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202米( 精彩大結局(上) 文 / 姒錦
冷梟失蹤了!
這消息直接讓軍演場炸鍋了。
一個活生生的人,就在一眾將士的眼皮子底下,就在軍演結束前的最後一刻,莫名其妙就那麼沒有了。
這事兒聽上去玄乎不?
真挺玄乎的。
在軍演結束的頒獎典禮上沒有他人的時候,演習導演部當時就派人去各營地裡找他了。然而不幸的是,幾隊士兵將整個演習區域都翻了一個遍兒,連他半個人影兒都沒有找到。會出現這樣的結果,參演兩方都始料未及。
而得知這消息的寶柒,則是壓根兒就不知所措。
二叔怎麼會沒有了呢?
昨兒晚上他才讓周益叫她過去見過面兒,他還抱過她,他還吻過她,他倆還說過回京都去就如何如何了……他會去哪兒呢?
問周益,一問三不知。
丫就完全是一個呆書生。
她想不通了。真的,想不通。
在她離開的時候,他說要執行什麼任務的?
難道是有任務絕密任務,不能通知別人的?
抱著這樣的僥倖心思,在下午六點多鐘,部隊經過短暫的休整完畢之後,寶柒跟著醫療隊的戰友們起身去了火車站,上了通往京都的軍列。
嗚——嗚——
軍列的鳴笛聲,聲聲在嗚咽。
到達京都站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凌晨了。
在這難熬的三天時間裡,她在火車上不停打電話,給范鐵,給江大志,給冷宅,給各種有可能知道冷梟消失的人,希望能從他們那兒瞭解到最親的消息。
然而,什麼消息都沒有。
冷梟一個大活人像真的像石沉大海了一般,消失無影無蹤,半個圈兒都沒有冒,就這麼沒有了。
她沒有回鳥巢,直接回了軍區大院兒的冷宅去接兒子。
然而,在看到同樣因為冷梟的不知所措而整個兒萎下去了的冷老爺子時,她心裡抱著的最後一絲希望直接就破滅了。
連老爺子都不知道有任務,他又能有什麼任務?
如果他真是因為任務而離開的,那麼冷老爺子必然會知道,就不會露出這種難受得撓心撓肺的面部表情來。
諾大的冷宅客廳裡,除了冷老爺子再沒有別人。
顯得冷清又寂寥,彷彿四周都透著冷風。
寶柒的心臟,突然就揪緊了,看著老頭兒,語塞般吐不出一個字兒來。
「你回來了?」
不管語氣好不好,到底還是冷老頭兒先招呼她了。他的聲音有些梗,一夕之間,頭髮好像又白了好多。
直視著他,寶柒覺得有些心酸。
輕輕嚥了嚥口水,她攥緊了手心,慢慢地走了過去。
「你先歇著去吧,不要太擔心了。冷梟他會沒事兒的。」
喟歎一聲,冷老頭兒的眉頭皺了又眉,「除了跟你之間的事兒,梟子這個孩子,打小兒就沒有讓我鬧過心……這一回,他也不知道在搞什麼。」
他一邊說歎著,一邊兒撐著扶手站起來,大概因為坐得太久大腦有些缺血或者腿腳麻木,老頭兒身體晃了一晃,差點兒沒有站穩。
寶柒趕緊搭把手,扶起了他,「小心點兒。」
這聲兒擔心,許久沒有過了。
「我沒事兒。」老頭子看著她,渾濁的目光裡平憑了許多寶柒平時沒有見過的溫暖,「大鳥和小鳥在上面睡覺。上去看看吧,他們應該也想媽了。」
「哦!好。」摻扶他坐好,寶柒壓抑著心裡的狂躁,沖老頭兒淺淺地笑了笑,轉身便往樓上走去了。
「小七……」
背後傳來老頭兒的聲音。
寶柒腳步一頓,轉過頭來,目光落在冷老爺子蒼老的臉上。
「你……還有事嗎?」
怔忡了兩秒,冷老爺子歎了口氣,衝她搖手。
「那個嬰兒房我又重新找人佈置過了,不是以前的……」
他是要給她解釋麼?
寶柒咧了咧嘴,一笑了之。
「沒事兒,反正都是在家裡,他們住哪兒都一樣。」
「你能這麼想就好。」
沒有了冷梟在,這兩個常年進行敵我爭鬥的公媳之間,反而多添了幾絲同仇敵愾般的融洽。這樣的關係奇怪,不過卻挺正常。他們倆都一樣愛著冷梟,有冷梟在的時候,為了爭鬥那點兒存在感,不小心就成了敵人。現在為了共同的標地物,很容易就成了同一個陣營的戰友。
看得出來,大鳥和小鳥這些天被冷老爺子照顧得極好。都說小奶娃見風就長,這兩個小傢伙兒一樣,演習這些日子沒有瞧到,竟然又像是長變了一樣,白白胖胖的小身子骨越發壯實了,看到媽媽回來還知道動動小胳膊小腿兒表示心裡的喜歡和愉快,兩張一模一樣兒的小臉兒,看著特別的招人稀罕。
「大鳥,媽媽回來了……」
「小鳥,快招呼媽媽呀,喲,小鳥又笑了!」
兩個育兒師愉快地在旁邊逗著孩子,教孩子向寶柒問好。
然而……
此時此刻,看到眉目長得與冷梟極為相似的兩個小寶貝兒,寶柒的心裡,說不出來那股滋味兒——又堵,又鬧,又煩亂。
二叔,到底去哪裡了?
在樓上和兩個小奶包玩了一會兒,樓下就喊開飯了。她放到孩子剛剛走下樓道,宅子客廳裡的坐機電話便尖銳的響了起來。
換了以往,她肯定不把電話當回事兒。可是現在,在冷梟沒有半點兒消息的情況下,在他的電話永遠處於關機的狀態下,不管是她還是冷家老爺子,聽到電話鈴聲時都有同樣的期盼感覺。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兩個人都身不由己往電話機奔去了。
寶柒快了一步,不過卻還是縮回了手。
「你接吧……」
「哦,好好,我來接。」
冷老頭兒也沒有和她客氣,一把拿起電話來,手指捏得有些緊。
看得出來,他很緊張,對任何的風吹草動都非常敏感。
「喂——」
一道問候出去,電話那頭便驟然響起了他相當熟悉的聲音,熟悉得讓他頓時就變了臉色,「老閔,怎麼會是你?」
「呵呵,怎麼不會是我?」
「糊塗啊你老閔,我不是囑咐過你麼?不要再打電話給我了,你知道我能讓你離開冒了多大的風險嗎?我已經違背了原則,你又何必……」
「哈哈,老冷——」大大的冷笑了兩聲兒,閔老頭兒直接打斷了他擔心的話,聲音變得極為陰沉,「我要不給你打電話怎麼行呢?你不得焦急死啊?你一定正在盼著我的電話呢……」
「什麼意思?」
警覺地倒吸了一口涼氣,冷老頭兒的聲音凝重了起來。電話裡頭的閔老頭兒,明顯區別於往日的說話腔調,他又怎麼會聽不出來?
見他這麼一問,站在旁邊的寶柒也不期然皺上了眉頭。
發生什麼事兒了?
哧哧——
不冷不熱的兩道嘲笑聲兒之後,閔老爺子的聲音又沉了幾分。
「老冷,你聽著。你的兒子現在在我的手裡……」
「什麼?」冷老頭兒眉頭皺成了川字,「老閔,你想對他做什麼?」
「你說我會對他做什麼呢?」
冷冷地反問了一句,閔老頭子如今大概真是準備破釜沉舟了,不管什麼事兒都顧及不上了,對冷老頭說出來的話也不太客氣。
「老冷,這件事兒還得多虧你啊。要不是你的幫助,我這輩子都沒有報仇的機會了。你說你們兩父子,還真是都重情義。你放過了我,而我又利用你放過我的把柄要脅你兒子——呵,他竟然就乖乖跟我走了。」
「你——我有什麼把柄在你手裡?」
「呵,你還不知道啊?就你私自放跑了國家政治要犯,知道有多大罪過不?老冷你傻啊,現在時代不同了,法律時代了,不是咱們當初扛著槍桿子耍哥們義氣那時候了。就衝你放我出境這條罪名,輕則丟官入獄,重點性命堪憂……老冷,你真的不懂啊?」
心裡一涼,冷老爺子氣血逆轉,聲音都顫了起來。
「老閔,你他媽良心都讓狗吃了?」
「良心?!哈哈哈……」放肆地笑著,閔老頭兒受了刺激般加快了語速,「老冷,我們老閔家是怎麼一步一步被逼到今天的?你好好想想吧。我都斷子絕孫,侄子被你們毀了,女兒毀了,現在連我自己都毀了,你呢,你還兒孫滿堂,享盡晚來清福。你的兒子卻步步高陞,你的孫子乖巧可愛,這公平麼老冷?你說,我還需要顧及什麼?」
氣血不湧,冷老頭兒喉嚨梗了。
「老閔!」
一聲帶著感情的呼喊出口後,冷老爺子腦子也清醒過來了。再怎麼說他也是槍林彈雨裡過來的,幾十年的官場浸淫當然也不會是白給的。而且,要說之前他還對閔老頭兒存在什麼不切實際的幻想,在這一刻也已經徹底幻滅了。
幻滅了,他反倒冷靜了下來。
「你不要傷害我兒子,你有什麼條件,儘管提。」
「條件我當然要提,就算你給不起。」
「你說!」
「第一,把現在還關押在天蠍島的子學給我送出來,第二,把c4i指揮系統的資料通通交給我。第三,把今年軍委常委會上……」
「不可能!」不待他嘴裡七七八八的條件說完,冷老爺子便斷然拒絕,「老閔,你可以要錢,可以要我的命,但是要我出賣國家,絕不可能。」
「哈哈哈哈……」
一連串比哭還要難聽的笑聲之後,閔老爺子的語氣更加愉快了,「老冷啊,其實我還是瞭解你的。既然你做不到,那麼就等著替你的兒子收屍吧。」
目光斂了斂,冷老頭子沖寶柒做了一個拿筆拿紙的手勢,然後繼續和閔老頭兒周旋,「老閔,你既然知道閔子學在我們手裡,那就更不應該動我兒子。一個換一個,怎麼樣?」
「我傻啊?這買賣太合你算了吧?隨便你,我提的條件一個都不能少,自己決定吧?」
「不對啊,老閔,梟子是在演習階段失蹤的,他怎麼可能會落到你的手裡?老實說我不太相信,你不會是故意訛詐我吧?」
冷冷一哼,電話裡的閔老頭兒聲音沉了,「老冷,我在軍內混了那麼多年,我如果連這點兒本事都沒有……」
「你信你有本事,也沒有人馬。」
「人馬……?呵呵,老冷你錯了,依我的身份到了國外,你都不知道有多受別人待見呢?!依我對軍方的瞭解,對他們來說就是最好的寶貴資源,你懂麼,這些都是能換錢的?」
接過寶柒拿過來的筆和紙,冷老頭子眉頭緊鎖著,一邊兒故意套閔老頭兒說話,一邊兒在紙上刷刷寫著。
「致電紅刺機要處,讓他們與總參軍情部門聯繫。監聽這個電話,查找位置……」
嚴肅地點了點頭,寶柒這會兒來不及擔心其它了,她趕緊照著冷老頭兒的指示,去了另外一個屋打電話聯絡。而這邊兒,冷老頭兒還在繼續……
「老閔,我要先聽梟子的聲音,然後才會考慮你提出來的條件。」
「哈哈哈……」
電話那頭,又是一連串能讓人毛骨悚然的大笑聲。
大概對於閔老頭兒來說,他所有的憋悶和痛苦都找到了發洩的出口,猖狂和得意勁兒便一股腦地湧了出來。
「考不考慮那是你的事兒,相不相信也是你的事兒,又不是我的兒子要死了。不過麼,看在咱們倆多年的戰友感情上,老冷我實話告訴你吧。他的人已經在a國境內了,不對,準確來說,在nua和mandala的手裡……」
寶柒過來了,衝他點了點頭。
回視了她一眼,冷老頭兒沉聲問,「老閔,這事兒也有曼陀羅參與?」
「那是當然!哈哈,老冷,你不是說我缺人馬麼?你我都知道nua和曼陀羅這樣的組織,都是有政、府背景的吧?你說我一旦有了m國和r本的支持,我還少人馬麼?」
「你無恥!背叛國家,背叛祖宗,你怎麼不去撞死?」
「你都沒有死,我又怎麼會捨得死呢?」
「好,老閔你告訴我在哪裡交易……我可以考慮。」
得意的笑著,閔老爺子對他的反應彷彿胸有成竹般,「算了,老冷,我沒耐心和你多說什麼,你在打什麼主意我心裡都明白。可是你得知道,人在境外了,就由不得你做主了……把東西準備好吧,至於要怎麼交易,我會另行通知你的……有人在監聽電話麼,你說我要不要把你的犯罪證據也一併遞給軍紀委啊?哈哈哈哈——。」
氣不到一處來,冷老頭兒現在已經顧不上自己了。
「老閔,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義必自斃,你為什麼到了現在還沒有總結出來這個道理?我一把年齡了,我不怕什麼。只希望你能冷靜點兒,不要做更多傷天害理,到了黃泉都沒法見祖宗的事兒……」
啪——
那邊兒估計對他的說教不耐煩了,電話裡傳來了『嘟嘟』聲兒。
放下電話,冷老頭兒腳都軟了,癱在了沙發上。
「都怪我啊!都怪我一時糊塗啊……我怎麼就鬼迷心竅了,不旦放了那個禍害,反倒讓這事兒成了他拿捏我的把柄,還害了我的兒子。」
小聲將剛才電話裡聽到的情況告訴寶柒,冷老頭兒的臉上,全是悔不當初的痛苦和難受,蒼老的臉上唰白了一片。
怔怔地站立在他的旁邊,寶柒看著他的神色,心裡更加揪痛。
確實,這事兒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一時心軟放虎歸山,又怎麼會有今天的情況出現?如果不是為了維護他這個親爹,依二叔的本事又怎麼可能任由閔老頭兒使壞和做怪?
然而,此時她能吵嚷著罵他麼?
不能!
直挺挺地立在當場,她的面色被心頭不經意蔓延過來的疼痛給侵擾得無法再掩飾了,而擔心和害怕的情緒就像瘟疫一般會傳染,一點一點迅速地滲透到了她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將心臟給裹得死死的透不了氣兒。
第一次,她念了阿彌陀佛!
二叔,你可千萬不要有什麼事兒啊……
「小七……」冷老爺子面色難看地看著她,臉上除了自責和悔恨,還有對她的歉疚,這樣的低姿態更是這些年來都少有的,「你要心裡難過,就罵我幾句吧。」
罵他有用麼?
儘管寶柒臉上難看的表情已經難以掩飾了,但她還是沒有辦法在這樣的情況下,去責怪一個老人——而且,這個男人還是她的公公,冷梟的父親。
抬頭望了望天花板,她克制著自己,語氣盡量的平靜了下來。
「他會沒事兒的。」
皺著眉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冷老爺子點了點頭,歎息著站起了身來,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和軍帽扣在頭上,聲音低沉得像在疼痛。
「小七,你在家裡守著,我現在去一趟軍委……」
「好!」
一個字出口,寶柒覺得聲音有些弱,還帶著點兒說不出來的顫抖。
她不想這樣,卻又沒法兒控制。
將她的情緒看在了眼裡,冷老爺子勉強地笑了笑,「放心吧,會沒事兒的。」
調轉過頭,他大步出去了。
然而,這個『放心』到底有多重的份量,冷老爺子自己也不知道。
現在已經在境外的閔老頭兒整個人都瘋癲了,試想一下,一個人從位高權重的位置上突然淪落成了喪家之犬,比差之大絕對足夠逼瘋一個人了。
為了找存在感和價值感,他完全有可能被m國的nua和r本的曼陀羅組織所利用。他們利用閔老頭兒手裡掌握著的軍內大量情報密碼達到分裂和滲透的目的,而閔老頭兒自己目的,無非就是整垮冷家,還有順利救出被囚在天蠍島的閔子學。
到了這會兒……
冷老爺子心裡要說不後悔肯定是假的,他後悔得都快要去撞牆了。要是有可能,他寧願自己被姓閔的舉報,也不願意兒子出事兒。
不過,好在閔子學畢竟還在攢在手裡,有了閔子學的存在,閔老頭兒多多少少會有些顧慮,不敢輕舉妄動傷害冷梟。而nua和曼陀羅組織呢?他們帶走了冷梟,當然不僅僅只是為了要他的命那麼簡單……
一切都還有希望。
——
冷老爺子急匆匆去了軍委。
剩下來的寶柒,站在諾大的冷宅裡,覺得氣氛冷清得有些可怕。
變天兒了!
半夜裡,雪下得更大了,冷空氣像是隨時都有可能從窗戶裡滲透進來一樣,抱緊了雙臂她還覺得透心涼。
她有些害怕獨處了。
吃過晚飯,她將兩個小寶貝都抱到了自己的床上,時不時握著他們的小手兒放在手心裡摩挲一陣兒,不時又親一親,摸一摸,揉一揉,自己也搞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做,只是覺得這樣才能又有了堅強的力量。
在老爺子去了軍委大概兩個小時左右,經過軍情機關的處理,那邊兒很快便有消息傳過來了,閔家老頭兒所言非虛,冷梟的事情也已經得到確認了。
冷梟確實落在了他們的手裡,這次是nua和曼陀羅聯合起來干的一大票,他們要的是從軍方得到更多的利益。而閔老頭兒和他們的合作關係也確實如冷老爺子所料,一來為了報復冷家,二來他要救出閔子學。
這樣的結果,實在太讓人難以接受了!
整個晚上,寶柒胡思亂想著,腦子裡都像被人給灌了兩大桶漿糊,一會兒驚,一會兒嚇,一會兒難受,一會兒又覺得渾渾噩噩。
二叔,怎麼能落入了他們的手裡呢?
這些年來雙方無數次對撞,結下了多大的梁子誰都知道,一旦二叔落入了他們的手裡,那日子還能有個好過的麼?
寶柒沒有辦法入睡。
稍稍瞇起眼睛,彷彿就看到了冷梟被他們收拾得皮開肉綻的樣子,血淋淋澆了她滿頭,讓她根本就不敢合眼睛。然而,兩個兒子還在身邊兒,容不得她做過多的考慮,再堅難再痛苦她也得愛護好自己,把兩個兒子帶好,等著冷梟勝利歸來。
迷迷糊糊,像是睡過去了。
半夜裡,她又驚醒了一次。
不知道怎麼的,她就反覆想在軍演指揮所裡冷梟抱著她說的那些話。
要是早知道她離開之後會出這樣的事兒,她說什麼都不會走,就賴在他那裡,說不定就不會讓他們有機可趁了。
心思絞成了亂麻,她糾結萬分。完全沒有辦法將心思梳理清楚了,整個人的思緒就像是一個走入了死胡同的盲人,找不到出來的方向。
讓她覺得更可悲的是,現在她除了等消息,什麼事兒都做不了。
從這天起,寶柒沒有再去部隊,整天就呆在冷宅裡哪兒也沒有去了。除了帶孩子的時候為了他們的身心健康,她勉強拉開苦瓜臉笑一笑,沒事兒就一遍遍地拔打冷梟的電話。明知道其實撥下去也沒有希望,卻又像電話號碼就是救命的浮木一般,這樣才能讓她找到點兒安慰。
恐慌入了心,牢牢的把控著她的思緒。
每當看到大鳥和小鳥長得和冷梟酷似的臉時,她都有些神色恍惚。抱著兒子的時候,她的身體也會莫名的開始哆嗦。
隨著時間推移,她越來越感覺到不安了。
大概是從江大志那兒得到的消息,小結巴是翌日上午過來了。
挺著個大肚子,她站在這所奢華的冷家大宅子裡,左瞅瞅右瞅瞅彆扭了老半天兒,才坐下來把自個兒的意思給說明白了。
「七,七七,你別,別這樣……」
支會蘭嬸兒給小結巴倒了水,寶柒有氣無力的笑著。
「我沒有事兒,他不會有事兒的,我相信他。」
「七,七七,你,你的樣子,怪,怪嚇人的。」小結巴就事兒論事兒,有些不敢去看她短短就窩下去的眼眶。
嚇人麼?
抬手摸了摸臉頰,寶柒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了。
實事上,從冷梟失蹤到現在,她腦子一直糟亂著沒有停下來。深吸了一口氣,為了緩和氣氛和岔開話題,她小心地摸上了小結巴的肚子。
「小傢伙兒長得真好,知道是兒子是女兒了嗎?」
搖了搖頭,小結巴知道她的意思,更加擔憂地看著她消瘦了臉,屁股上長了針般坐得有些不安生了。端起杯子來喝了一口水,她不善言詞,好不容易才找到自個兒的語言。
「七七,我,我不知,知道,怎麼勸,勸你……但我相,相信,好人會,會有好報的。」結巴妹試圖用自己的語言來安慰她,可像正常人那麼說話,對她來說是一件不容易辦到的事情。
好在,寶柒聽懂了。
只不過,好人好報麼?
抿了抿嘴巴,寶柒見她結結巴巴的樣子,又笑了笑,神情複雜地長歎一聲兒,「放心吧,你甭安慰我了。真的,我沒事兒。我家二叔他更不可能會有事兒,能有什麼事兒呢?不會的!」
是啊!
冷梟怎麼會出事兒?
這種問題,寶柒之前就從來沒有想過。
在以往的日子裡,不管大事小事,冷梟永遠站在她的面前,一切都安排得頭頭是道,他做事永遠運籌帷幄,胸有成竹,一定會懂得將危險係數降低到最低,甚至為零。他又怎麼會允許自己出事兒呢?
她想不通,她真的想不通。
兩個姑娘聊著天兒,可是對於國際形勢和各種組織之間的複雜關係,其實都不是太明白,因為距離真實的生活太過遙遠了。簡單地交流著,其實誰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不過,結巴妹的到來,明顯讓寶柒緊繃的神經又稍稍地鬆開了一點兒。
一個人是寂寞的存在,兩個人在一起,就多了一份兒溫暖。
聊著聊著,寶柒將腦袋靠在了結巴妹的肩膀上。
「結巴妹……!」
「嗯?」小結巴偏頭,看著她眼圈下的青紫。
扯著嘴笑笑,寶柒夢囈般喃喃自語,「你說會不會是我二叔故意這麼做的呢?比如他早就已經識破了閔老頭兒的奸計,他將計就計,準備將他們一干人等全部收拾掉?」
「……有,有可能嗎?」
「也許,這只有二叔給我開的一個玩笑……他自己把自己藏起來了,不讓我們找到。」
寶柒越說越離譜了,結巴妹心裡滿是感歎。
「七七,你,你要不然,睡,睡一會兒?」
「呵,結巴妹,你不相信我的話是不是?你一定覺得他這個人很嚴肅很板正對不對?你沒有見過他開玩笑吧?覺得他不會開嗎?」
「呃……對,對啊!」
這是老實話,結巴妹真沒有見過冷梟開玩笑會是什麼樣子。
一想到他散發著冷氣的臉,她還心有餘悸地抖了抖。
瞥著她說話的樣子和她害怕的動作,寶柒的心情又好一點兒。捅了捅她的肩膀,「不至於吧你!其實他挺喜歡開玩笑的,人也相當的幽默,完全沒有外表給人那麼的凶殘啊……結巴妹,我二叔他是一個好人。他只不過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罷了。」
「哦,哦!」
陪聽著,結巴妹還是不太相信。
只不過她心裡也能夠理解,寶柒嘴裡說的那個冷梟,並不是她眼裡的冷梟。而且,那僅僅也只是對她寶柒一個人那麼好的冷梟。而在外人的眼睛裡,冷梟他還真就從來不是一個善茬兒。
「結巴妹,大江子他會對你說……他愛你麼?」
臉上微紅,結巴妹點頭,「會,會呀。」
「我二叔他不喜歡說,不過……」寶柒想了想,又掀起了唇,「那天晚上,在演習的指揮部,他卻突然對我說了。」
「哦……」
不知道是在尋找慰藉還是怎麼樣,寶柒靠在小結巴的身上,竹筒倒豆子一般辟里啪啦地不停說她說著話,哪怕說得口乾舌躁了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她想,大概嘴裡說出來了,心裡那些擔心的心情就會被掏空了吧?
然而,事與願違……
她說了,聊了,擔憂依舊還在,並沒有釋然幾分。
——
時間過得極慢,每一分每一秒都得數著過。
現在的寶柒就有這樣深切的感受。
她慌,她亂,她煩躁,她恨不得能拔腿兒現在就去找冷梟。
然而,那些情形都只能是她的想像。作為一個有三個孩子的母親來說,不管她的生活現在是什麼樣兒的色彩,她都不能真正的頹然下去。
而兩個小傢伙兒並不懂得發生了什麼事稱,整天都在無知而快樂的成長著。在大鳥和小鳥的面前,寶柒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應對,不想給兒子的心裡造成什麼陰影。
自從那天離開冷宅,冷老爺子已經連續三天都沒有回來過了,中途偶爾打電話回來,也只是問問家裡的情況,對於冷梟失蹤的這件事兒,他只說已經派人過去,正在交涉和尋找。
除了冷老爺子,寶柒實際上也找不到什麼人去打聽。
做不到,幫不了,她怎麼辦?
於是乎,她只能把自己的時間都安排得滿滿噹噹的,非得讓自己忙得喘不過氣兒為止。就連許久不曾做過的家務活兒,她都拾掇了起來,每天和勤務兵保姆們搶著做衛生,洗衣服,給孩子餵奶,洗尿布,各種各樣的大小家務事情,她恨不得全都自己都上手。尤其對於兩個孩子的事兒,更是基本上都包攬完了。
在朋友面前,她笑笑說會沒事兒。
在家裡大大小小的面前,她也得笑笑說撐得住。
在冷老爺子的面前,她還得反過去安慰他。
然而,不管她裝得多麼的淡然無所謂,心裡那個包袱還是在一點一點的加壓,壓得她心坎上快要結成傷疤了。
她想冷梟。很想很想。
以前冷梟在的時候,她總覺得自己像只被囚的小鳥,經常被他限制了自由。然而現在沒有了冷梟的日子,那些曾經盼望的自由其實都是瞎扯淡的。她恨不得冷梟能馬上回來管著她,什麼事兒都替她安排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兒,她想去哪兒就去哪兒,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卻處處都不自在的被束縛了。
第四天,冷老爺子還沒有消息來。
第五天,依舊靜默著,只說正在處理,沒有格外的消息。
第六天,還是沒有消息。
第七天……
寶柒覺得這樣無限的等待快要崩潰的時候,事情出現了轉機。
就在冷梟第十天,大清早起床的時候她就覺得心裡有些不安,心悸,慌亂不說,眼皮兒總是不停的眨動。
到了下午三點,果然出事兒了。
一通從軍委拔過來的緊急電話告訴他說,冷老爺子在去zim軍情機關瞭解情況的時候,突然暈厥了過去。現在他已經被人緊急地送往了軍總醫院,請她迅速過去。
老爺子暈了?
認真說起來,現在的冷家還真是人煙凋零了。因為不想讓冷可心無端端的擔心兒,冷梟的事兒寶柒還沒有告訴她。因此,如今冷老爺子住院了,除了身在外地的冷可心,他能找的親人也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兩個曾經的死對頭,現在突然變成了相依為命,命運永遠這麼無常而巧妙!
急急交待好了家裡的事兒,寶柒一直命令著自己要鎮定下來。不管遇到什麼事兒,一定要穩住。心裡那麼想,可那慌亂跳動的心臟,她還是不知道要怎麼才能壓制得下去。
衝出主宅,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的門兒,怎麼上的車,又怎麼到的軍總醫院,更不知道一路上陳黑狗在對她著說什麼。明明聽見了他的聲音,她卻沒有聽明白半個詞兒。
不知道過了多久,異型征服者停在了軍總的門口。
這間醫院,寶柒來的次數實在太多了。多得她有些生厭。
然而,以往的每一次,都會有冷梟陪同。
而今,看著這個霸氣依舊冷硬如初的異型征服者,它沒有了主人的可憐樣子,她心裡那股勁兒,怎麼都下不去。
陳黑狗跳下車來,皺著眉頭替她打開車門,沉默了一秒,小聲兒問,「嫂子,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不用了。」
寶柒扯出一個苦澀的笑意來,慢吞吞地下了車往醫院的大門走過去。
望著她的背影兒歎口氣,陳黑狗將車開去了停車場。
……
……
寶柒進了電梯,又出了電梯,腦子暈暈乎乎地往冷老頭子專用的那間高幹特護病房走去。她覺得自己走得挺快,可雙條腿兒卻像灌了鉛一般,怎麼都邁不開腳子一樣。
當然,冷老爺子住院不是頭一遭,她沒有那麼害怕。
真正讓她感覺到害怕的事情是,他究竟因為聽到了什麼事兒才暈厥過去的。
一路行來,她沒有想到,就在冷老爺子的高幹特護病房外面,除了幾名警衛員之外,還站了十來個一動不動的黑衣男人,一個個冷峻得讓人生畏。樣子像是黑社會組織來尋仇。可他們負手而立的動靜兒有禮有節,又不像來尋仇滋事兒的人。
雖然他們沒有穿軍裝,可她覺得他們更像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
心裡訥悶了一下,她走過去望向站在門口的老爺子的警衛員小李,小心地指了指邊兒上那些人。
「小李,那邊兒的人,都誰啊?」
警衛員小李的目光閃了閃,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老首長剛剛搶救過來,現在在裡面呢,你先進去瞧他吧?」
輕輕『哦』了一下,寶柒理解他迴避的態度,詭異感又多增加了幾分。又側眸過去掃了一圈兒那些怪人,然後她才點了點頭,推開了那扇緊閉的病房門。
屋子裡,很靜。
靜得掉根針兒都能聽得見。
除了半躺在病床上的冷老爺子之外,還有一個緊鎖著眉頭,西裝革履的陌生年輕男人。男人頎長的身軀上淡淡的倨傲和凌厲氣勢,讓寶柒心裡微微一窒。
她不知道怎麼形容第一眼看到他的感覺。
鷹,狼,虎,豹,幾個與動物有關的形容詞兒,竟然一瞬間就跳入了她的腦海裡。
一個冷魅如鷹的男人。
一個霸氣如虎的男人,
一個狷狂如豹的男人,
一個邪戾如狼的男人。
他就那麼一動不動地坐在病床邊兒的椅子上,英挺的高鼻樑下是薄而緊抿的嘴唇,兩道利刃般的眉鋒下面有一雙深幽難測的黑眸,高大的身材和面部輪廓分明又深邃,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那種她無法找詞兒來描繪的傲兀與強勢。
說他陰冷,不是。
說他邪氣,不是。
說他狠戾,更不是。
可第六感向來特別強心思敏感的寶柒,總覺他的內心比他的外表要狠上百倍千倍不止。而且,最讓她感覺到膽兒顫的是,那個男人一雙陰寒的眸子正直直地盯視著她自己。
不知道是病房裡的氣氛太過壓抑,還是面前這個男人的氣勢太過逼人,她總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彷彿周圍籠罩了一層什麼東西。
瞥著她發愣的臉,冷老爺子面色灰白地衝她招了招手。
「小七,你來了?過來坐。」
這樣的親熱,是寶柒以往想都不敢想的。
心裡歎息著,寶柒皺著眉頭擔憂地走了過去,坐在了和那個男人面對的另一張椅子上,輕聲兒問老爺子,「你身體好點兒了沒有?」
微微點了點頭,冷老爺子咳嗽了兩聲兒。
「我沒有什麼問題,老毛病了。剛才一時有些控制不住情緒,氣急攻心就休克了過去。」
替他掖了掖被角兒,寶柒雙手搭在床沿上,皺著眉頭,聲音帶著點兒埋怨,「你得多注意自己的身體,不要太著急。……是發生什麼事兒了嗎?」
冷老爺子的目光暗了暗,沒有先回答她,而是側過臉來為她介紹,「小七,這位是總參zmi的負責人權少皇大校。」
末了,他又轉頭看向寶柒,「這位是我的兒媳婦寶柒,往後凡請多多關照……」
「你好,首長。」寶柒輕聲兒說著,心臟糾結如麻。
zmi她不太熟悉,因為太過保密。除了知道它是軍內唯一一個專管國內外軍事情報的部門之外,僅僅從二叔那時得到過一些小道消息——據說zmi軍情部門會在每一支部隊都安插上他們的自己人,用來瞭解軍內的情況,不過外人卻永遠不會知道他們之中的誰是zmi的人。
她還記得,當初提到zmi的時候,冷梟用了一個比較貼妥又容易理解的形容詞兒,形象的比喻過它的存在,兩個字——軍統。
她對zmi不熟,然而對於權少皇這個名字卻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因為他正是她傳說中神龍見首不見尾,神秘莫測得永遠沒有人能弄懂他做事兒節奏的堂哥。
儘管權少皇是她的堂哥,她卻不太敢與他的目光對視。
對,雖然二叔說,她是權家人。
可那樣兒的權家人身份,對於她來說,實在太過難堪。
「小七。」權少皇的聲音有些輕,有些啞,明明是一個親熱的稱呼,可話裡面卻真切的透露出刻在骨頭上的疏離,「你可以叫我四哥……」
四哥?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反倒把生病的冷老爺子給驚住了。
他脊背突兀地僵硬了一下,撐著雙肘坐起來,有些吃驚的望了望寶柒,又望了望面色平靜的權少皇,「你們認識……?怎麼回事兒?」
薄而涼的唇緊緊抿著,權少皇沒有解釋,目光裡像蟄伏著深不可測的情緒,卻永遠不想讓人窺測般難明。
寶柒呢?
實事上,她也在吃驚。
因為在她的印象裡,她一直以為權少皇是排行老大的,就連血狼也偶爾稱呼他為大哥,怎麼他會說自己是四哥呢?
心裡的疑惑,脫口而出。
「你,你排行不是在老大麼?怎麼會是老四?」
不料……
剛才還滿臉平靜的男人,一被她的問題觸到便驟然變了臉色,一雙比孤鷹還要銳利的眸子微微瞇了起來,陰鷙得讓她覺得自己的話似乎讓他不愉快了,可他壓抑著沒有表現出那不愉快來。
「這個你不必要知道,你若喜歡叫我大哥也行。」
「……」
寶柒無語了,一個排行罷了,至於有那麼神秘麼?
好吧,實事上,大哥也好,四哥也罷,其實她都不想叫……
她現在更關心的事兒是冷梟的問題。
「請問,你是不是有冷梟的確切消息了?」
轉瞬間,權少皇陰沉的眸子,又鬆開了些許,一道狹長的眼尾劃出淡淡的陰芒,卻並沒有立即回答她的話,而是抬腕看了看時間。
「不好意思,我有事,先走一步。」
說完,他直接抬步就走人。
這個怪人!
就連冷老爺子,他都沒打一聲兒招呼。
嚥了嚥口水,寶柒記得二叔說過,布蘭登就是他的手下的特工,也知道他正是zmi情報部門的老大,那麼他知道的東西肯定很多。為了冷梟的事兒,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賣乖。
「四哥,等等,你還沒有回答我……」
轉過頭來,權少皇目光深邃地看向她,一雙深幽的黑眸裡閃過不易查覺的黯色,一種寶柒無法描述的審視。那種眼光就像她看電視劇時見到的那種牛逼特工老大一樣,明明他看著她,卻又好像他壓根兒就沒有在看她,只不過在透過她在看其它的東西。
這種感覺有些怪,看得她毛蹭蹭的心裡有些發寒。
然而……
更加發寒的是,就在這個瞬間,他已經披著外套大步離開了。
什麼意思……?
頹然地看向冷老頭子,寶柒吸了一口氣,將那抹慌亂壓下去,穩住了情緒,目光切切的問:「冷梟他是不是……是不是出啥事兒了?他……權少皇他是不是說了什麼?」
氣血往上一湧,冷老爺子又忍不住咳嗽了兩聲兒,再說話的時候,聲音就發起了涼意,「剛才我去zmi,正是在和他討論這個問題。」
「什麼問題?二叔他……」
欲言又止。
寶柒揪緊了自己的手指,心跳下意識地加快了。
她想問,又怕問。她想知道,卻又害怕知道。
歎了一口長氣,冷老爺子現在沒有瞞她的意思,一五一十就告訴了他。
「zmi得到消息,有一架屬於r本曼陀羅組織的私人直升機,在a國的南部空中發生了爆炸然後墜毀……現在他們得到的消息是,直升機上除了有曼陀羅組織的首腦上野尋之外,還有一名中國籍男子……根據目擊者的描繪,疑似……疑似我們家梟子。」
什麼?疑似冷梟?
彭——
冷老爺子好不容易吐出來的話,宛如一道極重極響的驚雷,直接就劈中了寶柒的心臟,轟隆隆在她本就脆弱的心裡爆炸開了。
怎麼可能呀?
上野尋被炸死了……也就死了。
二叔又怎麼會和他在同一架直升機上發生爆炸墜毀?
條件反射地搖了搖頭,她完全不敢相信這樣的結果,手指死死地絞著自己的衣擺,「呵,怎麼可能呢?不可能的,冷梟他怎麼會……?」
一句一句,她反覆說著不可能,腦海裡卻全部都是直升機爆炸的畫面,彭彭彭,炸得她的心臟支離破碎,像是要分解般疼痛。
閔老頭兒是說過的,冷梟有可能在曼陀羅組織的手裡……
可是上野尋他,他上次不是和二叔合作過麼?他不是……不是……二叔不是說那也是國家機密麼?這中間,到底怎麼回事兒?
難道是上野尋想從他們手裡救出二叔出來,然後被r本政、府想扶持的曼陀羅另一派所發現……於是他們設計炸毀了直升機,讓他和二叔都……都……
囁嚅著唇,耷拉著腦袋,寶柒不敢去想像那個『死』字兒。
目光怔怔地看著冷老爺子,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小七,你先別急,我已經派人去a國與他們交涉尋找了,相信很快就會有結果反饋回來的……」在她的目光注視下,冷老爺子不停地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就這麼一會兒工夫,剛剛搶救過來的他,再次覺得又胸悶頭痛了起來,呼吸有些喘急。而這個,就是他剛才在zmi暈厥的原因。
見到他青白的臉色,寶柒回過神兒來了。
湊過去扶著他躺下,又倒了水餵他喝下,才牽著唇勉強地安慰。
「我相信二叔他會沒事兒的,你也別擔心了,照顧自己吧。」
「哎!」
「你先閉上眼睛,休息一會兒。」
寶柒心裡蹦豆般難受著,可是現在的情況沒有給她別的選擇。
家裡還有兩個小的,眼前又有一個老的,她哪怕就要崩潰了,卻不得不偽裝出堅強來應付。冷老爺子的身體本來就不算太好,現在如果她也哭哭啼啼地亂了陣腳,那冷家豈不是都亂套了嗎?
「小七……老二他……要是真在飛機上可咋辦啊?」
「不會的,他一定不會有事兒的。你別想太多了,你先把身體養好,養好了身體,他就回來了啊……。」
「哎,小七,現在換你來安慰我了,以前的事兒,都是我對不住你……」
「沒這回事兒了,都過去了。」
老人畢竟是老人,叨叨起來前塵往事沒完沒了。
而寶柒卻了心不在焉的安慰,也說不出什麼有建議性的話來。
說完了冷梟,冷老爺子不知道怎麼又想起了,突然岔開了話題:「小七,你跟我說說,你怎麼會和權家扯得上關係的?」
瞳仁兒微微一閃,透過窗外不太明亮的光線,寶柒在想到與寶媽和冷奎有關的那點兒破事兒時,心情更加黯淡了,整個臉在光線下暗沉了一片。
該怎麼說出口呢?
既然老爺子不知道寶媽發生過那些事情,她自然不想解釋那麼多。
情不自禁地歎了口氣,她咬了咬唇,避重就重的回了一句。
「權家那個男人……我是說權少皇的二伯,他是我的親生父親。」
就這麼一句,對於老爺子來說足夠聽懂了。
至少他能夠理解到,和寶鑲玉生下寶柒的那個男人究竟是誰。
愣了幾秒,大概想到了冷奎,冷老爺子灰白的臉又陰沉了幾分。心裡有些不舒服,可畢竟事過境遷了。他沒有多問什麼,點了點頭又歎息了。
「原來你竟然是權家的孩子,可憐了我家老大。」
雙手撫了一下臉,寶柒對他現在的態度完全能夠接受。略微平息了一下心裡糟亂的情緒,她問:「權家孩子有很多嗎?權少皇還有一個弟弟……如果他排行第四的話,那豈不是上頭還有三個哥哥或者姐姐什麼的?」
神色怪異地瞄著她,冷老爺子對於她竟然是權家人這點兒,好像還一時間不太能夠馬上適應過來。遲疑了好一會兒,才皺著眉頭告訴她。
「權氏這個家族我瞭解得也不多,他們在國外也有很大的勢力,在國內的能量更大。就我自己,僅僅知道他有一個大姐嫁給了分管政法安全和保密情報工作的……」
那個人的身份不宜多說,在短暫停頓後,冷老爺子又接著說:「他還有一個弟弟就在紅刺,至於有沒有其它兄弟麼,我沒有聽說過……不過我們老輩兒都叫他權老四,為什麼他排行第四,也沒有人知道。」
「這樣啊?」
寶柒心裡狐疑。
那個姐夫是誰她心裡已經瞭然了,可對於那個怪人如此忌諱自己的排行,她卻有些弄不懂了。
不過,連冷老爺子都不知道的事兒,估計除了權少皇或者冷家人自己,誰又能知道呢?
高幹特護病房裡,一老一少嘮出來的家常,比以往的任何時候都要多,都要和諧相處。
大概私心裡都不願意去想或者去承認吧,兩個人誰都沒有再去提起那一架在a國境內爆炸掉了的直升機。冷老爺子想到哪裡說到哪裡,不時給寶柒講著冷梟小時候的趣事兒,說到好玩的時候,寶柒還能配合地衝他笑笑,表情柔和得她自己都覺得說不出來的怪異。
儘管如此,她卻知道,心裡有一個地方,不敢去觸碰了。
——
不敢去想,消息還是很快傳回來了。
那一天,京都城下了一整天的雪。
在飛雪連天的上午,寶柒接到了那個電話,然而在聽到真實的消息時,她的手機都差點兒掉到了地上了。
那輛爆炸了的直升機上,中國籍男子真的是冷梟本人。
在他們趕到a國的時候,現場已經被那邊的人給處理了。然而,因為飛機失事地附近,有一種叫做禿鷲的食肉型生物,在飛機殘駭下的人體已經沒有了,只留下了飛機殘骸和部分的衣物殘片兒。
根據飛機黑匣子和衣服殘片兒上的皮膚角質檢測,他們在a國就證實了,在飛機爆炸之前,冷梟本人確實就在直升機上。當時他和上野尋發生了激烈的爭執,在打鬥的過程中,駕駛員聽命試圖著陸的時候起了火,隨即引發了油箱的爆炸,機毀人亡。
直升機上一共有七個人,除了已經確定犧牲的冷梟。同時死亡的人,還有曼陀羅組織的首腦上野尋和他的大總管金大仁。
也就是說,那些人都在爆炸的時候沒有了。
握著手機,寶柒不相信這個消息。
更不敢相信,短短半個多月的時間,她和二叔就這樣天人永隔了,甚至他都沒有和她說句再見……
她不信,絕對不信。
然而……
實事擺在眼前,又讓她不得不相信。
去a國的帶著冷梟的遺物回來的那天,是一個週末。
與國際機場的汽車一路飛馳著,離機場的距離越近,寶柒的心跳就越來越快,快得它幾乎要跳離出胸腔了。
蒼白著臉色,她心情沉重地走近航站樓時,見到了有好幾名士兵把守住了出口,神色莊重而嚴肅。而等待的人裡面,除了她和冷老爺子,冷可心之外,還有好些紅刺的戰友和一些來迎接烈士遺體回家的人。
說是遺體,其實也就是簡單用紅布包裹著的一些衣服和冷梟的隨身用品。飛機到了,一行四人穿著正式的軍裝,徐徐走了過來。打頭的那人手裡,捧著一個方正的紅布包裹。
瞪大了眼睛,寶柒不太敢相信,那就是她的二叔。不管走到哪裡都威風凜凜的二叔,會就這樣被一個紅布就給包住了未來和餘生。
「二叔……」冷可心再次涕不成聲了。
哽咽著喉嚨,冷老爺子青烏著嘴唇,「老二,老二啊……你怎麼就這麼走了啊……爹有罪,你爹我有罪啊!」
嘴唇動了又動,寶柒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扶著顫顫歪歪的冷老爺子,強壓著心理一陣陣襲過來的悲愴心情,從那個少校的手裡接過了那個紅布包裹,緊緊地捧在了懷裡。從航站樓出來裡面,一路到機場的停車場,一路上抱著紅彤彤的包裹,她吸收著一干人的視線,心裡麻木得像要死掉或者崩塌。
裡面確實是二叔的東西,有染了血的衣服碎片兒,還有他隨身的軍用手錶和刻了紅刺名字的軍刀。
不管用力去拿,寶柒的臉白得沒有了一絲兒的血色。
「姐,姐啊……」冷可心挽著她,聲音一直在發抖,「你們我們家是招誰惹誰了啊,嗚……嗚……」
「可心,別哭……」
輕輕地說了一聲,寶柒的聲音有些遙遠。
實事上,她不知道自己說了,還是沒有說。
而旁邊的冷可心,早已淚水連連。
回到家裡,收斂起那些遺物,一家人的心情,大悲大慟到無法用任何的語言來描述。
不過短短的時光,他沒有停下隻言片語,更沒有留下一個完整的存在,就那麼帶著她的愛,她的想念和她一切的一切,就這麼永遠的消失了麼?
輕輕捏著那帶著血的碎片條兒,寶柒覺得彷彿在握著他的手,彷彿看到他的手背上被鮮血染紅了的樣子,心都破碎掉了。眼睛紅的,紅得像被血滲透過,可她半滴淚水都出不來。
「二叔,你沒有話想對我說麼?」
「你這個男人,怎麼能失言呢?不是說要照顧我一輩子的麼?」
「兒子的大名兒都還沒有取呢,你怎麼能這樣走?」
耳朵邊有人在說話。
她不知道是自己,還是別人。
她的世界,其實一直很安靜。
安靜得只有冷梟和她說過的那些話,再沒有了其它。
二叔留給她的東西和說過的話,太多太多,多得全部都像那朵野薔薇一般,在她身體上烙了印,深入了骨髓裡。
薔薇花……
玻璃暖房……
天蠍島的山洞和溫泉池……
津門海邊兒的炮樓……
不再住人的帝景山莊……
他們婚後的甜蜜鳥巢……
每一個夜晚的耳鬢廝磨……
每一次親吻的纏綿悱惻……
她又想到了在兒子的滿月宴上,冷梟設計了老頭子將那傳家玉給了兒子,他說,「這玉代表了冷家的半壁江山,就算有一天沒有了我。誰也不敢把你和孩子怎麼樣了。」
那時候,他料到了會有這一天麼?
在那個小小的情侶餐館兒裡,他威脅她吃東西時惡劣的樣子,末了又苦哈哈地排隊老半天兒,就為了拿到那一對兒『一輩子+一輩子=兩輩子』的情侶套餐杯。
那時候,他料到了會有這一天麼?
在臨別時的軍事指揮所帳篷裡,他說,「好好地照顧自己。」
還有他明明不好意思,卻又偏偏在她轉身的時候喊住她。
「寶柒,我也愛你。」
他的話言猶在耳,人怎麼能就沒有了呢?
而那時候,他又料到了會有這麼一天嗎?
——
四月一日。
春風不度,冬季還涼。
這一天,冷梟烈士的追悼儀式在京都市某革命公墓隆重舉行。
英雄遠行,沉痛扼腕,哀樂齊鳴。
英雄春秋樹楷模,弘圖大志作表率。
下午兩點三十分,盛大的追悼儀式正式的開始了,在黃白兩色的菊花點綴的靈堂裡,寄托著哀思。而全軍各大領導班子,各大軍區的代表,紅刺特戰隊各戰隊的代表,京都市市委政、府各大班子的領導,部隊官兵代表還有社會各界群眾,各大新聞媒體記者共計約千餘人參加了追悼活動。
追悼會的氣氛,是壓抑而沉重的。
同時,也是詭異的。
在輓聯映襯下的遺體告別大廳裡,只有衣冠作塚。因為,靈堂中間的玻璃棺裡僅僅只是整整齊齊地擺放著一套冷梟生前穿過的軍裝常服,蓋著鮮艷黨旗和軍旗的玻璃棺裡,並沒有他的遺體。
大家都知道,遺體沒了。戰友們的神情更加沉痛。
「立正——」
「全體都有,向烈士敬禮——」
「敬禮——」
整齊劃一地『唰唰』聲,一溜兒的白色手套,看得寶柒的心情格外的……麻木。
站在冷梟的靈柩面前,聽著一聲聲的節哀順變,她真的覺得自己像一個沒有了靈魂的行屍走肉。
送別親人她已經不是第一回了,以往都有冷梟幫著她處理,她只需要躲在他的懷裡,任由他遮風擋雨就行了。而現在輪到別人來送別他了,她站在了這裡,坐為家屬接受別人的關心,看著面前數百名眼圈兒通紅的戰友,卻不知道自己該有什麼樣的表情去面對。
想哭,哭不出來。
想吼,沒有聲音。
事實上,她一直覺得,能夠像冷可心那樣兒嚎啕大哭其實是幸運的,可以肆無忌憚地渲瀉自己的悲傷情緒,等哭完了,又是一個好端端的人。
她們可以哭,可以治癒,她自己卻不能。他的二叔都沒有了,她又該去向誰哭呢?
身體站得筆直,寶柒一直沒有淚水,還不時替冷可心擦著眼淚,按規矩抱著大鳥和小鳥在靈柩前鞠躬,一切做得有條不紊,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堅強。
因為她知道,二叔希望看到她如此。
其實她更知道……
二叔沒有了,再沒有人會呵護她的痛苦和哀傷,更沒有人會在乎她的眼淚。
她哭,給誰看?
她哭,又有什麼意義?
沒有了冷梟的天空,永遠都將是黑的。
然而,沒有了冷梟的天空,還有冷梟的老父親和兒子要活下去。她寶柒沒有權力去自怨自艾,或者要死要活。她還得替他供養老父,將他送到終點,還得帶好大鳥和小鳥,讓他倆將來繼承他們爸爸的遺志——長大了要從軍,做一名正正當當的軍人。如果有一天為了國家利益而犧牲,那就是最大的榮光。
她沒有忘記二叔說過的話——犧牲,就是軍人最大的榮光。
因此從今天開始,成了一名軍烈家屬的她,迎著眾人或悲痛或同情的目光時,她必須要做到無淚。
「二叔……嗚嗚,姐,二叔他怎麼就沒了啊……」
失去了爸爸,失去了媽媽,又失去了二叔,冷可心哭得像個孩子,抱著寶柒不能自抑的哭著,一聲又一聲撕心裂肺讓整個追悼會都陷入了哭聲的海洋。
太悲了!不要說女人,就連平時不會流淚的小伙子們都淚流滿面,尤其是冷梟的親兵們,無不哀慟扼腕。
悲傷的淚水,逆流成了河,寶柒卻突然發現……
在這樣重要的日子裡,她好像沒有看到過血狼?!
他來了麼?
或者他壓根兒沒有來過?
現場的來的人太多了,腦子漿糊不好使,身體又疲憊不堪的她,不太能夠分辨這事兒了。
一片觸及心靈的哭聲,慟動了一群鐵血軍人的柔腸。
幾十年沒流過眼淚的冷老爺子,在抱著冷梟的衣服時都老淚縱橫,泣不成聲。
只有寶柒沒有哭,她又成了那個不會哭泣的寶柒了。
喉嚨硬得生痛,想憋幾滴淚都沒有。
然而,她平靜的偽裝外表,卻沒有能逃得過姚望的眼睛。
整個會場裡,就他的視線一直跟著寶柒在轉動。看著她答謝來賓,看著她抱著孩子鞠躬,他抿緊的雙唇裡,全是訴之又無可訴的凝重和痛苦。
如果可以,他真願意代她承受這不可承受之重。
遲疑了好半晌兒,他再一次走近了她,掏出了那張洗得乾乾淨淨的手絹兒,遞到她的面前。
「寶柒,節哀吧。」
望著他也憔悴了的臉,寶柒的眼睛有些發朦。
姚望!
他又想說,哭出來嗎?
呵,時光真是無情,不僅會斑駁了人的命運,也會斑駁掉人的一生。誰會想到,在寶媽過世後這麼短的時間裡,姚望又會用同樣的表情,同樣的心情,同樣的動作來安慰來,讓她節哀順變呢?
抿了抿唇,她沒有去接手絹,而是輕聲兒笑了出來,聲音輕得自己聽著都有些模糊不清,「不用了,我沒事兒。」
皺了皺眉頭,姚望的臉色也不太好看。
「寶柒,人死不能復生,你不能糟賤自己。」
人死?
死!
死字兒再一次灌入了她的耳朵裡,寶柒微微怔了一秒,抬頭直勾勾地注視著姚望,像在喃喃自語又像在詢問他。
「姚美人,我二叔他真的死了嗎?」
姚望眉頭緊鎖,目光掠過她沉重面色上的灰暗,淺淺一聲歎息之後,他到底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已經都那樣了,什麼都查驗過了……
死了,還能有什麼迴旋的餘地?
瞥著他,寶柒心裡像被潑了一盆冷水,身體僵硬冰凍得像一隻千年的老殭屍。吸了吸鼻子,她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臉,雙眼無神地盯著姚望。
「姚望,我不太相信他會死。」
「接受現實吧。其實人早晚都得死,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寶柒,你得這麼想,沒有太過痛苦的死亡,其實也是一種解脫……」
姚望的聲音很輕,聽上去不像在勸慰她,更像在自我感歎。
寶柒的腦子這會兒完全蒙圈兒,不太能理解他感慨裡的意味兒,大腦裡充斥著全都是冷梟的樣子,喜的,怒的,痞的,邪的……手指頭慢慢地攥成了拳頭,手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裡。
眼前模糊了一片……
「寶柒——」看著她變幻不停的蒼白小臉兒,姚望再次無奈地歎息了,「好好活自己的,你還有兩個個孩子。還有,不要總是憋著自己,有淚水一定要流。」
有淚水一定要流……
赤紅著眼睛看著他,寶柒的視線定定地停留在了他的臉上。思忖了片刻,她又肯定地搖了搖頭,說,「姚望,他不會丟下我和大鳥小鳥不管的。他說過的,要了我就得負責一輩子,他怎麼可能半道兒就走岔了呢……?」
「寶柒,你……?!」
寶柒已經聽不清姚望在說什麼,在安慰什麼了。
她的耳朵裡,一陣又一陣『嗡嗡』轟鳴般的聲響。沒有眼淚,沒有表情,只有一陣陣了的混亂和顛三倒四的思維。
她甚至覺得,這或許只是一場惡夢。
要不然,為什麼凡是對她好的人,都會一個雙一個離她而去?
爸爸,姨姥姥,媽媽,現在輪到二叔了嗎?
想念著一個個逝去的親人,她的心臟時不時處在一種鑽心般的疼痛狀態中。然而,死亡之所以讓人痛苦,就在於,那是非人力可逆轉的永久結局。
一天……
二天……
三天……
在沒有了冷梟的日子裡,寶柒不知道時間是怎麼度過去的。
為了照顧生病的老人和小孩兒,她選擇了正式轉業。白天在人前她裝出一副一切都無所謂的樣子,還要去二0三集團學著處理一些公司的業務。沒事兒就陪精神萎靡的冷老頭子聊聊天兒,緩解他再一次的喪子之痛,麻木心臟過來,艱難得她每天睜開眼,都寧願自己從來沒有醒過。
不過,白天還好,最難受的是夜晚。
一分鐘一秒鐘的數著點兒過去,內心深處彷彿蟄伏著一隻會嗤骨鑽心的小蟲子,不停在她的血管裡來回蛹動著,那不僅僅只是酸澀和痛苦那麼簡單,而是實打實的煎熬。
煎熬,像被人架在油鍋上一般。
以前的她,從來沒有想像過沒有冷梟會是怎樣的生活。現在她總算感悟到了,如果只剩她一個人,她會隨他去的。可現在上有老人下有小孩兒,她卻不得不苟且活著。不僅要活著,還必須得活得人模狗樣兒的拿出冷家兒媳婦兒的氣度來,不能讓人給看了笑話去。
在許多個輾轉反側的夜晚之後,寶柒真正理解了當初的寶媽。
她在失去了冷奎的那些日子,又是怎樣熬過來那些漫漫長夜,然後在清晨睜開時,對著鏡子整理好妝容,微笑著去迎接來自四面八方的挑戰?
寶柒真正的長大了。
在活了二十四年之後,在她終於接受了生活裡再沒有冷梟之後,她真正覺得自己像一隻脫了殼孵出來的小鳥,剛剛開始會走路。
不管對內對外,不管處世和待人接物,她再也不是那個衝動得可以躲在男人羽翼下萬般皆不怕的小女人了。她必須堅強點兒自己拿捏事情,為了照顧老頭兒,照顧稚子,她必須收斂起全部的自我情緒。
然而……
一切堅強都會在夜晚褪去,沒有了睡覺時的溫暖懷抱,沒有了清晨醒來時的早安吻,她的生活度日如年,對冷梟的思念更是與日俱增。
這種感覺,猶如跗骨之蛆,緊貼著她骨頭上的毒瘡,在隨時別離而一天天的成長……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流膿致死。
外面有許多人在傳,冷家的兒媳婦是一個冷血的女人,男人死了卻沒有見她哭過,一滴眼淚都沒有掉過,該吃還吃,該笑還笑,沒心沒肺的主兒,妄自那男人對她那麼好。
外面還有許多人在傳,冷家的兒媳婦其實也是一個挺厲害的主兒,那麼大的一間公司,接手不過半個來月便有本事處理得井井有條,上上下下竟然沒有人敢說一個不字。還有人傳說有一個當場頂撞她的人,差點兒沒有被她給爆打一頓。
各種各樣的流言,再次傳了開去。
一不小心成了名人,大家都在認為她沒有想像中那麼脆弱。沒有了冷梟,她一樣會活得很好。對於各式各樣的謠傳,大多數時候,她只是扯著唇笑笑。因為永遠也沒有人會瞭解,每一個難眠的深夜,她抓著枕頭無聲對天吶喊的時候,是怎樣的感受。
好在,大鳥和小鳥完全不懂事兒了。
沒有了父親,兩個小不點兒依然會呀呀學語,大鳥少爺還是端著那張像極了冷梟擺譜時的酷臉,不管他睡著還是醒著,永遠板正著臉不知道小心理在琢磨些什麼。而討喜的小鳥少爺,依舊笑容如春,每一天都會給媽媽一個最為暖心的微笑。
可以說,沒有了冷梟之後,大鳥和小鳥就是寶柒和冷老爺子的精神支柱了。
看到有孩子,看到有新生的生命力,人活著又能更堅強一點兒。
在這些天裡,寶柒的電話業務很多。
除了工作上的事兒,不時就有來自范鐵,小結巴,江大志,姚望等人的私人電話。他們在電話裡總會說沒事兒就是和她嘮嘮嗑兒,絕口不提冷梟兩個字兒。然而家常裡短裡,無一不上勸慰和安心。
寶柒都懂,然後要走過來……卻不是那麼容易。
就在這一天,范鐵提出讓她有空幫著過去參謀一下他和小井的婚禮。
雖然小井的病情始終沒有大好,可是范鐵的年紀畢竟不小了,不管他還是她,確實都等不起了。
寶柒答應了。
雖然明知范鐵讓參謀婚禮是為了給她減負,但是不管怎麼說,小井要結婚,她怎麼樣兒都必須全力以赴的。
只不過她這輩子,怕是再也沒有婚禮了,那個答應了等軍演結束就給她一個隆重婚禮的男人,沒有了……
吹著冷風,她抬頭看著天際,慢慢地笑出了聲兒。
二叔,你知道我在想你嗎?
二叔,你還會回來看看我嗎?
有時候她經常會想,一個人若是死了,他的靈魂又會去哪裡?難道真的能忘記活著時的一切凡塵俗事了嗎?真的會忘記至親至愛的人,永遠消失在這個抓摸不著的世界裡麼?
——
京都市的四月,天兒還涼颼颼的沒有退過氣兒。
寶柒趕到和范鐵約好的婚品專賣店的時候,他和小井正站在噴泉池下面說著話。
小井噘著嘴巴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范鐵笑著撩撩她的頭髮,偏著頭小心的在安慰著她什麼,然後小井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樣子少了些孩子般的懵懂,多了些小女人的嬌羞。
這樣溫馨的情形,讓寶柒的心尖上突然一酸。
不是嫉妒,而是想念。
其實,一個人離開了,對於其它人的來說,他們的生活並不會有什麼實質上的改變,真的該怎麼生活,還得怎麼生活。
當然,除了她自己。
匆匆找了一個地方,她停好了車。
陳黑狗回部隊服役了,異型征服者體型太大不太方便她自己駕駛,現在她用家裡的輛凱迪拉克代步,平時有會議或者有事兒帶孩子出來的時候,她才用到司機,要不然,她都是自己開著滿城轉悠。
不想打破那寧靜,但她還是走了過去。
「嗨,兩口子在說什麼呢?神神秘秘的好恩愛啊。」
清了清嗓子,寶柒環抱著雙臂,輕鬆地促狹著提醒那兩個人她的存在。
今天的她,穿了一件兒黑色的中長款風衣,及膝的黑裙子下面一雙長筒黑靴子修飾著筆直的雙腿兒。一臉雲淡風輕的寡淡樣子,和以往冷梟還在時候一樣,看著沒有任何的差別。
如果非要說她有什麼不一樣了。
那就是以往的寶柒從來不穿黑色,總把自己打扮得粉嫩粉嫩的裝乖。
而現在的寶柒,天天穿黑白兩色,像一個老修女,按她自己的說法是成熟了。其實到底為什麼,只有她自己知道……
小井調過頭來,「七七,你來了。」
抿著唇樂樂,寶柒歪著頭看著她笑。
范鐵的眉目間也清減了不少,可是正如所說的寶柒一樣,哥們兒沒有了,他還有一個家庭,還有女人,還有老人要照顧,他又能如何呢?對著同樣啥事兒都不太懂的小井,他也可能整天笑著樂呵。
「喲,好幾天不見,七七你又變漂亮了?」
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寶柒撩了撩頭髮,無所謂的笑笑,「得了吧,趕緊走,要準備些什麼東西?我時間有限!」
「是,寶大總裁!」牽著小井的手,范鐵開著玩笑。
換了以往,寶柒準會給他翻一個白眼兒。
而現在,她的臉上沒有半點兒變化。
依舊帶著笑容,一邊往樓上婚品專區走,一邊兒用不大不小的聲音問,「婚禮的日子看好了麼?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說……要不然,請我給你倆開婚車也行。」
瞥著她輕鬆的臉,范鐵心裡壓抑,便想要逗她開心。
一仰頭,他挑了挑眉頭,還是又笑了,「行啊。沒問題,二0三的總裁來替我開婚車,我范鐵多大的面兒啊。」
「得了吧你。」
毫不介意他的玩笑,寶柒想了想才又轉眸過去,小聲兒商量說,「對了,你倆結婚的時候,讓我家小雨點兒跟著去做花童怎麼樣?」
范鐵淺笑點頭,俊朗的眉梢有些沉:「沒有問題啊,好幾個花童呢,有了她會更熱鬧。」
「不過,她可不是個熱鬧的丫頭。」
「沒事兒,到時候見到那場面,她就開心了。」
「我的意思也是讓她跟著小朋友一起去玩玩兒。」
閒話著家常,范鐵睨著她,突然不無正經地說:「不過,你可別忘了啊,給我包一個大大的紅包。」
「要多大?」寶柒輕笑著看他。
搞怪的擠眉弄眼一下,范鐵小聲兒調侃:「越大越好啊!反正你現在是財神爺,隨便來一邊角,就夠我和小井吃喝幾年了。」
寶柒失笑搖頭,斜了他一眼,「你范鐵缺錢啊?」
玩笑般橫著她,范鐵笑著咧了咧嘴。
「呵,我就喜歡用別人的錢。」
「你可真有出息。」
一路聊著不著邊兒的話,三個人很快就到了樓上的婚品專賣店。
來之前范鐵已經和人約好的,因此店員拿出來給試穿的東西都是適合小井尺寸的。實事上,婚紗和禮服早就已經訂好了,而范鐵今天叫寶柒出來參謀的目的一來讓她散散心,二來帶小井玩玩兒,也沒誠心想要在這裡挑出什麼東西來。
不過沒有想到,小井看了還挺喜歡。這裡的東西,全都是國內外最頂級的品牌兒,老實說,瞧著還都不錯。於是乎,寶柒沒有多大的意見,快要做新郎倌的范鐵就像一個事兒媽,挑來挑去挺有意境兒。
「七七,你看,這個好看嗎?」
失去了成人智力的小井,無疑是最為幸福和快樂的人。穿了一件大紅的婚宴旗袍,本就個子高挑的她,更添了幾分女性的媚氣,看上去既有中國古典的復古風,又有現代女孩子的靈巧。
寶柒笑著拉拉,看看,點頭,「不錯。」
「這件兒呢?」小井對換衣服,有著無窮的精力。
「這件兒也不錯!」
「那這個呢?」
抿著嘴樂著,寶柒打趣兒的說:「其實吧,我看這些衣服你穿著都挺好的,不如讓范隊都包起來好了?」
「嘿,這個主意真不錯!」范鐵咧著嘴看著他的新娘子,習慣地擺弄著她的頭髮,臉上是寵溺的笑容,「小井,這些都喜歡麼?」
「喜歡……」
「喜歡哥哥都買給你好不好?」
小井驚嚇了一下,轉過頭看著那麼多的衣服,已經有點兒金錢常識的她,慌亂搖了搖頭,拒絕了。
「不,小井就選一套。」
「傻姑娘,咱結婚就一次,婚宴上不得多換幾套啊?十分鐘給我換一套,那才像咱范家的媳婦兒麼。」
「哥哥,不行。」
「我說行就行。」
蹙著眉頭望著寶柒,小井的眼神兒有些哀怨。不過很顯然,她完全沒有對抗范大隊長的實力和能力,只有拿眼睛瞅著寶柒向她求助了。
生生地別開臉去,寶柒目不斜視地繼續看衣服,完全不管她的意思。
呵,傻姑娘……
有人寵著愛著的時候,就隨他去作吧,他希望怎麼樣擺弄就怎麼樣擺弄,不過就是多買幾套衣服罷了,范鐵又不缺錢,有什麼捨不得的呢?
人啊,日子好與不好,就是比較出來的。
正琢磨著,旁邊范鐵又喊她了,「我說七七,去幫我家小井挑幾件內衣褲吧?擺脫了啊?」
好笑地回瞪了他一眼兒,寶柒說,「你不是挺在行麼?幹嘛不自己去挑?」
指了指不遠處的內衣褲專賣店,范鐵雙手合十,「饒了我吧,我怕過去就被人當成誘拐未成年少女的色情狂,那邊兒全都是女士在。」
笑了笑,寶柒沒有再推辭。拉著歡天喜地的小井一邊走一邊嘮著往女士內衣品牌店走去了。
一進店門兒,看著那一大堆花花綠綠的內衣褲,小井又開心了起來,兩隻眼睛骨漉漉直轉悠。
「七七,好多啊!」
笑著斜斜睨她,寶柒在店兒裡瞅了瞅,結合小井的尺碼給她挑了幾套比較舒坦耐穿的內衣褲之外,又格外回饋了一下范鐵的盛情邀情——專門給小井姑娘選了兩套不同款式的性感半透明情趣內衣。
「小井,這兩套內衣拿回去了,一定要經常穿給哥哥看,知道嗎?」
擒著那塊巴掌大的布料,小井蹙著眉頭,老實地偏著頭問,「哥哥他會喜歡嗎?」
「會!」寶柒肯定的點頭,「哥哥一定會誇小井漂亮。」
「哦。」小井拿著內衣比劃了一下,有點鬱結地同意了,「那好吧。」
瞟著單純的小井,寶柒心裡稍稍鬆開。請店員將她選購好的內衣褲都包裝好了,一股腦的塞到她的懷裡,又再次叮囑,「小井,記住了啊,最好能保密,洗了澡之後偷偷穿出去……要不然,效果會打折扣哦。」
「不告訴哥哥嗎?」
「先不告訴,給他的驚喜。」
「哦。」
跟在她的旁邊,小井有點兒不自在地走了過去,看著笑著迎過來的范鐵時,她都不敢抬頭看他。
攬著她的肩膀,范鐵低頭問,「都買好了?」
「好了!」小井趕緊回答,還做賊心虛的瞄了寶柒一眼。
寶柒笑笑。
這傻姑娘,還真是半點沉不住氣兒。
不過幸好在這種地方,范鐵也不可能去翻開來看。
等三個人下樓的時候,離上去已經是三個小時以後了。
范鐵盯著寶柒的臉,撓了撓頭,像是想勸又不知道怎麼勸起,最後他只能無奈地笑著說,「七七,要不然,我們請你去吃晚飯?你看,這都快要到晚點兒了。」
聳了聳肩膀,寶柒笑得很輕鬆,「不用了,你們倆操辦婚禮事兒會挺多的,回去準備吧,我就不做你們的大燈炮了。」
「那……行吧!」
范鐵無奈地歎息,攬著小井去另一邊兒取車了。
寶柒心裡的難受他不是不知道不能理解,正如他自己一樣,其實也並不好過。然而偏偏感情上的東西,外人最是束手無策。
只有時間,或許可以填平……
當然,那也只是或許。
范鐵帶著小井上車走了,站在巨幅的廣告牌下,寶柒看了遠去的車輛,愣神了幾秒,才又給家裡打了電話問了問孩子和老頭兒的情況,這才往自己停車的地方走去。
她來的時候樓下那塊沒位置停車了,她的車停得較遠。
掛掉電話放入包裡,她就要走近汽車裡,斜刺裡突然迅速跑出來一個人,速度又快又急,嚇了她一大跳,第一反應就是搶劫的。幸好她的反應也夠快,迅速地往旁邊就避讓了開去。
不料,出事故了——
她今兒從公司過來的,穿了一雙高跟鞋,鞋跟不小心就葳了一下。
一葳,整個身體就傾斜了,一個大大的趔趄之後,她站不穩地整個兒往地面兒上摔去。
眼看就要與土地做親密接觸了,身體卻突然地撞進了一個結實的懷抱。她想閃開,男人卻一個巧勁兒就收緊了他的手臂將她攬在了懷裡。
誰啊?!
她心裡駭了一跳,入目的是一雙珵亮的皮鞋,還有名貴的西褲。
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她面色都發白了。
不等她從狀態外抬起頭來,熟悉的聲音就從頭頂傳來——
「呵,這大年都過去了,小妞兒又來給九爺拜年呢?」
方惟九?真的是方惟九?!
正如以往的若干次見面兒一樣,方惟九再次出奇不意的選擇了這樣偶遇的方式,冷不丁地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抬頭,斂目,寶柒看著他的臉,神色有些恍惚。
「方惟九?真的是你回來了?」
「對啊,九爺我回來了,怎麼樣?不歡迎啊?」
撩起邪氣性感的唇角,方似九笑著打趣兒,不大不小的聲音裡,攬著她卻不放開手,還狀似無意地蹭了蹭她的臉,一臉的奸笑,語氣嬉笑又無賴。
壞壞的方惟九,在泥石流過後都一年多後,又突然回來了,從外表上來看,他像是半點兒都沒有改變過。
然而,有了前車之鑒,寶柒還是不太敢相信。
一雙眼睛盯著他,看了又看,她半晌沒有吭聲兒。
上一次回來的方惟九,結果卻是上野尋。
而這一次,上野尋已經在直升機上被炸死了,他就一定是方惟九了嗎?
這個邏輯,搞得她有些混亂。
「呵呵,傻了啊?」飛快地瞟了她一眼,方惟九重重地拍一下她的肩膀,意味兒深長地說,「是不是太想九爺了,興奮得都不會說話了?」
大難之後再遇舊友,寶柒心裡感歎著,也沒忘了損他。
「方九爺,這麼蹩腳的出場方式,你下次能不能換一換啊?」
「蹩腳嗎?不覺得啊……」一撩額頭的短碎發,方惟九擺了個裝酷的造型,吊二郎當的說,「像九爺這麼英俊瀟灑的人種,不管用什麼樣的方式出場,結果都是一樣的——帥!」
撐一下額頭,寶柒緊抿的嘴。
不過轉瞬,她又笑了,「你到挺會往自個兒臉上貼金的?」
「那可不是?九爺什麼人啦?就算不貼金,也滿臉都長著黃金,對不對?小妞兒,九爺我要活得太過低調了,那你不得說我虛偽麼?」毫不客氣地表揚著自己,方惟九笑了起來,一隻手攬著她的肩膀,一隻手插在褲兜兒裡,帥氣的一偏頭,「走,咱倆找個地方坐坐,好好敘敘舊。」
「方惟九!」
腳下穩住不動,寶柒的表情嚴肅了下來。
「嗯,怎麼了?」
「我不去了,現在正準備回家。」
「怎麼啦這是?多久沒見了,吃個飯會怎麼樣?」
「不是,家裡真有事兒。」
冷梟不在了,外面的風言風語本來就多,寶柒不想在這事兒上再惹人非議。儘管心理知道沒那回事兒,卻不希望那些髒水潑到冷梟的頭上。世上有些事兒,有些好事者,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無意會傷害到別人。
仔細審視著她臉上變幻的表情,方惟九眉目間情緒莫辯。
挑了挑眉,方惟九眉頭蹙住了,沒有說話。
莫名的,兩個人之間的氣氛又凝滯了下來。
那感覺,奇奇怪怪的。
良久——
方惟九輕瞄了她一眼,精緻的俊容上就綻放出了戲謔的笑容來,「小妞兒,看著你現在要死不活的樣子,九爺真的好蛋疼。走吧……九爺帶你玩玩兒去。就當報答我的救命之恩,怎麼樣?」
救命之恩……
這四個字是寶柒的軟肋……
她蹙著眉頭鬆動了,不是每一個人都肯為自己捨命的……
見狀,方惟九笑瞇瞇地拽著她的手,就將她塞到了汽車裡,不太客氣地替她拴好了安全帶,遊說了起來。
「妞兒啊,甭胡思亂想了。嘴長在別人身上,人家要說什麼,還管得了麼?咱倆有多久沒有見了,再怎麼說你也得陪我吃頓飯吧?」
寶柒動了動唇,又閉上了嘴。
到底她還是沒有能夠推拒掉方惟九的熱情。
不管怎麼說,一來他確實救過她的命,二來朋友間吃一頓飯,她真的找不到能夠合理拒絕的理由。
然而,在車上,當她提議叫上小結巴和江大志一起去吃飯的時候,卻被方惟九笑著給拒絕了。他說是有些話想單獨和她說,有外人在場不太好說話。寶柒忍不住有些疑惑,他的小表妹是外人麼?你小表妹結婚都沒有回來恭賀一下,這次人都回來了,還不請人家,說得過去麼?
方惟九隻是笑笑,說下回再單獨請。
既然如此,寶柒便不再好多說什麼了。
——
四月的京都,很快便入夜了。
一到了晚上,國際化大都市的優勢便體現出來了,璀璨的霓虹燈不停的閃爍著都市的繁華,不管世人多少憂與愁,它們該宜人的時候還在繼續宜著人。
方惟九帶寶柒去吃飯的餐廳是一家挺有名氣的日本料理店。純日本江戶時代的田園式建築風格裝修,看上去環境挺優雅,也挺舒適。
老實說,如果不是方惟九帶過來,寶柒真心不喜歡吃日本菜。
兩個人選了一個佈局溫馨的小包,坐下來的時候,剛才氣氛有些怪異。方惟九挺在行的,不停給她介紹著那幾道日本名菜。可寶柒卻是那種看著生魚片兒就會發毛汗的主兒。除了嘴上禮貌的應承,她其實更想知道的是,方惟九這一年多來在國外發生的事兒。
然而……
她想知道的,方惟九偏偏絕口不提。
認真說起來,兩個人真有許久沒有見面了,看得出來方惟九神色有些興奮,性子一如既往的吊二郎當,沒有什麼變化。而寶柒的變化卻相當的明顯,沒有往常那樣的大條神經,更沒有那麼多搞怪的動作和搞笑的語言。
一頓飯吃下來,她始終靜靜的微笑。
微笑得方惟九終於憋不住放下了筷子,淺歎了一聲兒,望著她直蹙眉,「小妞兒,你的事兒我都聽說了。」
難道他就是因為知道冷梟出了事兒,才回來的麼?
目光裡倏地劃過一抹傷痛,寶柒的表情卻很淡定,「已經沒事兒了。」
「還叫沒事兒呢?」邪魅的眸子挑起,方惟九白了她一眼,「你啊,都快成峨眉山的滅絕師太了,說真的,九爺瞧著,心裡真膈應!」
「真的沒事兒。」寶柒不想在別人面前表現出憂傷。
眉目微蹙,方惟九又笑開了。狀似無賴地吹了一聲口哨,他半玩笑半認真地說:「嘖,既然你沒事兒了,你文君新寡,我孤枕難眠,不如嫁給我怎麼樣?我保管比他對你還要好,你讓我往東我絕不敢往西,你指南我不敢去北,你讓我攆鴨子,我不敢去抓雞……」
「得了!」笑著打斷他的話,寶柒看著方惟九不停逗她笑時的面孔,無奈地歎著:「你啊還就這樣兒,怎麼都改不了毛病。不是說在那邊兒交了一個對像麼?不是說又找了一個胖妹兒麼,不是說還有照片兒給我看的麼?」
說到此處,寶柒抿嘴停下,索性攤開手,「照片拿出來,瞧瞧?」
「嘿嘿,你這是不信呀?」
「你拿出來我就信了。」
「九爺的人品,那是實打實的呀……」眸色稍稍一沉,方惟九笑起來的時候,看著有些妖氣兒。
一挑眉,寶柒玩笑說,「你有人品這麼奢侈的東西麼?」
「呵呵,會損了我呢是吧?得,立馬給你拿出來。等著啊!」
眼尾挑起瞄了她一眼,方惟九的臉上掛著笑容,突地趁她不備,一把抓緊了她的手,輕咳了一聲,大言不慚地說:「這不是麼?你就是我新處的對象啊?雖然不是小胖妹兒嘛……可身上肉還是有的,對吧?」
「少貧了!」
寶柒使勁兒地抽手,可是方惟九力氣更大,拽著她的手就不放開。兩個人雙手交握在桌面兒上,你拉我扯了幾個來回,原本好脾氣的寶柒突然發怒了,『噌』地一下子站起了身來。
「方惟九,你放開!」
嚇了一大跳,方惟九趕緊放開手,訝然於她的變化,「怎麼了這是?還真生氣了?不就和你開個玩笑呢嗎?」
眸氣陰陰地看著她,寶柒的語氣凝重又嚴肅。
「我不想開這種玩笑,你沒有聽說過寡婦門前是非多嗎?你心裡是不是以為我男人不在了,就可以想摸手就摸手,想摸腰就摸腰?我告訴你方惟九,我今兒過來和你吃飯是真的感激你救過我,把你當成我的朋友,你要再這麼沒輕沒重的,別怪我不認你的救命恩情。」
覷了她兩秒,方惟九苦笑一下。
「還真氣著了,坐下來說。」
悶了兩秒,咬一下唇,寶柒再次坐了下來,語氣卻輕緩了不少。
「不好意思,方惟九,我剛才的語氣有點兒重。不過我說的都是真話。我不知道你怎麼想的,但我得明確的告訴你,他雖然不在了,可是我不可能再和誰去勾勾搭搭,你懂嗎?我當你是朋友,才這麼認真的告訴你,希望你能認真地對待。」
「是是是,我一定認真對待,行了吧?」不停地點著頭,方惟九睨著她板正又嚴肅的小臉兒,不免又好氣又好笑,「你啊,真比誰都堅貞呢?說得九爺真想給你樹一個貞節牌坊立在你家門口,傻啦巴嘰的姑娘。」
冷冷一哼,寶柒板著臉,不回答。
擱了以前的脾氣,她肯定站起來就走了。
不過現在畢竟年齡大了,人也沒有那麼衝動了。雖然生氣,到底還是知道方惟九這人兒,心裡沒有什麼壞心思。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一句,「我真心當你是朋友,所以才一次性就把話給說明白了,免得日後難做。」
「『日』後,就不難做了……」加重了語氣,方惟九斜斜睨她。
「你——」
「別,玩笑玩笑……」瞥著她一臉疲憊的小模樣兒,方惟九收斂起了笑容,認同地點一下頭,從兜兒裡掏出煙盒兒來。輕輕點燃一根兒煙,又輕輕叼在了嘴裡,動作緩慢又帥氣。像是為了配合氣氛一樣,他的嗓子啞了不少,聲線兒都變得有些凝重。
「妞兒,你的心情九爺都懂……」
「懂就好。」
又猛地吸了一口煙,方惟九眸子微微瞇起,「懂,所以才想勸你。」
「不用勸我了,我也都懂。」
「他都不在了,你還就這麼過著?」
目光別了開去,寶柒不置可否。
方惟九吸著煙,優雅地吐著煙圈兒,語氣卻沉噎住了。
好一會兒,兩個人都沒有再吭聲兒。
男人靜靜地抽著。
寶柒慢慢地吃著。
終於,方惟九撣了一下煙灰,身體前傾著直視她,又拿起筷子替她夾菜,「來,多吃點兒。」
「謝謝!」
「……嗤~朋友不是?再要客氣,我就不做朋友了,要做你愛人。」蹺起了二郎腿,方惟九得瑟地又開上了玩笑。
這一回,寶柒知道他真在開玩笑了,無趣地瞪他一眼。
「我不喜歡吃小日本的東西,下回換個地兒請我。」
撇了撇嘴,方惟九失笑,「成啊,哪兒都成。」
「說起這個……」寶柒默了默,終究還是問了,「你喜歡上野尋嗎?和你長得極像的那個上野尋。」
臉上的神色凝住了,方惟九垂下眸子,「知道,他死了。和冷梟一起。」
抿著唇,寶柒沒有再說話。
有些事兒,不用再多說什麼了。
不管對於他,還是她來說,那個爆炸的直升機,都是不想再提起的傷心往事兒吧?!
遲疑片刻,她又岔開了話題,換了個輕鬆的事情聊。
於是,一番小小的糾結後,兩個人的氣氛又回過來了。
你一句,我一句,聊著一些莫名其妙的話題,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方惟九興致不錯,又讓服務生來了兩瓶酒,一個人獨自淺酌著,閒適優雅。
然而,每每寶柒想問他關於在國外治療期間的問題時,都被他諱莫如深的打斷了:「那些傷感的事兒還提它做什麼?誰整天沒事兒b叨叨自己的傷心事啊,說別的?」
抿唇吸氣,想到泥石流時的恐怖場景,寶柒放下了筷子,目光正視著他,嘟囔一下嘴,算是正式給她道謝了。
「方惟九,那次真的多虧了你,要不然,不僅我自己,就連我家大鳥和小鳥也都沒有了。」
握著酒杯,方惟九邪笑挑眉,「說什麼呢?我沒有聽清楚?!」
輕皺一下眉頭,寶柒知道這個傢伙又在逗她樂,於是清了清嗓子,拔高了聲音,「我說方惟九,謝謝你對我們娘兒仨的救命之恩。」
「哦?」淺藍色的眸子微閃,方惟九看著她,故意激動的問,「那你準不準備對我以身相許呢?」
「又來了是不是?許你個頭。」盯著他的眼睛,寶柒沒好氣兒地說。
「呵呵……」
幾次三番,兩個人的眼神兒在空間裡短暫交戰後,終於再次平靜了。
薄唇輕輕一揚,方惟九笑笑,「逗你玩兒,你還真信!九爺真有對象了……真有,在國外呢,這次沒有帶回來,下會讓你見識見識什麼才叫著國色天色……沒得靚瞎了你的眼睛。」
寶柒輕笑,咬了一下筷子,微微點頭,「行,一言為定。」
咳!
方惟九被自己給嗆了一下,順勢又拿了一個杯子,倒滿了酒遞到她的面前,「來吧,為了慶祝九爺有對象,喝一杯。」
「我不想喝酒。」寶柒搖頭拒絕。
「喝點兒,趕緊的啊,不給九爺面子是不?」
勝情難卻,寶柒略一皺眉,到底還是喝下了那杯酒。
然而一杯酒下去了,在方惟九能說會道的勸酒作風下,她不知不覺又被他尋著各種由頭再喝下了幾杯,腦子不一會兒就暈暈乎乎了。
撐著額頭,她擺了擺手,看著興趣兒正濃還要勸她酒的方惟九,「不行了,趕緊送我回去吧,我喝得有點兒大了。」
淺笑的神色凝重了。
仔細看了她幾秒,方惟九放下了手裡的杯子。
當然,故事並不狗血,也沒有想像中的什麼灌醉了酒開房睡覺一夜情什麼的發生,扶著她結了帳下樓,方惟九還真就老老實實的將她塞進了汽車裡,準備送她回去。
「回冷宅麼?」
聞了聞自己的滿身酒味兒,寶柒無奈的揉了揉額,「嗯,回冷宅。」
三個孩子都在那裡,就算這樣兒回去老爺子瞧到了會說什麼,她也顧不上了。家就是這麼奇怪,不管如何總得往那個地方趕。
汽車發動了,方惟九沒有吭聲兒。
一路上,寶柒的手肘襯著車窗,望著不斷掠過的場景滿腹心事。
而方惟九雙手掌著方向盤,不時側頭過來睨著她。一張俊朗的臉上,表情明明滅滅,沒有人能猜測他在想些什麼。
在良久的沉寂後,他突然歎了一口氣兒。
「其實喝點兒酒挺好的,今兒晚上你就可以好好地睡一覺了。」
無意識的,寶柒自然的反問,「是吧?」
關心地一瞥,勾起涼的薄唇,方惟九又恢復了吊二啷當的樣子,「當然是嘍。瞧瞧你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兒,忒丟人!才二十四歲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都四十二歲了。」
寶柒笑笑,並不多言。
也許吧!
這些天以來,她真的沒有睡明白一個好覺。
在大院外面和方惟九道完別,她整個人頭重腳輕地飄飄然地走入了冷宅。冷老爺子見到她這個樣子回來,沒有多說多問,目光裡反常地流露出一種在以往怎麼都見不到的心疼來。主動讓蘭嬸兒趕緊去給她放水洗澡,又吩咐她早點兒休息,然後才歎息著去了自己的房間。
看著他的背影,寶柒撐著有些暈乎的腦子,去瞧了瞧三個孩子,回房洗了一個熱水澡,倒下床就睡下了。
明兒的事,等明兒再說吧。
現在,讓她睡一覺吧。
生活就是這樣,不論你喜怒哀樂,活著就得繼續下去。
——
——
這個她喝了酒的夜晚,大概是她這段時間以來,睡得最熟的一個晚上了。
腦子暈了,沉了,意識慢慢地就沒有了。
「二叔……」
在夢裡,她好像又回到了他們的鳥巢,二叔還躺在她的身邊兒。
他的手就放在她的腰上,她覺得自己幾乎能感受到他身體的溫暖,輕輕地歎一聲兒,她翻身過去抱住了他的腰,滿足地又歎了一聲兒。
「二叔,你回來了?快,抱抱我。」
熟悉的大手,熟悉的溫度,他慢慢地撫摸著她的臉頰,目光冷灼得一如往常。只不過,夢裡的二叔並不說話,他只是用手安撫著她,一點點在她身上撫過,從眉頭到眼睛,從鼻子到嘴唇,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柔地觸碰著……!
喝了酒真做美夢了,真是一個太真實的夢啊。
下意識地她知道是在做夢,卻又不想從夢中醒過來。
吸了吸鼻子,她伸手按住那只溫暖的大手,不允許他會抽離開,然後順著將他拉下來靠近了自己,又整個兒地偎進了他的懷裡,縮得像一隻鴕鳥一般,小聲兒地嘟囔著。
「二叔,你身上好暖和……」
這夢,太美了。
她像溺水的人,而夢裡的他就是那根兒浮木。她想睜開眼睛來,看清楚夢裡的男人是什麼樣的表情和面色。然而,眼皮兒卻沉重得完全睜不開。
「二叔,你怎麼不說話呀……既然你回來了,你就和我說說話吧……我真的好想你啊……沒有你的日子……我活得沒有一點意義……」
男人輕拍著她,一直沉默。
這樣兒的感覺,真切的讓她忍不住哭泣。
為什麼要是在做夢呢?如果是真的該有多好。
「二叔……二叔……」
喃喃叫著,一滴淚就從面上滑下,落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男人淺歎著沒有說話,撫著她的後背就將她拉近了自己,然後一如既往霸道地掌握著她,與她完完全全地相擁。
「二叔……真的是你……」
一個小動作,讓夢裡的寶柒頓時淚如雨下,手臂迅速張開摟緊身邊兒的男人,一遍遍喚著他的名字。而男人也將她抱得緊緊的,緊得再沒有一絲縫隙了。
一片黑暗的空間,她查覺到他滾燙的身子越來越明顯了。還有那炙熱的呼吸氣息幾乎就噴灑在她的耳側,真實得讓她覺得完全不再是夢了。
「二叔……二叔……」她嘴裡輕輕地囈語著,不管是夢還是真,只能身不由己地將自己的身體湊了過去,抱緊了男人灼熱而滾燙的身體,將心裡埋藏了大半個月的恐懼和痛苦,一股腦的發洩了出來,緊閉著的雙眼裡,淚水一行行地滑落,不停地抽泣著哭了起來。
「二叔,不要再離開我了……我好害怕……你說過要保護我一輩子的……你還說一輩子和一輩子,咱們有兩輩子的……」
原來她不是不會哭,而是沒有人哭訴。
原來她不是不會掉眼淚,而且沒有那個人她掉不出來。
「寶柒,別哭。」
耳朵裡突然想起了二叔熟悉低沉的聲音,在她的抽泣裡,他突然低頭吻上了她臉頰上的淚水,一個憐惜的輕吻,不帶任何色情和雜念的吻,綿長又溫暖。
「二叔……」
抽泣著,不停的抽泣著,在他的輕吻裡,寶柒的淚水越來越厲害了。雙手更加用力地緊摟了他,不要命地箍緊了那個能帶給她愛和溫暖的身體,恨不得用讓彼此的身體的契合在一起,然後永遠地留住他。
淺淺地吻吮著,男人的動作輕柔得和以往任何時候都不同,柔情得寶柒渾身忍不住地燥熱了起來。身體裡很快便湧動起了熟悉的渴望,四肢百骸的神經彷彿都被他給點燃了一般,身體迅速地著了火兒……
可惜!是一個夢啊。
為了不讓她的美夢清醒,寶柒力道加重了,指尖兒順著他的唇線兒一路往下,移過他健碩健壯的肌肉線條,然後地摩挲著,緩慢又有力地觸碰著他勻稱惑人的身體,聲音軟糯,又嬌又俏,在夢裡對著自己的男人放肆的撒嬌。
「二叔,你不要走了好不好?……現在,我想你要我,狠狠地要我……我要感覺你的存在,我要知道你還在我身邊兒……。」
男人狠狠吻住了她的唇,呼吸濃重了起來。
她也有些熱,熱得快要不行了,「給我,二叔……」
「二叔……二叔……」
她一句一句的低喚著,那聲兒柔得化成了水。妖嬈又曼妙的身體更像一隻美女蛇般動態十足的扭動了起來,喝了酒的她比任何時候都要熱情,身體急切的告訴她說,她需要他實實在在的填滿才能讓解去幹涸的心湖。
「小七兒……」
低低喚著她的名字,男人的聲線兒磁性沙啞又性、感。
「我在,二叔,我在。」
她貼了過去。
然而,下一秒,他卻像被驚了一下,猛地推開了她。
一剎那的懷中空虛,讓寶柒激靈一下,就再次大哭了起來。她的夢是不是要醒了,醒了二叔就沒有了……淚水再次決堤般如珠灑落。就在瞬息間,她覺得整個人由身體到心裡都空了起來。因了他的離去,渾身上下都透著涼風兒。
好冷好冷!
真的,好冷好冷!
激靈一下,她猛地睜開了眼睛。
夢真的醒過來了,四周的光線朦朦朧朧,不過她卻能清楚的看到,身邊兒的位置上根本沒有人在。
只不過,那扇兩個人曾經無數時暗度陳倉過的窗戶,卻大大的打開著,大概她夢裡感受到的涼風,就是從那個窗戶裡吹進來的。
冷風將她身上的燥熱吹散了,被點著了的火兒也熄滅了。模糊的視線慢慢地就清明了起來。
窗外,夜色濃如潑墨。
她的身邊兒,哪裡還會有二叔?
苦笑一下,她趕緊閉上了眼睛,一個真實又美好的夢,就這樣破滅了。
她恨死了自己,為什麼會喝多了酒忘記了關窗子。
如果她關上了窗子,冷風就不會吹進來。
如果冷風沒有吹進來,她的夢就不會醒了……
如果她的夢一直不醒,那麼她就能永遠地留住二叔了……
——
這樣的夢醒之後,她便再也睡不著了。
窗子,沒有關窗子嗎?
那兒子的房間,關了沒有?他們會不會凍著?
在床上翻開覆去了好一會兒,她索性掀開被子從床上翻身下來,速度極快地套上了外套,又神經質般往大鳥和小鳥的房間衝了過去。
兩個孩子睡得好好的,什麼事兒也沒有。
值班的育兒師非常的驚醒,就在她開門的時候就醒過來了,一把摁亮了檯燈,醒眼惺忪地看著她,不解地問。
「太太,你怎麼過來了?」
捋了捋頭髮,寶柒有些尷尬,「我來看看孩子。」
「哦!」
然而,看著牆壁上的掛鐘……
已經凌晨二點了,她這是看的哪門子孩子呀?
好在,大概也都瞭解她的心情,育兒師也沒有多問。
寶柒微瞇著眼睛看著不遠處的嬰兒床,還是慢騰騰地走了過去。盯著自己的兩個寶貝兒子,她蹲下了身去,目光怔怔地瞧了片刻,又替兩兄弟蓋好了被子。見到兩個小傢伙微龕著嘴呼吸平順,心裡又歎著鬆了下去。
退出了嬰兒房,她想了想又去了隔壁。
反正都已經起來了,順便去替小雨點兒蓋蓋被子。
沒有想到,她剛剛推開小雨點兒的房間,小丫頭就翻身坐了起來,而床頭的燈光也跟著亮了,「媽咪……」
反被她給嚇了一跳,寶柒呆愣了幾秒,走過去揉了揉她的腦袋。
「你怎麼醒了,睡不著嗎?」
小丫頭揉著眼睛,好像也是剛從夢裡醒過來的,一雙霧濛濛的眼睛半瞇半睜著,小聲兒說,「我夢到爹地了,我想他。」
心裡『咯登』一下。
寶柒看著小丫頭的樣子,鼻尖兒一酸。
小丫頭還不知道什麼是死亡,可是她卻知道,她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冷梟了。
輕輕摸著她的頭,寶柒強打精神小聲地安慰,「爹地他呀,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做事兒,小雨點兒你要乖乖地睡覺,爹地才會放心,知道嗎?」
「媽咪……」雙手抱著寶柒的脖子,小雨點兒想了想,又自顧自地往床裡面挪了挪,不放開拉住她的手,言語不太清晰但意識表達卻很完整,「你來陪著我睡。」
目光淺瞇著,寶柒點頭,「好,今天晚上媽咪陪著你睡。」
掀開了小雨點兒的被子,寶柒倒下去側躺在了她的身邊兒,掌心抬起,她慢慢地撫了一下小丫頭的頭髮,又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才轉身滅了燈兒。
「乖,快睡吧!」
「哦。」
母女倆靜靜地躺著。
小丫頭是一個悶葫蘆,一般也不說話。
不過,聽著她的呼吸聲,寶柒心裡又稍稍踏實一點兒。
孩子們都還小,都還需要她……
輕輕順著小傢伙兒的後背,她心裡思忖喟歎著。
「媽咪……」
良久沒有說話的小雨點兒,突然又在黑暗裡喚了她一聲兒。
「寶貝兒,快睡。」
「你也想爹地了嗎?」
寶柒心裡狠狠一窒。想到剛才那個真實的夢,她的心臟像被什麼東西給生生切割著,狠狠地刺撓著,疼痛得她呼吸都有些困難。
歎了一口氣,她沒有否認。
「是的,媽咪也是想爹地了。」
小雨點兒靜靜地躺著,又沉默了好幾秒,才說,「那咱們給爹地打電話吧?」
「爹地的電話,再也打不通了……」
「那我們去找他吧?」
心裡酸澀得不行,寶柒真怕自己再掉眼淚兒,「等小雨點兒長大了,咱們再去找爹地,好嗎?現在你先乖乖睡覺,乖乖的長大。」
「哦。」
小雨點兒並不是善於言詞的孩子,聞言默了默便不再出聲兒了。
大概有了媽咪的陪伴,小人兒很快便呼吸勻稱的睡了過去。
然而,瞪著黑乎乎的天花板兒,寶柒卻久久睡不著。
一個好好的夢,被風吹醒了,她好難受……
——
范鐵是一個火急性子的男人,一開始說上要舉辦婚禮,他很快便找人算了一個好時日,緊接著就緊鑼密鼓地張羅了起來。那焦急的樣子,就像害怕他家小井隨時會給跑了一般。
為了他和小井既將到來的大婚,寶柒和小結巴兩位姐妹,該出力出力,該陪新娘子準備就陪新娘子,事無鉅細的幫忙著。因為小井不同於普通的新娘,她的智力範圍有限,因此有很多事情,范鐵不太方便,就需要她們不停在旁邊指導了。
因為婚禮很快就要到了,小井又住回了之前褚飛家旁邊的四合院兒。
這事兒,是年媽的意思。
在老一輩兒人的認知裡,姑娘還是得從自己家裡出院才合乎禮儀。而在京都市,雖然范鐵已經置備了房屋,她還是覺得四合院這裡才是她的家,也希望女兒能從這裡嫁出去。
當然,范鐵本人也非常的尊重老丈母娘的意見。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反正不管小井住在哪裡,總歸都是要嫁給他范鐵做媳婦兒的。
在兒子娶媳婦兒的籌備期間裡,范援朝同志也特別喜歡上了湊熱鬧。三天兩頭掂著東西往四合院兒裡跑,慇勤的動作讓人不免懷疑他的真實動機。
不過,甭管如何,四合院熱鬧了。
這一天,寶柒從公司裡過來的時候,一院子的人正喜氣洋洋的嘮著。
準新娘子小井姑娘,托著腮幫子坐在院子裡,不時拿手去摸小結巴皮球般越發鼓脹的肚子,甜甜的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不遠處,范援朝正在幫年媽搗鼓院子裡的幾株鳳仙花兒,兩個老人小聲兒說著話,樣子挺和諧。因為成了兒女親家,年媽已經不再像當初那麼見到他那麼冷淡了。
而且,經過了小井這一茬兒,她的脾氣也明顯好了許多,對范援朝雖然不算特別熱絡,也算得上和顏悅色了。偶爾他和范鐵一起在四合院裡吃個飯,她也會熱情的招待。
他們幸福的日子,即將要開始了。
放下手裡的東西,寶柒招呼了范伯和年媽,又含笑走到了小井和結巴妹的旁邊坐下,「小井,你是不是喜歡結巴妹肚子裡的寶寶啊?」
重重地點下頭,小井笑瞇瞇的樣子,瞧著單純又可愛。
「喜歡,哥哥說,只要結了婚,小井也會有。」
抿著唇,寶柒淺笑著看她,「上次給你買的內衣,你穿給哥哥看了嗎?」
臉蛋兒一紅,小井垂下了頭,咬著嘴唇不說話了。
得了,肯定是穿了,而且麼,還出事兒了!
見到她的害羞樣兒,懷孕的結巴妹到是鍛煉出來了,說話大氣了不少,笑著小聲兒地接嘴,逗上了她,「小,小井,害,害羞了呢?」
小井頭都快埋到胸口了,兩排睫毛忽閃著有些滑稽。
寶柒笑著看他倆,感歎著時光對人性格的雕琢,也伸手去摸了一把結巴妹高高攏起的肚子,「幾個月了?」
「快,快七,七個月了。」小結巴臉上,是幸福的笑容。
「快了!再熬一下啊,你就出頭了,等孩子生出來,你家大江子還有你爸和你媽,還不得笑得合不攏嘴啊?」
「呵,呵呵。」結巴妹也跟著發笑。不過,她也沒有忘記了安慰寶柒,手指伸出來,小心地覆在她的手背上捏了捏。
她的意思,寶柒懂。
笑著抽回手來,她順意的捋了一下頭髮,「對了,你家大江子呢?好久沒見到他了,又去部隊了?」
小結巴點頭,「是,是的。」
「做軍嫂也是不容易的吧?好在他還在總部,在京都,要換到其它部隊,半年十個月見不著面兒也是有的。」
認同地點著頭,小結巴想了想,又偏過頭去告訴寶柒說,大江子這幾天都沒有在京都,幾天前接到緊急任務,出差去了津門那邊兒。她也沒有多問,好像就說部隊在緊急調動。
「津門?」
默默念叨了一下,寶柒心裡有些沉。
在冷梟出事兒之後,紅刺總部這邊的大小事情,一直都由天鷹戰隊的謝銘誠在代為管理,而這些日子來,各忙各的事兒,寶柒沒有去過紅刺,除了辦轉業手續的時候,她也已經有好些日子都沒有見過謝銘誠了。
想到津門,她就會想到炮樓。
想到炮樓,她情緒就不太高。
而結巴妹兒,猶自又聊天般隨意說道,「大,大志說,他去,去什麼,天,天蠍島上……」
天蠍島……?
三個字一入耳,寶柒的神經再次拉緊了。
對哦,津門不僅有炮樓,還有不遠處臨海而隔的天蠍島,還有天蠍島山洞裡的溫泉,天蠍島不僅僅只紅刺的戰略基地,也是冷梟親自訓練出來的一支全軍最牛的特戰隊伍。而且,還有太多太多她和二叔的回憶了。
望了望天空,她吸了一下鼻子,將眼睛裡的酸澀又倒了出去,隨口便將這個凝重的話題給岔了開去,狀似不經意的問,「對了,結巴妹兒,我都忘了問你,你表哥不是回來了麼,你已經見過他了吧?」
「表,表哥?」
小結巴愣了愣,恍惚一下,又點了點頭。
「是,是回來了。可,可是他……」說到這兒,結巴妹撇了撇嘴,臉色有些不太好看了。
雙手攤在自家膝上,寶柒見她說話支吾,不禁訝然地問,「怎麼了?你不是一直念叨著你表哥麼?他終於回京都了,難不成,你不開心呀?」
「開,開心呀。」小結巴默了默,嘴角囁嚅了一下,眉頭難得的蹙緊了,「我表,表哥他變,變了。」
「他變了?」指尖兒輕輕一顫,寶柒心裡彷彿有一道疑問的屏風被拉開了。遲疑地看著結妹兒,她小心的探究,「他怎麼個變法呢?性格變了?人變了?還是怎麼的了?」
小結巴搖了搖頭,又輕輕點頭,「說,說不上來,怪,怪怪的。」
帶著淺笑的臉蛋微微收斂,寶柒心裡打著鼓。
有一種突然湧出來的想法,再次揪緊了她的心臟。
要說她對方惟九本人的認識,其實並不算太多。從認識他到泥石流時的分別,認真說起來,他們統共也沒有過幾次深入的接觸。因此,她或許會看不出來方惟九和以前的他有什麼本質的變化。
可是,結巴妹她不一樣。她和方惟九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不管是性格稟性還是過往,結巴妹的感受可以說是最為準確的。她既然說方惟九變了,變得怪怪的,那其中肯定有什麼問題。
遲鈍了許久的心思活絡了,到底寶柒還是一名受過特種兵訓練的女人,心思本來又相當敏感,只一剎那,她就迅速的捕捉到了什麼信息。
手指抓牢了坐下的椅子,她不疾不徐地仔細詢問起了結巴妹兒,現在的方惟九到底哪裡地方有變化。小結妹並不知道上野尋的存在,她只是憑著本能的感覺將自己的認知艱難的敘述給了寶柒。
聽完,寶柒的眼眶突然濕潤了。
沒有半秒的遲疑,她迅速走到了旁邊兒,掏出手機來不加思索就撥通了方惟九的電話。電話那邊兒方九爺的聲音,還是戲謔裡帶著他一慣的痞勁兒。
「喲喂,小妞兒,你怎麼想起打電話給我了?想九爺了?」
輕輕的,寶柒吐了一個字,「想。」
方惟九似乎愣了愣,隨時哧的一下又笑了,「真的想了?」
嚴肅的板正著臉,寶柒的唇角掀了起來。
「對,我現在想見你,你在哪兒?」
低低地笑了笑,不知道方惟九有沒有查覺出來她的不對勁兒,打趣兒般笑著說:「喲喂,還真是不容易呢。你說吧,你在哪兒,我來接你。」
沒有了再和他爭辯,寶柒依舊吐了一個字,「行。」
接著,她告訴了他四合院的地址,沒有再多說一個字便掛斷了電話。
抬起頭來,望著頭頂上瞧不清白雲的天空,寶柒心裡牽引出來的衝動讓她的血液都在沸騰和燃燒了。
如果那個人不是方惟九,而是據傳在直升機爆炸時『死去』的上野尋……
那麼,在飛機爆炸時他都能活過來,二叔他肯定也不會死。
這種感覺叫做第六感,而且越來越強烈了……
上野尋沒有死,二叔他肯定也沒有死……
好多疑問一時間全部堵在了心裡,如果不是方惟九而是上野尋,那麼真正的方惟九哪兒去了,上野尋為什麼又要訛死,還有冷梟又去了哪裡?另外,小結巴口中,紅刺突然在天蠍鎬的動作……
這一切,答應在哪裡?
管不了那麼多了,她說什麼都要從上野尋的嘴裡挖出答案來。
當然,前提條件是——他真的是上野尋,而不是她的臆斷。
至少,她要確定冷梟還活著。
——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左右,方惟九的電話就打進來了。
寶柒強壓著心裡的激動,不動聲色地笑著和小井一家人道了別,腳步沉重地打開了四合院的大門兒。一抬眼,就見到了斜斜倚在車邊兒正抽煙的方惟九。
反手關上門,她的後背輕輕抵著它,與方惟九帶著輕佻笑意的目光對視了幾秒,臉色又凝重了幾分。
「上野尋,這樣兒的遊戲好玩麼?一次,兩次,你不閒膩得慌?」
男人滿是疑惑地盯著她,微微蹙眉愣了幾秒,突然又像恍然大悟了一般,咧著嘴就笑了起來,「呵呵~怎麼了啊,小妞兒,又瞎想什麼呢?我真不是我哥,我是真正死裡逃生的方惟九。他不是已經死了麼,飛機爆炸墜毀,屍骨無存,你不記得了?」
冷冷一哼,寶柒腦子裡琢磨著結巴妹說的那些話,想到之前種種的反常行為,覺得有些事情,或者說有些答應已經呼之欲出了。
看著面前的男人,一瞬間,她的胸間彷彿有一萬頭某種不和諧的馬在奔騰,目光涼涼地盯著面前俊朗依舊的男人,聲音從未有過的冷淡。
「你是誰我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冷梟他在哪裡?」
「冷梟?!」
歪著頭盯著她咬牙切齒的小模樣兒,男人瞇了瞇銳利的眼睛,失笑著一步步走過來,抬起手背探了探她的額頭,「小妞兒,你的腦子睡短路了……你男人……他不是死了麼?」
「上野尋!」
寶柒的情緒完全沉浸在冷梟還活著的衝動裡,稍稍拔高的喊聲顯得有些尖銳,視張銳利的直直刺向面前的男人,與他對視了好一會兒,她又好笑地挑起了眉頭來,加重了自己的語氣。
「上野尋,你覺得我這人兒,特好騙是吧?」
牽了牽嘴唇,男人笑著拿手搔她的腦袋,「得了,誰敢騙你了啊?小樣兒虎了巴嘰的……」
「行!你非說自己是方惟九對吧?」視線一眨不眨刀刃般盯在男人的臉上,寶柒的目光一片陰涼。在他訝然的探究視線裡,她緩緩開口,冷不丁的冒出一句。
「你不肯承認,就把你的衣服脫了——!」
脫衣服?!
男人的面色僵硬了一秒,再次咧開了嘴,眉開眼笑地注視著她,戲謔的笑,「親愛的,這大白天兒的,你不用這麼著急吧?你要九爺脫衣服那還不容易麼?走,咱倆找個地兒,讓你好好領教一下,九爺床上的生龍活虎。」
無視於他的調戲,寶柒沉住氣息,眉梢輕輕佻起。
「不,你現在就脫給我看。我只看你的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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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們,首先來句遲來的國慶快樂。
其實,感謝你們一路支持,還有耐心的等待我龜速的上傳大結局。
再次,大結局(下)預計會在9號上傳,不過,我會抓緊時間盡量提前的。
另外,錦的新坑《軍品權色》需要你們的收藏,需要你們的凍梨,需要收藏來衝擊潛力榜讓更多人看見——阿門,親愛的小妞們兒,一路跟著錢老二,火鍋和二叔過來的美人兒們,小手兒動一動,收藏一下哦。可以在站內搜索書名或者作者名,也可以直接從《寵婚》頁面上的「作者其它作品」直接入內。還有,新坑第一章會有少量的調整和改動,大家要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戳我。
最後說一句:二錦因為你們而存在,二叔和七七因為你們而精彩。
我永遠愛你們,不管今後如何,感謝陪伴過的日日夜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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