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7你在害怕 文 / 兜兜麼
汲著水的眼眸轉向她,白皙膚色,鼻樑一圈小小雀斑,笑盈盈模樣,乖乖喊一聲「姐姐」,連溫玉都要動心,再看她貨真價實飽滿充盈的胸脯,改短的百褶裙裡藏著修長筆直一雙腿,難怪6顯在照片裡昏光下笑得那樣——淫。
換我我也撐不住呀,溫玉背靠座椅,計劃用卡布奇諾的甜將嘴角笑容裝點一新,木木的點一點頭,未能領會到身邊兩個女人的狂熱情感,「同學,你好。」
「叫同學多見外,其實你們都算是同事,要和平相處,通力合作。」戚美珍那杯中國茶已然涼透,為著她唇上完美無缺的玫瑰紅,不敢碰杯沿,又為得在街角咖啡屋裝一裝白領麗人的優,不肯叫一廳可樂插吸管。芳香四溢一杯茶被當做扮靚道具,溫玉許多時候無法理解,戚美珍為何總是在貶低女人這一話題上衝在最前鋒,彷彿全天下女人都下賤,唯獨她,在下賤的種類中算中等下賤,已值得驕傲。「你是前輩,她喊你一聲姐姐當然應該。」
說完捂嘴笑,成功將身邊人連同她自己,排出一二三等。
溫玉簡直要為她時刻不停的自貶精神鼓掌。
waiter穿著雪白襯衫,系領結,弓著背回答仙仙連串詢問,她最終要一杯可樂,摻碎冰,waiter為難,似乎是價目表上並不存在「可樂」這一項服務,但好在他經驗老道,已低聲應好,決意去向經理匯報。
溫玉看她淺藍色制服上繡著「錢定邦高級中學」隸書繁體,想一想,不大記得這是哪一所中學,多半是在島外或者高樓商舖夾縫中,兩百名開外的學校誰記得,學員人數裝不滿一棟樓。
溫小姐不由自主泛酸,小心眼作祟,不能免俗。
同一時間,仙仙也在打量溫玉,眼睛大大嘴小小,真將溫玉當前輩崇拜?可惜她的睫毛膏不夠堅*挺,勉強支撐到太陽落山,超負荷工作,已結塊、融化,令她眼下隱隱有青黑。歪著頭說:「你念曠日女高?好犀利。聽名字都覺得可怕,聽說你們天天讀書到凌晨,是不是真的?」
溫玉解釋,「沒有傳聞可怕,你看,今天我似乎比你早下課。」
仙仙點點頭,「也是——我聽阿強講,你們學校都是豬扒,也都是他講大話,你就好漂亮,讀書又犀利…………」轉而小聲嘀咕,「難怪d哥中意你。」
戚美珍連忙補充,「他對你不是一樣好?這點醋都要吃。」
「急功近利反而壞事,6太,換我是你,今天就不會叫仙仙來。凡事用力過猛,往往適得其反,你應當把她當做鬼牌,留到以後慢慢出。」
溫玉突然間宣戰,倒令戚美珍措手不及,她原以為勝利在握,誰知對手驟然清醒,彷彿吞服過萬靈藥,又或者先前的沉默,不過是靜靜看她表演而已。
「夠固執,事實擺在眼前還不肯認,我都開始同情你…………」
「什麼事實?」溫玉一張一張撿起桌上照片,捏在手中揚一揚,嘩啦啦地響,「一張舊照,看圖說話,還是借位偷拍,以及——」瞟一眼不知事的仙仙,「未成年少女作證?就憑這些要給人定罪,6太未免異想天開,還是你低估我智商,質疑6生人品?我記得他正直善良,專情專一,絕不會出軌。作為他妻子,6太不認同?」
「是,仙仙是我找來,當生日禮物送他。」
「請問他有沒有接?」
「你沒有眼的,不會自己看照片?」
溫玉笑,真垂下眼多看一眼偷拍照,攝影者技術不差,恰好反映出當時紙醉金迷男親女愛場景,但她更擅長睜大眼說謊,「我不信,他說他今生今世只愛我一個,恨不能把全副身家都送我,怎麼可能偷吃?在我面前他連6太都不敢提。」
胸口起伏,戚美珍唇邊細長香煙微微顫抖,終於忍不下去,一拍桌,滿滿一杯冷茶泛漣漪波紋,阻斷它的無聊時光,「得寸進尺,你以為你是誰?不過是他花錢買來的玩物,比一樓一鳳價高一點點而已,敢跟我叫囂?」
仙仙在一旁喝飲料,百無聊賴。
溫玉卻突然笑出聲,捕中獵物的欣喜浮上面龐,「你在害怕,6太。到今天,連你自己都無法說服你自己。對他,你已無計可施,只好轉而針對我,你想要做什麼,想要令我羞恥羞愧無地自容,還是一氣之下同他鬧到天翻地覆?」
戚美珍緊抿著雙唇,不語。
「借我一支煙。」未得到應答,她自主,從桌上金色香煙盒裡抽出一根,書包外側就有打火機,拇指撥開金屬蓋,蔚藍火焰燒起夕陽紅雲,於她,皎潔如玉的面容上染出斜陽晚照的紅,以及落日被吞滅時的壯麗,她看欄杆外,車來車往,忽而懶懶說:「還好有先見之明,坐在室外,不然經理一定來請我們出去談話。」
坐在身側的仙仙不能置信,「喂——你怎可以……你是資優生,也抽煙?」
溫玉教育她,「看人不要光看表面,其實骨子裡,我壞得很,殺人放火,無惡不作。」
瞇起眼,面對戚美珍,「其實你心裡再清楚不過,他拿什麼困住我,我又為何不得不留下。只不過…………很痛苦是不是?看著他不留情面,漸行漸遠,原來婚姻綁不住任何人,任何事,想要留他多飲一杯茶,他卻要匆匆忙忙趕赴下一個紅粉佳人約會。於是更加貶低自己,一個兩個,接二連三送情人給他。你認為我令你痛苦,我是你此生最大障礙,因此不遺餘力要讓我嘗一嘗你承受過的痛苦,暗中操作怎麼夠?」
停一停,煙在唇邊,尼古丁鑽進口鼻,衝入大腦,一瞬間迷醉,兩三秒短暫失憶,最終沿著淡藍色煙圈回歸現實。
「很期待吧,期待看到我痛哭流涕不能置信,最好同他決裂,你死我活,兩敗俱傷,最後他浪子回頭,你溫柔包容,破鏡重圓。不過6太,這劇本不現實,因為你面對的是6顯,由此任何劇本都寫不下去,因為他野性難馴,不屬於正常人類,你怎麼可以用普通人思維估量他?」
戚美珍面色煞白,但氣勢未減,她有強大意念支撐,「十七歲我就認得他,十幾年過來,無論他身邊有過多少女人,最終仍要回我身邊。」
她大他三歲,真當他是小兒子,無底線包容。「我跟你說的事,不管你信不信,都已經發生過。」
「你的敵人不是,我是他。其實你大可以換一個人來愛。」
戚美珍嗤之以鼻,「你懂什麼?你還不夠資格跟我談這些。」
「那麼,多謝指教。這些我帶走留存?」
戚美珍並不拒絕,溫玉便將這一疊照片裝進包裡,再抽出兩張鈔票,壓在咖啡杯下,「這回我請。」起身同仙仙友好地笑一笑,「有機會再見。」
「再……再見…………」
仙仙偷偷同戚美珍說:「美珍姐,她……好像都不生氣。」
戚美珍冷笑,「沒有哪個女人遇到這種事能夠不在乎,她現在不說,這也會是一根刺,永遠長在肉裡,稍稍碰一下就要痛不欲生。」
她決心與她的假想敵戰鬥到底。
回程的路異常艱難,每一步跨出,帶著千斤重,王叔將黑色奔馳車開出停車場,她上車閉著眼催自己快睡,睡眠是健忘藥,可以有十分鐘時間忘記耳邊叫囂不停的聲響,是戚美珍還是6顯,又或者是舊照片變鮮活,那位叫真真的純真少女揮揮手微笑,召回他的年少時光。
說好不傷心,前一刻鬥志昂揚,大言不慚,眼下窩在角落裡自怨自艾算什麼?
她憑什麼傷心?
這一夜失眠,她未等來夜歸的路線,似乎他總是如此,說消失便消失,三五天不見人是常事,再回來,不過是同她在床上做成人遊戲。
她已然被戚美珍影響,連自己都未發覺。
週末,與段家豪相約,要領她去看魚。
海洋館裡的魚類生物品種繁多,形態千萬,赤橙黃綠青藍紫,彩虹一樣的海底世界,再昂貴的顏料也調不出海魚背上花紋。
家豪指著一條發亮的燈籠魚說:「書上說魚類的記憶只能維持七秒,剛認識的朋友,一轉眼就忘掉,家人也是、情人也是——」
溫玉順著他手指方向,呆呆看著珊瑚礁石,兩條琵琶魚擦身而過,慢悠悠享受海水溫暖,生活美好,惹人嫉妒。「做一條魚也很好,沒有煩惱,再大的痛苦,七秒就忘掉。」
「不好不好。」段家豪的頭髮剛剪斷,小朋友們穿梭的海洋館裡鄭重其事的語氣發言,顯得十分傻氣,「我怎麼能只記得你七秒鐘。」
溫玉笑出聲,「我又沒有叫你去做魚。」
段家豪開始摳面前鋼化玻璃,「那怎麼行,你成了魚,我不做魚,怎麼跟你結婚。」
「拜託——」
「ok,ok,我知道,是我想太遠,我們先拍拖。」
「我幾時答應你?」
「啊,鯊魚!」一驚一乍,他明明每週都來研究魚類生存近況,只不過趁機拖住她的手,牛皮糖一樣甩都甩不掉,他幾時練出神力來?暗地裡緊張得腳發抖,上帝在他腦中說,穩住,穩住,成敗在此一舉。
「放手!」
「呵呵——」他只管對住張開血盆大口覓食的鯊魚傻笑。
中午,段家豪要請她搭出租車走半城,去某一家西餐廳吃神戶牛排。溫玉卻說走不動路,段少爺只好放棄計劃已久的燭光晚餐,陪她去附近茶餐廳吃三治菠蘿包。
溫玉的新皮鞋磨腳,公眾場合,當著段家豪,她不敢多動,但顯然小腳趾已經被磨破皮,每走一步都在刀尖,疼得皺眉。好在家豪是細緻紳士,自告奮勇要出門為她找一雙運動鞋,小男生做事說風就是雨,興沖沖出門,遠遠看像是要為公主奔赴遠房鬥惡龍,壯烈勇猛。
而他身後,帶鴨舌帽的男人也終於找到機會,摘下帽,不請自來,坐她對面。
「靚女,你的凍鴛鴦,三治,牛油菠蘿包——」
服務生一人端三個盤,力大無窮。溫玉將鴛鴦奶茶送到對面黑衣男士面前,「鄧sir跟了我一天,辛苦辛苦。」
「並不,看小男生小女生拍拖戀愛,正好惡補肥皂劇。」
「鄧sir的話我當誇獎聽。」
「你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