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七六章 驚魂一刀 文 / 精豆
冷風呼嘯著捲過。將雨吹得越發狂亂。風未停。燈已熄。微光的照射下。勉強能看清的巴掌大的地方。立時陷入無邊黑暗。
夜色最深最濃的時候。一道與黑暗融為一體的人影隨風捲入室內。被悄無聲息地掀起。又悄無聲息地放下的窗子被風吹動。發出幾許寂寞的孤啼。
紅香羅帳帳簾高挑。床頭一個木架子上燃著幾排紅燭。將半個房間籠上一層略微幽暗而又曖昧的黃色光芒。整張花梨木雕花大床全部處於亮光中。一名幾乎全裸的美人兒一條大腿露在錦被外面。挑逗著壓在男子身上。男子一隻蒼老如樹根的大手正不停地撫摸著那條被燈光鍍上象牙色的**。
那女子妖媚的臉上掛著甜膩的笑容。一雙如春水般蕩漾著曖昧的眼睛妖媚如絲。卻在不經意間。掠過了一絲無奈與痛苦。
樂無憂站的角度正好與美人兒面對面。東辰皇帝是背對著她的。那美人兒能看到她。東辰皇帝卻看不到。那眼神落入樂無憂眼中。惹得她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樂無憂有微微的訝異。那美人兒竟然對她視若無睹。半夜三更的。便是尋常人家。屋裡來了陌生人也要驚呼幾句盤問一番。更何況這裡是皇宮。
樂無憂滿心殺意。身上卻沒有一絲殺氣散發出來。她是來要人性命的。然而此時看來。她卻像是春遊踏青一般輕鬆平和。
「喂。你看到我為什麼不叫。」樂無憂突然很想知道原因。她不怕嗎。
「誰。」樂無憂一出聲。那老皇帝這才意識到來了人。「騰」的一下坐了起來。見是一名黑衣人。臉上瞬間閃過驚懼憤怒之色。隨即眼光往上一掃。見是一位清麗脫俗的年輕女子。一雙渾濁的老眼中立時泛起了貪婪的波光。
「好大膽的女子。你可知這是皇宮重地。擅闖者死。」老頭兒說的是最嚴厲的話語。用的卻是最輕佻的口氣。一雙色迷迷的眼睛賊溜溜地在樂無憂臉蛋和胸脯間亂轉。甚至伸長了脖子狠狠嚥了一口口水。
「我當然知道。不然我幹嘛要來。」樂無憂答得理所當然。笑得嬌柔甜美。如一枝秋海棠般動人心魂。
老皇帝又嚥了好幾口口水。看看樂無憂明艷動人的笑臉。再俯首看了看懷中美人兒依舊妖媚的臉。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一直攬著纖腰的手下意識收了回去。
「你既知此地乃是皇宮。想必知道朕是何人了吧。」老皇帝淫笑連連。目光沒一刻離開過樂無憂的上半身。
「自然知道。我本就是為你而來。」樂無憂笑得越發燦爛。明艷的笑容晃花了老色鬼的眼。樂無憂笑著接道:「我為了你。足足快馬奔馳七天七夜呢。」
老皇帝終於察覺到不對勁兒了。遲疑著問道:「你……你找朕有什麼事。」
「當然有事。有一件很大很大的事。我要向你借一樣東西。」樂無憂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笑瞇瞇地說道。「我想借你的腦袋使使。」
「……」老皇帝一怔。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又驚又怒。厲聲喝道。「你。你居然……來……」
老皇帝剛反應過來。意識到面前這個讓他狂吞口水的美人兒是躲帶刺的玫瑰。想要喊人進來救駕。不料一個「來」字剛出口。便有一道亮銀光芒一閃而過。待他看清那道銀光是什麼的時候。銀光已經插在他胸口了。
「你……你……你、是、誰。」老皇帝一口氣憋到了頭。勉強問出了一句「你是誰」。隨即兩腿一蹬。雙眼一翻。沒氣了。
樂無憂的匕首太鋒利。刀刃太薄。她將匕首擲出去的速度太快。薄薄的刀刃被老皇帝胸口的肌肉骨骼卡得死死的。一滴血都沒有溢出來。
美人兒長長舒了一口氣。妖媚的臉上那甜得膩死人的笑容終於退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輕鬆。眼裡泛起了淚光。以一種解脫的口吻道:「謝謝你。」
樂無憂瞭然地點點頭。背過了身子。她再殘忍。再冷血。再無情。也不願面對接下來的一幕。很明顯。那女子死定了。從她的眼神來看。她解脫了。
一個被困在不愛的人身邊。還要強顏歡笑的女子。是最最可悲可憐可歎的人。那女子不過雙十年華。比她還年輕些。卻要伴在這麼個又老又昏庸的皇帝身邊。說不定她心裡有一個深愛的戀人。說不定她們已經有了白首之約。可她的青春、她的一切。卻都葬送在這麼個老不死的混蛋手裡了。要命的是。她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她甚至連表達一下不滿之意都不敢。
美人兒一手撐在床上。支撐著身子。一手顫抖著搭上了匕首的柄。閉了閉眼。一咬牙。奮力將匕首拔了出來。隨著匕首離開**。鮮血箭一般飆出。一道血箭濺在美人兒臉上。恍如白雪上開了一枝紅梅。艷麗中透著一股子妖異。
樂無憂聽到鮮血濺出的聲音。低低歎了一聲。想起了她自己的遭遇。與那美人兒不同。她遇到的。都是全心全意愛她的人。可就是愛她的人。帶給了她最深濃最厚重的悲哀與傷害。就是他們。親手將她推下深淵。扔進一片走不出的黑暗中。放任她在苦海中浮浮沉沉。掙扎著越游越遠。
身後傳來一聲隱忍的痛呼。刀鋒入肉、刺進骨頭的「嚓嚓」聲聽得她一陣陣頭皮發麻。這種聲音她聽了很多次了。她無數次將銀槍刺進敵人的身體。也無數次被利器刺進自己的身體。沒有一次曾讓她產生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站了許久。直到身後隱忍的呻吟聲徹底停止的時候。樂無憂才緩緩轉過身子。邁著沉重的步伐。上前將插在美人兒胸口的匕首拔了出來。
那死去的美人兒身上穿著一件潔白的紗衣。紗衣前胸被迅速流出的鮮血染紅了好大一片。她的身子伏在了老皇帝的屍身上。一隻手還緊緊握住了老皇帝的手。頭微微低著。臉朝著他。看起來似乎是老皇帝遇刺。她傷心之下殉了情一般。
樂無憂心裡哀哀地歎。好可憐的女子。即便是死。也不能死得痛快。死也要死得這麼不甘不願。她是有多想擺脫那老傢伙啊。可她到死。也沒能徹底擺脫了他。明明對他厭惡至極。卻不得不做出一副情深如海的樣子來。
生前承歡於不愛的人身下。死後覆身於厭惡的人屍上。這女子。也是個徹頭徹尾的悲劇吧。
匕首上的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樂無憂的心也跟著抽緊。那女子是個悲劇。那麼她呢。她又是什麼。
不過是一場鬧劇罷了。她的人生。只是一場鬧劇而已。
欺騙。背叛。拋棄。死亡……這些不詳的東西似乎跟定了她。如影隨形。永不分離。不將她所能失去的一樣一樣剝奪殆盡。就永遠不會離開她。
樂無憂甩甩頭。不再理會這些不合時宜的情緒。隨手一揮。激起的掌風刮倒了木架子。燭台倒了一地。有的骨碌碌滾到床邊。燃著了散落在地上的衣物。火焰頓時升騰而起。燎著了床幔。進而一簇火苗爬升到床上。在華麗的錦被上蔓延開來。
沖天的火光升騰而起時。樂無憂走出了靈犀堂寢殿。步履沉重。背影蕭索。
「走水啦。走水啦。」樂無憂放聲大喊。陸遠征陳其庭也跟著大喊起「有刺客。抓刺客。」「皇上駕崩啦。」來。靈犀堂的守夜宮女太監都被處理了。三人喊了一陣。待到侍衛被驚動了。成群結隊趕來時。三人早換上了侍衛的衣裳。混在人群中出去了。
「將軍。咱們這便走麼。」扶疏的花木間。陳其庭壓低聲音問道。
「急什麼。」樂無憂低笑一聲。「據我所知。東辰皇后無子。十分疼愛邵漓。而且那老東西還有個年近八十的老娘。老太后也是位狠角色。誰能當上皇帝。多半還得看她的心情。咱們既然來了。自然要鬧他個天翻地覆才好。」
「將軍所言極是。此刻侍衛們都拼了命的往這兒趕。皇后和太后接到消息。必定也會立刻趕來。咱們正好一網打盡。倒省了來回奔波之苦了。」陸遠征笑著附和。
「不。我們親自去。太后年老。多半會晚些過來。咱們這會兒先去收拾了皇后。然後再去收拾太后。等到那二位都收拾好了。大臣們也該接到消息趕進宮了。咱們還能再趁亂撈點好處。」樂無憂笑得十分得意。想當初她兩度入西秦皇宮行刺。都費了好大的力氣。還沒佔到一丁點兒便宜。沒想到到了東辰。竟如此輕易便得了手。
「將軍高見。末將佩服。」陳其庭拱手答道。說得十分誠懇。聲音裡透著一股掩不住的興奮之意。西秦被東辰打得毫無還手之力。連皇帝都給人抓了。如今他們能成功刺殺東辰皇帝。再攪得東辰天翻地覆。可不是連本帶利地討回來了麼。
樂無憂笑而不答。心中暗道:邵漓。接下來。就看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