嗎?」
話到此處,看著慢慢走近的姚望,還有他身上筆挺的軍裝,布蘭登蠻友好的衝他點頭笑了笑,又問寶柒,「你過來有事兒嗎?有沒有我能幫得上忙的?」
眼珠子一轉,寶柒狡黠地咬著唇,「有。」
「你請說。」布蘭登始終帶著笑容,燦爛的笑容此時看來,讓寶柒如沐春風,嚴重點兒說,柳岸花明又一春也不為過。
「布蘭登,我救過你是吧?」
「是。」
「你的本事挺大的,是吧?」
「這個……不算大。」布蘭登說完,見到寶柒明顯黯然的目光,立馬又笑開了,「本事麼還行,有事兒你就說。能忙的一定盡量幫你。」
一咬唇,寶柒歪著頭,「你是特工,天蠍島你知道吧?」
天蠍島三個字一出口,布蘭登的目光斂住了,收起了笑容,將她拉開走了幾步,才小聲兒說,「我的姑奶奶,你該不會是要……?」
寶柒不打算瞞他,「我要去天蠍島,你有辦法嗎?」
「天蠍島可是你們紅刺的地兒,你都沒有辦法,我……」
「我都不是紅刺的兵了,而且,就算是紅刺的兵,沒有接到命令也是不能踏上島子的。」
「那……」
「那什麼那,你到底幫不幫?」
突然被她這麼一凶,布蘭登先生眼角抽搐了一下,「我想想辦法啊,找找四爺。」
「四爺?!」難道是她……四哥?
「這樣吧……」布蘭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眼神微微閃過,凝重又認真的說,「你看天兒也晚了,你和你朋友先找個地方住一宿,我找四爺看看,成不成明兒通知你,行不?」
稍頓,寶柒點頭,「行!」
事到如今,她只能無奈接受他的意見,因為除了等,再沒有別的辦法。
兩個人交換了聯絡方式,布蘭登沖寶柒擠了擠眼睛,就和二人友好地揮手再見了。
因為有了姚望在,寶柒沒有住到炮樓去,而是就近隨便找了一家賓館,開了兩個房間打算將就住一晚,等著布蘭登那邊兒的消息。老實說,對於她那個又怪又狠又難琢磨的堂哥,她真心不抱什麼希望。
事情告一個小段落了,在賓館餐廳吃過了晚飯,寶柒回到了賓館房間,坐在沙發上,愣愣望著窗外的雨夜,她心情十分低落。
姚望替她燒了水,盛在洗淨的杯子裡,遞到她手上,順勢坐在了她的旁邊,「寶柒,那人靠譜麼?」
寶柒神色黯然,捧著杯子嘟囔,「大概……靠譜的吧。」
說完她淺淺觸杯喝了一口水,突然又像想到了什麼似的,扭過頭去直視著倚在旁邊的姚望,眉頭皺了起來,「對了姚望,剛才在海灘上,你給我說什麼來著?大鳥和小鳥怎麼啦?」
她果然沒有聽明白。
胸腔一陣陣激盪著,姚望清了一下嗓子,卻說不出剛才那番深情的話來了。在海邊落日霞光下突然鼓起來的勇氣勇氣,就那麼歇菜兒了。
「欲言又止!幹嘛呢?」寶柒放下杯子,「別支吾,有事兒就說。」
盯著她友好平和的目光,姚望有些尷尬,摸著鼻子遲疑了半晌,才不好意思地說:「我說,我說,我挺想做大鳥和小鳥的乾爸,以後照顧他倆來著。」
寶柒盯著她,笑容滿臉,「瞧你說的,這事兒還用說麼?必須是乾爸。」
牽唇淺笑,姚望突然又喚她,「寶柒——」
「嗯?」
睨著她的臉,姚望目光越發深幽,「你今後,不打算再找了?」
皺了一下眉頭,寶柒沒太理解,「再找什麼?」
喉結滑動一下,姚望睨著她停頓了兩秒,慢吞吞地聲音裡,寫滿了遲疑,「不準備再給大鳥和小鳥找個爸爸嗎?」
心裡突地一窒,寶柒懶懶躺著的身體挺直了。因為擔心冷梟而游離的神思都回來了,作為女人,她又怎麼不理解他這話的意思呢?!
氣氛,稍稍僵滯了幾秒。
姚望靜靜望她,他在等著她的回答。而寶柒蹙著眉頭,在考慮要怎麼樣才能不傷感情的拒絕他的好意。
不管世上還有沒有冷梟,寶柒心裡比誰都能確定——她,絕對不會再給大鳥和小鳥找個爸爸了。而姚望,在她心裡鐵哥們兒的位置,也永遠都不會改變,更不像讓這份感情有任何的變質。
捋捋發,她輕柔的出聲兒。
「姚望,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相信冷梟他一定還活著。更何況,你不是也說了麼,你是倆孩子的乾爸,就算他們爸爸不在了,還有乾爸,也挺好不是?」
姚望愣了一下,與她對視著,心裡苦笑。
「對!」
抿嘴笑笑,寶柒雙手搭在自己膝上,突然站起身來走向了黑漆漆的窗邊兒,『嘩啦』一理將窗簾徹底拉了開來。深深嗅著海邊兒獨有的海味兒,她的聲音悠揚而堅定。
「我相信,一定會找到他的。」
微微傾身,姚望看著她迎著夜風的背影,喉嚨卡殼般梗住了。好一會兒,手掌半握成拳抬到了唇邊兒,輕咳了一下。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兒休息吧,我過去睡了。」
寶柒轉頭笑笑,「好。」
「寶柒,不管怎麼樣,我會一直陪著你。」
喉間哽咽了一下,有那麼一剎那,面對這樣的姚望,寶柒有一種無從招架的感覺。
他什麼都不求,什麼都不要,她又拿什麼去拒絕?!世界上任何物質都是有價的,唯一一個不能等價償還的東西便是情感。她同樣兒關心姚望,希望他能過得很好,尋到一份屬於他的感情,為了他,她照樣什麼都可以付出,唯獨付不起感情。
姚望,對不起了!
眼皮兒緩緩垂下,她沒有說話。
任何語言,其實都不妥當。
笑著牽了牽唇,姚望無奈地拍拍她的肩膀,「寶柒,別這個樣子了,你想多了,咱倆永遠都是好哥們兒。」
抬起頭與他平視,寶柒笑笑:「嗯,一輩子的好哥們兒。」
笑著挑挑眉,姚望再次見到她眸底的晶亮,忽然感慨了。
他剛才的那席話太過突兀了,差點兒就影響了兩個人的感情。寶柒是一個什麼樣兒的女人,他再清楚不過了。即便沒有了冷梟,她又能接受誰呢?
曾經的他,有著天時地利人和,都沒有辦法讓她屬於自己,更何況是現在已經屬於冷梟的她?
有些人,錯過了一時,就是錯過了一輩子。
緣份,最是勉強不得。
心慢慢化成了水,他看著寶柒,眼神兒清澈了起來,「洗過澡好好睡一覺,相信明天一定會晴空萬里。」
寶柒吸了吸鼻子,「嗯,你也去睡吧。」
走了幾步,姚望背對著她,突然又補充了一句:「寶柒,我的話,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我沒有。」寶柒喉嚨口堵得慌。
姚望站了兩秒,拉開了房門。
在房門輕闔上的瞬間,寶柒吐出了一口氣。聽著遠去的腳步聲,她心裡糟亂著如同翻江倒海。靜寂了她一會兒,她才低著頭,慢吞吞靠近大床。
『咚』的一聲倒下去,她狠狠閉上了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第六感再次生出了反應。感覺像被人盯著一樣渾身不自在。手撐到床側,她下意識地睜開眼睛——
下一秒,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兒。被昏暗壁燈下那一雙緊緊盯著她的凌冽眼睛給駭了個半死。
噌地坐起身來,她差點兒沒能吐出氣兒。
「你怎麼會在這兒?」
男人慵懶地坐在對面的沙發上,好整以瑕地欣賞著她的窘態,二個字說得平淡無波,「等你。」
等她?!布蘭登和他說了麼?
嚥了嚥口水,寶柒抹了把頭上的虛汗,看著他其實並不凶狠的眼神,無端端感覺著寒意,一種說不出來的詭異感就扼住了她的心臟。
抿著唇想了想,她賣乖討巧,「四哥,你知道我的想法兒了?」
「嗯。」
一個字,從男人喉嚨裡溢出來,明明很輕很薄,卻帶著無法用文字描述的陰鷙,足夠讓她的血液凍結。要不是她明知道這個男人是她親親的堂兄,估計真會嚇得掉床。
不過,他等她又是什麼意思呢?
心裡忖度著各種可能性,寶柒不太敢正視權少皇的眼睛,只拿眼角餘光瞄著面前這個俊如神邸卻比魑魅還要陰煞幾分的男人,探試性地詢問,「四哥,你是來阻止我去天蠍島的?」
「不。」
又是一個字,權少皇目光平靜地看著她,突然邪氣的勾了勾稜角分明的唇線兒,「恰好相反,我在等你醒過來,然而帶你過去呢。」
什麼?
太違反常理的東西叫著詭異,不太科學。
與自己的心理作戰了幾分鐘之後,寶柒見他不像在開玩笑,雖然理不清他到底怎麼想,聲音好歹是穩住了,滿是汗水的手心來回捏了捏,她不太確定的問。
「你說的……真的假的啊?」
「嗯?難道我的樣子,容易讓人產生不信任的感覺?」
廢話,當然是。
背脊又涼了一下,儘管寶柒心裡真這麼想,但在權少皇陰睛難測的淺啞聲音裡,有求於人的她,絕對不會說實話。
「哪有哪有,我連四哥都不信,還能相信誰呢?」
慣會說好話是寶柒自以為不多的優點之一,而且說出來又大方又真誠,從來屢試不爽能讓人聽著舒服。
不料,她的話剛出口,權少皇目光卻變了。
一道銳利的視線射過來,幾乎穿透她的大腦思維。
「少拍馬屁,換衣服。」
一會陰一會陽的男人,實在太難琢磨了。
不過寶柒現在沒功夫琢磨他,冷汗涔涔地抱著姚望留下的軍裝就去了隔壁的洗手間,等她慌慌張張地套上衣服再出來的時候,權少皇剛才還陰冷如地獄的聲音,又變成了春風般的和藹,「要不要叫上你的小情兒?」
小情兒?他說姚望……?
心肝兒又是一抖,寶柒急忙擺手,「四哥你別誤會,他是我的好哥們兒。行吧,我去告訴他一聲兒。」
瞥她一眼,權少皇像是壓根兒沒聽到她的解釋,幽暗的眼眸深邃而複雜,「現在去天蠍島會有一定的危險,你真準備帶上他一塊兒?」
有危險?!寶柒遲疑了。
再危險,她都必須去。可是姚望沒有接到任務,更沒有義務陪她去趟危險……
咬了一下唇,她找到紙筆寫了一張紙條留在了梳妝台上,拍拍拍衣袖直起身來,「好了四哥,咱們走吧。」
如果她告訴了姚望,他指定不會答應她一個人過去。
留字條便是最好的解決辦法了。
深深瞥她一眼,權少皇沒有說話,率先大步往外。
寶柒小跑著跟了上去,一打開房門再次愣住了。就像上次初見到權少皇的時候一樣,在屋外走廊不太明亮的燈光下,站了大約十幾二十個精壯身板兒的黑衣男人。那個陣仗瞧上去絕對的黑社會組織。
關於權家的種種迭事兒,她在臨海漁村就聽冷梟說過了。但儘管他們有權有錢有勢,動不動就擺這樣兒的大排場,她真心有點兒膈應了。
「四哥啊,你怕被劫財呢,還是怕被人劫色啊?用得著這麼多人整天跟著麼?也不太方便不是?」
劫財,劫色?
權少皇大步行走的腳步停了下來,怪異地打量著她。
倉促的一句話出口,寶柒才覺得突兀了。尷尬地垂下了眼簾,她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啥,我就開個玩笑。」
一雙陰鷙的黑眸一動不動地盯著她,過了令她窒息的好幾秒鐘,權少皇才笑著重新邁開了腳步,「像權家人!」
「四哥你說我?呵,我怎麼像了?」見他笑了,寶柒暗自鬆了一口氣,拍拍自己的嘴,趕緊又跟了上去。
權少皇卻沒有回答她。
到了賓館的樓下,清一色的黑色豪華轎車一溜兒一個排開在那裡,瞧得寶柒更加心驚膽顫。
而停在中間那輛權少皇的座駕,是一輛世面上還沒有投產的概念房車。玄黑的車身比普通房車大了一個型號。至於內部就更是一番新天地了。用移動的豪宅來形容它最貼切不過了。據說這輛集奢華和高科技於一體的房車曾經被英**情六處看中想訂製一台,結果conquest_vehicles說這它是專利,再多錢都壓根兒不賣。
上了車,寶柒規規矩矩的坐好,心裡忐忑著接下來的行動。權少皇慵懶地仰躺在座位上,手裡晃動著她叫不出名兒來的橙色酒液,輕輕冷笑著,突然出口的話,比刀刃兒還要來得森寒。
「因為想我死的人……太多!」
「你說……什麼?」
他血腥味兒十足的話冷不丁冒出來,寶柒一時沒有回過味兒來。側過眸子,她蹙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她上一句的問題,關於為什麼要跟這麼多人的原因。
吁……
瞄了一眼他的臉色,她小心的問,
「四哥,誰要殺你?」
權少皇笑笑沒有回答,可是她卻明顯感覺到他的面色又陰鷙了幾分。
算了,這些事兒她都管不著。強忍著坐在他身邊的壓抑感,寶柒問出了心裡最想知道的問題,「你為什麼會願意帶我去天蠍島?四哥,你是不是知道冷梟他還活著?」
「誰告訴你冷梟還活著?」
「沒有人告訴我,我自己感覺到的。」
「感覺?」
「對。」
「找個好理由。」
「因為我愛他,而他也愛我。」
「愛?!」特好笑地瞅著她,權少皇眉梢挑開,像聽了一個極好笑的笑話一般,理了理披在肩膀上的外套,伸出食指,衝她擺了擺,「這一點,不像權家人。」
「權家人又怎麼了?權家人就不能愛麼?再說了,誰稀罕做權家人,尤其還是做那個禽獸不如……」
禽獸不如的人的女兒……
差點飆出口的話,寶柒到底還是沒有說完。
那個禽獸再噁心,到底是權少皇的二伯。她心裡對權世衡有恨意,權少皇未必就有恨意。她要這麼跟他說話,他不高興了不帶她去天蠍島了怎麼辦?
「說啊,怎麼不說了?」壓低了嗓子,權少皇好整以瑕的盯著她,似乎對她的話很感興趣。
「對那個人,我沒什麼可說的。」
「不準備認他?」
「絕不!」
涼唇緊抿,權少皇深深看她一眼,突地直起身來,輕輕抬手,按了一下房車裡的設置按鈕,車身自帶的藍光屏幕便打開了。
天!
這輛大傢伙簡直就是一個牛逼的指揮車了。車內不僅有娛樂設備,還有電視電腦,衛星收音機,無限上網和onstar衛星定位系統……
「鐵手。」
「是,四爺。」
「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昨兒追命入侵了nua和曼陀羅的中樞主機,本來準備搞點兒有用的資料,可那傢伙衝破了幾道防火牆都沒有被人發現,然後就給他們植入了一個病毒軟件……」
權少皇挑起眉,「啥病毒?」
「植物大戰殭屍王……」
看著藍光屏幕,權少皇哼了哼,沒有說話。
寶柒卻好奇了起來。
這一群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瞄向權少皇的眼睛。為了緩和剛才因為權世衡而凝滯了的氣氛,她小聲兒問,「四哥,你有鐵手和追命……那有無情和冷血麼?四大名捕重出江湖了?」
權少皇唇角勾起一抹笑意,「以後你就知道了。」
以後?
見到他不願意多談,寶柒也不好再問。
只不過在她看來,沒有什麼以後了……
雖然她不太排斥這個四哥,更是相當地喜歡血狼師父,可是她心裡真不太想和權家其它人有什麼接觸和交往。
因為每次見面,都會提醒她,她母親曾經受過的苦楚。
寶柒沒有想到,權少皇帶她去的不是津門的軍用直升機場。而是一個帶著權氏標誌的私人直升機場。寬敞的機場裡,人員整齊,見到他們過來,人人低頭叫四爺,得瑟又拉風。
機場的位置離津門的港口應該不太遠,聽著隱隱傳來的碼頭汽笛聲,她心神稍稍有些恍惚。
權家,那個和她流著同樣血源的權家,到底有多強勢?
不過麼,只要能夠馬上過天蠍島找冷梟,不管天上飛的還是水裡游的,對於目前的她來說都是一樣的結果。
十分鐘後……
直升機飛在了天上,而腳下的大海卻在瘋狂地發出它獰笑的潮笑。和在汽車上一樣,寶柒乖乖地將雙手擱在膝上,安安靜靜地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
要知道,跟堂兄在一起和跟冷梟在一起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平心而論,權少皇的外型看著真不如冷梟那麼冷酷,那麼凶殘,那麼不容易接近。有的時候他甚至總是微笑的,可她就是覺得害怕。
而且跟在冷梟的身邊兒,甭管是在哪裡,她都能耍個賴撒個嬌。可現在,看著旁邊那些沒有存在感的黑衣人,還有面色變幻無常的堂哥,借她九個膽兒都不敢亂說亂動。
一個小時不到,權少皇的直升機就盤旋在了天蠍島的上空。來得速度很快,然而寶柒沒有想到的是,此時此刻的天蠍群島,已經被一陣陣濃郁的血腥味兒給籠罩了。
槍聲,爆炸聲,聲聲入耳。
哪怕有千尺高空,她也聽得心驚膽顫。
「四爺,已經交上火兒了。咱們降不降?!」
權少皇半瞇著眼睛,一雙陰鷙的黑眸接過了鐵手遞過來的微光夜視儀,不疾不徐地搜尋著天蠍群島的環境和目標。
稍頃,他的眸底閃過一絲意外。
「動作還挺快!」
「四爺,我們降不降?」鐵手再次確認。
唇角一揚,男人的眸底,染上一抹帶著寒意的邪氣笑意來,危險的氣息直逼機艙,「降!」
他們兩個人對話的時候,寶柒一直提著神兒噤著聲兒地豎著耳朵在傾聽。眼看他們說完了,她才大著膽子望了望機艙外面。
「四哥,到底出啥事兒了?」
掀起一角唇來笑著,權少皇淡淡地說:「沒啥大事,nua和曼陀羅聯手從公海過來,襲擊了天蠍群島。」
什麼!?襲擊天蠍群島?
呵!寶柒覺得自己也聽了一個笑話,「他們敢這麼猖狂?紅刺已經有了準備,豈不是自投羅網麼?」
「可,他們不知道。」
看著他的側臉,寶柒似是而非地點頭。
若說紅刺是全軍特種部隊的心臟,那麼天蠍戰隊就是紅刺的心臟。若說曼陀羅和nua將紅刺視為眼中釘,那麼他們的肉中刺首當其衝就是天蠍戰隊。而且,天蠍戰隊的地理位置臨近公海,他們要扮成海盜搞突然襲擊也最容易辦到。
當然,之前他們沒有辦法掌握天蠍的具體地理位置。然而,自從有了『軍事專家』閔老頭子,他們辦這事兒就易如反掌了。
閔老頭兒為什麼要煽動那兩坡兒人來襲擊天蠍群島呢?這個道理就更加簡單了。——因為,閔子學就被冷梟關在天蠍島上。說白了,在他得知冷梟已經死亡後,沒有了交換目標的他要救回閔子學,唯有剩下這一個途徑了。
不過,顯然是找死的途徑。
這麼一想,她覺得好多想不通的東西又豁然開朗了。
而另一個答案,她更加堅定了。
直升機一點點往下降落著,寶柒一面心急如焚,另一面又有些惶惶不安。
機艙外的子彈聲兒,槍炮的轟轟聲兒,黑色的蘑菇雲將天色染成了詭異的黑紅色。在這樣的情形之下,她在特種部隊時被謝銘誠訓練出來的熱血又燃燒了起來。攥緊了拳頭,蠢蠢欲動,躍躍欲試。
「冷靜點兒。」權少皇冷冷提醒。
咬著下唇,在槍炮聲裡,寶柒雙目隱隱發燙,警惕地審視著四周,激動的說:「四哥,我冷靜不了,我感覺到冷梟他真的就在天蠍島上。一定一定……」
抿著唇,權少皇沒有說話,慢條斯理地戴上了手套,翻來覆去地搗鼓著手裡的武器和裝備,然後將那物件兒擺在了寶柒的面前。
「帶上它。」
寶柒遲疑地面前的狙擊槍,「這是……?」
「你槍法怎麼樣?」
「還行……吧?」
「紅刺的兵,不應該說還行。」
尷尬地牽直了唇線,寶柒笑了,「那就是不錯。」
眉目涼了涼,權少皇一把將手裡的槍和子彈推了過去,「拿著。」
「巴雷特m82a1……?」這種槍寶柒聽謝教官講過,一萬多美金,折合人民幣約八十萬元。當然,問題的關鍵不是槍支的價格太貴,而是它的專用子彈,消耗太大了。一顆子彈打出去就消耗二百多人民幣。因此目前國內的特種部隊並沒有裝備它。
「四哥,你送給我的?」
「帶上它,下去吧。」
就她一個嗎?寶柒詫異了,「你不跟我下去嗎?」
權少皇懶懶地看了她一眼,「我不愛冷梟。」
說完,他攤開雙手抱在頸後,舒服地躺了下去。
寶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這位堂兄的意思就是……讓她一個女人跳下去?在那個子彈橫飛的地方?
得多大心的男人才能這麼干啊?
她不敢想像,這到底是一個怎樣面帶微笑卻無比冷血的男人?
見她不動,權少皇抬起頭來,「你不是紅刺的兵?」
「我當然是。」
冷冷一哼,權少皇目光陰沉地看向她,「你還是權家人,下去!」
在他的低吼裡,寶柒下意識地戰慄了一下,抱緊了手裡的巴雷特,汗毛都差點兒豎了起來。可是,在她正想反駁的時候,男人的眸底的陰狠卻早就散開了。
「去吧!祝你好運——」
點了點頭,寶柒乖順地閉上了嘴。
實事上,本來就是她自己央求人家帶她過來天蠍島的,現在人已經到了地方。她只需要跳下繩梯就可以去找冷梟了,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堂哥陪著她下去冒險呢?
「那,四哥我走了。」
「嗯。」
權少皇的聲音還是很輕,輕得好像之前的熱絡都沒有了。兩個人之間的關係,更不像是有血緣關係的兄妹,基本上又變成了兩個完全不相干的陌生人。
一會兒親,一會兒疏,寶柒弄不懂這男人的心思。
當然,她也來不及多想。
站在夜風直灌的機艙門口,她戴上手套抓套了繩梯,身手矯健地隨著它滑落了下去——
任何時候,她都是一名優秀的紅刺特種兵。
——
天蠍群島如果放到地圖上估計就一米粒兒,可認真說起來它並不算小,除了天蠍戰隊駐營地的主島之外,幾個附屬小島加起來真能稱得上幅員遼闊。
頭頂的直升機遠去了,寶柒緊緊抓著手裡的巴雷特,一個人行摩挲著行走在黑暗的荒涼島嶼上,辯認著方向,猜度著權少皇究竟把她丟在哪個犄角旮旯了,耳朵還得聆聽炮火的洗禮,心裡多多少少還是有些害怕。
叢林裡聲音傳遞得很快,其實硝煙卻距離她很遠。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它幾乎就瀰漫在面前。正在她往槍炮聲的方向行進時,紅刺與nua和曼陀羅的激烈交火正在展開,在這一片帶著鹹濕海風的地方,不時冒出幾縷耀眼的火光和還有『彭彭彭』的爆炸聲來。
紅刺之前也不是沒有和這兩大恐怖組織交過火兒。實事上,這麼些年過來,大大小小,明裡暗裡,沒有上千次也有數百次的戰鬥了。
只不過,這卻是第一次在自己的地盤上交火兒。
寶柒目測現在的位置,不在天蠍主島上。她來過天蠍,卻不知道哪些地方會有哨兵,哪些地方可以掩伏。直到此刻,她才真心覺得自己被冷梟保護得太好了。
撐著槍想了想,為了安全她又匍匐了下來。身體趴在夜露潮濕的地面兒上,她思忖覺得自己有些蠻撞,不知道到底要到哪裡去找冷梟。想想這個,她又想了想權少皇剛才的話。雖然他說的話並不算多,可他畢竟沒有直接否認冷梟還活著不是麼?!
沒有否認,便是承認。
寶柒的自信心,再次膨脹了起來。
尋思著行動路線,她正準備起身,突然目光一閃,一條詭異的黑影便從不遠處的叢林裡竄了過來,行動的速度極快,一看就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
被敵人發現了?
來不及考慮太多,她在地上打了個滾兒,翻轉過身,一個槍砣子就抵了過去,槍口對準了那人的腦袋。
「別動,把手舉起來!」
寶柒當過兵,當的還是特種兵。她也開過槍,打過無數的子彈,但她沒有真正開槍殺過人。說來說去,能幹出來的事兒也不過就是這麼一下——繳槍不殺。
「別殺我,別殺我!」
她話音剛落,面前的黑影兒就乖乖的舉起了手——
寶柒正準備繼續盤問,只聽見『呯』的一聲悶響,子彈好像擦著她的頭髮絲飛過去的一般,面前半跪的男人『撲通』一下便倒了下去,整個人栽倒在了她的面前,黑暗裡辯不清顏色的液體從他的頭上流淌了下來。
誰殺了他!?
她沒有開槍啊,他怎麼死的!?
寶柒忖度著,疑惑地垂下頭看看自己手裡的巴雷特,冷不丁就被這情況給搞得嚇住了。
下一秒,她打了一個激靈。
深呼吸了一口氣,嗅著空氣裡令人幾乎作嘔的血腥氣味兒,她慢騰騰地轉過了身去。
就在她背後五米處……
叢林的樹影婆娑下,一個高峻的男人手裡舉著狙擊槍。
心裡一窒,喉嚨梗了梗,寶柒彷彿受到了某種突然的刺激般身體顫了一下,便條件反射地瞪大了眼睛,一眨都不捨再眨……
面前那個穿著軍裝的英挺身姿,與她日思夜想的那個身影完全地重疊了起來。
「二叔……」
她聲音裡的激動已經無法掩藏,輕輕捂著嘴巴,強忍著淚關,低低地喊了一聲兒。
男人沒有回答她,一步步走過來,像拎小雞仔兒似的一把拎了她,邁開大步就往叢林的深處而去。
「二叔……」
寶柒喊第二聲了,男人的腳步更快了。
跌跌撞撞地跟上他的腿步,寶柒有些不明所以。不過大概能猜測他肯定是專程在這裡等她的,而她的堂兄敢把她丟下來,大概也是認定了冷梟會出現。一邊走,她一邊想,兩條腿兒像灌了十公斤重的鉛,比訓練時負重還要沒有邁運的力氣。
恍恍惚惚,如夢似真,她不時側頭看著『死而復生』的男人,看著她冷峻依舊的側臉,真的不敢眨眼睛。
「二叔……」
又喊了他一聲兒,第三聲了,冷梟的眼神依舊沉澱著冷冽。
他生氣了麼?
寶柒不知道。一路跟著他的腳步,一路上都見到有人倒在地上,場面血腥又猙獰,恐怖得讓她不忍直視。當了那麼久的兵,其實這才是她第一次真正見到死亡場面。活生生的死亡,真刀真槍的拚殺,會失去生命和呼吸的死亡,和她平時參與的軍事演習完全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腳下踩到了誰的屍體?
踩下又踩到了誰的血跡?
一手提槍,一手捂著嘴,她胃裡翻滋著,越來越覺得噁心了,喉嚨嗚呼了幾下,推開冷梟的手,撐在旁邊的樹幹上就忍不住嘔吐了起來。
「嘔……二叔……嘔……等一下,受不了了……」
「知道受不了?」冷梟的聲音,穿越夜色冷得驚人。
寶柒急促的呼吸著,眼眶裡嘔出淚水來了。感受著男人隱忍的怒火,她有些驚恐不定地瞄向周圍,避重就輕的問,「二叔,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
明知故問。
冷梟哼了哼,一隻手拍著她的後背,一隻手拽著槍支警惕地注視著樹影重重的叢林,沒有直接回答她。
正在這時,他戰術頭盔上的無線電通訊器材發出了一陣熟悉的『嘀嘀』電流聲兒。目光閃了閃,冷梟拉下天線來聽著,又低低地命令了幾句,見寶柒無恙了,再次拉著她往裡走,腳步越走越快了,而耳邊兒響在叢林荒島裡的槍聲和爆炸聲也更加的密集了。
夜,死一般的寂靜。
風,颯颯拂在耳邊,彷彿垂死之人的掙扎。
約摸走了二十來分鐘,兩個人終於走到了叢林深處的一個凹型山坳裡,瞧這地勢寶柒就知道,正是血狼師父教過的,相對安全的『避風港口』。
一直拽著他的冷梟,腳步停了下來,目光沉沉地盯著她。
兩個人四目相對,目光在夜色裡帶著某種不知名的火焰,交織,搏殺,瞧上去更像兩隻久別重逢的野獸。
寶柒有氣,卻發不出火兒來。
寂靜的叢林裡,不時有幾道沉悶的槍聲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也偶爾想起,將樹葉兒震得沙沙作響。想了又想,壓了又壓,寶柒到底還是將十萬個為什麼按捺了下去。
看著他,她邁上前一步,緊緊抱著他的腰,訴說著這些痛苦的日子以來,最想說出來的話。
「你沒有死,你真的沒有死!」
「寶柒,小傻子!」冷梟下巴蹭著她的頭頂,又氣又無奈,緊緊地迴圈著她,將她小小的身體整個兒地固定在自己懷裡。雙臂的力道越箍越緊,緊得讓寶柒感覺到了疼痛。
「二叔!真好……」
喃喃低語著,寶柒只會這兩個字——真好。
他沒有死,真的太好了。
只要他還活著,一切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兩個人緊緊地相擁著,好半晌兒誰都沒有動彈。呼吸是灼熱又溫暖的,身體緊貼著的彼此,感受著彼此心臟跳動時的脈絡和速度,寶柒麻木了許久的心,恢復了生機。
呼……
好一會兒,冷梟環著她的手臂鬆開了,低下頭,仔細看著她的臉,語氣有責備,更有心疼。
「寶柒,你不該來。這裡太危險了。」
危險麼?!
在寶柒的心裡,沒有冷梟的地方才叫危險。
見到了自家男人,神經已經完全鬆懈下來了的她,半仰著腦子,後背輕抵在樹幹上,輕輕搖頭,「我不怕危險。只要跟你在一塊兒,我什麼危險都不怕。」
末了又舉了舉手裡的槍,「諾,四哥給的。」
「小傻子。」冷梟目光爍爍盯著她,沉默了幾秒,喟歎著搔搔她的頭頂,「聽見了嗎?正與他們在島上交火兒,子彈不長眼睛,他也真敢就那樣把你丟下來!」
他?
寶柒心裡一怔,忽然抬頭,「二叔,你都知道?」
「嗯。」
「你怎麼會知道?」
目光掃過她的臉,冷梟沒有多說,關於戒指裡的東西,兩個人現在心裡都清楚了,可寶柒想讓他說,他卻不想在這時候提起來惹她生氣。
「行了,我馬上聯繫權老四,讓他接你出去。」
說完,冷梟拉下無線通訊器,就要說話。
寶柒心裡一緊,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口,心裡憋著氣兒,又不得不在這樣的情況下,壓低了嗓子,「他不會來的。而且,我也不會再離開你。」
面色一寒,冷梟聲音冷沉,「寶柒,這是命令。」
「冷梟,我轉業了,我不是你的兵,我是你老婆。」
咬著下唇,寶柒的聲兒有些發顫,不知不覺就拔高了音量。心裡隱忍的情緒,更是隨時有可能爆發出來的節奏。
多少個日夜了……?
自從冷梟從軍演失蹤再到『死亡』,空前盛大的追悼會,各種各樣異色的眼光,各種各樣的流量,短短一個多月的時候,她因為他的『假死』受得罪過實在太多了,多得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向他描述。
當然,他還活著,一切她都可以不去計較。
但是她好不容易才再次見到活生生的他,他卻又要趕她離開。她的欣喜,她的開心,一下便被心裡的傷感和難受給抵消了。
「冷梟,你得有多狠心啊?這麼大的事兒瞞著我,搞得我像個大傻子一樣,在那兒難受,在那兒痛苦,結果你……」
剩下來話堵在心頭說不出來了,寶柒直勾勾地瞪著面前的男人,無數個失眠的夜晚熬傷的眼睛濕潤了,赤灼的疼痛感,讓她差點兒哭出來。
而且此時,她可以猜測到,為什麼謝銘誠說什麼都不讓姚望過來參加任務的原因了。
因為冷梟知道了,她跟在姚望的身邊兒。
心裡微微一窒,冷梟無奈地納她入懷,一隻手撫著她的後背,低低的嗓音很淺,很淺,「寶柒,等這件事兒完了,我會向你解釋清楚。可是現在,你必須離開。」
「又是必須!」
「今晚一過,一切都會解決,好嗎?」
心裡堵著石頭,寶柒看著面前的男人,煩躁了一個多月的情緒通通都湧了上來。喉嚨梗了又梗,到底她還是把火氣兒給問出來了,「冷梟,在你心裡到底有沒有家?到底有沒有把我當成你老婆啊?不說我了,還有你老爸……你連你爸都要瞞,有意思嗎?」
眸色一暗,冷梟撫上她的臉,「我沒得選擇。」
「呵呵,對對對,你沒得選擇是吧?好一個沒得選擇。不管了,你沒得選擇,我也沒得選擇,不管你怎麼說,不管怎麼樣兒,我今兒就不走了。」
有些氣話其實一直憋在寶柒的心裡,之前沒有地方傾訴。好不容易逮到冷梟了,還是被他這樣兒的欺騙,欺騙了不說,他又要趕她離開,說不定她這一走,又是一次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相聚的分離……
越來越急,一急,她就有些壓不住火兒了。
「二叔,你還記得嗎?你說過的,不會再隱瞞我。可實事上呢,每一件事兒你都在瞞著我。」
「寶柒,我答應你,明天就回去。」冷梟知道她的脾氣,在這樣的情況下,除了解釋別無它法,「nua和曼陀羅都在島上,今天晚上,天蠍島會變成一個人間煉獄……」
後面一句她沒往心裡去,卻把前面一句聽明白了。
又說答應她,他答應的事兒太多了。
換平時吧,寶柒這姑娘雖然偶爾擰著,可也算識大局識大體,可是受過那次生離死別的打擊,再次久別重逢她心裡的滋味兒就不一樣了。
或者說,她的潛意識裡,害怕再次失去和分別。
因此,哪怕明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點兒胡攪蠻纏,她還是牢牢地抱緊男人腰,說什麼都不肯撒手,「直說了吧,不管你上天還是入地,今兒我都跟定你了,放心我不會拖你後腿兒,我手裡有槍,我也能上去殺人。」
「寶柒!」
冷梟叱責的話,幾乎是從喉嚨裡喊出來的。一隻手急急去拽她死死環在腰上的小手兒,實在掰不開,他無奈地抬起她的下巴來,直直盯著,「我不想你出事,你明不明白?」
「我也不想你有事兒,冷梟,你又明不明白我的想法兒?」寶柒生氣地吼了回去,雙手加大了力道。
「你……」
「我知道你要說我無理取鬧,二叔,我就無理取鬧了,我只是不想離開你……我受夠了沒有你的日子。」
冷梟喉嚨一滑,閉著眼睛沒再吭聲兒。
兩個人再次在夜色裡對視著,半晌兒不再說話。
空氣冷沉了下來,氣氛凝滯了片刻。
心知自己有些過份,心知他都是為了任務,寶柒吼完了那句話,又有點後悔,腦袋偏向一邊兒擱在他肩膀上,只拿眼角的餘光去瞅男人冷峻的臉,觀察他的神色。
歎!
寂靜裡,冷梟沉默著,再次歎氣。天不怕地不怕,對誰都有辦法的冷大首長,唯獨對這個女人沒有辦法。
過了許久,他掌心撫上她的臉,低低開口。
「寶柒,你咋就這麼傻?」
「我就傻了……唔……」悶悶哼著,寶柒不服氣兒地反駁。
話音未完,下一秒,她的聲音就被男人惡狠狠地吞進了肚子裡。剛才還在向她生氣的男人,雙臂一緊,突然反守為攻,怒氣值化為了柔腸,傾身下去牢牢攬緊了她的腰身,一下抵在了夜色叢林下的樹幹上,一個炙熱得幾欲焚燒的吻,就堵住了她軸性的小嘴兒……
唔……唔……
瞪大了眼睛寶柒象徵性的掙扎了幾下,就放棄了抵抗,陷入了他火樣的熱情裡。夜色下的男人,稜角分明的面孔上,刀鑿般的鋒眉,鼻樑高挺,一股冷峻又堅硬的線條,散發出來的男性氣息攻擊十足。
無法用詞兒來描繪這樣的性感,或者說感性。
她的二叔,任何時候都是那麼好看。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他的雙眼,永遠那麼冷峻自恃,狼般閃著腹黑的狡詐。
嘴被堵住了,心裡也像被什麼東西給堵著了,一陣悶似一悶的思忖了幾秒,她輕輕環了過去,抱緊了他的腰。
四片兒唇久久地攪裹在一起,兩顆心『通通通』地敲打著不同的節奏和鼓點兒。一個不受大腦控制的吻越來越深,越來越密,越來越不夠。如同伊甸園裡被蛇給誘惑了的亞當和夏娃,久別的唇合在一起,便再也收不回去。
吻,如記憶中那麼美好。
你來我往的拚命廝磨著,伴著男人急促又濃重的喘息聲,唇與舌追逐著,糾纏著,狂風暴雨般的襲擊著……寶柒的大腦缺氧般暈乎著回吻上了他。舌尖蛇信子般伸出去,剛剛觸上他的就被逮了過去,在他排山倒海般的唇舌壓迫下,完全不受她支配和掌握了。
一個近乎瘋狂的熱吻……
持續,一直持續……
良久之後……
當兩個人終於氣息不穩地分開時,寶柒舔了舔粉潤的下唇,長長呼吸了幾大口氣,才恢復了正常的思維,嚴肅的說。
「二叔,那邊兒打得正厲害,咱們過去吧。」
說完,提著槍她就要走。不得不說,愛情的力量實在太過強大了,剛才又嘔又犯噁心的寶姑娘,一個吻下來,什麼症狀都沒有了,像一個要上戰場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志士,滿肚子的血性要噴發。
視線冷冷凝了凝,冷梟盯著她的後腦勺,沉默著獸類般喘息了幾秒,揚起拳頭,猛地砸在了樹幹上,晃動得樹葉直顫抖。
「這個權老四,真他媽會幫我找事兒。」
「二叔……」轉過頭來,寶柒歪脖子打量他,豎起了兩根指頭,「首長同志,我不會擔誤你的事兒,真的,我向毛爺爺保證。」
「你呀……」
一把拍在她腦袋上,冷梟低沉的聲音裡,有無奈也有憐惜。不過說來說去,他到底還是妥協了,又好氣又好笑地環住寶柒的腰身,就往天蠍戰隊臨時指揮所的方向走去。
「謝謝二叔……」
「……」
「別繃著個冷臉兒嘛,放輕鬆一點。你老婆又不是完全的廢物,我不會拖累你,安啦!?」
「……嗯。」
寶柒見他吃癟又無奈,心裡輕鬆了不少,小聲呵呵著胸腔裡情緒激盪。
兩個人誰也沒有料到,寶柒此去的無心之舉,卻真的救了冷梟一命。
——
再次感歎著天蠍群島的面積,寶柒在冷梟的帶領下,行走速度極快也花了約摸半個小時的功夫才穿越叢林,到達了冷梟的臨時指揮控制中心——他倆溫存過的山洞溫泉。
看到眼前熟悉的場景,心裡經常惦記著它的的寶柒,心裡的驚歎都無法形容了。
不得不說,二叔真牛!
山洞在地底約摸三十米左右,作為戰鬥主力的後防,確實算是整個天蠍島最為安全的地方了。即便有直升飛機轟炸過來,也不可能輕易破開它的防線。
而且,原本山洞的面積就挺大,在置入了電腦,監控,dps定位,c4i指揮系統等等辦公設備之後,一點兒也不顯得擁擠。
這一個多月來,他就呆在這兒麼?
寶柒沒有時間問,冷梟已經進入了戰鬥狀態。
現在的情況有些緊張,紅刺從其它戰隊調過來的人,正呈『品字型』的圍攻趨勢切斷nua和曼陀羅的後路。而天蠍戰隊的主力所在位置,正是與兩支恐怖份的正面交鋒點。
這是寶柒第一次近距離地觀摩與恐怖份子的交鋒。
心情麼……激動有,緊張有,忐忑有,擔心也有。
砰!
砰!砰!
不知道打哪兒傳來的槍聲,時不時傳入耳朵。這次nua和曼陀羅確實是有備而來的。他們揪結了約摸三四千名恐怖份子,乘了商船偽裝成海盜,攜帶著重型武器,甚至出動了直升機第一次大批量的襲擊了天蠍島,其勢力也不容小覷。
坐在指揮室的大班椅上,冷梟目光冷冽又凝重地觀測著面前的藍色屏慕,那正是c4i指揮控制系統。
藍光的映射之下,他冷峻的眸色,陰沉又刺目。
被他安置在一邊兒的寶柒,眼睛彎成了月牙兒。失而復得,死而復生,這兩個與好心情有關的詞兒,不停在她腦子裡盤旋著。她的身體越發放鬆了,一直望著認真工作的冷梟,眸底全是柔光。
「報告!」
一道嚴肅的報告聲兒,打斷了她的遐想。
「講!」沒有抬頭,冷梟的聲線裡,涼氣很重。
「首長,nua和曼陀羅那些傢伙,一路往西奔過來了……」
目光一冷,冷梟看著屏幕。而坐在他旁邊的通訊參謀,速度極快的十根手指頭不停觸及鍵盤。很快,面前的藍屏上就畫出了一個紅圈兒來。
紅色的圈兒,就是恐怖份子目前所在的地理位置。
冷硬的唇線抿緊,冷梟暗沉的眸色涼了下來,偏過頭去,凜冽駭的殺氣,已經無法掩飾了。
「傳我命令,將他們引入死亡森林。」
「是!」
登登登……
軍靴聲踏過,戰士領命下去了。
而冷梟嘴裡的死亡森林,它並非真正的森林。正是在外界有著各種傳聞的血腥之地——天蠍島專門用來秘密關押不便見人的犯人使用的地方。
不是真正的森林,為什麼又說它是森林呢?因為它模仿了森林的構造,類似於森林裡的毒蛇猛獸和毒氣霧瘴樣樣兒不缺。而且死亡森森裡的地型十分奇巧,據說在修建的時候,刻意模仿了古時候的九宮八卦陣。不是自己人,一旦走進去這輩子就不要想再走出來了。
c4i指揮系統確實非常先進,坐在離它不遠的地方,寶柒可以非常清楚地看著一群恐怖份子正在往『死亡森林』裡進發……
她沒吭聲兒,當自己不存在。要說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下,坐在這兒的人也得有超強的心理素質才行,要不然自己就會被那氣氛給膈應死了。
很快,紅點進入了死亡森林。
而原本就安裝在死亡森林裡的監視系統終於派上用場了,監控畫面跟著就有了顯示——
寶柒看著畫面,心裡咯登咯登直發毛。
那個地方,算是天蠍島最為神秘的所在了吧——荒涼,黑暗,叢林,沼澤……而且,它也正是當初關押游念汐的地方。閔子學也關押在裡面。
不過二十來分鐘,死亡森林,果真成了人間煉獄。
幾個監視畫面在不停切換著,可是不管怎麼來回切換,都可以聽到恐怖份子們比野獸還要淒慘的慘叫聲。隊伍很快便分散了,一隊人在狂奔,一陣人在嘶心裂肺叫嚷,一隊人正在與一條碗口粗的大蟒蛇對抗。大蟒蛇吐著長長的舌信子,看得人頭皮發麻……
更發麻的是,她看到了蟒蛇背後的一個巨大鐵籠子……
在那個鐵籠子裡,出現了她很久沒有見過的噁心男人——閔子學。他沒有死,不過……她猜,他寧願死。
老實說,這樣兒的畫面,真真兒有些凶殘。
即便明知道這些人都是在咎由自取,但她看著看著,還是強烈地感覺到了胃部湧上的不適。深深呼吸著,她便別開了視線,不再去看監控的屏幕了。
恐怖氣氛在屏幕上放映著……
恐怖感覺籠罩在整個天蠍島上,籠罩在整片兒死亡森林裡。
一聲又一聲絕望的哀鳴裡,好像整個世界都是讓人汗毛倒豎的嘶吼和瀕臨死亡的慟哭。
時間過得特別慢……
一個個打著大呵欠,慢慢的,久未睡好覺的寶柒撐著眼皮兒有些為難了。實事上,後來想起她都有些佩服自己,在這樣恐怖的情況下,她竟能倒在椅子上就睡了過去。
只不過夢裡全是……蛇!
太陽終於從東方升起了,當耀眼的光線從洞口射進來的時候,屏幕上的一切都結束了。
一支三千多人的恐怖份子,就這樣兒被冷梟給收拾了。最重要的是,紅刺沒有戰鬥減員,沒有廢掉一兵一卒,就連使用的子彈都節約到了極點。
沉睡中蹙著眉頭的寶柒,身上搭著冷梟的外套還在夢魘。
突地,臉上傳來一陣搔癢,她條件反射地縮了縮身體,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
「蛇……好大的蛇……」
冷梟好笑地拍拍她的臉蛋兒,「寶柒,醒醒!」
吁,不是蛇,是冷梟。
徹底睜開了眼睛,寶柒甩著頭清醒了一下。看著面前一夜未睡,帶著青幽胡茬依舊帥氣逼人的男人,好半晌都沒有出聲兒。
山洞裡一片靜寂,大概為了給他倆騰出空間來親熱,裡面原來的工作人員,全部都譴散出去了。
執意留下來卻沒有幫上半點兒忙,寶柒有些無奈。
「二叔,現在什麼情況了?」
「該死的死了,其餘被俘虜了。現在,我們正準備用曼陀羅的首腦上野尋和他們交換閔家的叛徒。」
冷梟的話,顯然讓寶柒吃驚了。
訝然地看著他,她低聲喃喃,「上野尋?他不是死了麼……難道他也沒有死?」
眼色抽搐了一下,冷梟寵溺地攬過她的腰來,喟歎道,「傻妞兒,我都沒有死,他自然也沒死。」
「他又跟你合作了?!」
「嗯。」
「他束手就擒,作了你的人質?爆炸也是你倆策劃的,現在你活過來了,你宣稱俘虜了他……?」
「嗯。」
一問一答的方式適合梳理情節,寶柒聽著冷梟的解釋,若有所誤地點了點頭,在這個天蠍島都在迎接勝利的時刻,終於明白了冷梟這個偉大的棋手,在下著怎樣的一盤兒棋。
說得直白點兒,既然冷梟沒有死成,上野尋自然也不能死。甭管他們編個什麼樣兒的借口跟上頭交待,他至少現在還得活著,活著還能謀取利益,多好?!
厲害啊!
冷梟的整個計劃,堪稱天衣無縫。
認真說太過複雜,寶柒稍稍作出個簡單的分析,無外乎就幾個點兒。
第一,受到了閔老頭兒威脅的他,不得不顧及冷老頭子乃至冷家的聲譽。私自放跑政治犯,一個賣國罪誰都承受不起。因此他假裝受了閔老頭兒的脅迫,任由他的人將自己帶走交給了上野尋,然後由著閔老頭兒用他來與冷老頭子做交易。
第二,與上野尋同時演出了一齣好戲,讓閔老頭兒的人質突然就變成了一個死物,那個直升機的爆炸現場是假的,死的人是曼陀羅幾個下屬。不過,為了讓閔老頭兒相信他死了,而且是和上野尋一起死了,他不得不斷絕與家人的聯繫,除了少數幾個人,誰也不能說。
第三,失去了肉票的閔老頭兒不想前功盡棄,心有不甘的他,一方面暗喜冷梟的死亡,一方面為了救出閔子學,他勢必要孤注一擲,利用nua和曼陀羅對紅刺乃致整個天蠍戰隊的仇恨,以熟悉地形有必勝把握為由,率人襲擊天蠍島。失去了上野尋的曼陀羅沒了主心骨,又急著報仇,相信了他的話,主動鑽入冷梟的圈套,一下子全軍覆沒。
第四,正是冷梟目前正在行動的,讓曼陀羅那邊兒交出賣國賊閔老頭兒,然後再把『人質』上野尋給放回去,這一箭,又射了雙雕。而現在,他正在等對方回話。
正在這時候,山洞裡的辦公桌上,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與寶柒對視一眼,冷梟目光涼了涼,按住她的肩膀,伸手接了起來,「喂……」
不料,電話那邊兒的聲音,不是曼陀羅的現任掌事,而是閔老爺子陰惻惻的笑聲兒,「冷梟,你真的以為你贏了我麼?」
冷眸微動,在他半陰半陽的不平常語調裡,冷梟警覺地瞥了一眼石洞環境,沉住氣冷冷說,「不然,你以為呢?」
「梟子……」換了一個較為親熱的稱呼,閔老頭兒幽幽一歎,長輩叮囑晚輩似的放柔了語氣,「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聽好了,你現在馬上把子學給我送回來,我保證我們閔家的任何人,再不會踏上國土半步,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樣?」
冷冷一哼,閔老頭兒咬牙切齒,聲音又陰又寒,「要不然,你很快就會知道結果……」
冷梟眸色一暗,聲音又冷了幾分,「你覺得,你有這個本事麼?」
「哈哈哈,梟子,你太低估我了。你真以為我在部隊幹了一輩子,白給的啊?你真以為我老閔就沒有一個捨得為我賣命的人了?」挑釁的聲音中氣十足,閔老頭兒的樣子,像是果真恨到了極點。
「扯淡!你要有人,能不知道我還活著?」
「那是因為你的保密工夫做得實在太好。連你爹和你媳婦兒都不知道,我能指望他會知道嗎……?關於這一點兒,我還真佩服你梟子。你說說同在一個天蠍島,在這次行動開始之前,有幾個人知道你冷梟還他媽活著?!」
一句話說完,閔老頭兒恨到極點,聲音數次拔高兒,又吼又叫,聲音大得坐在冷梟側面的寶柒也能聽得分明。
有人?要冷梟好看?!
寶柒腦子轉動著,不停琢磨著閔老頭兒話裡的意思,目光睨著冷梟硬朗的下巴出著神兒。
突地,她腦子一陣激靈,一把搶下了冷梟手裡的電話甩開,拽著他的袖子就往外跑。
「二叔,快,先出去——」
見到小女人突然凝重的表情,冷梟眸色暗了暗,不過卻沒有停下來,一邊跟著跑一邊沉聲問,「怎麼了?你發現啥了?」
寶柒沒有來得及說話和解釋,拉著男人的手勁忒大,兔子般的速度竄得極快。然而,還是慢了一步,就在他倆剛剛跑到離洞口不足三米的地方,一聲巨大的爆炸聲兒便響徹了耳際。
轟——
轟隆隆——
爆炸聲後,整個山洞都開始搖晃了起來,石壁上受了震動而剝落的石塊兒直往下飛濺,整條長長的梯形石階走道也劇烈的晃動了起來,兩個人站在上面搖搖欲墜。
更加可怕的是,爆炸的震源位置,正是兩個人剛才坐的那個辦公區域。
辟啪——
石破天驚的一聲巨響後,一個大大的石頭塊兒就在寶柒的注視下往冷梟身上砸了下來。
見狀,寶柒顧不得自己的安全,剎時間,只有一種叫著條件反射的東西支配著她行動,她整個兒撲了過去……
接著,她的大腿上傳來一陣劇痛。
腿,中招兒了!
好在她撲過去的力道極大,直接將冷梟給撲開了兩三米。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瞬息萬變的下一秒,她整個人已經被冷梟抱了起來,姿勢極帥的騰空飛了出去。
轟隆隆,剛才站立的地方,成了石塊兒置身場……
真可怕!一不小心就得丟掉小命兒。
冷梟將寶柒的腦袋捂在了自己懷裡,又是幾聲石塊的『哧哧』擠壓聲兒後,石洞的大門被幾塊兒大石頭給堵住了,爆炸塊還在繼續。
可想而知,下面埋了多少炸藥?!
回望著那個已經成了一堆亂石的地方,寶柒後怕地抱緊了冷梟的胳膊,聲兒都顫了,「二叔,真險……」
「不要探頭。」
一把將從懷裡冒出頭來的她按下去,冷梟聲音驟冷,移動了一下兩個人的位置,將懷裡的女人隔擋在了一處沒有垮塌的石壁和自己之間,用身體為她擋住了飛濺下來的小石屑。
「寶柒,你怎麼會想到那裡有炸藥?」
腿上的疼痛讓寶柒呲了一下嘴,搖頭,「我?哦,我不知道這裡面有炸藥啊?誰說我知道了?!」
「那,你拉著我跑?」冷梟目光淬著寒裡,鋒眉滿是殺氣。差點兒陰溝裡翻了船,可想而知他的火氣有多大。
靠在他的懷裡,脊背抵著石壁,寶柒想了想,小聲兒地分析了起來,「這個麼,就是女人的重要性了,知道不?閔老頭兒他斬釘截鐵說他在部隊裡也有人,我馬上就聯想到了你手下的人裡面,肯定有他的內鬼。接著我又想,你一個多月都呆在這個山洞裡面,閔老頭兒都敢給你下斷言要讓你好看,那為什麼?最佳作案的場所,自然就在這裡了。所以麼,我覺得還是先跑出去為妙……」
「這個性別有關係?」
「當然有關係,男人都相信手底下的兄弟,可我是一個小心眼兒女人,就沒有那信任度了……」
抿著冷唇,男人沒有說話,目光涼了又涼。
一轉頭,他黑眸炯炯地望著在爆炸後完全變了型的山洞,在陸續往下墜落的石塊兒聲裡,心裡大概能猜測出七七八八了。
那個內鬼不知道他沒死,炸藥更不可能是在這一個多月的期間埋下來的。仔細想來,只有一種可能了,早在他當初修建這個溫泉山洞的時候,女兒入獄,侄子癱瘓的閔老頭兒,就已經找人做好了手腳,只不過炸藥一直沒有機會引爆。
那麼分析出來,當初負責這個山洞修建的人其實就那麼幾個。而現在又能在天蠍島有機會引爆炸藥的人……最多不會超過三個。
寶柒說得對。
他太大意了,太相信自己人了。他千算萬算,也沒有算出來,在他一隻手帶出來的天蠍戰隊裡面,會有一個閔老頭兒的人。所謂『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大概指的就是這個了吧?
不過,閔老頭兒說得也對。
想他在部隊裡幹了一輩子,幾十年的經營怎麼可能沒有幾個他自己的貼心人兒?
約摸兩分鐘之後,山洞裡的爆炸餘波終於停下來了。
冷梟陰沉的目光落在了寶柒的臉上,見到她臉色有些蒼白,心懸了起來,伸手撫上了她的臉,「有沒有受傷?」
這個……
寶柒不太能確定傷勢,剛剛被石頭砸到的時候,不太痛,最大的感覺就是麻木了。稍一思索,她暗暗咬了一下牙,笑著衝他搖了搖頭。
爆炸過去了,兩個人都還活得好好的。這樣的情況已經是萬幸了,受點兒小傷對她現在的心態來說,真心不算大事兒。
劫後餘生,人會更灑脫。
憐惜的撫著她,冷梟蹙緊了眉頭,「傻丫頭,下次不許那樣撲過來了,知道嗎?保護好自己就行。」
扯了扯嘴角,寶柒心虛的瞄他,「二叔,我說過了啊,我來天蠍島,就是為了救你來的,保護你來的。」
捏捏她的臉,冷梟勾唇不語。
話又說回來,今兒要不是因為有了寶柒在,依著剛才那陣炸藥的量和它們的威力,冷梟還真不敢說自己能全身而退,好好地離開這個山洞,說不定爆炸的時候就真的陣亡了。
「你不服氣啊?」寶柒縮在他懷裡,小聲兒地咕噥著。
冷梟攏緊的眉峰微微鬆了開,輕微地歎一口氣,「服!怎麼敢對媳婦兒不服?」
「還學會貧了?」雙手伸出來攬在男人的脖子上,寶柒皺著眉頭,輕輕喘了一口氣,「二叔,咱們怎麼出去了?」
「不怕!」男人攔腰抱著她起身,就想往洞口方向查看情況。不料這麼一碰觸,就聽到了她隱忍疼痛地『嘶』聲兒。
「寶柒,你受傷了?!」
「小事兒!」抽著氣兒,寶柒覺得自己劉胡蘭了。
眸色一沉,冷梟趕緊將她放在了一塊相對平整的石頭上,蹲下身來查看她的情況,「這,還是這兒?」
「對對對,就那兒……」
低頭吻吻她的額,冷梟脊背上竄出冷汗來,感覺比他自己受傷糾結了許多。手掌摸到她的腿上時,滿手黏濕的液體讓他驚了一下,再顧不得其它了,一把將她的褲腿兒撕開,露出被石頭砸中了的傷口。
那個傷口,比寶柒想像中要嚴重了許多,不僅僅只是擦破了皮肉那麼簡單。在一大圈兒的淤青烏紫色裡,正滲出一道道鮮血來。
「絲,輕點兒。」
「剛才怎麼不說?」
「剛才痛麻木了,現在你一碰就遭了老罪了。」
心疼地看著她蹙起的小眉頭,冷梟低沉的聲調快要扭曲了,「忍著點兒,我給你包紮。」
「哦!」
查覺到自己的語氣不太好,說完他又放柔了聲音,「沒事的寶柒,不出五分鐘,就會有人進來了……」
「哦!啊?!你這麼有信心?」
男人冷眸掃向她,沒有再吭聲兒,飛快地直起身來就撕掉了自己身上的襯衣,再蹲身時,動作熟練地在她大腿的傷口上紮緊,又纏繞了好幾圈兒,撕了幾次衣服,才將血給止住了。
「痛就出聲。」
呲牙咧嘴的看著他,寶柒的樣子,像在笑,可笑容又有些變形。他哪兒會知道,她雖然身上在痛,心底卻暖乎。
「二叔,我沒事兒,你不要擔心我。」
不矯情,不持寵生嬌的姑娘是惹人愛的。男人憐惜地捏捏她的小臉兒,正待說話,下一不知卻摸到她被冷汗給濕透的背脊。
磨著牙齒,他說話的聲音又沉了幾分。
「還說沒事兒,痛就咬我。」
吸一口氣兒,寶柒喘息一下,為了不讓他心裡內疚難受,她耍起了小無賴,「嗤~過份了啊。那啥,我又不是你的小狗兒,我憑什麼咬你,是吧?」
「強!」
一個字說完,冷梟避開她腿上的傷口,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來在自己大腿上坐好,撫著她的後背,「寶柒。」
「嗯?在呢,說!」
因了大腿上的傷勢,寶柒覺得自個兒說話挺平靜的,可是那嗓子眼兒裡的聲音,就不受控制地哆嗦。
「為了我,連命都不要了,你缺心眼?」
寶柒還以為他要說啥嚴肅的話題呢,壓根兒沒有想到會是一句走岔了的感謝話。斜歪著眼睛怒視著他,她惡狠狠瞪了幾下,又歎著氣,吸著鼻子,數落起他的罪過來。
「你才知道呀?失蹤,死亡,追悼會……沒良心的臭男人。你根本就不知道,我這一個多月的日子是怎麼過來的……!」
寶柒極感傷的一段話,讓男人頓時紅了眼睛。
雙臂緊緊收擾,他將她柔軟的小身板兒靠在自個兒的胸前,越抱越緊,直到緊得再不留半絲縫兒。
「寶柒,我都知道。」
「知道還忍心折騰我?!瞞了我不說,你還瞞你老爹,你都不知道,老爺子人都瘦了好大一圈兒了……」雖然從剛才的爆炸事件上,寶柒更加確定了男人有不得己的苦衷,卻還是忍不住小女人式的埋怨。
半瞇著眼睛,冷梟低頭,審視著她的臉。
「你和我爹,和好了?」
算和好了麼?!寶柒心裡怔了怔,略略一撇嘴,「差不多,算是和好了吧,反正我現在也不討厭他了。」
摟緊了她的腰肢兒,冷大首長皺緊的眉頭舒展開了,看著寶柒的時候,目光多了些笑意,幾個字說得意味兒深長。
「好了,那就好。」
咦,他的話啥意思啊?
寶柒噘著嘴瞧著他,左右尋思了老半天兒,總算是琢磨出滋味兒了。
得,又被老狐狸算計了!
磨著小尖牙齒,她拉著男人的脖子猛地一使力,將他的腦袋拉低了下來,惡狠狠地瞠目怒叱。
「好你冷梟啊,敢情這個也是你裝死的目的?」
冷梟目光閃動,噙上了笑意,卻不答。
深呼吸,再吐氣,寶柒狠狠捏他的後脖勁,心底總算豁然開朗了,「老狐狸,你可真陰啦,不僅算計nua,算計曼陀羅,算計閔老頭兒,還算計了我,算計了你老爹。」
掃她一眼,男人揚起唇角,使勁兒揉了揉她的腦袋,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我媳婦兒,總算不太笨。」
「冷梟,你個大混蛋,王八蛋——」
舉起雙手攥緊的拳頭,寶柒雙手粗暴地捶打在男人的肩膀上。
「傻丫頭,瘋癲了?」
低頭噙住她的唇,冷梟將她的撒潑勁兒,徹底杜絕在了源頭上。
嘴裡『唔唔』了好幾下,寶柒使勁兒別開頭來,怒斥的聲音裡夾帶著幾縷不著邊兒的笑痕,「你個不要臉的東西。」
這個男人的腹黑性,真真兒到了某種不要臉的程度了!
此話怎講?!
上面她沒有總結出來的內容,還有第五點。
其實一直以來,冷梟心裡非常介意她和他老爹之間無法化解的矛盾。一面是老婆,一面是老爹,對於任何一個男人來說都會是一道破不了的難題。
厲害如冷梟也不例外,夾在中間的他,能怎麼辦?
因此,這個乍死的事情,不僅讓他全殲了nua殘餘還有曼陀羅大部,成全了上野尋,換回了閔行之,另外第五點就是他非常私人的目的了——利用自己的死亡來化解寶柒和冷老爺子之間的矛盾。
只有有他在,寶柒和冷老爺子之間的膈核就消除不了。哪怕就是有消除的一天,誰又能算出時間呢?或許一兩年,或者一二十年,冷老頭兒一大把年紀了,他能不能等得起?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在冷梟的考慮範圍之內。
一件事情,算計了無數的人,確實算他狠。
「寶柒,對不起,讓你擔心了——」輕輕替小女人順著氣兒,冷梟摟著她的腰,脊背靠在潮濕的石壁上,聲音滿是歉意。
哼了哼,寶柒氣兒沒有消。
再說,雖然她不腹黑,多多少少也得學學腹黑吧?
於是乎,手指緩緩地抬了起來,她忍著疼痛,笑容燦爛地靠近了男人冷峻的臉龐,媚眼如絲,一眨不眨地盯緊了他,手指扼在他脖子上時,突然加重了力道一捏。
「老公——」
用著情人般暱喃的親密語調,用著輕柔又甜蜜的聲音,她手下的動作卻陰狠得不行,「老公,你知不知道呀,我真的好想好想掐死你啊!啊啊啊!」
「反了你了?」
脖子僵硬著,冷梟的指腹摩挲著她的臉蛋兒,趁她不備反手圈了過去壓下。不料剛一觸上,寶柒就尖著嗓子喊了起來,「別別別,不要啊,我的傷口,痛。」
冷梟皺著眉頭,身體一頓,立馬直起身來,「沒事吧?」
寶柒心裡暗笑。
果然,還是這招兒好使!
「老公,你要再說一句你愛我,我傷口肯定不痛了。」
知道他不樂意說肉麻的話,可這會兒心氣不平的寶柒同志,偏生就喜歡專挑他不開的那壺水。
冷梟沉默著抿緊了唇。
大約過了十來秒,他才悶悶出聲兒,「你還是掐死我算了!」
額……?!
孺子不可教了!
就在冷梟掐定的五分鐘範圍之內,山洞口外面的戰士,很快就將攔道的石塊兒挪了開去,鐵錘一陣敲打,洞口便敞亮了起來。
緊接著,呼啦一下,十來個穿作訓服的戰士湧了進來。
「首長,你倆沒啥事兒吧?」
「首長,嫂子——嚇死我了,奶奶的熊!」
「哎喲,萬能的祖宗,你倆沒事兒真太好了。」
在戰士們七嘴八舌的擔憂聲裡,冷梟抱了寶柒起來,迎著剛剛鑿開的石門往外走時,調侃和輕鬆的笑臉便斂住了。一邊兒往外走,他一邊聲音陰冷地傳下命令。
「聽著,將負責山洞溫泉建造的人給老子……」
「報告首長——」小跑過來的晏不二打斷了他的話,帶著滿頭的大汗,他站直了身板兒匯報說:「負責內勤的王幹事……在五分鐘前,飲彈自盡了。」
「他媽的!」
果然,有人幹了這齷齪事兒!
低咒一句,男人冷色的雙唇緊抿著,微微挑了一下眉頭,整張俊朗的臉色都陰沉了下去。
「喂,二叔?!」在他懷裡的寶柒,自然查覺到了他的神色。瞭解他被人背叛的難過,她尋思著就打趣了起來,「喂,你還沒有背過我吧?要不要試一試?」
都說小孩子在成年後,一般都會幻想在爸爸背上的感覺。那是一種缺乏安全感的心性兒。
寶柒也有這樣的小願望。
不過這會兒更多的心理,是為了轉移冷梟的注視力,不讓他去想那個叛徒。因此,仗著自家的大腿受傷,她便不要臉地要求了起來。
男人眸色略沉,在她小臉兒上掃了一眼,就將她放了下來。然後他蹲下身來,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上來吧!」
心裡一暖,寶柒張開手臂,輕輕地趴在了他寬厚的背上,舒坦地勾起了他的脖子,「誒,感覺真不錯。爸爸死了之後,就再沒有人這麼背過我了。」
孩子氣的語氣和動作,讓冷梟不免失笑。
小女人清馨的氣息在他耳朵根上流轉,這樣兒耳鬢廝磨的風月無邊時,他難免地心猿意馬了起來。大手摟住她尖翹的小臀往上托了托,手指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狀若無意地在她某個微凹的小縫上往裡一按。
「靠!」
看著走在前面的一隊戰士,寶柒的臉蛋兒噌的一紅,偏頭過去就咬他耳朵,「不要臉。」
冷梟皺著眉頭看她,鬆開了手,「不小心的。」
「誰信啊?!」寶柒死死勒住他的脖子,「明明就是故意的!」
「那,做了初一,得做十五吧?」
男人輕聲戲謔,說話間手指更加用力地又按了按。在她淺淺的抽氣兒聲裡,他心情頗好的笑了兩聲兒,邁開大步子往營區走。接著出口的話,即嚴肅又認真,好像他壓根兒就沒有幹過那流氓的舉動一般。
「一會兒,找人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嗤~」
處理傷口絕對是一個小問題,打掃烏煙瘴氣的戰場殘骸更是花不了多少時間。
差不多二個小時左右,事情就搞掂了。
天蠍營房的辦公室裡,寶柒正看著冷梟處理後續事情,頭頂上空就傳來了直升飛機螺旋槳的轟鳴聲。
「報告——!」
一道急促有力的聲音後,晏不二進來了。
「講!」冷梟盯著電腦屏幕,沒有抬頭。
晏不二聲線兒不變,一五一十地匯報,「報告首長,曼陀羅送回來了閔行之。」
動作挺麻溜兒!
知道了上野尋還活著,而且成了冷梟的人質。閔老頭兒的爆炸又顯然失敗了,如此一來,曼陀羅組織的人不敢擔誤怠慢,急巴巴地就將閔老頭兒給送了回來。
撐著額頭,冷梟目光微沉,「和他們換。」
寶柒懶懶地躺在椅子上,身體沒有動彈……
想著上野尋的身份,想著他又一次『虎口脫險』,回去了之後還得繼續效忠他的天皇陛下,不免好笑。
不一會兒,直升機的轟鳴聲兒消失了。
又過了一會兒,辦公室外面的敲門聲再一次響起。
咚咚咚……
「進來——!」
門推開了,接著,不知道打哪兒跑過圈兒的晏不二,大汗淋漓地跑了進來,敬禮,「報告首長,上野尋有一個要求。」
「什麼要求?」
「他要在臨走之前,見見,見見……」晏不二的目光有些閃爍,支吾了好幾下,在冷梟銳利的目光掃視下,才嘿嘿笑著將眼睛望向了寶柒,「上野尋他要見嫂子。」
眸色一暗,冷梟緊繃的臉側了過來,冷眸注視著寶柒。
上野尋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要求?
寶柒抿著唇,回望冷梟沒有說話。
冷梟一動不動,深邃的眼底看不出波瀾,更猜不出心裡所想。沉默了幾秒,他手指輕輕敲了敲桌沿兒,冷著嗓子命令,「先把閔行之押下去。」
「是,那上野尋的事兒……?」
面無表情地走過來,冷梟寵溺地攬著寶柒的肩膀,「想不想見見他?」
啊哦,霸王龍轉性了?懂得徵求意見了。
神色凝重地遲疑了一會兒,寶柒才輕聲兒問他,「二叔,你覺得上野尋會有什麼話對我說?!」
瞥著她,冷梟沒有說話。
寶柒視線探究地望過去,「二叔?!」
「嗯?」目光微微一瞇,冷梟拍拍她的腦袋,「見見吧。」
太過大方必有詭異啊?!
寶柒盯著他的眼睛,蹙著眉頭,輕笑,「你不吃醋了?」
冷睨著她的眼,男人冷聲兒哼了哼,不置可否。
不過,明顯沒有吃醋的感覺嘛。丫的,又在玩什麼把戲?
一時間,寶柒猜不透,拎不清,只能撇著嘴巴,不解地看著男人冷冽無波的俊臉。由著他將自己抱起來,大步往停機坪的方向走。
——
從營區到直升機停機坪,走路大約花十五分鐘。
冷大首長顯然不太急,抱著她慢吞吞地走過去,花了足足二十分鐘。
寶柒看到那輛直升機了,它的螺旋槳掀起一層層的氣浪,將地面上的樹木吹得彎起了腰。
到了點兒,冷梟沒有停留,緊抱著她就上了直升機。
機艙裡,坐著的男人戴著大大的蛤蟆鏡,不是曼陀羅組織的首腦上野尋,又是何人?
可瞧著他熟悉的輪廓,寶柒心裡始終犯迷糊。
和方惟九,也太像了吧?!
上野尋的目光,斜斜掃視著冷梟懷裡的女人,緩緩勾起了唇角來,露出邪魅又複雜的笑容,「冷大首長,合作愉快。」
「有事說。」
面無表情地站在他面前,冷梟收了收臂彎兒,將寶柒抱緊,佔有性十足的動作,惹得上野尋綻開了笑容。抿著唇望著他倆,上野尋胳膊肘兒優雅地肘在了機艙的邊沿,似乎就為了挑戰冷梟的極限一般,說得十分認真。
「冷大首長,我想單獨和寶柒談談,可以嗎?」
危險的眸子一瞇,冷梟臉色鐵青,「不行!」
「呵,我又不會吃了她?!只不過拜託你稍稍迴避一下罷了。就憑咱倆的合作關係,不能通融麼?!」
低頭看下寶柒,冷梟沒有吭聲兒。
寶柒知道他在徵求她的意思。
想了想,她衝他點了一下頭。
沒有法兒,她正巧也有許多疑問想要問上野尋。
目光沉沉地盯著上野尋,冷梟放下了她,安置在機艙邊上野尋準備好的軟椅上,「我就在外面。」
「行。」寶柒坐下來,含笑揮手。
冷梟離開了。
機艙裡,就除上她和上野尋兩個人了。
寶柒挑眉,「說吧?有啥想說的?」
優雅地推了一下臉上的蛤蟆墨鏡,上野尋露出半張英挺的俊臉來,聲音卻沒有方惟九那麼痞性。
「寶妹妹,你不怕我?」
「我為什麼要怕你呢?」直視著尋少邪魅俊美的半邊臉兒,寶柒的唇角往上一揚,聲音清淺婉轉,「既然我老公把我放在這裡,那就證明他有絕對的把握你不會把我怎麼樣,我又何況怕你?」
呵……
上野尋輕笑著,凝視她的眼神兒,又專注了幾分。
「寶妹妹,我就喜歡這樣的你,自信,陽光,不做作。」
「謝了。」寶柒嘴角抽了抽,挺江湖的昂著下巴,「你有啥正事兒,就直接說吧。」
勾一下唇,上野尋點了點頭,蛤蟆鏡遮掩下的臉沒有太大弧度的動作,語氣平淡得像對久不見面的老朋友聊天兒,「大概這次我離開了,就不會再回來了。有件事我特別好奇。」
「說唄!」
「我在你的心目中,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男人?」
這個……
對於他的問題,寶柒始料未及。
目光掠過他無法窺到面色的臉,她頓了頓,笑容綻放了,「話說,我的答案,對你來說重要嗎?」
挑了挑眉頭,上野尋笑笑,「隨便問問,你也別當真。我就是特好奇,你就按心裡的想法說就行。」
抿一下嘴巴,寶柒不答,卻反問,「那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你說。」
「你是方惟九,還是上野尋?」
眉梢挑起,上野尋的墨鏡再次往上推了一下,「很明顯不是麼?你看我跟他,哪點兒像?」
「我也很好奇,如果你不是方惟九,我很難想像他為什麼會每次都那麼準確的出現在我面前,就算他找私家偵探,也不太容易辦倒吧?」
「呵……」淺瞇著眸子,上野尋笑望她,掩藏在鏡片兒下目光,怎麼也看不穿,「你想知道麼?那我就告訴你。這事兒說來很簡單。在他受傷出國之前,壓根兒他就不知道有我這個哥哥的存在,不過我卻知道有他這個弟弟,知道他的一切。」
「然後呢?」
「然後我知道他對你有意思,做為兄長,自然就幫他一把。」
「再然後呢?」
「再然後,我就把你的行蹤讓人用電郵的形式發給他。當然,一般都是在我需要他出現的時候。」
「再再然後呢?」
「再再然後……沒有了。」
沒有了?
脊背上倏地一涼,寶柒面色斂住了,「沒有了是什麼意思?」
好笑地聳了聳肩膀,上野尋擺開大長腿兒,「沒有了的意思就是,他在泥石流的時候為了救你,差點兒嗝屁了,作為哥哥,我去見了他。身份曝光了,就不需要發郵件了,自然也就沒有了。」
竟然是這樣?
寶柒盯著他的眼睛,似信非信。
上野尋的神色十分坦然,不像在說謊。
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寶柒再一次相信了,釋然了,牽著唇笑笑,她玩笑說,「這麼說起來,你們兄弟倆的感情還不錯嘛。」
「是不錯。」
捋一下頭髮,寶柒望向機艙外,片刻又轉過頭來,「我的問題問完了,現在輪到我回答你的問題——怎麼說呢,你在我的心裡嘛,其實沒有太大的印象。」
沒印象,多毒的回答。
抿起唇角,上野尋面色的改變被鏡面兒擋住了,沉默一會兒,他單色含糊地又問了一句,「難道說,你心裡不恨我嗎?」
「我為什麼要恨你?」寶柒蹙眉,乾脆利落的反問。
「我綁架過你,利用過你,也傷害過你。」
「可你現在不也和冷梟合作了麼?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咦,那句話是不是這麼說來著?」
狠狠閉上了眼睛,上野尋的樣子,比任何時候都要嚴肅,「那寶妹妹,我可以這樣理解麼,你的意思就是說,你心裡,其實不恨上野尋?」
訝然於他的態度和摸不著頭腦的問題,寶柒眉眼間浮出了笑意來,搖了搖頭,淡淡地說,「我不恨。」
「真的?!」上野尋眉頭鬆開,身體激動的前傾,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喂,幹嘛啊你?」一把將手指抽了回來,寶柒再次望向機艙外面,想到冷梟還在等她,便沒有聊性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沒有我就先走了。」
上野尋勾了勾唇,微微收起空掉的手,放鬆了語氣,「沒有了。」
淡淡地看他一眼,寶柒抿笑著沖機艙外面的冷梟招了招手。
「上野先生,回見了……」
「回見。」
上野尋還是那副表情,不易辯,不易解,更看不分明。
告別了他,寶柒被冷梟抱下了直升機,一步一步遠離了。
「二叔,那個上野尋,今兒怪怪的。」
「怎麼怪了?」
「我也說不上來。」雙手攬著他的脖子,寶柒思索著上野尋反常的問題和行為,又一五一十地講給了冷梟聽。
在她的敘述裡,身後的直升機,螺旋槳再次轉動了起來。
聽著那轟鳴怕聲音,寶柒沒有回頭,一直小聲兒和冷梟說著話。突然,就在直升機的轟鳴聲裡,半空中驟然劃過一道石破天驚的巨響。
轟——辟啪——
怎麼了?!
寶柒條件反射地轉過頭去,頓時驚呆了。
爆炸聲是上野尋乘坐的直升機發出來的,爆炸聲裡,一團團黑霧濃煙升騰著籠罩了幾乎半個天際,嚙人般的黑色蘑菇雲一朵一朵飄浮了起來。
捂著臉,寶柒嚇住了,「二叔,上野尋他!?」
彭——
又是一聲兒爆炸,直升機在天際搖搖欲墜的晃動了幾下,開始往下墜落了。
寶柒說不出話來,愣在冷梟的懷裡,不知道上野尋究竟在唱哪一齣戲。上次的爆炸是假死,那這次呢?!
「他死了麼?」
冷梟面無表情地抱著她,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上野尋自行點爆了直升機的瘋狂行徑,態度從容,表情平靜,語氣更是沒有半點兒感情。
「他自己的選擇。」
自己的選擇?!難道真自殺了?
看著一片片墜落的飛機殘骸,寶柒心裡突然有些揪,「二叔,你說他這又是何必呢?完全沒有理由啊。他現在回r本去,照常可以效忠他的天皇,你不都為他找到了足夠的借口和理由了麼……這麼死,真的太悲壯了。」
低頭吻了吻她的臉,冷梟聲音低了幾分。
「我們回去,他們會清理現場。」
「哦……」
訥訥地著說著,寶柒不時回頭,看著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那樣兒在眼前消失,沒有人可以當做不曾發生。因此,儘管寶柒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但她攬在冷梟脖子上的手臂,還是稍稍有些僵硬。
她真的想不通。
沒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上野尋他為什麼要選擇這樣兒自爆身亡?自爆身亡前,為什麼又要莫名其妙問她那些話。
她想不出來,冷梟也回答不了。
難道這事兒,真得成為一個無法解開的謎團了?
——
翌日,天氣晴好。
冷梟帶著寶柒返回了京都。
寶柒腿上的傷口縫了兩針,說起來不算大傷,但是在冷大首長的強烈要求和堅持下,她還是無奈地住進了讓她心生恐懼的軍總醫院。
大概前一段日子過得實在太累了,她躺在醫院的病床上,一個迷糊覺睡下去,就整整睡了十二個小時才醒過來。
這覺睡的詭異,躺下去的時間陽光燦爛,等她清醒過來的時候,病房外面天兒已經黑了,還下起了小雨。
時光果然易轉,一不小心又物是人非了。
將天蠍島的畫面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寶柒真心有一種惡夢醒過來了的感覺。思忖間,額頭上落下的一隻溫暖的大手,陡然睜開了眼睛,她含笑輕喚。
「二叔……」
喊完了還意猶未盡,一把拽下他的手來,她語速極快,「二叔,你還活著,我還活著,真好。」
「睡傻了?」
「確實一下嘛,生命誠可貴。」
冷梟哭笑不得,摸了摸她的額頭,將病床搖了上來,坐在她身側,大手理順著她的頭髮,蠻認真地回答。
「對,寶柒,我還活著。」
活著……真好。
一覺醒來,好像生活又變好了?
嘟了嘟嘴唇,寶柒盯著他,舔了舔乾澀的唇,「不過,冷梟你個大混蛋,對了,我還沒有原諒你啊!」
皺了皺眉,冷梟唇角牽起,「在天蠍島的時候,你不是已經原諒了?」
有麼?
寶柒斜睨著她。
那時候她是因為見到他太過開心了……
不行,太容易原諒,他指不定還有下一次呢。
一念至此,她打掉他的手,「我失憶了不行啊?我不記得原諒過你,只知道你騙了我。」
再次皺眉,冷梟用手背探一下她的額頭,又拿自己的臉頰去貼了貼,歎氣道歉,「寶柒,對不起。」
「你,真認識到錯誤了?」
「嗯。」
寶柒叉腰,45度仰著小臉兒,瞧著他板正的俊朗臉龐,心裡的火氣又落下來了。一邊兒暗罵著自個兒沒出息,一邊鄙視地瞥他,「算了,我大人不計小人過。這樣兒,先考察你一段時間。從今天開始,不管什麼事兒,你都必須老實告訴我,不許再瞞我。」
「好!」
「好個屁!」一挑眉,寶柒沒好氣兒的咕噥,「這句話咱倆都說過多少次了,你每次都同意,卻從來不肯貫徹執行。」
見小女人置上氣了,自知理虧的冷大首長服了軟,抓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來貼在自個兒臉上,拍拍,「保證不會了,再有下次,你打我臉?」
「嗤~!誰愛打你臉?沒勁!」
「打,必須打。」
睨著他嚴肅的表情,明知道他黑色冷幽默,寶柒還是忍不住失聲兒笑了出來。
冷梟這個男人有多強勢多霸道她心裡明鏡兒般瞭解。他能說出這種話來,是她若干年前追求他的時候想都沒想過的結果。
因此,對於他的歉讓,她能得理不饒人麼?絕對不能啊。
而且打從領了結婚證兒到現在,這麼多個日子下來,她多少也算總結了點兒婚姻文化。這兩個人之間相處吧,只有愛情是不夠的。不管男人還是女人,該示弱的時候就得示弱,該寬容就得寬容,揪著一件事兒不放手,只會兩敗俱傷。
心下一軟,她『噗哧』笑了。
兩隻手使勁兒在男人的臉上捏捏,她一邊搖頭一邊歎息,「我壓根兒就沒有置氣好不好?就是有點兒想不通。你說我這輩子總被你吃得死死的,搞得我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想想吧,特虧。」
「誰說的?」
豎著眉頭看著她,冷梟滿臉嚴肅的板正著俊臉,「說來,你吃我的時候多吧?還有啊,你要是覺著總讓我壓著不舒坦,以後都換你在上面,不過你得有足夠的體力才行。」
「我靠,大色胚!」
「呵,小流氓!」
寶柒呲牙咧嘴的撲上去。
冷梟刮著她的鼻頭兒,由著她在懷裡笑鬧成一團兒。
「咳——咚咚,有人敲門兒了?!」
一聲輕咳從病房門口傳來,伴隨著模擬敲門聲的是馬上就要做新郎倌的范大隊長,還有戲謔的語言,「大色胚配小流氓,我看你倆天生一對兒。」
「鐵子,你來了?」直起身來,冷梟正襟危坐地招呼,冷峻凌厲的表情像模像樣兒,彷彿剛才那個男人壓根兒就不是他。
「你就別裝了啊梟子,哥們兒認識你都多少年了?」
跟著范鐵一起走進病房的人,正是低眉順眼不吭聲兒的小井姑娘。兩個人在病床邊上坐下來,隨便嘮了嘮,喜事將近的范鐵就扯到了他的婚禮。將準備的情況說了說,他又問到了寶柒的傷情,四個人一堆兒,一種大團圓結局的喜氣兒就氤氳開了。
只是,小井依舊那個樣子,沒有起色。
不是不喜,不是不樂,而是她壓根兒就太懂結婚對女人的意義。
范鐵和冷梟嘮著,瞥了瞥小井,小聲兒感歎,「梟子,有的時候吧,哥們兒總有一種……誘拐未成年少女的犯罪感。」
冷梟知道他的心思,「瞎琢磨,這樣挺好。」
笑著揚唇點頭,范鐵摸著鼻子,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到是沒啥,就是覺著對不起她。還怕她突然清醒,發現竟然嫁給我了會後悔。」
冷冷掃過他,又瞥一眼小井,冷梟不答。
坐在病床上的寶柒,聽著他倆的嘮嗑,心裡感慨著范鐵的不容易,好心地拉過了小井的手來,問,「小井親愛的,過去的事情,你還是一點兒都想不起來嗎?」
「想什麼?!」小井疑惑地看著她,聲音很輕。
「我的意思是,你什麼時候才會好起來?」
「七七……」小井語氣有些遲疑,似乎沒有弄懂她的意思,「小井不是一直好好的麼?」
「……」寶柒歎氣。
見到她的臉色,小井又低下了頭,小心地瞄了范鐵一下,好像不樂意他聽見一樣,聲音小得像蚊子在飛,「七七,你是不是也覺得,小井是一個傻子,配不上哥哥?」
心裡一驚,寶柒蹙著眉頭,「別聽他們胡說!小井,你是不是又聽誰在背後亂嚼舌根了?」
小井的頭垂得更低了,「別人都這麼說,小井是傻子嗎?」
「別這麼想,小井親愛的,你要是傻子,全世界的人都是傻子了。再說了,哪兒有你這麼可愛的傻子,對不對?好好準備做你的新娘子吧,哥哥他可不能沒有你,記住了啊。」
「哦!」
看著她忽閃忽親的眼睛,寶柒突然驚覺,沒有恢復記憶的小井也會感慨了,也學會對人藏心事兒了。
這到底好還是不好?
老實說她之前她有想過,小井要是醒過來恢復了以往的記憶,或許還不如現在這般幸福。可現在的她,好像不太幸福了呢?
哄小孩子般安慰地拍著她的手,寶柒話鋒一轉,又岔了開去,笑著說,「喂,親愛的,我得告訴你啊。我的腿不行,你辦婚禮的時候,我可幫不上你忙了喲?」
「哦。」
小井依舊輕輕點頭,眼睛不著地兒的亂瞟,不知道她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小井,剛才你說的話,不要去亂想?懂了嗎?」
「哦。懂……」
乖乖點頭,小井臨和范鐵離開病房,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
即便如此,寶柒還是敏感地查覺到了,失去記憶的她只是不懂事兒,並非真傻,她開始明白別人異樣的眼光了。與此同時,心裡那個叫著自尊的東西在慢慢復甦。而這個東西,之前就是她和范鐵間最微妙的絆腳石,要總被在人在背後戳脊樑骨,難保它不會又發揮作用。
她想提醒范鐵幾句,可男女之間的事兒,外人能幫的實在太過有限了,姻緣不由人,冥冥天注定,由著他們去折騰吧。
——
出了軍總醫院,范鐵攬著小井上了車,一路都在興高采烈的說著他倆的婚禮,沒有發現她的臉色有什麼不對勁兒。
車到半道的時候,車窗外的雨點更加密集了起來,一聲悶雷落下後,瓢潑大雨就『叮叮咚咚』地敲打在汽車擋風玻璃上,濺出無數水花來。
范鐵緊握著方向盤,想著自己那檔子事兒,「小井,今兒晚上不回四合院兒了啊,跟哥哥回家好不好?」
「四合院就是家呀。」小井反常地沒有抬頭看他,悶悶不樂地小聲回答。
范鐵有些回過味兒來了。
側過頭,他盯著她,「小井好久沒陪哥哥了,哥哥是在想……」
「想,想什麼?」
「咳!這個……」
瞥著她似懂非懂的小模樣兒,范鐵清著嗓子,覺著有點兒頭大。這麼一個單純的傻姑娘,她哪裡能知道男人久了不做那事兒,心裡會想得慌!?
「咳,哥哥的意思就是說……今晚上你跟哥哥回家去住。明兒一早,哥哥再送你回四合院。」
「不要!」小井回答得極快,不知道她有沒有明白范鐵話裡包含的意思,頭越垂越低,「媽媽說了,結婚前要小井住家裡,要不然會有人說閒話。」
說閒話?傻姑娘連說閒話都懂了?
意識到她今天情緒的反常,范鐵揪心了。之前跟范鐵住在一塊兒的時候,她就像個小孩子般天真單純,啥事兒也不懂,而范鐵幾乎更是密不透風地保護著她,不讓她受半點兒委屈。
而現在,為了結婚住回了四合院,怎麼一個完全不懂世事的小姑娘,就突然懂得了那些他原本不想讓她知道的煩心事兒?
范鐵心下懊惱,要早知道會這樣兒,他就不該同意讓她回去了,在哪兒結婚不都一樣麼?
緊握方向盤,他斟詞酌句地勸導。
「小乖,永遠不要去管別人會怎麼說,就記住哥哥的話,四個字,關我屁事兒。」
「哦。」換以往,小井就笑了。可今兒,就單字兒回答。
心肝脾胃腎都糾結成一團了,范鐵偏著臉繼續教她,「小井你只要記得,哥哥愛你,媽媽愛你就行了,說你的那些人,都不是愛你的人。你甭搭理他們,懂嗎?」
一直望著前方道路的小井終於轉過頭來了,嘴皮動了動,好半晌兒才又『哦』了一聲。
「小井,你要聽哥哥的話嗎?」
「聽。」
騰出一隻手來揉揉她的腦袋,范鐵心裡不是滋味兒,「那哥哥問你,小心思都裝什麼了?悶悶不樂的樣子,哥哥可不喜歡了啊?」
扁了扁嘴巴,小井又低下了頭,「他們都說……小井是傻子,配不上哥哥。」
范鐵微愣,「他們是誰?」
到底還是小孩子心性,一聽這話,小井有些委屈了,「他們就是他們。」
躊躇了兩秒,范鐵小心的試探,「四合院的鄰居大媽們?」
輕輕點頭,點完又搖頭,小井補充,「還有大姐,大哥,大叔,大嫂。」
范鐵看著他小女人可憐巴巴的小樣子,手攥得更緊了,「不用管他們,等結了婚你就跟哥哥住在一起了,不管別人說什麼都不頂用,你就當他們在放屁。」
「哦。」
還是乖乖地應答,可小井明顯不開心了。
一路往四合院的方面,雷聲,雨聲越來越大了,一道閃電從天際滾過後,暴雨唏裡嘩拉地潑灑著京都城。
當范鐵的黑色邁巴赫駛入四合院小巷子的時候,天兒已經完全黑盡了。那段路的燈光不太好,前面還有一輛汽車堵著狹窄的通道。沒有辦法,范鐵只能在離小井家院門口約二十來米的地方停下了車。
「小井,在車上停著,我進屋給你拿傘來。」
「哦……」
「乖。」范鐵拍拍她的臉,推開車門衝進了大雨裡。
他離開的時候沒那麼大的雨,車上又沒有傘,又害怕小井下車淋了雨。這麼一來,他只能選擇自己先做落湯雞了。
一路小跑著,他的人剛走到院門口,在雨聲掩蓋下的身後,突然就響起幾道重重窸窸窣窣的腳步踏雨聲。聲音很極,很快,換了別人或許聽不見,但范鐵這特種戰鬥機飛行員,其聽力又豈是常人可比?
『嗒嗒嗒』幾道聲響一入耳中,他猛地頓住腳步轉過頭來——
幾個穿著雨衣的高大男人手裡拿著鐵棍,一把拉開了他停在巷口的車門,劈頭蓋臉對著汽車一頓狂砸,其中一個還將副駕位置的小井拉了出來。一聲聲尖銳刺耳的玻璃碎裂聲夾著小井害怕的驚恐聲共同傳來,蟄痛了范鐵的心臟。
「小井——」
電光火石間,他大喊了一聲往回衝。
然而,不過十來米的距離,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一根長鐵棍剛好砸在了小井的後腦上。
「啊……」小井在尖叫。
「小井——」一甩腦袋,在水珠的飛濺裡,范鐵驚聲怒叱著已經趕到,一把抱住受傷的小井,活生生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下了男人的又一記棍擊。接著抬腿兒踢飛一個男人,強忍著身體的劇痛,他將小井塞到了身後的車廂裡。
「**的。」
「兄弟們,上……揍死丫挺的……」
三個雨衣男撲了上來,手持鐵棍,劈頭蓋臉就是一頓狂砸。
幾個回合下來,范鐵想明白了。這些人都是有目的來的,功夫和身手都了得。
尋仇滋事兒?
誰與他和小井有仇?
一邊緊張地思索,一邊兒將小井護在身後,他赤手金拳與三個男人打鬥了起來,突地一想,吼了一聲兒,「小井,快報警。」話音剛落,就在他偏頭顧及小井的當兒,一個男人猛地撲過來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見狀,另外兩個男人也趁勢撲了上來,其中一個想拉開他身後的車廂。
三打一,又都是練家子,別人的手裡還有持有武器。
一時半會兒,顧及著小井的范鐵有些抓急。
坐在車廂裡,受傷的小井愣愣地看著。
范鐵一下撞開了衝向她的那人,一不小心臉上又挨了一記鐵棍,他想想大聲沖喊她,「小井,快下車,往家跑——」
小井摸著受傷的腦袋,還是愣愣發神。
「快跑呀,小井……」
范鐵著急的拔高了聲兒,他自己對付這三個男人沒有問題,可人家手裡有武器,棍棒不長眼睛,而且還不知道小井頭上的傷怎麼樣了。
狠狠皺著眉,小井微瞇著眼睛,視線被雨水模糊了。
就在一個男人再次朝范鐵砸下他手裡的鐵棒時,小井突然發瘋般推開了車門,拼盡渾身的力道抱住那個人,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還順勢奪走了他的鐵棍,往他身上砸去。
「打死你,打死你們……」
那男人愣了一下,竟被她得了手。
誰會想到這麼一個傻子突然失心瘋似的發了狂?!
形勢急轉直下——
結果對於范鐵來說無疑是有利的。他以一對二,又沒了小井的顧慮,不費什麼力道就搞掂了另外的兩個男人。
「哎喲……哎喲……不打了,不打了……」
一聲又一聲呻吟和哀嚎裡,三個男人被他倆揍得彎下了腰。
然而,胡亂地揮舞著鐵棒子,小井瞠大眼睛,張著嘴沒有緩過勁兒來,樣子猙獰得像是一隻保護小貓的母貓,尖聲叫喊著,手裡的棍子毫不留情地砸人。
「打死你,我打死你!打死,打死!」
喊著,叫著,她身上被瓢潑的大雨給淋得濕透了,受傷的腦袋上,一股股的血水混著雨水從臉頰上滑下來,樣子極為恐怖。
范鐵心痛地抱住她,安撫地拍著她的後背。
「沒事兒了小井……都是哥哥不好。都是哥哥不好,沒事兒了啊,現在馬上送你去醫院。」
叮——
手裡的鐵棒落在了地上,小井落在男人的懷裡,身上一下失力般癱軟了。
她仰起頭來,看著男人高挺的鼻樑下,一股子混著雨水的鼻血,還有臉上的淤青,又摸了摸自己的臉,突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服,微微地喘息著,目光直勾勾地,滑下了淚來。
「范鐵……」
「沒事了,乖,沒事兒了啊……」緊緊摟著她,范鐵小心翼翼地撫了一下她濕透的頭髮,正準備抱她上車,卻在與她清澈的目光相撞時,突然意識到什麼似的,驚喜地撈緊了她,「小井,你……?」
她叫他什麼?
他聽清楚了,是范鐵,不是哥哥。
——
外面的大動靜驚醒了四合院裡的人,年媽媽跑出來了,手裡拿著雨傘卻派不上用場,只能吃驚地望著大雨裡緊緊相擁的兩個人。
有人報了警,警察也很快趕過來了,那幾個襲擊的男人被帶走了。
很快,范鐵將小井整個兒裹住塞到了車上,將她送到醫院。
兩個人都受傷了,傷勢不嚴重,卻都破了相。
小井的頭部有一道5厘米在右的傷口,不算太嚴重卻得剔頭髮縫針。范鐵的臉上也是淤青一片,為小井擋的那幾下,造成了他身體幾次軟組織挫傷。
如此一來,兩個人又淤又腫的樣子,瞧著也挺滑稽。
婚禮的前三天突然出事兒,不得己,婚禮只能推遲了。而那三個守在巷子裡的男人不經事兒,在公安局裡一審便什麼事都交待了。他們本身不認識范鐵和年小井,不過就是拿人的錢替人家辦事兒。
能幹這事兒的人還能有誰?——除了羅佳音,再沒有別人了。
她被范鐵在訂婚宴上的當場毀婚,丟臉又失德的同樣,也在她心裡種下了仇恨的果子。看著雖風平浪靜,可心裡一直沒能忘掉。眼看范鐵和小井婚期在近,她再也消得了那口氣了。
當然,她也沒那麼大膽兒真敢幹出點殺人放火的大事兒來。無非想找幾個人在他倆婚禮前揍一頓,打得鼻青臉腫又能出氣,還能讓他們婚禮出辦不成。
很顯然,她的目的達到了。
只不過人都得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一個故意傷害罪的罪名,她這輩子就背定了。
對於范鐵的小井本人來說,收穫比損失大得了。
警察讓醫生來驗傷和做筆錄的時候,范鐵一直盯著小井。
對於警察的問題,她都能回答得明明白白,等警察例行公事地問完離開了之後,范鐵心臟的煎熬結束了,坐到她的身邊兒,伸手攬緊了她,「小井。」
頭偏過頭,挨在他的肩膀上,小井『嗯』了一聲。
沉默了好久,范鐵手指摩挲著她的臉,「你,你都記起來了嗎?」
雙手抱著他的腰,小井頭頂貼在他的下巴上,搖了搖頭。
「哥哥……記什麼?」
范鐵順著她的頭髮,忍不住笑出了聲兒。
他沒有拆穿她,既然她不想說,他又何必去掀開呢?兩個從靜靜摟抱著坐在一處,范鐵遲疑了一下,商量說,「小乖,為了讓你做全世界最美麗的新娘,咱倆的婚禮得推遲了哦。」
小井將手放到他的掌心裡,「好。」
一個吻落在她的發頂,范鐵掌心握攏,「乖。最好一直都這麼乖,」
小井沒有抬頭,腦袋在他肩窩裡蹭了蹭,默認了。
病房裡的燈光暖黃又曖昧,范鐵低下頭,唇落在她的頭頂,目光落在她身後映著溫暖光線的窗戶……
窗戶上倒映著兩個相擁的身影……
——
一寸光陰一寸金。
金沒有見到,光陰卻慢慢地溜走了。
一轉眼,又過去了一周。
寶柒大腿上的傷勢已經好了許多,而那個天蠍島決戰的後續事情,也已經得到了妥善的處理。
從天蠍島回來之後,冷梟的事情並在軍內做了一個簡單的通報。當然,沒有人會去追究他的假死,只道是又唱了一齣好戲。試想,他不廢一兵一卒,以0傷亡的成績,全殲nua和曼陀大舉來襲的恐怖份子二千,俘虜一千,這樣的戰績多麼輝煌?!不僅無過,功績更是永久地寫入了紅刺的歷史。而冷梟本人再次成為了全軍津津樂道地不敗戰神,成為了一個傳說。
隨著決戰天蠍島事情的硝煙散去,那些與血腥和殺戮有關的東西,慢慢地也就離開了寶柒的視線……
冷梟回來了,一直纏綿病榻的冷老頭子,身上的病立馬就好了個七七八八。在知道了天蠍島上的事情後,他對寶柒的態度空前的大好了起來,每一天都得親自吩咐廚房給她燉補品養身體,補血,補肉,補心肝兒,恨不得把過去二十多年虧欠她的感情,一併給補回來。
就在第二天,老頭子就去探視了在押等待制裁的閔老頭兒。
兩個人關在監室裡足足三個小時,究竟說了些什麼沒有人知道。
不過出來的時候,冷老頭子淚流滿面。
就在同一天的深夜,閔老頭兒畏罪自殺了。他留下了一封遺書,自稱愧對祖國栽培,愧對人民信任,從此無臉見人,唯有自殺以謝罪。在他的遺書裡,沒有只言半語提及冷老頭兒,更沒有提及上次潛逃出境何人幫忙。
一切的事情,似乎都塵埃落定了。
然而,寶柒的心裡越來越不淡定了。
為什麼?
之前冷梟就對她說過,等軍演完了兩個人就舉行婚禮,一個她盼了許久的大婚,到現在風平浪靜了,卻再沒有半點兒音訊了。
冷梟究竟咋想的?她不知道。
冷梟還準不準備舉辦婚禮了?她也不知道。
她想,或許他在等待她的腿傷徹底好起來吧?!
安慰著自己,一個月之後,她腿腳完全痊癒了。下地奔跑都沒有半點兒問題。可是,冷梟照樣兒沒有半點兒表示,整天該幹嘛幹嘛,絕口不提婚禮。
寶柒心裡的怨氣快爆棚了,但基於女性同胞的自尊心,她沒好意思主動向他提婚禮的事兒。畢竟兩個人結婚證早扯了,孩子都有了,她要為了這事兒和冷梟鬧彆扭,多少有點小題大做。
於是她再次安慰自己,或許他最近忙吧?
忙!忙!忙!可他在忙什麼?!
一天又一天,又一周滑過去了。
她始終沒有等來冷梟的婚禮,卻等來了姚望的電話。
開車前往兩個人約好了見面的地點,當她從車上下來的時候,姚望已經抱著雙臂笑容滿面地站在那兒等著她了。
像往常的任何時候一樣,姚望的表情永遠那麼淺淡柔和,看著她的時候,那種飽滿著的親切感,總能讓寶柒充滿了見到親人的愉悅。
擠了擠眼睛,寶柒笑著跟他打了一個招呼,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喂,今兒啥日子?怎麼想到請我吃東西?」
姚望的頭髮比上次去津門時又短了一些,精短的寸發讓他看上去特別的精神,目光輕柔地看著她,他勾著唇,稍稍有點兒出神。
略略一頓,寶柒晃了晃手,「喂,姚美人?想什麼呢?」
久違的稱呼,讓姚望失笑不已,抬手隨意地彈一下她的額頭。
「呵呵……沒啥。走吧,進去。」
「呵呵……好!」寶柒也笑。
兩個人相對而坐,輕鬆自然的笑聲,讓兩個人之間隔著的某種情緒很快消散了,姚望抬起眼皮兒看著她,「寶柒,這家店的傷心涼粉兒,純正的錦城味兒……」
傷心涼粉,錦城的特色小吃。
寶柒愛吃,姚望也愛吃。
它有兩個典故,一說是因為思念家鄉才做的涼粉兒,一吃就因思鄉而傷心。另有一說是這種涼粉兒的小米辣特別帶勁兒,凡是吃了涼粉的人都會被辣得直掉眼淚兒,看著就像在傷心。
在他倆第一次吃傷心涼粉並討論典故的時候,寶柒就為兩種說法傷過神兒。
而今,姚望看著她面前盤子裡紅通通的小米辣,微笑著問,「你現在覺得呢,哪個典故比較恰當?」
辣得『嘶』了一聲兒,寶柒放下筷子,用面巾擦著嘴,「哇,真辣啊,好久沒吃過這麼勁道的傷心涼粉兒了。不過典故嘛,也只能是典故,其實到底是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傷心涼粉,好吃。」
寶柒的臉上,滿是喜色。
「寶柒,我要出國了。」姚望突然小聲兒說,說了又笑笑,「可能我沒有辦法參加你的婚禮了。」
出國?婚禮?
抬起頭來,寶柒有些吃驚,「你要轉業?」
要知道,軍人是不能出國留學的,如果姚望要出國,除非他轉業。可是做一名特種兵,做一名特種兵狙擊手,不是他打小兒的願望麼?她怎麼都不會忘掉,在鎏年村野薔薇開遍的山頂上,拿著彈弓的姚望,大聲說自己將來一定要成為了一名優秀的特種兵狙擊手的興奮樣兒。
「不,我是公派。」見她吃驚了,姚望又笑著追加了一句,「m國西點軍校,公派進修。」
寶柒恍然大悟,面露喜色地拔高了聲音,「不錯啊,小子,恭喜你啊。」
這事真得恭喜。部隊外派留學生到國外名校的進修,名額真是少得可憐,是多少軍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兒。而且他有了這樣的學習背景,等他從西點軍校再回國的時候,未來的發展自然不可同日而語,再加上他做參謀長的親爹……
抿著嘴一樂,寶柒愉快地拿筷子敲他的碗,「快吃吧,出了國,就吃不了傷心涼粉兒了。而且,以後啊,你想傷心都沒得傷心了。前途一片大好,道路一片光明……牛!」
姚望笑笑,「但願。」
拿著筷子,低下頭,姚望挑起一塊傷心涼粉,眼眶有些濕潤。
從今往後,他不是沒得傷心了,而是只剩傷心了。
小店兒外面的音樂聲適時飄入,不知道哪首歌詞或者旋律入了耳,吃著傷心涼粉兒,姚望眼角那滴淚滑落了下來。
視線模糊了一下,他趕緊拿著紙巾擦了擦,笑得十分開懷。
「這涼粉兒真辣!」
寶柒望著他,「辣吧?」
「嗯。很辣!」
淺笑著回答完,姚望扶了扶額頭,看著她笑,「不行,我今兒還得再來一碗,一次吃個夠。」
吸了一下鼻子,寶柒也笑。
現在,也只剩下了笑了。笑著笑著,她突然推開了碗,一下趴在了桌子上,腦袋埋在臂彎裡,控制不住地抽泣了起來。
姚望抬起手,目光在她頭頂停頓了兩秒,手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寶柒,別哭。又不是永別。我一輩子都是你的,你的好朋友。」
好朋友,是他最不願意承認的一個詞,卻也是他唯一能夠牢牢抓住的詞兒。
在愛情這座牢獄裡,從他第一次見到她開始,就被判了終身監禁。也早就失去了自我救贖的能力。他無法比冷梟更強大,也無法比冷梟更愛她,可是他卻沒有一秒鐘停止過繼續愛她。
寶柒抬起頭來,眼角掛著眼淚,拉住了姚望的手。
「姚美人,到了西點,記得常來電話報平安,記得注意身體。」
姚望頓了一頓,反手握住她的手,笑得燦爛,「一定。」
三天後,姚望飛走了,寶柒沒有去送機。
——
又一個夜晚來臨了。
冷梟進來的時候,寶柒正懶懶地靠在床頭發愣。
摸摸她的額頭,他問:「哪兒不舒服嗎?」
剜了他一眼,寶柒強忍著想要問他為啥沒有了婚禮的衝動,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沒有什麼,可能受了點兒風。」
「要不要找周益過來看看?」
「不用了,多大點事,休息一下就好了,可能最近太累了。」
迴避著他專注的眼神兒,寶柒眼睛閃爍地別開了。
一轉眼,六月份已經過去了,他訂製的婚紗也早就取回來了。可是,丫的,這位說過要給她一個盛大婚禮的男人,半點兒表示都沒有。
「怎麼不看我?」
餘光瞟著男人冷峻的臉,寶柒眼睛游離著,「沒啊!」
坐到床上去,冷梟攬過她纖細的腰肢兒來,親密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有心事就告訴我,嗯?」
「喂,你怎麼這麼囉嗦,我都說了沒事兒。」
小妞兒撂出狠話去,嘴硬得不行,心裡的彆扭卻越來越厲害。
老實說,都一把年齡的女人了,還為這點小事兒和自己過不去,不用別人鄙視,她自己都覺得幼稚得不行,卻又沒有辦法壓下不愉的心情。
「小脾氣又來了,犯軸!」
「誰犯軸了?算了,懶得跟你說,你丫就是一個不能用人類的語言來溝通的男人。」她自己知道較上勁兒了,但就像更年期提前似的,忍不住就想去戳他。
冷梟沒有生氣,反倒勾著唇笑了。支著胳膊在她身側,他目光爍爍地望著自己的小媳婦兒,輕鬆地笑著告訴她,「寶柒,為了慶祝今年的七一,部隊要在天蠍島搞一個小範圍的軍事對抗賽,特地邀請你去觀摩。」
「不去,你們部隊搞軍事對抗,我去算什麼。」寶柒賭上氣兒了,推開他,背過身睡下去不再搭理。
「寶柒——」冷梟好脾氣地將她背對自己的身體轉了過來,寵溺地刮刮她的鼻尖兒,「不去你會後悔的,百年難得一遇。」
百年難得一遇幾個字兒,對寶柒來說還是有吸引力的。
自從她轉業之後,已經好久沒有感受過只有部隊才有的激情和熱血了。睨著面色輕鬆的冷梟,她心裡軟化了,可是骨頭還硬著。
腦袋一擺,她拒絕了,「睡覺。」
「小丫頭,你比咱兒子還能作!」
「誰作了?我寶柒是作的女人麼?七一我有事兒,不能奉陪了。」
冷梟目光掠過她的臉,黑眸流過深邃的光芒,「你的事我替你推掉了。這個對抗賽很有意義,你必須參加。」
「又是必須?!」
小聲兒咕噥著他的霸道,寶柒心裡在暗喜。
因為,他的霸道就是她順著下來的台階。她可不是自願去的,而是沒有辦法不得不去瞧熱鬧的。
——
六月三十日,晴空萬里。
寶柒帶著三個孩子一條狗,跟著冷梟抵達了津門。
一家人住進了他倆的炮樓裡,享受著夏日海灘上的颯颯的微風,和男人一人推著一個漂亮的童車,一個童車裡放一個漂亮的寶寶,愛寶小朋友在後面屁顛屁顛地吐著舌頭來回轉圈兒,小雨點兒穿著好看的蕾絲公主裙,漂亮得像一個洋娃娃。
這幅溫馨的畫面,與她若干年前初到津門的幻想重合了。
陽光,海灘,微風,送暖……
兩人,一人,還有一個孩子……那是她十八歲的美夢。
若說現在有什麼不同,那就是幻想的一個孩子變成了三個孩子……
三個孩子,也就是說,她的幸福,變成了三倍。
在這樣的環境下,人的心理很容易受到幸福的感染,走了一段路,寶柒的腦袋就被喜悅沖得有些暈眩了。張開雙臂,放聲笑著感慨。
「二叔,你說咱倆要每天都這樣自由自在多好。」
冷梟腳步停下,黑眸深深看著她,「會的。」
吸了吸鼻子,寶柒靠近他,腦袋倚靠在他的肩膀上,一雙美眸瞇起來,聲音軟軟的歎,「真是太美了!二叔,咱們拍個全家福?」
寶柒說幹就幹,沒有帶相機有什麼關係,沒有人拍照有什麼關係?
她笑著走過去拍了拍一對兒情侶,將手機遞給人家,「親愛的,麻煩你替我們拍個全家福,你們也會幸福的哦?」
「ok!」
對方很爽快的答應了,舉起了手機。
冷梟無奈地笑笑,眉宇間的冷冽和凌厲完全散開去,動作慵懶的抱著孩子,勾起了唇配合地攬住寶柒的肩膀。
兩個大人,一人抱著一個兒子,小雨點兒帶著小愛寶。
「注意了啊……」
「茄子——」
卡嚓!
手機裡,留下了一個畫面。
照片上面,寶柒舉著勝利的手勢,喊著茄子的唇語,冷梟的臉上表情依舊很少,不過幸福的笑容非常明顯。他們懷裡的兩個孩子,一個像極了冷梟,一個像極了寶柒。還有一個漂亮的小丫頭,一條吐著長舌頭的狗。
後來這張照片被冷梟擴大了,放在他們臥室的梳妝台上。
在照片的後面,寫著一行冷梟的字跡——x年六月三十日,津門海灘,相識七年零八個月。
一天後,他這行字被一條橫槓給刪除了。
下面留下了寶柒的大字——錯,相識二十四年零七個月。
……
時間的輪兒,終於轉到了七月一日。
地點,被時間老人推移到了遭受過浩劫的天蠍島。
一踏上島上的土地,寶柒就驚呆了!這哪兒還有那天晚上受炮火洗禮過的樣子?看得出來,經過二個月時間的修復,四季如春的天蠍島又恢復了它往日的樣子。
陽光很暖,沒有血腥,島上真在做對抗賽的準備。——一隊穿沙漠迷彩作訓服,一隊穿叢林迷彩作訓服,瞧著真像那麼回事兒。
只不過,一到地兒,寶柒就失去了自由。
冷梟因為有任務先離開了,看得出來他比較重視對抗賽,親自上陣去指揮了。就連冷老頭子都過來參加了,三個孩子都被他差人過來帶去玩了。而寶柒在江參謀的引領下,被困在了藍軍的臨時指揮主帳篷裡。
藍軍指揮官是謝銘誠,外面有大批的士兵把守著,說是為了對抗賽的規則,不許她走出去,就在指揮帳篷觀摩等待即可。
這事詭異吧?
坐在那裡瞧著屏幕,寶柒不知道葫蘆裡在賣什麼藥。
不一會兒,營房外面終於響起了尖銳的哨聲——
對抗賽開始了。指揮主帳外面,一陣陣穿著整齊作訓服,扛著微沖的特種兵戰士列隊準備出擊了,一張張畫著偽裝油彩的臉上洋溢著熱情,看不清誰是誰。
「各單位注意,各單位注意。」謝銘誠板正著臉,「各就各位,準備將紅軍拒之門外。重複一下,行動代號:百合。時間:三十分鐘。目標:確保人質安全。同志們,堅持三十分我們就勝利。」
人質?
一聽到戰鬥命令,寶柒就覺得血液翻騰。可是人質在哪兒?對抗賽還搶什麼人質?她聽得一頭霧水,困惑不已。
十分鐘後——
指揮電台傳來了聲音,「報告謝隊,前方偵察兵來報,紅軍目標抵達五公里外,推進速度很快,請求指示。」
「狙擊手到位,尋找合適的狙擊位,最好一舉拿下紅軍首腦。」
「是!」
看來對抗很激烈啊,可冷梟哪兒去了?
寶柒坐立不安地看著指揮系統上移動的紅圈兒,寶柒心有餘悸。
十五分鐘後——
指揮電台再次傳來消息,「報告謝隊,紅軍攻上來了。六個狙擊位置被人伏擊。」
「火力掩護,反守為攻。」
「是!」
一陣陣『嗒嗒嗒』的槍炮聲後,指揮系統上顯示,藍軍戰士的範圍在逐步縮小,紅軍範圍在擴大,一群群黑烏烏地壓了上來,外面震聲的吼叫聲已經不需要系統來支持了。藍軍主帳差點兒被紅軍聲勢浩大的聲音給震翻了。
嗒嗒嗒……
不過二十分鐘的時間,對抗賽結束了。
很明顯,謝銘誠『堅持三十分算勝』的行動任務失敗了。
轟轟轟……
一陣驚天動地的喊聲後,天空中響起了直升機的轟鳴聲。
寶柒看著兩軍交匯,狐疑地走出了主帳,抬起頭來,只見一架阿帕奇武裝直升機盤旋在頭頂,機身上攜帶著的不是彈藥,而是數不清的彩色汽球。
她訝然不已,突地,直升機的屁股上落下一條大大的紅色帷幕。
大紅的帷幕上寫著豎行的大字兒。
「寶柒,請你今天嫁給我!」
捂著嘴巴,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算驚喜麼?
緊接著,更加驚喜的事兒來了——就在直升機紅色帷幕垂下的瞬間,一片軍綠色的帳篷就換了顏色,大紅的喜氣海洋裡,一排寫著「戰地婚禮,百年好合」字樣的條幅下,戰士們瘋了一樣舉起手裡的槍支,從胸腔裡吶喊著吼叫。
「嫂子,嫁給他!」
「嫂子,嫁給他!」
「……」
冷梟向她求婚?寶柒腦子昏乎了……
一個熱氣球攜帶著百年好合騰空而起,一排排彩色汽球被放飛天空,直升機上大量的玫瑰花瓣雨點般落下來,鋪灑在紅綠相間的軍營裡……
震懾了剎那,寶柒真回過了神來了。
原來冷梟不提結婚就為了驚喜,原來他拖到現在是因為他要在天蠍島舉行,而被遭受過洗劫的天蠍島要花時間來修復。
戰地婚禮的現場鋪開了,投影儀在白色的幕布上將他倆的感情歷程,一點一滴地播放了出來,甚至包括一些寶柒自己都記不得的細節都在回放。
現場震動了,戰士們的掌聲經久不息……
而一個個帳篷裡,參加婚禮的客人鼓掌走了出來……
抱著孩子的冷老頭子,邢烈火,衛燎,連翹,舒爽,小井,小結巴……等等,除了他們,湧上來的戰士越來越多,一片綠色的海洋裡,是鮮花,是掌聲,整個天蠍島都在為了這場戰地婚禮歡騰。
原來,近兩千名戰鬥人員參加的對抗賽,那是給冷大首長的考驗。三十分鐘類,如果他不能突破藍軍防線搶到新娘,他的婚禮就作廢了。
同樣,二千人也一起見證了這場聲勢盛大的婚禮。
寶柒笑著,笑著,淚水就掉下來了……
在一隊穿著軍裝的伴郎簇擁下,新郎倌兒從中間走過來了。一身嶄新的軍裝禮服筆挺地修飾著他英挺的身姿,金黃色的綬帶將他襯得威風凜凜,軍帽端端正正,戴著白色手套的手裡捧著一束鮮嫩的捧花,兩邊兒的儀仗隊吹著婚禮曲,一字兒地排開,讓中間的他帥得一踏糊塗。
一步,兩步,三步……
踩在大紅的地毯上,他慢慢地走近了。
一個震撼世人的戰地婚禮,以他獨特的方式開始,場面瘋狂又激烈的訴說著一定要白頭偕老的誓言。
其實寶柒一直在笑,可淚珠子就不聽使喚,喉嚨更是哽咽著讓她哭得像個傻子。
冷梟從她的脖子上取下紅繩刪著的戒指,套在了她的中指上,而他的手上,戴著同一款的鑽戒。兩個人的手扣在了一起,他在她額頭印上一吻。
「老婆,去換衣服。」
昏昏沉沉的寶柒完全被人推著在走,進入了旁邊的一個帳篷。帳篷裡,一應婚慶的佈置齊備了,衣架上的婚紗,化妝師,攝影師等等已經就位。
那套婚紗,正是掌心裡的寶——
西班牙victorio&lucchino高級定制,100公尺的意大利塔夫綢,5200顆銀色碎鑽的點輟……晃花了她濕潤的眼睛,
或者說,花的不是眼,而是心。
化好妝,備好裝,等她走出帳篷的時候,冷梟正微笑著看她。
寶柒捧著花束,神色恍惚地走近,仰起頭來,下意識地喊,「二叔?」
「嗯?」
「我怎麼感覺在做夢啊?忒不真實了。」
「小傻樣兒。」
冷梟攬住她的腰,緊接著又扣緊了她的手,低頭側臉,印上一個吻,許下一個承諾,「寶柒,我不會讓你後悔嫁給我。」
寶柒埋在他的懷裡,一邊兒使勁兒微笑,一邊兒吸著鼻子點頭。
這一天的天蠍島,無疑是最為旖旎的一天。
七月的天,不冷不熱,晚風更不會凜冽刺骨。
日,晴好。
夜也一樣晴好。在一輪皎潔的明月之下,整個天蠍主島燈火通明,殺豬宰羊,人影憧憧,喜悅的聲音穿透了整個夜空,戰士們個個兒精神抖擻,一個個笑容燦爛。合唱,吃棗,摸手識人,各種遊戲玩了一圈兒之後,在明白點輟的婚禮現場,寶柒藉機開溜了。
新婚的晚上,不偷偷去山洞溫泉泡澡不是浪費麼?
戰地婚禮,都是熱血兒女,沒有那麼多的講究。寶柒溜出去也沒有人知道,她在已經修復完畢的山洞溫泉泡了一個小時的澡,才神色喜悅地在夜風拂動下返回了營區。
都到這個點兒了,營區裡還一聲人聲鼎沸。
很顯然,參加婚禮的人熱情未減。
不過冷梟卻不在那裡。寶柒問了江參謀,又偷偷地退了出來,往待客的那個大帳篷走了過去。因為舉行婚禮,參加婚禮的人員備增,營區外面搭建了許多的軍用帳篷待客。
哨兵見到她過來,笑著敬禮,「嫂子好!」
寶柒愉快地回禮,「首長呢?」
「他在裡面,剛有個客人,我過去通報一聲兒。」
衝他『噓』了一下,寶柒笑著擺了擺手,「不用了,我自己進去就行。」
「好的。」戰士退開了。
抿著嘴唇,寶柒放輕了腳步,準備給冷梟一個出奇不意。她知道今兒晚上冷梟被人灌了不少的酒,可這會兒,他會來見誰呢?
杵在帳篷的外面,寶柒靜靜地站立著,從小小的透氣窗往裡望。喜慶的燈光籠罩著兩個男人俊朗的臉。除了冷梟之外,還有一個男人。
他是方惟九。
真是的,方惟九這會兒來參加婚禮了?兩個大男人偷偷搞什麼秉燭夜談?
寶柒咬著唇笑笑,準備來個意外切入打斷他們。
然而接下來的一句話,就讓她撩簾的手僵在了半空。
「原來演一個人這麼難,即使他是我的孿生弟弟。」
轟——
一瞬間,寶柒的腦袋炸開了,耳朵嗡嗡地響了起來……
他說,當初方惟九在泥石流受傷送到醫院,已經快要不行了?
他說,作為他的孿生哥哥,他去了醫院,第一次走入他的世界?
他說,方惟九在臨終之前求他替他活下去,一定不要讓她知道他死了,理由是他不想讓她因此而內疚?
他又說,方惟九隻想她能開開心心地活下去?
他還說……還說了好多……
寶柒已經聽不到之後的一切了,腦子裡關於方惟九的所有記憶排山倒海的襲來,那個時不時出現在面前,說一句『嗨,小妞兒,又見面了』的男人,那個總是噙著痞笑不著正形兒,卻總會在關鍵時候出現幫助她的男人,早就沒有了麼?
在泥石流發生的時候,他渾身渾和著汗水和泥漿,忍著傷口撕裂的疼痛,還能輕鬆地耍著流氓咬她耳朵:「再動,搞硬了!」
在明知道自己受傷嚴重,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的情況下,還能不緊不慢地開玩笑說,「咱仨都死了,還有兩個美人兒給九爺陪葬,那得多樂呵啊!」
那樣的他,那樣的他。
原來早就已經陰陽兩隔,物是人非。
有一種愛,不僅是敢於為了你捨棄生命,而且哪怕拼到最後一刻,他的目的也只有一個——希望你能快樂幸福。
「他在生命垂危之前,寫下了不少的明信片兒……一張張交待清楚,呵,讓我在每個節日都要給她寄一個。還求我千萬要會模仿他的字跡,時不時要出現一下,讓她知道他還活著。我今兒過來,就是要把他給你們準備的結婚賀禮送過來……。」
「為什麼是替他?你不就是方惟九麼?」
「呵,對,我現在是。」
「你若不是,誰又是呢?你不也為了取信於她,在背上生生擦入車玻璃,偽造疤痕?……為了取信於她,親自導演直升機爆炸,切斷了回曼陀羅的後路麼?」
「你啊,真是個好對手。這樣好,現在我就是方惟九了。」
「方總裁,恭喜你。」
「該我恭喜你吧,新郎倌。」
……又說了些什麼?
兩個男人在裡面談了好一會兒——
兩個男人的神情在大紅的喜色燈光下,都內斂而專注。
直到他倆握手,直到方惟九撩開簾子出來,寶柒才驚覺,原來自己已經淚流滿面了。
乍一見到寶柒站在外面,方惟九愣了不過一秒,又把手給揣進了褲兜兒裡,閒適得散步一般走了過來,「嗨,小妞兒,新婚快樂。」
「多謝九爺!」別開臉抹了淚,寶柒回過頭笑容燦爛如花。
眉頭輕蹙一下,方惟九的眸底掠過一抹訝然,轉瞬又恢復了自然的輕笑,「甭客氣,行,我不打擾你們的洞房花燭夜了,先走了啊。」
邁著步子,他離去了。
寶柒轉過身來,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的背影,笑聲揚了出去。
「九爺,回見。」
男人脊背一僵,轉過頭來,唇角勾起,「回見。」
人走了,寶柒呆立著,雙手絞緊。
不知道啥時候站在她身邊兒的冷梟,抿著唇沒有吭聲兒。搔了搔她的腦袋,手上的鑽戒在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澤,而他英挺的身姿更加的桀驁與凌然。
「二叔,新婚快樂!」
「新婚快樂。」
寶柒眨巴一下眼睛,笑得比任何時候都要好看。
新婚快樂!
寶柒,你一定要快樂!
因為有太多人都希望你快樂了,那你又有什麼理由不快樂呢?
一直以來,她都在苦苦追尋上野尋和方惟九誰是誰……
而今看來——
真?不真!多少往事前赴後繼,都赴了塵土……
假?不假!甭管春花秋月,都將落入人間塚……
呵呵呵地直樂著,寶柒的笑容越發燦爛得不行了。突地,她雙臂攬緊了冷梟的脖子,腦袋垂下去埋入他的胸口,肩膀抖動著,再沒有抬起來的勇氣。
「笑什麼?」
「二叔,你說我笑起來漂亮麼?」她不答,猶自問。
「很醜。」
「你真懂我。」
人的一生何其漫長,故事還遠遠沒有結束……
這一年的七月一日,全軍上下都知道,有一個女人,她是最幸福最美麗的新娘。
她的名字叫寶柒。
——,請妞們支持權少皇的故事,敬請先收藏——
------題外話------
敲下『全書完』幾個字,錦某的眼睛濕的,喉嚨哽咽的。沒有想像中的激動,反而平添了失落。
二叔和七七的故事完結了,但我們的故事還在繼續。請妞們支持錦的新坑——《軍品權色》,權少皇的故事。不一樣的故事,同樣的精彩。敬請先收藏,給我動力吧!
另外,大結局不會讓每個人都滿意,如有不爽,敬請原諒!
呃,嘴突然笨了起來,不知道該說啥了。據說人一生會遇到約2920萬人,相愛的概率是0。000049,所以愛我的妞猿糞啦,撲我懷裡來吧。不再愛我的,嘿嘿……揮揮手,記得想念我哦。
鞠躬,再鞠躬!再一次感謝扶著錦走到今天的二妞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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