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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二十章 國舅攝政(1) 文 / 清若七

    再一聲驚堂木起。滿堂喝彩。眾人叫好不絕。

    那說書人將桌案上的冊子收了。笑著站起身來。竟是徐徐朝我與陸景候的方向看來。「二位好面相。想必是一對佳偶成雙。」

    陸景候微微側過臉去。不欲與他說話。我見盎然主動來搭話。也不好不理。忙回了笑道。「承蒙先生過獎。」

    我說完話。將陸景候往旁邊一拉。就欲將他帶上閣樓去。那先生將細碎的長鬚一捋。笑得神乎其神道。「三世有緣。才能結成一世因果。年輕人吶。既然是在一起了。也便要好好珍惜才是。莫要真到最後沒有了。待到空歡喜時再去悔不當初。」

    我愣了一愣。那先生將自己的物事往身上一丟。收了喝彩錢。走出門時。又還站著歎了一歎。「那年倚馬仗劍過橋。滿樓紅袖招。明石暗語。卻未曾料。彼心我意早皆曉……只可惜。宛轉風流姿華驍。入眸雋容貌。驀然驚覺。正是朱顏易改卿人調。」

    世外之人的話音。卻又像是看盡了凡塵種種。悲歡離合早已不在他眼中。只餘了店外街巷之中。那先生的輕聲吟唱破空而來。

    「斷青絲勿愁離緒情思

    怎相似霧鎖眉頭難知

    心結怨教悲秋呢喃新詞

    枉長久卻回首清酒盡失

    一孤劍一曲終卿人識

    一華胥一夢微醺不止

    一相逢一揖長別輕淚思

    一垂淚一杯殤酒約夏時

    紫綬袍峨冠帶

    襟染櫻卻非似

    伶仃意苦涼勢

    雙飛翼只期伴汝永與之

    眸星燦眉眼逶迤生畫姿

    敲軒窗約卿至

    斜竹影花下事

    百折千轉回眸

    自無寧休也曾指

    陌路歸伊人已斬情思

    憶少時君負期

    鏡花水月對陣時

    臣矚已是兩廂破軍日」

    陸景候將袍角一掀。徑直上樓去了。我呆立原地了許久。驀地抬腳出去尋那位神秘之人。卻是街上路人神色皆是匆匆。哪裡分辨得出誰是誰。

    忽而有馬急急跑過。馬背之上的人身著官衣。手舉明黃旌旗。口裡高聲叫道。「天下易主。改國姓。為淮。」

    我雙腿立時便軟倒下來。回身朝門內的樓上望去。陸景候神色發冷地望過來。也不知在想著何事。

    淮寧臣他……竟是違背女帝之意。改了國姓。

    那馬在前頭蹄下揚塵地奔著。卻又停了下來。我定睛默然看著。那人應是官府裡頭辦差的。在城內每條路口處的告示木板上。拿了米漿貼了一張書告示。我心中一動。連忙抬步要出門。

    陸景候在我身後緩緩道。「你去哪兒。」

    「我要看看。到底登基之人會是誰。」

    「回來。」陸景候頓下。似在等我轉身過去。我不動。卻也不走。他終於抬步走來。在我身後停下步子。攜起我的左手來。「那我便與你一起去。」

    我眉眼垂著。任他將我帶出門。路上的行人都是往那告示板的方向一湧而去。我被擠得跌跌撞撞。陸景候冷下臉來。朝周圍的人默默看了一遭。立時路人便急急空出三寸之地。我有些瞠目結舌。陸景候道。「還等什麼。快去看皇榜。」

    我滿口應下。心中卻是一片張皇。

    走近了去看時。那皇榜之上墨跡未乾。字字入目清晰。

    「國喪新發。子民之失。新皇即位。國舅攝政……」

    後面的字我再沒有心思去看。滿眼都是國舅攝政。淮寧臣他不做皇帝做攝政王。為了堵悠悠天下之口。竟將阿留作為傀儡皇帝了不成。

    「夏力的將軍府被封。他要將夏力帶進宮中看管了。」陸景候低聲與我道。言語裡皆是嗤之以鼻的不屑。「我還道他有什麼本事。都不過是些宵小末流。」

    陸景候的話我未有聽進多少。我腦中似被鐵釘插入。一下一下地疼。思緒還尚自停在數年前與夏力初初相見的時光。縱然我現下與夏力已如陌路。卻終究騙不過自己對朋友之誼的珍重。

    遙想當年暖玉香。眉目晃。少年郎。聲聊昂。青青子衿。淺醺薄醉思欲狂。

    鄰里往。知留常。扮招搖身段琉光。

    書詩章。連理當。桃邀春來共連槳。地遠天闊。燕雙歸。兩相望。風和絮展。入鬢盡褪早寒。

    顏似新月。花濃。柳眉淡。逶迤青衫。打馬過橋。滿樓紅袖競相搖。

    卻未料。卿人心。早已到。容華色俏。冶麗奪魄粉姿貌。聲聲思語。頻惹佳人招。倚門輕笑。素錦玉扇。聞笛濤。情情怯怯。付意怎知曉。流年暗拋。瑩瑩春水鬧碧草。即修定。此生永與君繞。提步逛。穿遍巷。人熙攘。偏不放。信手閒情。含笑好張揚。清歡唱。共思量。覆水難收便這樁。問君想。生悠況。桃花微揚。波微漾。奏一曲洞簫。依依流水長。遙談心暢。恣意喧。交杯響。好景致如夢。許你一場。又有何妨。打馬過橋。滿樓紅袖競相搖。

    卻未料。卿人心。早已到。容華色俏。冶麗奪魄粉姿貌。聲聲思語。頻惹佳人招。倚門輕笑。素錦玉扇。聞笛濤。情情怯怯。付意怎知曉。流年暗拋。瑩瑩春水鬧碧草。即修定。此生永與君繞。我雖與他未有終生之約。可他還是伴我度過了一段流年時光。如今他被把持朝政的淮寧臣送進了宮中。不知會否性命堪虞。

    陸景候往我身邊站近了一些。將我手牽住便往人群外頭走。我茫茫然隨著他的步子。心口不一道。「二哥。我們還是盡快離開上京罷。」

    他未有作聲。只是在我身邊靜靜地走著。恍似身在雲端。這世上的紛爭動亂。都與他無關了。

    「我怕了……我實在是怕……」我嘴皮子都囉嗦起來。顫著聲音去看他。「我怕那人又起了歹意。若我們走不出這上京。又該如何是好……二哥、我、我不想再有任何變故了……管他怎樣罷。我都不願再去涉險了……」

    他唇角緩緩一挑。「不若。我們便等著。待他會否來害我們。」

    「不、二哥、不。」我極是慌亂。連話都說不全。「我們快些走。莫要往後後悔。姐姐或許正在木雪島等著我們。你為何又不想回去了呢。」

    他負手邁步。向前走出幾步後。又輕輕側身。衝我回眸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怕成這樣的他。到底有幾分本事。」

    「二哥。」我驀地出聲。朝他大聲道。「就算是為了我罷。你為了想一想。我不願再陷入從前的那般困境了。況他比而今權勢更大。對付我們。不過像是用小指碾死一隻螞蟻一般。二哥……」我上前幾步。便要去抓他的手。「你聽我一句罷。明明之前都是說的好好的。為何你又要變卦了呢。」

    他拂袖。衣擺從我手中緩緩滑走。我指尖在上一刻還能勉強觸到他一絲餘溫。到他身影從我面前無聲走開時。我竭盡全力了要去拉住他。欲與他細細說清楚。可他卻是連片刻都似不願與我再待。抬步便走進了客棧。

    我從來……都是個膽小又怯弱的人……

    姐姐那日與我一齊站在宮中。無盡的鵝毛大雪從鐵青的天幕之上垂落下來。像極了春日盡頭的花瓣飛天。我還記得她歎息著與我說過。說我是個心性堅忍之人。可是。在這世上。又有誰是甘願堅忍心性的。

    都是被情境所逼迫。連後路都沒有了。才會去臥薪嘗膽。

    陸景候冷冷的眉眼。全在我腦海中浮現著。他不過是想再次體會到棋逢對手的快感。便要將我與他的生死都置之度外。他可以。我卻不會再由著他了。

    是啊。我原本便是個膽小的人。我還沒有尋到我的姐姐我的母親。我還要安穩地度過我的餘生。我沒有力氣再去拚搏著冒險了。

    我累了。

    風從道路的盡頭吹過來。還帶著冬末春初的最後一絲刻骨嚴寒。我抱著雙臂。愣愣站在原地。憶及與他相識到而今。過往種種。卻是世事紛紛擾擾。猶如一頁又一頁的宣紙被風拂亂翻動。字句相移。情景相疊。又都化作了一出出的景。

    只是那景。被風霜染盡。除卻世俗兒女的私情。也沒了平常小兒女常有的你儂我儂。都不過是我在追逐他。他在偶爾念及我時。又為了安慰我幾分。轉而來為我訴諸苦痛。

    那時回首。你劍眉如霜秋。漫溯過往。皆只知離愁。不經意匆匆相遇。歲月融化暗啞。交織休。

    一廂情濃。意傾似覆水。怎來收。容色新勝雪。那人立。側於門楣。秋水盈眸。

    一顧風華。再顧又惹雍。傾盡亂世。拂了仲夏。

    便捨了千軍萬馬。拼卻浮生。只待紅顏未差。

    糾葛半生似夢。難理清。怕剪短。

    心意皆付。拳拳唸唸。重瓣石榴灼妍。

    燃卻舊事。餘燼裹情飛挾。骨髓傷至深。切膚之痛。卻未有怯怯。

    佳人情愫。暗許非淺。流年。亂了瑟弦。

    青絲三千。似水鋪洩。前塵如煙。垂眸半晌。盈盈凝睇。墜淵生妄念。

    又怎堪。初始你那時。桃花灼亂眼。心思無邪。

    海棠垂絲落。與他暈染溫柔。卻未料。尚未愛深。已成仇。

    家國山河破。難換再惜柳。權傾一方。彌補不盡。天麗蕊抽。

    夜謐無眠游。憑空念。幾許舊意新憂。

    換做如今。你眉依若霜秋。漫溯過往。又怎了離愁。

    再獨品那相遇初。更迭歲月。暗啞交織終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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