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7D哥 文 / 兜兜麼
6顯回歸永華道已近凌晨,正是美媛夜總會最火紅時段。街市寥寥落落三五人來去,推開門滿屋嘈雜,牛鬼蛇神,爛仔鬼妹,音樂聲吵到你發火摔杯。
戚美珍穿梭於一間一間燈光昏暗的包房裡,領一隊隊少爺小姐搔首弄姿任人挑選,習慣了與本埠各類大佬淫*詞艷語調笑,當然,女人獨自出來打拼,想吃得開,首先得放得開,做了媽媽桑又怎樣,座上滿臉油的鹹濕佬忍不住上來摸一把,也只能賠笑,最多裝模作樣推拒打趣,哎呀,死鬼,這麼多漂亮姑娘還來吃我的豆腐!那人一定說,誰也比不了老闆娘風*騷有韻味。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四回成熟客,誰喜歡大波女,誰中意學生妹,誰是基佬,誰水路旱路都精,她腦子裡都有一本帳,記得清清楚楚。
服務行業,顧客至上。
「大d哥這麼晚才來?我悄悄同你說,今天新來一個十七歲小靚妹,又水又嫩,你要是不收,就塞給太子啦。」安妮是北姑,從前做一樓一鳳,老早跟了戚美珍出來混,現在也算有點臉面,跟太子秦子山私底下交往不少,不過女人嘛,又是做這一行,還沒到三十就覺得是世界末日,心眼小,脾氣大,給點好臉就不知足,想管太子的事,還要拿他當冤大頭。
6顯撓了撓頭,皺眉,手伸進褲兜裡找煙,忽明忽滅的燈光裡拍一場偶像電影,他只差邪魅地勾唇一笑,演一段古惑仔兄弟情,穿低腰牛仔褲,一根鐵鏈掛在腰上響噹噹,再紋一身降龍伏虎,閒得無聊裸著上身十二點街上巡邏,最後老婆老媽都被奸死,只跟兄弟抱團,抓一把西瓜刀立志復仇。
只有花癡女台下喊,好帥好勁好迷人。
「美珍呢?我找她。」
安妮急切的眼神由濃轉淡,黯然道:「還是美珍姐福氣好,有大d哥你肯想著她。不過才進了七零七,吹水權定的場,你知道啦,權哥一直對美珍姐有心,不到半小時美珍姐難脫身。還有,太子今晚問你了好幾回,說你偷工啊。」
6顯擺擺手,「嗯,行。」行什麼行,前兩年看起來勢頭大好的一位,結果等太子回來接班,還不是被打壓到不敢吭聲,所以說,風水輪流轉,在誰身上都不必下大注,免得賠到飯都吃不起。
6顯與秦子山碰面,一屋子人湊在一團溜冰,先逼他嘗白粉,高純度,新品種,再喝酒,整三杯洋酒下肚,喝到滿身酒氣才開始吹水打諢,秦子山是秦四爺的老來子,從小送到國外避風頭,讀書多,花錢猛,回來做事最講派頭,油頭粉面西裝革履,最愛聽手下人奉承諂媚。一見面最恨是6顯,一個地頭蛇,也敢事事處處搶他風頭,簡直找死。
秦子山身邊孫進良說:「人人都有靚女陪,大d哥那麼叼,怎麼能缺女人?放心,給你留了新鮮貨。阿媚,起來去陪你d哥玩兩把。」
沙發角落,小姑娘嬌嬌媚媚站起來,跟安妮說得沒差,又水又嫩,孫進良摸她大腿一把,笑說:「你有福啦,知不知道大d哥的名字怎麼來的?d是什麼?是大叼啊,不過那麼叫,不,秦四爺親自改的,叫d哥。」
轉過頭來又同6顯說:「d哥,沒關係,儘管搞,搞到她進醫院算工傷,歸美珍管!」
一群男人,一群流氓,說這類話題沒底線,講到小姑娘滿臉通紅,眼看就要哭出聲,被孫進良罵一句,嚇得腿軟,癱在6顯身上,柔柔弱弱小模樣實在勾人。
秦子山說:「聽說你最近喜歡學生妹,怎麼?這個不合心意?」
6顯身上那點毒品勁還沒過,講起話來也沒遮攔,接了光頭佬遞過來的大麻繼續抽,「說實話,女人嘛,管她長得什麼樣,關掉燈,只剩上下兩張嘴,哪一個用起來不是一樣。」
孫進良立刻反駁,「那不是,有緊有松,有寬有窄嘛。上了二十五,搞起來就沒勁。還是d哥有眼光,學生妹最嫩,叫起來嗯嗯啊啊那個騷——」說完自己扭著腰學起來,惹一陣哄笑,氣氛良好。
秦子山又跟他聊起來放貸的事,先好話說一筐,再懇請他接收,實質上要架空,把他扔去收債。跟滿身肌肉的光頭佬一樣,做蠢事,天天一把刀、一桶油漆上門去要債。
等到散場,6顯同武大海與徐千窩在戚美珍的麻將房裡抽煙,武大海一路罵個沒停,「我操,誰他*媽願意去誰去,老子不去。老子十三歲出來混,就沒見過哪個像他那麼忘恩負義過河拆橋,兄弟們出生入死給他整好了龍興幫,他一來,就恨不得咱們都死!要我跟著人家屁股後頭要債?乾脆叫他去吃*屎!」
6顯坐在小沙發上,長腿搭著玻璃茶几,懶洋洋沒精神,只顧一根接一根抽他的煙,並不多話。
徐千說:「他最近跟哥倫比亞那幫鬼佬接頭,估計要放棄金三角那條線,直接從南美洲拿貨。不過這一段風聲緊,警察死盯,他也沒敢有大動作。但他那個賺了五塊錢都恨不得講一夜的性格,估計忍不了多久。要是連白粉都不讓我們插手,底下人真要餓死。」
6顯抬頭,看著天花板說:「只要秦四爺還話事,他就別想動金三角這條線。秦四爺跟緬甸人做了二十幾年生意,不是他說斷就能斷得了的。要不然,北朝鮮也種罌粟,他怎麼不去東北買。」
「叫他乾脆在家門口種啊,更發達。」武大海大笑,總算輕鬆一點。
適時戚美珍推門進來,見屋子裡煙熏火燎好似火災現場,忍不住多說一句,「你再抽,當心肺都爛掉。」
6顯長長吸一口煙,滿不在乎,「我何止肺爛掉,我就是徹徹底底爛人一個,你不知道?」
武大海和徐千都站起來,恭恭敬敬喊,「阿嫂。」再看6顯眼色,帶上門自己去找樂子。
只剩6顯與戚美珍。
6顯姿勢未變,原本高高壯壯一個人,像被人抽掉脊骨,陷在沙發裡,懶懶散散立不起來。
靜了一靜,戚美珍還是破功,忍不住問:「怎麼?學生妹好上手麼?這麼快就回來,我以為你要玩到明天中午。」
6顯把手裡的香煙盒隔空拋緊垃圾桶裡,不在乎她的冷嘲熱諷,「你幾歲,還計較這種事。」
戚美珍原本坐在鏡子前收拾妝容,聽他這輕描淡寫一句話,再也憋不住火,猛地轉身,盯住他,「不必你提醒,我清楚我幾歲,女人年近三十倒貼都不要,你什麼想法我清楚得很。今晚的小處*女夠不夠味?要不要乾脆包起來?比那個學生妹怎樣?也是沒開過苞的?」
「我以為我們已經講得很清楚。」
她最恨他這幅模樣,冷血動物,好像從來沒感情,女人對他就像器具,用完就拋到腦後。偏偏有人排著隊犯賤,他哪來的神力,比海洛因更容易上癮。
過後,6顯問:「吹水權那邊怎麼樣了?」
戚美珍說:「他原本沒懷疑上你,只是秦子山暗地攪局,不管對東北佬下手的是不是你,他都要推到你身上。我看吹水權撐不了多久就會信他,你自己小心。」
6顯自嘲,「小心?出來混,小心頂個屁用,大膽心狠才能活得長。要來就來,龍興跟振和爭地盤,總有一個要死。」
戚美珍忍不住刺他,「你死了,你的學生妹怎麼辦?」
6顯站起身來,不打算再留,「這個就不用您操心了,d嫂。」
「那個阿媚怎麼辦?孫進良下手狠,灌了藥送到你床上,看你吃不吃。」
「有d嫂看著,我想吃不夠膽啊。我叫武大海去,那王八蛋最近想女人想瘋了。秦子山想在我身邊放暗線,未免太蠢了點。」
同時間不同地點,溫玉睡得口渴,爬起來找水喝,又肚餓,四處覓食。途經溫敏房間,望見門大敞,繩索鬆了,空落落一間房,人早不見。
她撇撇嘴,未出聲,去到一樓取牛奶,忽而聽見一陣悉悉索索腳步聲。客廳的燈未開,只有廚房一盞孤燈亮著,但已足夠照亮背著背包提著鞋子面色蒼白的溫敏。
兩姐妹對視半分鐘,溫敏的臉扭曲,想說話卻又不敢開口,只好僵持對立,等到冷汗涔涔也未見對方揭發她半夜逃跑。
其實她也不想,窮到陪客的時候也想過去戒,可是毒品為何叫毒品,你沾一次就不要想輕輕鬆鬆脫身,不扒掉你血淋淋一層皮肉不算完。
她忍不住,千萬隻螞蟻啃一顆心,痛不欲生。與其叫她戒毒,不如直接拿繩索勒死,省的受苦受痛。
眼前溫玉,只當她是空氣,淡淡瞥過眼,關了燈,轉身上樓。一件雪白棉布睡裙飄蕩在寂靜淒清的夜裡,似一隻鬼,落地無聲。
溫敏高懸的一顆心終於落下,玄關處換上皮靴,頭也不回地離開溫家這棟裝滿鬼怪的老宅。
一家子人,居然沒有一個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