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60 訴衷腸 文 / 雲惜顏
訴衷腸(5059字)
那個被關在冷宮裡的連映雪，竟是他的母親！
此刻，司清瑤可以理解，為何他要如此決絕的將端木齊關到那座冷宮裡，不僅僅是因為端木齊生性多疑，對所有的兒子都信任，原來還有這樣一層原因在內。
面對自己的親生母親，為了不暴露身份，他只能裝作已不認識她。
那次去送有毒的糕點，現在她能夠明白，為什麼偏偏是派了端木曦過去，原因無它，只因為端木齊想要試探端木曦的傻是真是假，看他面對這樣的局面會做何反應，當時的他，該是懷著一種怎樣痛苦的心境，才將那個托盤給失手打翻的。
假如當時端木齊執意要讓連映雪吃下那些，是不是他就真的暴露了？
所幸的是端木齊對連映雪的愛，讓所有人都逃過了那一劫。
「現在你能理解，我為什麼敬他又恨他了嗎？」端木曦的手，輕輕的搭上了她的肩，「說出這些，並不是想博你的同情，而是想讓你明白，當時的我，身不由己，一步錯，便是滿盤皆輸，我不可以拿當時站在我身後的那群弟兄的性命去打這個賭，我只可以贏，否則會波及到許許多多的人，他們將自己的命交到我的手裡，我必須對他們負責。」
他這樣一番讓人動容的話，反倒讓司清瑤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確實是因為他的隱瞞而氣了兩年，經他這樣一說明，她仍然這樣糾結於這個話題，只會突顯出她的肚量非常之小，而現在擺在她跟前的，是更多的問題。
看著她淡淡的反應，也不知道她到底聽進去自己的解釋沒有。
賢妃這一折騰，二人回到養心殿時，天已經微微泛白了。
「你去歇一會兒，朕得上早朝了。」
他抬眸看了看天色，
「下早朝之後朕帶你出宮。」
步入大殿之後便有太監替他準備朝服，司清瑤在一旁靜靜的看著，心下想著，這當皇帝的也夠辛苦的，一個晚上沒合眼，這下又要匆匆趕去上朝，那麼多官員等著，來交給他一堆事物處理，而他就一個人得扛著……
甩甩頭，她也不明白在替他考慮這些做什麼。
路是他自己選的，他就必須去承受這個位子帶給他的一系列考驗。
讓她去歇會，她又怎麼睡得著，兒子現在下落不明，不知道被哪個有心人給抱走了，希望她的小錦兒沒有吃任何苦頭才好。
還沒有走到下人房，就讓人給叫住了，說是賢妃娘娘請她過去一趟。
當著端木曦的面賢妃不敢怎麼樣，可是端木曦這會兒在上朝，她逮著這個機會也要將昨晚的恥辱一併發洩在這個難看的丫頭身上。
「娘娘，您找我。」
司清瑤不卑不亢的說道，慢慢的看了一眼賢妃的裝扮，果真是明艷動人，臉上又掛著得體的笑容。
「是這樣的，我這流宇殿呢有兩個丫環請假了，可是這裡需要人打掃啊，於是便想到你，這會兒皇上正在早朝，你沒有什麼事情，想讓你過來幫把手。」
賢妃起身，走向她，
「不知道你有沒有意見？」
「沒意見。」司清瑤搖頭，她現在的身份，只是個小宮女，她能有什麼意見？而且她在端木曦去上早朝時亦想好了，還是少給他在宮裡添亂。
「那就去挑水吧。」
有人遞給她一個木桶，她拎著往水井的方向走去，敏感的察覺到有人緊緊的跟在了她的身後，知道這賢妃叫她來是什麼意思了，司清瑤將水桶慢慢的升到水井裡時，突然朝旁邊一閃，身後那個正準備推她落井的宮女一個不小心就直直的朝著井裡撲騰了下去，幸好司清瑤以腳提起她將她踢至一側，否則那個女子必定落入井中。
「跟我玩這種小把戲，你們是太看不起我了吧？」
看著那名被嚇得臉色發白的宮女，司清瑤挑挑眉頭，滿不在乎的說道。
「姑，姑娘，你不要誤會，不關我的事啊，我沒有要推你的意思，是跟在你後面走得太急了。」
她哆嗦著，蒼白無力的解釋道。
「有心無意都不是你的錯，我與你無冤無仇，相信你也不至於惡毒到要來害我性命，只是你得回去告訴一下你家主子，讓她換點新鮮的，這種小case真的對付不了我。」
司清瑤在她面前蹲下身子，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臉，
「記住我說的話了嗎？」
看著她小雞似的點頭，又再問道：「那這水挑完了，我還需要做什麼嗎？」
「不，不用了。」
得到這個答覆，司清瑤甩甩衣袖，大步流星的離去。
還以為叫她來會有什麼酷刑等著她呢，原來就是這種小兒科的把戲而已。
「你去哪了？害朕四處找你。」
下了早朝的端木曦見到她一身愜意的走過來，迎上去，頗有些不悅的問道。
「你吩咐我歇息一會，我睡不著，就四處走了一下，現在可以出宮了嗎？」
司清瑤不想將方纔的經歷告訴他，於是眨了眨眼睛，隱去了到流宇殿的經過。
「你是個女子，又不是鐵打的，讓你休息你便好好休息。」端木曦看了她一眼，無奈的搖了搖頭。
六王府內
「我的小祖宗啊，你都哭了一天了，眼淚沒了現在在這兒乾嚎我聽了都替你這沙啞的嗓子難受。」端木哲捂著耳朵，不時看向那個正站在桌子上哭得很用力的小東西一眼，他穿著錦鍛織成的小馬甲，不時扯起袖子抹一抹鼻涕，聽到端木哲這樣說，他暫時收起哭聲：「我要回家。」
「你家在哪啊？」
端木哲好心問道。
這個小傢伙真是越看越可愛，虎頭虎腦的，圓圓的大眼睛轉啊轉的，別提有多機靈了，只是這哭聲太驚悚了，不得已只有將他抱到這個偏廳裡來，如果六王府裡有孩子哭聲一事傳出去了那就不好了。
「我家？」
小錦兒轉了轉眼珠，小身子蹲下來，開始認真的想。
他的家，好像已經沉到水底去了。
那些平時會跟他玩的大叔們都不見了，這半年以來，他都是跟著皇帝叔叔在玩，可是那個地方玩久了他也覺得沒有意思了，現在最想見的人是娘啊。
「我要去找娘。」
他咬著紅艷艷的小嘴，忽閃忽閃的大眼，水汪汪的看向了端木哲。
「你娘是誰？」
端木哲循循善誘。
「我娘是黑風寨的強盜頭子！她可厲害了！我娘還是個大美人。」
小錦兒提起司清遙，眼裡立刻有了神采奕奕，說到激動處，他又站了起來，手舞足蹈的比劃著。
端木哲認真的思索著這個小東西話裡的真假，一般來說，這麼小的孩子，不可能騙人的，他說的十有**是真的，只是，他娘若是強盜，那跟皇上又怎麼會扯上半點關係呢？
這個孩子即使長得與端木曦有相似的地方，那也說明不了什麼。
說不定真的只是端木曦出去追捕柳如飛那些日子，發現了這個小奶娃，覺得可愛又聰明便抱到了宮裡，那些宮裡的傳言想必聽風就是雨，因此而起。
「你不相信嗎？我娘真的是強盜頭子哦，所有人管我娘叫老大。」
小錦兒見端木哲半晌也沒有接話，急了，他是個誠實的孩子，怎麼可以允許有人質疑他話裡的真假？
「信，怎麼會不信呢？那你娘叫什麼名字啊？」
端木哲走近他，小錦兒頓時像個靈巧的小猴子一躍跳到他的身上：「我娘就是我娘啊，她沒有告訴我，她叫什麼名字。所有人都叫我娘老大。」
「你不是騙人的吧，小傢伙，怎麼可能會不知道自己娘親的名字呢，那你爹叫什麼名字？」
端木哲抱著他，見他終於不哭了，倒是也鬆了口氣。
「爹？娘說等我長大了就知道我爹是誰了，可是我有時候又聽到她說，我爹已經飛走了，不見了。」小錦兒苦惱的皺著小眉頭，現在回想起娘親的話，好像有一點不對呢，哪一句才是真的呢？是跟自己說的是真的，還是跟別人說的是真的？
「哦，原來是這樣。」
端木哲輕輕點了點頭，心裡能明白一點了，說不定是這個小東西的爹早就不在了，所以他娘才會一直找這樣的借口來推脫過去。
小錦兒正在慢慢跟端木哲混熟時，端木辰赫趕來了。
「告訴我，你娘是不是叫司清瑤啊？」
端木辰赫將小錦兒接到自己懷裡，一臉嚴肅的看著他，問道。
「小孩子是不可以撒謊的哦。」
「我娘是老大。」小錦兒委屈的嘟了嘟小嘴，「我才不會撒謊。」
「三哥，你是說這個孩子，是清瑤生的？這不太可能吧！」端木哲深受打擊，一臉的沉重，三哥為何每次都會帶來如此震驚的讓他難以消化的訊息？
「有件事我一直瞞著你，就是清瑤在兩年前那次宮變時，便已有了身孕，如果按照這樣的時間推算，再看這個孩子的年紀，他極有可能就是清瑤的孩子。」端木辰赫緩聲說道，「現在清瑤從司府失蹤，說不定她就是來找這個孩子來了。」
端木哲的眼睛繼續瞪大，再細看這個孩子的眉眼，確實與司清瑤也有頗多相似的地方，只是，清瑤怎麼可能會成為強盜頭子？這實在不知道如何將這些給聯繫到一起。
「你放開我，我不要你抱，你們把我送到皇帝叔叔那去吧。」
小錦兒突然敏感的察覺到這兩個叔叔看上去雖然和藹可親，但是實際上眼裡都透著精光，怎麼看都像是在算計他，於是，他開始扭動著小身子，從端木辰赫身上滑了下來。
見他這樣說，端木辰赫自然順著他的話說下去：「你是不是很喜歡皇帝叔叔啊？」
「當然，皇帝叔叔對我很好，什麼好玩的都帶我去玩。」天真無邪的小錦兒拚命點著小腦袋，「你們現在送我回去，他也會給你們好多賞賜哦，每一次我偷偷躲起來，最後找到我的宮女姐姐，都可以得到一大堆珠寶呢。」
端木曦對這個孩子的寵愛，可見一般。
這定就是父子心性。
「你很想回皇宮裡去啊？方纔還急著說要找娘呢，你娘就在皇宮裡嗎？」
端木哲想到他剛才說的，立刻穿插進來問道。
「我娘不在，她可能不要我了，這麼長時間也不接我回家。」
小錦兒小大人似的歎了口氣，
「我一直很聽話，沒有得罪過我娘啊。」
他這個動作，完全將二人逗樂了。
「你們陪我玩捉迷藏！」
小錦兒稚嫩的嗓音響起之際，他的人已經飛快的衝到了門口，樂呵呵的打開了房門，撒開腳丫子往外跑。二人都認為，這只是個兩歲的小奶娃，頂多跑到這個院子裡玩一會，也就沒有太在意，而是相互對視一眼，彼此眼裡都有了肯定的信息。
現在，端木哲很大程度上相信了這個孩子應該就是清瑤所生的。
她都幫端木曦生了個兒子，那他還有機會嗎？
想到這些，不禁心酸。
「三哥，我不管你想用這孩子做什麼，但是有一點，清瑤及孩子是無辜的，別扯進她們好嗎？」
他看向端木辰赫，幾乎是帶著一種祈求。
「你放心，我自有分寸。」
端木辰赫淺聲答道。
司清瑤在他心目中的份量，也是舉足輕重的。
只是他從未將這份情表露出來而已，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會去傷害司清瑤，甚至會想盡一辦法保護她。
踏出院子，管家便匆匆趕了過來：「三王爺，六王爺，方才有個小鬼頭一路跑著，衝出了五府門口，門口的侍衛要攔，他說是王爺讓他出去的，如果敢跟著他，就殺了他們。」
「什麼？」
端木辰赫大驚，那個孩子，竟然知道拿王爺的身份去壓人？
「快去，快把那孩子攔下來，不要傷害他，知道嗎？抱回來。」
端木哲聽到動靜之後亦趕了出來，匆匆下令道。
等到他與端木辰赫衝出六王府門口，哪裡還有小錦兒的身影？
此時我們天真可愛的小錦兒已經順利的一路跑到了一個包子鋪門口，望著熱氣騰騰的包子直嚥口水。
「小公子，想吃包子嗎？」
旁邊有個中年男子見狀，摸索著下巴，將小錦兒從頭到腳仔細掃射了好幾次，這才開口問道。
「想，買給我。」
小錦兒點頭，以平日在宮裡的口吻說道。
「好。」中年男人也不含糊，當下便付錢拿了兩個包子遞給小錦兒，小錦兒也不客氣，張開小嘴就咬了下去，中年男子一直笑意盈盈的，「小公子，這裡人多會撞到你，我抱你去那邊吃，好嗎？」
說完，已經將小錦兒抱到了懷裡，轉身，便遇上了一名和藹可親的老者，看到他懷裡的小錦兒，立刻像見到了寶貝似的開口道：
「小公子，可找著你了。」
小錦兒水汪汪的大眼眨了眨，這個人他認識，是那個六王爺府上的管家爺爺。
「你胡說，這分明是我的外孫，怎麼成你家小公子了？」
中年男人叫胡漢，是這一帶出了名的無賴，見小錦兒長得富貴喜人，又機靈可愛，想要趁機抱走去賣個好價錢，此刻在他的眼裡，懷裡這個小傢伙簡直就是個金娃娃，可以給他帶來無盡的寶藏啊。
「他分明就是我家小公子啊，你這人怎麼可以睜眼說瞎話呢？」
管家急了，這個小公子才到府上不過兩天，平日裡能接觸到小公子的也就是王爺本人，這不他還是看這衣料是出自六王府之手，他才認出來的。
「閃開，別老眼昏花的把我外孫當成你家什麼人了，他如果真的是你說的小公子，怎麼見了你一點反應也沒有？」胡漢倚仗著小錦兒現在吃得正香，沒空管這些，膽子自是越發的大。
「我。」管家急了，出來尋人之前，王爺一再叮囑，不可以說自己是六王府的人，以免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可是這個節骨眼上了，一同來尋人的侍衛與他分開兩路，現在他是孤身一人，有嘴也說不清，再不將六王府搬出來，小公子就要被這個無賴給抱走了。
「我是六王府的劉管家，這位小公子的確是我府上的小客人。」
他掏出腰間的玉牌，遞到了胡漢的眼前，
「你若識相，趕緊放下我家小公子離開，否則王爺的侍衛一到，你即使長了翅膀也飛不起來了。」
胡漢見狀，眼珠轉了轉，
「讓我放下可以，不過你得給銀子，你家小公子在吃的包子還是我買的呢。」
「好，你要多少我都給。」劉管家開始在身上摸索。
小錦兒在胡漢放下自己的那一刻，馬上往人多的地方鑽，小臉蛋上儘是得意不已的神色。
這些人想抓他回去呢，他才不會這麼笨，他要找個地方躲起來，讓誰也找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