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一十二章 故人前來,定立大計 文 / 惟象
這一仗,雖說破了北張山,但卻折損了一萬多人馬。而因著那些屍兵太過詭異,許多被其咬上的士兵頃刻便失去神志轉而進攻瀚海軍隊,目睹這一切,不少士兵剛被咬傷,擔心自己失去意識攻擊戰友,便揮刀自盡,其他士兵見有人被咬傷,戰場之上,也只得狠心將同袍殺死。如此下來,戰鬥結束後,瀚海大軍士氣已低迷至極,死裡逃生的將士也全無了鬥志。加之眼見麒瑄重傷昏迷,軍中流言四起,一時之間,軍心動搖。好在有寒月坐鎮,才沒有大亂。
麒瑄醒來後,大家終於又有了主心骨。
而就在這時,無懷大師來了。同來的,還有離娘。
麒瑄昏睡了十天,寒月除了最初的兩日被鍾離惜和慕容非煙強按著休息了一下,也因為心中掛念麒瑄,根本沒怎麼合眼,之後的八天,更是一直守在麒瑄身邊。之後見到麒瑄醒來,情緒大起大落之後疲憊洶湧,再也強撐不下,經不住麒瑄再三要求,合衣躺在麒瑄榻上,終究是累的狠了,剛一躺下,心中因麒瑄醒來生出的安心,便更覺得幾日的疲憊如潮水一般湧上來,不一會兒便睡了過去。麒瑄看寒月睡著,愛憐的在她眉梢眼角親了親,也睡了過去。
這兩人一睡便睡了將近十二個時辰。
而無懷大師和離娘便在這時來了。
無懷大師老神在在,一來了便自顧自的找到一個軍帳,直道老了,老了,就去補眠,而離娘一來,便嚷著要見麒瑄。慕容非煙想著麒瑄和寒月一番折騰,好不容易休息下,便不忍帶她去打擾。鍾離惜則在一邊看著離娘強勢的樣子,心想麒瑄有這個一個丈母娘頭疼的樣子,頗有幾分落井下石幸災樂禍的快感。不過二人終究是拗不過離娘,只得把她帶到麒瑄和寒月的大帳。離娘看著自己女兒緊緊靠著那人,即便在睡夢中也記掛著那人的傷口,兩條手臂直直貼著身子的樣子,終究是不忍打擾自家女兒難得的安眠,咬咬牙,暗歎一句冤家,也只得耐著性子,在隔壁的軍帳中休息下來。
而麒瑄和寒月這一覺簡直睡了個昏天黑地,兩人醒來的時候,又是個午夜時分。
麒瑄先寒月一刻醒來。看著寒月在自己身邊安睡的樣子,麒瑄心下一片柔軟。剛開始還能安分的看著寒月,越看越覺得心裡歡喜,不自覺的輕捻起寒月的長髮把玩起來。寒月睡了這麼久,本來已經快醒來了,被麒瑄輕輕騷擾了一會兒,便掙開了眼睛,正好與那個搗亂的人四目相對。
麒瑄見寒月醒來,開懷一笑,「寶貝,餓了麼?」
寒月嗔怪的看了她一眼,眼波流轉,說不出的動人。麒瑄一時難耐,俯身上前,尋到寒月的紅唇,深深吻了下去。
直到寒月快喘不過氣來,又惦記著麒瑄的傷,擔心兩人這一激動,再把那冤家的傷口撕裂開,忙掙扎著推開麒瑄。兩頰泛紅,瞪她一眼,「你不是擔心我餓了麼,哼,怎的還這般欺負人。」麒瑄湊上前,本想再偷個香,可看著穆女俠識破了她的奸計,一臉防備的瞪著她,只得退後,卻不正經的挑著眉笑著說道,「就是擔心夫人餓了,我這不才慷慨赴義讓你佔我的便宜嘛。」惹得寒月只想掐她一把,又終究是擔心她的傷口,只得狠狠瞪著那個大言不慚的登徒子。
麒瑄在寒月一副「你這個壞人」的表情下,訕訕一笑,抖抖手做投降狀,「好吧好吧,既然夫人佔了便宜還不滿足,我只好白當一回呂洞賓了。」
寒月一聽,恨不能堵住她這張嘴,忽然莞爾一笑,「懷瑾,你說誰是狗呢,嗯?」這個「嗯」字,拉了長長的尾音,麒瑄頓時氣勢便弱了下去。眼看要惹毛了夫人,麒瑄立刻沒出息的捂著胸口,「誒呦呦,我這傷口怎麼突然這麼疼?」見寒月依舊戲謔的看著自己,麒瑄知道這裝痛的伎倆被夫人識破,忽然欺身上前,趁寒月不備,又吻上了她。
寒月又好氣又好笑,承了麒瑄的吻,卻伸手撫上她的耳朵,輕輕一擰又使勁一轉,麒瑄立馬鬆開寒月嗷嗷喊著,「疼疼!寒兒饒命!」
不等寒月鬆開手,帳門卻忽然被推開了。
只見鍾離惜兩手背後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走了進來。
「呦,這麼熱鬧啊,女皇大人這是唱的哪一出?」鍾離惜拉過走在她身後的慕容非煙,笑嘻嘻的看著麒瑄和寒月。
寒月見有人進來,下意識的擋在麒瑄身前,不願讓她們看到麒瑄這副狼狽的樣子。施施然從床榻上起身,整整衣裳,淡淡開口回答,「馴夫。」
鍾離惜不禁縮縮脖子,這女皇大人的氣場越來越強大了。
寒月下地後,繞過鍾離惜對慕容非煙一笑,「勞煩去看看麒瑄的傷口,我去給她端點粥來。」說完便轉身出了大帳。
鍾離惜見寒月離開,才長出一口氣,坐到麒瑄身邊,戳戳她,「你家女皇大人好可怕啊,也難怪你是個妻管嚴。」麒瑄一瞪她,看了看慕容非煙,又看向鍾離惜,賤賤一笑,「我看你也差不多。」
鍾離惜見佔不到便宜,哼哼兩聲,給麒瑄號了號脈,見她終於無甚大礙,才放下心來。又拿出一瓶膏藥,丟在麒瑄懷裡,「讓你家女皇大人給你上藥去吧,我才懶得多看一眼你那一馬平川的胸口。哼,你這姿色,也就你家女皇大人把你當個寶。」
不待麒瑄反唇相譏,一旁的慕容非煙終於看不下去了,拉起鍾離惜嗔道,「你就不能正經一點?」麒瑄癟癟嘴,心裡卻為這兩人開心,慕容非煙分明是不想自己有機會再說鍾離惜的壞話,可見鍾離惜,終於要得了慕容非煙的心,這兩人也終於算是修成正果了。
之後,便見寒月端了一碗粥,從帳外進來。
慕容非煙見寒月回來了,便拉著鍾離惜告退了。臨走,慕容非煙靠近寒月身邊,悄聲說道,「麒瑄的師父和你娘都來了。」寒月聞言微微一怔,沐月夫人就是李皇后的事,慕容非煙也知道,但是因為麒瑄並沒有與沐月夫人相認,所以,她口中的「你娘」,指的只會是離娘。寒月雖也想不明白為何離娘會在這時來到軍中,但也是微微停頓,便對慕容非煙開口,「我知道了。」慕容非煙對寒月點點頭,拉著鍾離惜便離開了。
麒瑄聽力過人,自然聽到了慕容非煙對寒月說的這句話,拉過寒月,麒瑄想到沐月夫人,不自覺的縮縮脖子,「我師父來了我還能想到一兩分原因,可是你娘怎麼也來了?」
寒月搖搖頭,「我也不知道,待明天天亮後,見到娘親,自然就明白了。」麒瑄點點頭,拉過寒月,重新在床榻上躺下。老婆大人說的對,明天自然就知道了,眼下,看著寒月眼底淡淡的青色,嗯,還是夫人的身體要緊。
待天亮之後,麒瑄先見到了李黑。聽李黑說完了當日的情形,麒瑄深深歎了一口氣。如果說對待那些屍兵,眾人巧合之下得到了應對的法子,可是面對明顯被操控又武藝高強的李廷山,實在是沒有什麼好的辦法。麒瑄想起來那天是小雪貂和小虎救了自己,可是小雪貂卻受了重傷,當時麒瑄也重傷過度,不知道小雪貂是死是活,現在想起來,忙向鍾離惜打聽小雪貂的情況。
鍾離惜搖搖頭,真沒想到那小雪貂竟那麼有靈性,當日情況萬分凶險,若沒有小雪貂的拚死相救,麒瑄定然已經喪命在李廷山手下。可是小雪貂後來被李廷山狠狠一摔,雖有小虎相護,眾人又總算搶救及時,命倒是還在,可動物的生命本就脆弱,現在也是依舊動彈不得。眾人看的明白,這忠心的小生命,怕是活不長了。麒瑄聽到後,也十分難過。這世上人心險惡,反倒是人們口中的畜生,有時更有人性。
之後,便見到了無懷大師和離娘。
無懷大師一見麒瑄,不等麒瑄開口,便笑呵呵的說道,「瑄兒,你不是不知道該如何解那蠱毒嗎?為師便給你帶來了一位行家。」
麒瑄一愣,這行家,難道竟然是離娘?
離娘見麒瑄一臉不解,心裡實在不明白自家閨女怎麼會看上這麼一個呆子,還是個女人的呆子。搖搖頭,沒好氣的解釋道,「我離娘跟了裴世勳那麼久,蠱毒的事兒也不是沒打探過。再說雖然都傳說南甌人善蠱,但真正用蠱厲害的,還是南甌的南疆女人。那南疆女人也是女系氏族,與我瀚海一樣,我早年也曾拜訪過一位當中的高人,從她那裡學過不少用蠱的本領,你可不要小看我。」
麒瑄連忙點頭,「我自是不敢小看母親大人。」
離娘哼了一聲,「我可不敢當你的母親。」
寒月趕忙上前拉過離娘,親熱的挽著她的手臂,撒嬌的一笑,「娘。」這句娘可是叫到了離娘的心口上,當下也不再理麒瑄,終究是拗不過自家女兒眼中的期待,「唉!」歎一口氣,「母親便母親罷,女婿半個兒!你啊,也只能算半個兒!只要我的月兒高興便好!」
麒瑄忙連連作揖。
而因為道法的叛變,裴世勳得了神機門阻擋水流的器具,在滄浪江上游落下巨大的閘門將水流阻隔,只在靠近瀚海的一側流出空隙,使得洶湧的水流不斷奔瀉到瀚海。眾人所在北張山一帶地勢較高,才沒有被淹沒,但這幾日過去,水勢漲高了不少,用不了幾天,便會淹沒到北張山腳下。
在麒瑄的大帳內,麒瑄和寒月正與將領們商量對策,胡遠、穆怒濤、飛墨以及李黑和無懷大師、離娘等人都在。
穆怒濤很是焦急,如果再不想辦法,他們這些人也不用打仗,就直接等著被水沖走了。
李黑微微皺眉,問麒瑄道,「陛下,其實,這水勢並非無法控制。要想破掉那機關,只要將其中間阻擋水流的閘門破壞掉,滄浪江的水便會順著河床流走,到時候便無法再衝擊我們這兒了。這個法子,當初道隱長老也是同您講過的,而那閘門在原先製造時便被神機門動了手腳,那閘門並不堅固,要想破壞掉,也不是難事。」
穆怒濤一聽,大急道,「是啊陛下!既然這樣,我這就派幾個好手,我親自帶著去搗爛那閥門!」
麒瑄抬手止住他。眉頭緊鎖,緩緩開口。「朕自然知道這機關並不難破,只是如今裴世勳在南甌,他的兵力我們並不知曉。之前北張山一戰,光是不足五千餘名屍兵,便折損了我瀚海一萬多將士,這樣大的代價,我瀚海可是擔不起。若是現在毀了那器械,確實可以解了水淹之圍,但傷不了裴世勳一絲一毫的元氣,反倒是白白消耗了我瀚海的兵力。」
穆怒濤雖明白麒瑄言之有理,但眼見水勢越漲越高,一急之下也忘了控制情緒,怒氣沖沖的對麒瑄開口,「那你的意思就是坐等著我們被水淹掉?真是昏……」不待他那句「昏君」說出口,寒月瞬間便站到他跟前,厲聲喝道,「穆將軍!休得無理!」
穆怒濤猛地住口,忽然意識到自己差點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不禁暗自驚出一身冷汗。但他一直以來都是離娘的手下,又覺得要不是離娘當日讓自己率領軍隊支持麒瑄,麒瑄定當不了皇帝,心中對麒瑄本就有些不屑。雖然明知道以下犯上乃是大罪,但眼看離娘也在場,頓時覺得有了些底氣,仍梗著脖子,臉漲得通紅越過寒月死死的盯著麒瑄。
四下裡氣氛緊張到了極點,似乎有了劍拔弩張的氣味。
寒月緊張的看著眾人,將目光轉向離娘。穆怒濤只忠心離娘,所以此時她的話,對事態發展至關重要。但離娘卻只含笑看著這一切,她有心要看看麒瑄會如何處理。作為一個曾經的上位者,離娘很清楚現在麒瑄的處境。如果她對穆怒濤退讓,定會在一干下屬面前失了威嚴,而若是她對穆怒濤發怒,則會顯得無容人之量,定會對軍心有所損害。
麒瑄冷冷一笑,看向穆怒濤卻沒有開口。只頓了頓,繼續對胡遠等人開口,「裴世勳是必須要除掉的,日後我瀚海與他定有一場惡戰,不是他死,便是我們亡。朕想的很清楚,滄浪江水勢湍急,穿江而過,太過冒險,所以與裴世勳的這一戰,定然要在平定了西漠南台的戰亂之後,從平遠都護繞道南甌才行。而裴世勳將滄浪江掘開,也是想用洪水將我們困住,使得魏王那邊孤立無援,他好集中兵力對付魏王。但他雖然心思陰狠多疑,但好大喜功,如果我們做出被洪水圍困難以應對的假象,他必然會先進攻我們這邊。畢竟,朕在這裡。如果能將朕擒住,他謀取瀚海天下的陰謀便離實現不遠了。」
飛墨一聽,眼睛一亮,開口順著麒瑄的思路說了下去。「陛下說的對!現在滄浪江被掘開,江水湧向我們這裡,滄浪江的水流慢了不少,裴世勳完全可以從南甌派軍乘船渡過滄浪江來進攻我軍!若是等他們的軍隊都上了船,我們再將那器械的閘門搗毀,到時候水流巨大,定會將他們全軍吞沒!而滄浪江暢通了,我們這邊的水患自然也就解了!」
麒瑄點點頭,「不錯,朕想的就是這個主意。」
眾人聽麒瑄和飛墨說完,都是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穆怒濤臉上更是一陣紅一陣白,羞愧的無地自容。
麒瑄接著便佈置了兵力,一面命全軍在北張山周圍設置堤壩,另一面由一個副都統帶人散佈出消息,就說瀚海軍隊被困在北張山,已經淹死了不少人,只怕要支撐不住了,而麒瑄更是因為怒急攻心,昏迷不醒。而李黑則帶幾十個浮水的好手,隱藏在滄浪江邊,一旦見裴世勳的軍隊登船渡江,等他們到了江心,便發出暗號。
只剩下去搗毀閘門的人手沒有安排。
麒瑄轉過頭,看向穆怒濤。銳利的目光逼的穆怒濤兩腿發軟。他本是離娘培養的死士,早就無懼生死。可如今對著麒瑄的目光,竟心中生出一股敬怕。麒瑄開口,「穆將軍,你可有什麼話對朕說?」聲音中帶著內力,帳內的人頓時都感到身上彷彿壓上了近百斤的重量,一時喘氣聲都粗重起來。而穆怒濤本就心神不寧,遇到麒瑄的內力,竟腿一軟,直直跪了下去。心知是自己太過莽撞無理,加之聽了麒瑄的計策,心中對麒瑄生出的敬佩,穆怒濤終於開口,「末將有勇無謀,以下犯上,出言大不敬,實在是罪該萬死。」
麒瑄聽到穆怒濤如此說,便深吸一口丹田之氣,將內力收了回來。帳內眾人都覺得身上一輕。穆怒濤感到身上的壓力散去,對麒瑄深深一叩首,「末將謀略不及陛下萬分之一,如今犯了大錯,只願以死抵過!」這回,不光是麒瑄的計策,麒瑄的武功也讓穆怒濤對麒瑄有了一個全新的認識。原來這位皇帝陛下,當真不是一個吃軟飯的孬種,她的文治武功,甚至勝於離娘。穆怒濤雖然只忠心離娘一人,但終究是鐵骨錚錚的漢子,對待比自己強的人,也是願意真心敬佩的。所以,此時他是真的為自己之前對麒瑄的無理感到羞愧,也知道自己讓麒瑄在所有將領面前折了面子,這以死抵過,也是真心的。
但麒瑄卻冷冷的對他開口,「穆將軍,你起來吧。」
穆怒濤驚訝的抬起頭。
麒瑄卻沒有看他,只淡淡的繼續說道,「大敵當前,你身為將軍卻如此魯莽,動搖了軍心,按軍法,朕砍了你的頭也不為過。但朕念著你是一個難得的虎將,也算一心為了瀚海的軍隊,頂撞朕之罪,朕可以既往不咎。」隨即話鋒一轉,「但是,國無法不立,你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搗毀閘門的任務最是危險,朕便將這任務交給你,希望你能將功補過!」又看了穆怒濤一眼,麒瑄厲聲說道,「這次,你定不可令朕失望!你,可願意?」
穆怒濤大喜過望,連忙答道,「末將定不辱使命!就算一死,末將也定當死得其所!」
麒瑄點點頭,便不再說話,轉身走出大帳。
離娘在她身後,卻是露出了欣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