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章 文 / 面非癱
人這一輩子不能選擇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他站在這個位置上注定要辜負太多人。手機響起來看了眼來電顯示，他吸了吸氣按了接聽鍵「東子，馬上過來一趟」
程浩東看了眼的哥，沉聲道「去永嘉路二十八號」
司機大哥點了點頭還是頭一次見到穿軍裝的人在馬路邊上哭成這樣。到了永嘉路程浩東交了錢下了車。上了樓敲了幾下門。開門的不是劉局而是他的父親。
程浩東一有片刻的驚詫，然後被人揪著領子拽了進去。還沒站住腳老頭子的枴杖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劉叔劉姨在一旁拉著攔著。卻依舊阻攔不了程啟瑞的棍子。
「老程，不是說好不不打嗎？你這是又鬧哪出？」
程啟瑞氣呼呼的說道「這小子太混球了，太混球了，你是不是明知道有這麼一天為什麼還要招惹人家默笙？啊？你這不是坑人呢嗎？你叫我怎麼向杜老爺子交代？你這個孽子啊，我打死你」
程浩東站在原地由著程老爺子的棍子落在自己的身上頭頂。腦袋嗡嗡的炸開疼得他腳步都有些漂浮。身後猛地衝進來一個身影。抱住自己失控的喊道「爸，您不能再打哥了，會死人的」
是小洋，程浩東腳步一軟癱在了地上，他忽然蜷起身子將臉埋在了雙膝間。身子抑制不住的顫抖著。程浩洋驚愕的看著自己的哥哥。全屋子的人都愕然的望著地上孤獨的男子。一時無言。
屋中靜默的只能聽見男子的抽泣聲。
「爸，我我能說我後悔選擇了當人民警察了嗎？」程啟瑞哆哆嗦嗦的坐在了沙發上，聽著地上那個男人哀鳴著。訴說著心中的痛苦掙扎。
「我當警察是為了贖罪，贖我十二年前犯下的罪孽。那場車禍七輛車連環相撞的慘劇是我造成的。我害了默笙躺在床上殘廢了近十二年。默笙是那些受害人當中的一個。爸，我愛她。我不是不愛。可是我卻必須放棄。您懂嗎？這次上級派下來的任務有去無回。我要是再牽絆她才是毀了她。可是我也只能選擇放棄她。爸，我從來沒有這麼難受過。」
男人躲在牆角里隱忍的嗚咽著。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愛了那個女人多長的時間。沒有人能夠體會他內心深處的掙扎和絕望。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在這麼多人的面前露出自己的脆弱。露出自己內心的秘密。
程浩洋目瞪口呆的看著牆角里他一直奉為信仰的男人。他此刻卻卑微的如同塵埃。所有的謎團不解統統解開。他的心口疼的泛虛抬手擦去臉上不經意落下淚水，仰頭吸著氣。
劉姨坐在沙發上輕輕的抽噎著。這孩子她從小看到大從來沒見過流過一滴淚。
「爸。默笙她再也不會回來了。我們剛才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她的世界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我的存在。我總在想對她好一點好一點。可是我總讓她受到傷害。孩子沒了，她以後都不能再懷孕。我覺得自己能力那麼強大足以為她抵抗外來一切都紛擾。可我還是錯了。我什麼都不是。我甚至不能夠給她一個安穩的生活。警察，我從來沒有這麼悔恨過自己的選擇。」
程啟瑞吸著氣目光沉沉的望著角落的男人。冷聲道「既然選擇了為國家犧牲自己。那麼就不要再有任何的怨言。路是你自己選的。即使錯了也要一直走下去。默笙會找到比你更強更好的男人。你就放心的完成你的任務。即使有去無回也死得其所。」
劉姨抹這臉上的淚水急言道「老程，你不能這樣眼見這孩子往火坑跳不管啊？你怎麼你怎麼可以這樣？」
程浩東慢慢的扶著牆壁撐起身子，轉身開了門腳步沉重的走了出去。
「爸，這麼多年對不起了，您保重」
程浩洋想追出去可是雙腳卻像是被定住一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程浩東離去。沙發上程啟瑞蒼老的紋絡裡刻滿了辛酸。他抿抿唇歎著氣就這樣靜靜的哭了出來。
程浩洋望著一瞬間蒼老的父親，哥他這最後一句話，殺傷力是有多大啊。這麼多年冰封的父子關係就這樣破冰了。可是卻是在幾乎白髮人送黑髮人的那一刻。他的大哥服了軟。讓這個一樣絕強的老頭子哭了出來。
程浩洋想張口喚一聲爸。可是卻是無力。他永遠做不到哥哥那樣的成功。即使不被很多人體諒和愛著。
他突然開口道「父親，我想去當兵」
劉姨咬唇道「小洋，別意氣用事。這個時候你不能離開啊」
程浩洋抿抿乾澀的唇笑著。望著晃著身子咬緊雙唇臉上佈滿淚水的老人。他目光期冀而又虔誠。
程啟瑞晃了晃身子閉上眼最終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好。去吧，遂了你的願。不然啊不知道你會不會像你哥哥一樣恨了我這麼多年」
程浩洋有些無措的低下頭去。低聲道「哥是愛您的，比任何人都愛您」
程啟瑞無力的擺了擺手。程浩洋見狀斂下心口要爆裂開的酸澀，向劉叔和劉姨點點頭。
「劉叔，劉姨，我和大哥不再父親的身邊，就請您二老多照應了」
劉姨哭花了臉，心道這程家的兩個孩子怎麼都是這樣的優秀這樣的倔強？程浩洋抿唇轉身離開。他的腳步匆匆幾乎是逃離般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可是他要將一切辦理妥善之後才能離開。手機適時地響了起來。他低頭看著顯示。孫思靜。
按了接聽鍵聽到那端哀求的低泣「小洋啊，阿姨求求你來看一看小靜吧，那孩子割腕自殺了。」
程浩洋手中的手機掉落在地上，耳邊迴盪著的是那個婦女絕望的哭泣和哀鳴。他眼睜睜的看著前方，看著那個刻在自己記憶力永生無法忘卻的容顏。心中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文風，我最愛的人，這次是真的不能在一起了，連拼博爭取的機會都失去了。那張臉慢慢的變得模糊起來。最後消失不見。
驅車來到了醫院，孫思靜的父親見到程浩洋的瞬間，拳頭就砸了下來。那五旬的老人低泣道「我閨女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要你的命」
程浩洋抬起頭看著亮著紅燈的搶救室，看著那兩個哭泣的老人攥緊的雙拳隱隱的抖著。他知道此時此刻自己多說一句都會激起這兩位老人的憤怒。他不怕挨打，怕的只是不想再看見這樣令人絕望的哭泣。
他靜靜的站在原地，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叮的一聲燈滅了。程浩洋一瞬間覺得自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呼吸都不順暢了。
白衣大夫走了出來，率先走向了門口的兩位老人。程浩洋快步走上前去。抓緊醫生的手急急道「醫生，小靜沒事了吧？啊？」他的聲音都顫抖著。滿含期冀的望著對面的中年男子。
卻看見他摘下口罩神情有些灰敗，搖搖頭道「對不起，我們已經盡力了。你們還是著手辦理後事吧」
「不我的孩子，不」程浩洋吸著氣愣愣的望著癱坐在地上哭的無助淒楚的婦人。看著那對相互依偎在一起哭泣的夫婦他的身子不可抑制的搖晃著。腳步踉蹌的跌在了椅子上。抬起頭看著被推出來的姑娘，披著潔白的單子就這樣靜靜的躺在床上。
孫母慌忙的起身衝到單車旁，掀開了潔白的單子。看著那張永遠不會再有表情的美麗的容顏。痛哭道「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小靜你怎麼可以拋下媽媽就這麼走了？不我的孩子」
程浩洋晃著身子無聲的流著淚水，聽著那個婦人一遍一遍的哭喊著。一遍一遍的刮著自己的心臟。
孫父上前摟住床上的姑娘，輕拍著她的肩膀寵溺道「老婆子，咱家的小靜只是睡著了，睡著了，別哭不能吵醒她的，啊。聽話」
護士略帶這同情的目光看著兩位老人。勸慰道「請您節哀，她要去就讓他安心的去吧」
孫母突然靜止不動，眼睜睜的看著孫父懷中的丫頭。痛呼道「孩子，你睜開眼看看媽媽啊，你睜開眼看看我啊、、」
程浩洋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那個地方的，他哆哆嗦嗦的向外走去，像個孤魂野鬼一樣的遊蕩著。眼神灰敗死寂沒有一絲的波瀾。
默默的走到醫院前那顆榕樹下，耳畔突然就響起了一聲清脆、「文風姐姐，小洋就是孩子氣，脾氣就不正，說的話你別氣別當真，我給你賠不是」
「小洋，我喜歡你。喜歡你三年了，你和我談場戀愛吧，好嗎？」
「小洋，你摔到哪裡了？疼不疼？」
「小洋小洋小洋」
少年摀住耳朵慢慢的蹲下身來，他的淚水混進了泥土中，散發出一股清香混合著一股尖銳的刺鼻的味道。少年的肩膀輕輕的聳動著，埋下去的身體像一隻蝸牛。
哥，這輩子我真要下地獄了。和你一樣。下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