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零七章 自入冷宮 文 / 精豆
整個皇宮。除皇上皇后。所有人一律稱樂無憂為「主子」。此令一出。便是將她放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上。
在皇后面前。那些妃嬪都是妾。而在樂無憂面前。她們不過是奴。皇上這道命令。分明是將她置於皇后之上了。
棲梧軒劃為禁地。無樂無憂之令任何人不得擅入。連皇后想要進棲梧軒都得乖乖在門外候著。等著宮人通傳。還未必能見得著她。
放眼天下。縱觀古今。莫說西秦。便是南昭東辰北耀盡數算在內。又有哪個女子得過如此殊榮。
火燒聖旨。沒燒出滔天大禍。反倒燒出了一份前無古人的尊榮。這把火。當真是天下第一奇火。這放火之人。真可謂是天下第一人哪。
樂無憂拂開鞦韆架上的積雪。側身坐了上去。靜靜地吹了會兒冷風。頭腦清醒了些。便向宮門口走去。
「主子請回吧。」侍衛長恭敬地垂首阻攔。一個多月了。這位主兒還是第一次出來呢。
果然很美。怪不得能得到皇上如此寵愛。
侍衛偷眼打量樂無憂一眼。只覺得這瘦削單薄的佳人身上散發著一股冷厲的寒氣。不由得將頭垂得更低了。心中也疑惑起來:這位主兒雖美。畢竟憔悴不堪。哪裡及得隆福堂的福貴人以及想容閣的辰妃。
樂無憂恍如未聞。腳下一步不停。依舊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從從容容地往外走。
「主子。皇上命奴才們守著棲梧軒。求主子莫要難為奴才們。」侍衛首領看她沒有搭理他們的打算。不得不硬著頭皮再次攔阻。
侍衛不敢將刀槍對著她。侍衛首領只能跟在她身邊哀求。這位主兒的手段他不是不知道。只是……君命難違啊。
「皇上叫你們軟禁主子了麼。」紫檀冷冷出聲。不遠不近跟著樂無憂。一點兒也不敢放鬆。
侍衛首領身子一僵。是啊。皇上只說保護好棲梧軒。不讓任何人進來。可沒說不讓人出去。主子要出去。誰敢攔她。
樂無憂緩緩走著。有些茫然。她不知道要上哪兒去。紫檀在她身後半丈跟著。既不敢上前打擾她。又不敢放任她一個人出去。
剛才火燒聖旨一事。紫檀也被嚇壞了。她還在等著皇上的處置。
樂無憂走過一條條岔路。穿過一排排宮殿。她本就沒有目的。興之所至。隨處停停歇歇。賞賞看看。只是以她如今的心境。又哪來的心思認真賞玩。
冷風不停歇地刮著。天空中漸漸飄起了雪花。紫檀鼓起勇氣上前。將一早拿著的狐皮披風給她圍著。低聲道:「主子。下雪了。外頭冷。您身子受不住。咱回吧。」
樂無憂不答。繼續緩緩向前走著。
冷風吹在身上。連骨子裡都寒了。然只有這樣。她才不至於發瘋。只有借由身體上的折磨。才能舒緩她心裡的絕望。
樂無憂長歎了一聲。伸手接住點點雪砂。雪砂在手中融了。星星點點的水漬很快干了。然後又有新的雪砂落進手中。
週而復始。就如他們之間的糾纏一般。有始無終。寒徹心骨。
「到前面的宮殿避避吧。」樂無憂淡淡說著。緩緩走著。
雪砂漸成雪粒。雪粒又成雪花。這場雪來得極猛。
紫檀一顫。忙趨步向前:「主子。前面是冷宮。不詳。咱們還是回吧。」
冷宮……
對她來說。何處不是冷宮。即便是恩寵象徵的棲梧軒。哪裡又有一絲溫度了。
冷宮漸近。樂無憂停了步。不遠不近站著。仰首望著前方灰濛濛的屋宇。
不知是雪太大了。模糊了她的視線。使她產生了錯覺。還是如此心境看什麼都覺得悲涼。她竟似癡了。望著淒涼的冷宮。呆呆地站著。直到雙腳凍麻了。
一片屋子而已。她竟似透過冰冷的高牆看到了自身。絕望、悲淒、孤寂、不詳……
一隊侍衛在冷宮外守著。這裡是禁地。任何人都不可隨意出入。
樂無憂動了動發麻的腿腳。輕歎一聲:「這兒。挺好。」說著便緩步向冷宮走去。
紫檀心裡一驚。見她神色有異。忙跟了上去。顫聲勸道:「主子。咱回吧。冷宮不能進的。」
紫檀有一種不祥的預感。她雖不知道會出什麼事。但依照她在宮中長大的經驗來判斷。主子這麼一意孤行、目無君主。早晚會大禍臨頭的。
皇上雖寵愛她。但作為一個皇帝。他不可能對一個女人永遠無法無天地縱容。而他不再縱容的那一天。就是她大禍臨頭之日。
「冷宮不得擅入。」侍衛橫槍阻擋。他們不認得樂無憂。看守冷宮的侍衛都是些下等侍衛。他們沒資格在後宮隨意行走。樂無憂來的時間短。又很少出去。他們就算聽說過也認不得。
「放肆。」紫檀上前呵斥。「還不將槍收起來。敢以槍尖對著主子。不想要腦袋了麼。」
侍衛認得紫檀。忙躬身行禮:「奴才給紫檀姑姑請安。」
「不開眼的東西。主子在上。還不請安。」紫檀低斥。狠狠瞪了侍衛一眼。
後宮中的主子不少。但人稱「主子」的卻只有棲梧軒那位。侍衛嚇得立時跪地請安。樂無憂懶得理他。直接進了冷宮。
侍衛想攔。然一看黑著臉的紫檀。便將到了嘴邊的話嚥了回去。紫檀是宮中的半個主子。她都不說什麼。他一個小小侍衛還有什麼好說的。
冷宮果然很冷。幾乎沒什麼人氣。樂無憂粗粗看了看。最後進了西廂暖閣。
說是暖閣。卻十分陰冷。既無炭火。又無暖爐。狹小的屋子裡只有一張硬板床。床上鋪著陳舊的被褥。床邊一個小小的妝台。銅鏡上蒙著一層薄薄的浮灰。一架小小的紙屏風邊立著一個小小的衣櫃。外間一張四方桌配著四條板凳。就是這暖閣所有的家什。
這地方。很好。又清淨。又偏僻。遠離後宮紛擾。距離聖安宮乾安殿御書房都遠。住在這兒。該能避開她想避開的一切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