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八二章 一槍決勝 文 / 精豆
樂無憂一眼便看穿了李銳的心思,她年紀雖輕,但軍事才能本就高明,臨敵經驗又豐富,李銳打的什麼算盤,自然瞞不過她。
樂無憂冷眼掃視李銳身後的將士,面色沉靜如水,絲毫看不出一丁點情緒。
那些都是西秦的人,若她指揮麾下將士一擁而上,混戰一場下來,她絕對能獲勝,但如此一來,西秦百姓傷亡必定慘重,不論如何,他們畢竟都是西秦百姓,都是秋風清的子民,她如何能讓他的子民自相殘殺?
「好,就依你說的辦。」樂無憂面上揚起一絲淺淡的笑意,眼睛裡滿是厭惡之色。這李銳的性命,她是打算立時便留下來了。她當然看得出李銳要跟她單打獨鬥是為了佔便宜,欺負她是女子,想要不費一兵一卒便取得勝利,而不是當真有多愛護西秦百姓。這樣的渣滓,留著做什麼?
樂無憂圈馬上前,手中依舊提著銀槍,那銀槍槍尖寒光閃閃,十分鋒利,映出她沉沉的面容,給她清麗的小臉鍍上一層森冷的光輝。
李銳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安,他看著騎在馬背上緩緩向他走來的少女,眼中漸漸浮起一層不知名的情緒,像是有點怕,卻又說不出哪兒可怕,有點兒驚,卻並沒有發生什麼出乎意料之事。
樂無憂一步一步接近,李銳的馬在原地踢踏著蹄子,馬蹄鐵敲擊著地面,發出沉悶的噠噠聲,偶爾有幾次馬蹄踏在了嵌進地面的石頭上,又會發出清脆的噠噠聲。
李銳的臉色漸漸有些發白,心裡那股不安感緩緩擴散、蔓延,手心裡也漸漸沁出了冷汗,黏糊糊的,握起刀來都有些滑了。
怎麼會這樣呢?不過是一個小女子罷了,那麼嬌嬌弱弱的,看起來他只要用力吹一口氣,她就不知道要飛到哪兒去了,他為何會這麼不安呢?李銳有些納悶兒,即便在邊疆與馬賊強盜敵人狹路相逢,他也從來沒這麼緊張過。
「你不是要單打獨鬥麼?怎的我到了你面前,你反而不動彈了?」樂無憂涼涼說道,手腕一抖,手中銀槍掉了個頭,槍尖斜斜向上,槍柄略微向下,銀槍槍尖反射出的日光晃過李銳的眼睛,一道亮斑自他臉上一閃而過。
只是這麼一閃,李銳已經睜不開眼睛了,他不過是閉了一下眼睛,下一刻,已經有一把雪亮的銀槍刺透了他的胸膛,他能聽到鮮血從體內汩汩流出的聲音。
一口血沫從李銳嘴角緩緩流出,李銳低著頭,不可置信地望著刺進他胸膛的銀槍,看了一會兒,駭然抬頭凝注樂無憂,驚惶道:「你……你……好快的槍!」
他的眼睛被強光晃得睜不開的那一刻,樂無憂驀然驅馬上前,原本相隔三丈的兩個人,距離因駿馬驟然前奔而急速縮短,銀槍又夠長,樂無憂握著槍柄,雙手猛然發力,將銀槍向李銳刺去,李銳的鎧甲一下子就被刺透了,槍尖戳進他的**太深,他已經死定了。
「你難道不知道驕兵必敗麼?戰場上輕敵,無異於將自己的腦袋伸到別人刀下面,等著別人去砍!」樂無憂冷冷說道,一把將銀槍抽出來,鮮血掛不住銳利的槍刃,一滴滴滾落,黃中帶黑的土地很快被染成一片暗紫色。
李銳的氣息漸漸微弱,臉色急劇蒼白,他的心臟被樂無憂的槍尖刺透了,便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了,但他仍瞪大了一雙微微凸出的眸子,喃喃有聲,卻已經連說出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李銳帶來的部將兵卒無不驚駭欲死,一個個嚇白了臉,嚇破了膽,嚇軟了腿,雙腿抖得跟篩豆子似的,想要逃卻不敢,想要戰,一來沒那個勇氣,二來也沒那個本事。
「將士們,皇上還活著,並且就在車裡,安王也沒有造反,而是使計詐降,深入邵營,在最緊要的關頭,給了東辰最致命的打擊,現在安王也回來了,但他受了傷,急需入城醫治。」樂無憂說到這兒,停頓了一下,看看下面的反應。
「什麼?王爺沒有叛變?」
「王爺還是咱們西秦的戰神!」
「太好了,我就知道,王爺怎麼可能會叛國呢?王爺可是最忠心耿耿的!」
……
李銳手下的士兵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人,一小部分是他在打敗了京中留守人馬之後收服的殘餘部眾,那些人沒跟過他,對他本來就沒什麼敬服之心,加上他為人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在這些殘兵那兒並不吃得開,這些人可不會給他面子,尤其是在聽到戰神沒有叛變的消息之後。
戰神,是一個國家的精神支柱,若戰神倒了,那麼這個國家也快不行了,這個國家的軍隊、士兵、將領,都不行了,失去了精神支柱的將士,是打不了勝仗的。
「王爺雖然還活著,但是受了很重的傷,各位若是再要與我為難,耽擱了時間,只怕……活戰神也要變成死戰神了。」說到「死」字,樂無憂心裡特別不是味兒。
很快,她就要死了,這一次,可真是死定了、死透了、死絕了……
「小人不敢與將軍為難,但願將軍能盡快回宮,請御醫為王爺治傷。」一個身材瘦小的士兵分開人群走上前來,一下子將手中的刀扔在地上,單膝下跪,急切說道,一張蠟黃的臉孔隱隱泛著紅光,想來是心情極度激盪所致。
緊接著又有幾位士兵陸續將武器擱在地上,跪下表達誠意。
「各位請起,不愧是西秦的好兒郎!眾位但請安心,爾等乃是受李銳脅迫,才做出這等糊塗事,且知錯能改,皇上不會怪罪諸位的。」樂無憂面上又掛起淺笑,不同的是這一次的笑意是欣慰的。
看來,他還是個好皇帝,他也還是個優秀的戰神,受人敬重的戰神!他們兩個,果然都是經天緯地之才,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
秋月明的舊部是很願意歸降的,但李銳的舊部可就不這麼想了,他們的主帥被打死了,他們少不得也要受罰,如今降了,無論如何以後都要背負上叛軍的罵名,處處低人一等。而他們在一眨眼的功夫之前,還是護國大將軍手下的親兵,如此大的落差,一時之間他們還接受不了。
李銳手下有個叫李濤的副將,是他的親侄兒,此人手底下有兩把刷子,為人又圓滑得緊,是個左右逢源、八面玲瓏的人物。此刻,見大勢已去,群龍無首,李濤心中暗自打起了自己的小九九。
叔叔死了就死了吧,人死如燈滅,不去管他了,但他還活著,並且他還想一直活下去。剛才樂無憂刺李銳那一槍他看得清清楚楚,他自問絕不是樂無憂的對手,單挑是肯定不行的,要是混戰……剛死了主帥的四萬人馬如何打得過士氣大振的六萬雄兵?
李濤眼珠子一轉,打定了主意,將手中長劍收歸劍鞘,上前一步,單膝下跪,朗聲道:「末將李濤,受奸人蒙蔽,誤以為皇上已經……皇上洪福齊天,諸神共佑,平安歸來,末將願終身茹素,為皇上祈福!」
李濤說著,眼中竟浮起淚光來,一張略顯蒼白的臉飄上一抹胭脂色,似乎是激動難耐,當真有幾分喜不自勝的感覺。
樂無憂冷冷看著他做戲,卻並沒有拆穿。這人的眼睛太奸猾,眼珠子亂轉,好像隨時隨地在想壞點子害人似的,但她現在急於進勁請御醫為秋月明治傷,不得不暫且放他一馬,畢竟他手下還有三萬多李銳的舊部,否則一旦殺了他,那些士兵多半會以為自己也難逃一死,但時候奮起反抗,雙方大戰一場,既耽擱時間,有害了西秦百姓。
「李將軍快快請起,難得李將軍有此忠心,皇上會記得的,既如此,便請李將軍開道,護送我等回宮。」樂無憂和顏悅色說道,點了點頭,以示對他的嘉許。
李濤心中一陣得意,面上卻不露聲色,一副恭敬領命、誠惶誠恐之態。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跟他一個老江湖耍心眼?呵呵,還嫩著哪!
李濤想著,率領手下人馬逕自開道回京。他雖不清楚樂無憂究竟是什麼身份,但一個南昭公主可以統領西秦士兵,並且能號令得動趙朗,他還是得罪不起的,既然惹不起,那便好生哄著,他的榮華富貴可還指望著這個小姑娘呢!
京中所有叛軍都被李銳帶出了城,城裡除了巡邏守衛的士兵,連一個能打仗的都沒有,現在李濤一投降,再沒人有能力阻止他們,很快他們便進了城。
城樓上的王猛焦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在狹長的城牆上踱著步子低著頭盤算著心思。
李銳到此時還沒回來,也沒有探子前來回報消息,對於城外的事,王猛什麼都不知道,就是這份不知道,讓他莫名的恐懼起來。
樂無憂啊樂無憂,前世我王猛究竟欠了你什麼債,這輩子要如此受你的窩囊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