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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直都錯了(2更2,必看!) 文 / 雲靜風渺

    「皇帝!」

    微攏遠黛,如太后轉頭看向獨孤宸,臉色微微有些難看:「皇后的品行,哀家還是清楚的!」

    「太后不必多言,皇上心思,臣妾都明白!只是皇上心裡,一心只有姐姐,臣妾無能無德,實在愧對於您……」心下如墜冰窟,沈凝暄聲情並茂深看如太后一眼,深吸口氣,她垂眸將廣袖挽起,露出象徵著女子貞潔的那抹嫣紅,而後微揚起頭,將視線轉向獨孤宸:「皇上相信姐姐,臣妾不能左右,但是非公道自在人心,臣妾容不得她進宮與臣妾骨肉相殘,若皇上一定要立她為妃,還請皇上廢後!」

    沈凝暄如玉般的藕臂之上,一顆鮮紅的硃砂痣顯得格外刺眼,那鮮紅的色彩,既像征著她的純潔,又在跟在場眾人闡述著一個不爭的事實。

    大半年過去了,可……皇上和皇后,有名無實媲!

    看到那抹艷紅,所有人看向沈凝暄的目光,或是震驚,或是無奈,又或是同情,就連一向鎮定的獨孤珍兒都是一臉的驚訝之色!

    「皇后……你!丫」

    凝著沈凝暄手臂上鮮艷奪目的硃砂,如太后不由跌坐回去。扶在桌上的手,緊緊攥著那道尚不曾加蓋鳳印的聖旨,她氣息不穩的輕顫喝問:「皇帝!這是怎麼回事?」

    「母后!」

    從不曾想,沈凝暄竟會如此大膽與決絕,竟當著各宮妃嬪的面兒將自己的難堪擺在檯面上,面對太后的質問,獨孤宸的神情微僵,額角抽搐!

    他現在唯一的念頭,就是把眼前的這個女人給活活掐死!

    「太后……一切是臣妾的錯,與皇上無關……」雙眸中氤氳繚繞,沈凝暄佯裝深情的凝了獨孤宸一眼,而後淒然一笑,將事情悉數攬到自己身上!

    只是,她越是如此,如太后對皇上的怒氣,便越發多了幾分。

    事情明擺著,此事皆因皇上而起。

    感情那日那圓帕,是皇上用來誆騙自己的!

    「皇后!」

    如太后輕輕一歎,扶著崔姑姑起身,卻又覺頭暈眼花,不禁伸手撫上額角。

    眼底濕潤一片,沈凝暄擰眉勸道:「都是臣妾的錯,請太后娘娘息怒!」

    看著她如此委曲求全的模樣,獨孤宸的緊抿的嘴角不禁抽了抽!

    他以為,有獨孤蕭逸一事,這女人會乖乖就範,卻不成想,今日她竟膽敢當著太后和重臣的面兒將他狠狠擺了一道!

    「沈凝暄!」握著酒盞的手,倏然用力,將酒盞啪的一聲捏的粉碎,他冷笑著,恨不得將沈凝暄生吞活剝了:「你當真以為朕不敢廢了你嗎?!」

    「皇上當然敢!」

    用力,用力,再用力,將下唇咬出了血,沈凝暄委委屈屈的低斂眉目,整個身子伏在地上,任青絲自肩頭四散滑落:「身為皇后,最難不過是皇上的不信任,臣妾無德,還請皇上廢了臣妾,另立姐姐為後!」

    「皇后!」

    明媚的瞳眸,一眨不眨的盯著沈凝暄手臂上的守宮砂,獨孤珍兒怔怔的站在她的身邊,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

    縱然是她,也沒有想到,事情居然會發展到這一步!

    「胡鬧!」

    啪啪連拍兩次桌子,如太后顫巍巍伸手指著自己一向認為很懂事的沈凝暄,痛心疾首道:「廢後之事,事關朝廷,豈能如此兒戲!」

    「太后,臣妾也不想啊!」

    眸光婉約的看著如太后,沈凝暄微微撇唇,又擺出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模樣。

    「沈凝暄!」

    看著沈凝暄一臉委屈的樣子,就怒火中燒,獨孤宸的眼中厭惡甚囂塵上,驀地自御座上站起,他眸色冷凝的看著他,聲音冷的凍掉了一地冰碴子:「既是你一心求朕廢後,朕今日便成全你!榮海!備筆墨錦帛!」

    原本,他容她在後宮立足,已是天大的仁慈。

    可這個女人,卻得寸進尺!

    忍耐,是有限度的!

    沈凝暄今日所為,觸碰到了他的底線!

    今日,他就如她所願,廢了她的後位!

    「皇帝!」

    沉聲看向獨孤宸,如太后面露怒色:「今日,是哀家的壽誕,你……」

    「母后不必再勸,朕心意已決!」不等如太后把話說完,獨孤宸凝眉冷道:「待兒臣廢了她,再來與您老人家請罪!」

    他的聲音,極冷!

    冷到如太后噤聲,也讓大殿裡的眾位妃嬪皆都忍不住渾身一顫!

    她們都知道,皇上這次,是真的震怒了!

    很快,榮海便將筆墨錦帛奉上。

    不曾有絲毫猶豫,獨孤宸提筆落下,一揮即就!

    須臾,詔書寫好,不等墨跡乾涸,他揚手將之甩在沈凝暄身前臉色前所未有的冷峻:「從現在起……你被朕廢了!」

    直起身來,定定的,看著自獨孤宸手中飛出的明黃色錦帛,沈凝暄並未去接,而是眼睜睜的看著它落了地,隨著錦帛落地,大殿內再次嘩然!

    太后說的對!

    廢後,事關朝廷,豈是兒戲?!

    可眼下皇上就這麼把皇后給廢了?

    這未免,太過兒戲了!

    靜謐片刻後,大殿內再次嘩然,看著那落地的廢後詔書,無論是元妃還是玉妃,皆都心思微動,與身旁的妃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的小聲的議論起來。

    現在,皇后被廢,後位再次空懸。

    這也就意味著,任何人都還有機會!

    然,經由皇后如此一鬧,沈凝雪只怕再過不了太后那一關了!

    許久之後,沈凝暄的頭,一直是低垂著的,不用去看,她也能猜到此刻的獨孤宸,該被自己氣成什麼樣子了。水漾的明眸,一眨不眨的盯著身前的廢後詔書,她的嘴角幾不可見的牽了牽,面露悲切的再一次緩緩的伏身叩首:「臣妾請旨,離宮前往安寧寺為太后和皇上祈福,此生與青燈古佛相伴終老!」

    「娘娘……」

    垂眸睨著跪在身側的沈凝暄,獨孤珍兒紅唇輕蠕。

    不等她出聲,卻見獨孤宸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看著沈凝暄的眼神,也跟著變了些許:「你休想!你死要死在宮裡!」

    「臣妾明白了!」

    知獨孤蕭逸身在安寧寺,獨孤宸絕對不會應允自己前往,沈凝暄輕顫的伸手拾起聖旨,將之抱在懷中緩緩站起身來。素白色的裙擺,微微旋動,她對身邊的沈凝雪淒涼一笑:「姐姐如願了!」

    「沈凝暄……」

    輕咂了咂嘴,沈凝雪臉色雪白。

    今日,在這大殿之上,有無數雙眼睛都在看著,只過了今日,普天之下的人們都會知道,她蛇蠍心腸,毒害親妹,逼的親妹自請廢後……從此,世人都會知道,她是卑鄙,齷齪的。日後,即便她進了宮,皇后之位不會是她的,她的一生都不會光彩!

    她一直都覺得,沈凝暄處處不如她,可是在眼下這場對決之中,她卻輸了!

    輸掉了過往數年精心建立的形象,輸掉了太后的支持,更有甚者還有皇上對自己的懷疑……輸的一敗塗地!

    「暄兒!」

    顫巍巍的依著崔姑姑站起身來,如太后看了眼沈凝暄懷裡的聖旨,轉身對獨孤宸怒極喝道:「你果真要廢了皇后,改立沈凝雪?」

    太后此問一出,大殿內再次陷入一片靜寂!

    後位歸屬,意味著日後宮內由誰當家作主,事關各宮日後大局,各宮妃嬪為之趨之若鶩!是以,沈凝暄被廢了不要緊,嬪妃們所在意的是日後執掌鳳權之人到底是誰!

    靜窒許久之後,獨孤宸冰冷的視線,仍舊停留在沈凝暄的身上,感覺到他如利刃一般的視線,由內而發的,沈凝暄頓覺背脊發寒。

    手指關節微微泛白,將手裡對聖旨握得緊的不能再緊,她輕輕福身,看似要請旨告退,卻又別有深意的看了獨孤珍兒一眼。

    接收到她的視線,獨孤珍兒卻猛然回神。

    轉身行至桌案前,取了那幅未曾展開的字,快步行至獨孤宸面前,抬手掃去桌案上菜餚酒水,甩手將卷軸打開!

    獨孤珍兒的動作,一氣呵成。

    待眾人回神,那副字已然擺在獨孤宸面前。

    深凝著眼前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跡,他眸光綻放,心中是深深的震撼!

    將獨孤宸目露驚訝的神情盡收眼底,獨孤珍兒語氣微冷:「沈家大小姐一定跟皇上說,小姑姑之所以會選皇后為後,是因為她使了手段吧?只是皇上……您聰明絕頂,怎就忘了,小姑姑我,連先皇都不怕,又有誰能胡亂左右我的決定?我之所以會選她為後,是因為她的才學,也因為曾經在皇上宮中見到過她的字畫!那些字畫的由來,小姑姑不清楚,不過現在……皇上總該清楚了吧?!」

    「姑姑別說了!」

    置於桌案上的五指,驀地收緊,將手下的字卷抓在手中,獨孤宸面容冷峻的看向沈凝雪。

    「皇上……」

    水眸中,波光蕩漾,沈凝雪慘白了臉色,她的視線,在與獨孤宸視線相交的瞬間,卻又很快移開。

    如此,獨孤宸的心,瞬間冰封!

    一切便已瞭然!

    美色,雖然很重要,但他最看重沈凝雪的,卻是她的才情。

    可是現在,原來他一直都錯了。

    過去那些詩情畫意,全都並非出自她手,而是那個他最厭惡的女人……

    這一切,於他對沈凝雪的信任,無異於天大的諷刺!

    「皇嫂!」

    見獨孤宸如此,獨孤珍兒轉頭看向如太后,如太后會意,沉聲說道:「廢詔上尚未加蓋玉璽,皇后……仍舊還是皇后!」

    聞言,沈凝暄心弦驀地微鬆!

    現在,就看皇上的反應了!

    偷偷的,瞄了獨孤宸一眼,仔細觀察著他的神情,沈凝暄和殿內眾人一般,皆都屏息以待!

    許久,獨孤宸微轉過頭看向如太后,與如太后對視片刻,他色微深,再次將視線停落在大殿中那個讓他此刻心緒不明的女人,語氣寒徹非常:「廢後之事,事關朝廷,既是母后不允,只要廢後詔書一日不落印,皇后便仍是六宮之主!」

    說話間,他已站起身來,緩步來到沈凝暄身前。

    不曾回頭去看她一眼,獨孤宸輕勾起一抹冷笑,「皇后今日這齣戲,唱的極好,讓朕刮目相看!」

    「皇上過獎了!」

    嘴角輕抽,凝著他嘴角的冷笑,將頭勾的極低:「讓皇上不快,臣妾罪過!」

    「罪過?」

    雙眸之中閃過一抹冷冽,獨孤宸陰惻惻的問著:「有罪是不是當罰?」

    「是!」

    唇齒輕合,沈凝暄的心跟著沉下。

    好吧!

    有罪,自然當罰!

    今日,沈凝雪非但不能如願進宮,連名聲都搭了進去,她的目的達到了,而獨孤宸吃癟氣惱的樣子,也讓她心情舒暢,是以,她並不怕他的懲罰,因為……無論如何,她的師姐,都會保全她!

    「母后,兒臣與皇后先行告退了!」

    倏然伸手緊攫沈凝暄纖細的皓腕,在沈凝暄一聲驚呼之中,獨孤宸對如太后微微恭身,轉身扯帶著她一路向外走去:「擺駕鳳儀宮!」

    見此情形,如太后面露憂色,不等太后出聲,獨孤珍兒連忙福身:「皇嫂別擔心,珍兒過去瞧瞧!」

    ————

    在回鳳儀宮的路上,獨孤宸臉色,如千年冰山一般,冷的慎人!

    微微側目,瞥見他稜角分明的堅毅下顎,沈凝暄微微微滯怔,輕垂眸,吃痛的看著自己被握得生疼的皓腕,她緊緊擰眉,卻隱忍的不曾痛吟一聲。

    獨孤宸心知,自己手下的力道,到底有多大。

    他當然知道沈凝暄會疼,但他就是要她疼。

    只因,眼下唯有如此緊緊的握著她手腕,才可暫時平息心中熊熊的怒火!

    一路無語,御輦終是停靠於鳳儀宮門前

    不等榮海出聲,他砰地一聲巨響,抬腳踹開輦門,一臉凜寒的扯著沈凝暄的手臂朝著鳳儀宮而去。

    他的腳步,很快,無論沈凝暄如何跟隨,卻總是慢了兩步,從而只得像個破布娃娃般,狼狽不堪的被他拽著向前。

    「皇后娘娘!」

    心中驚懼沈凝暄的處境,青兒一路直追,臉上早已眼淚模糊。

    「沒朕的旨意,誰敢跟進來朕就要了他的腦袋!」冷凝著俊臉邁進鳳儀宮大殿的門檻,獨孤宸頭也不回的對身後眾人怒吼一聲,駭得眾人渾身一顫,誰也不敢再妄進一步。

    進殿,抬腳將門帶上。

    獨孤宸濃眉一皺,猛地用力甩開沈凝暄的手臂。

    巨大的慣性,使得沈凝暄踉蹌上前,終是砰的一聲摔落在地。

    此時,沈凝暄身上的衣裳,十分單薄,身子和冰涼的地板擦撞出的劇痛從四肢百骸傳來,她吃痛的抬起頭來,卻見獨孤宸逼近於前,陰沉著一張俊臉緩道:「給朕一個解釋!」

    「解釋?」

    迎著獨孤宸陰冷的眼神,沈凝暄羽睫輕顫:「今日發生這麼多事,皇上要臣妾解釋哪一件?」

    「你明知故問!」

    伸出手來,狠力掐住她的雪顎,獨孤宸冷笑:「朕說的是那副字!」

    「字?」

    淡雅的淺笑,浮上眼角,沈凝暄輕聲笑道:「若臣妾說,那些字,是姐姐偷了臣妾的,皇上可會相信?」

    聞言,獨孤宸眸色一沉,「朕不是傻子!」

    若說,沈凝暄的字,只有一幅倒也罷了。

    但,在他手中,她的字,不止一幅兩幅,更有他輕描過後,她的題字,這……又該如何解釋?!

    「皇上心中信的,一直都是她,心中一定在想,是臣妾算計了她,對嗎?」臉上的笑,淡雅依舊,沈凝暄迎著獨孤宸嗔怒的眸,從地上艱難起身,上前一步,微揚著頭,她含笑說道:「事實是,沈凝雪徒有美貌,卻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那些字是她在臣妾閨房無意得見,繼而竊取而去,據為己有的……從此之後,她時不時會讓臣妾與她題字,臣妾也不知,她拿那些字,是為了欺君啊!」

    沈凝暄所言,本就五分真,五分假。

    但礙於她說話的語氣有差,加之她瞳眸清澈見底,愣是讓人看不出一絲破綻!

    眸色微沉,緊盯著她的美眸半晌兒,獨孤宸終是鬆開了對她的鉗制,卻是神情複雜的突然問道:「你覺得,朕會信你麼?」

    聞言,沈凝暄展顏,涼涼諷道:「方纔皇上堅信沈凝雪,到頭來是個什麼結果?皇上……您早前以螢火之光與皓月來形容臣妾與她……現在想想,皇上連真正的螢火和皓月都分不清楚,可覺得諷……」

    眸色一狠,不等沈凝暄口中的諷刺二字道出,獨孤宸便已伸手用力掐住她的脖頸,瞬間奪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呼吸,驟熱受阻,沈凝暄心下一緊,旋即瞪大了雙眼。

    在獨孤宸的大掌禁錮下,空氣急速流失,她檀口大張,想要喘息,卻不能成行,失去了呼吸後,她的臉色,漸漸從白色,到青白,最終脹成了醬紫色!但,即便如此,她卻並未掙扎半分,而是緊蹙著黛眉,大睜著明亮的瞳眸,緊緊注視著獨孤宸的眼!

    當了大半年的皇后,她自然知道獨孤辰武功不弱。

    如今,她的小命就捏在他的手裡,若他真的有心殺她,大可一下擰斷她的脖子,可他並沒有那麼做,而是掌控了她的呼吸,想讓她嘗嘗瀕臨死亡的感覺,想要看她垂死掙扎的模樣!

    是以,此時此刻,她最好的武器,便是無畏!

    她要做的,便是等!

    等他失望收手!

    胸臆間,憋脹的難受,心跳,越來越快!

    隨著時間流逝,沈凝暄的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就在她眸光黯淡的瞬間,獨孤宸眉心一皺,猛地鬆開了手掌。

    「咳咳……」

    新鮮的空氣直衝而入,一連劇烈的咳嗽數聲,沈凝暄喘息著撫上自己被掐痛的頸項,貪婪的大口呼吸著久違的新鮮空氣,臉色慘白如雪!

    「原來,你也怕死?」

    唇齒間揚起一抹譏諷的笑,獨孤宸眸色冷冽的伸手勾起沈凝暄的下頷,語氣如寒冬的風,冰冷刺骨:「依你今日的所作所為,朕掐死你也不為過,從今以後,別再妄想挑戰朕的底線,否則,你會死的很難看!」

    「臣妾謝皇上不殺之恩!」

    嬌弱的身軀,不受控制的哆嗦了下,沈凝暄一身狼狽的跪坐在地上,語氣稍緩。晶瑩的淚滴,自眼中奪眶而出,在獨孤宸咄咄而冰冷的視線下,她一臉驚顫的伸手緊緊拽住他的袍襟,抖著嗓子說道:「臣妾知道,皇上心裡,只有臣妾的姐姐,但臣妾只要為後一日,便不能讓她入宮……臣妾不想與她姐妹相殘!」

    方才在長壽宮的時候,沈凝暄便是一臉委屈示於人前,眼下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樣子,獨孤宸臉上再次被厭惡渲染。

    「皇上……」

    淚懸於睫,故意以袖擺胡亂擦拭,讓淚水花了臉上的妝容,沈凝暄直直望入獨孤宸清冽冷漠的眸底,嚶嚶泣泣道:「如果皇上一心要讓她入宮,還請廢了臣妾吧!」

    聞言,獨孤宸俊挺的眉宇瞬時大皺!

    垂眸之間,瞥見沈凝暄哭花了妝的臉,他心底不由升起一股莫名的燥意。

    「鬆手!」

    毫不客氣的伸手打掉沈凝暄緊拽著自己的手,他抽了抽唇角,冷嗤著轉身向門外喊道:「榮海何在?」

    「奴才在!」

    榮海應聲,勾著頭自殿外進來:「皇上有何吩咐?」

    冷冷的,注視著腳下的沈凝暄,獨孤宸對榮海道:「傳朕旨意,自今日起,將皇后打入冷宮!」

    「皇上——」

    心意微動,沈凝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再次伸手,又想扯住獨孤宸的袍襟。

    「你不是以廢後來要挾朕麼?」

    冷冷的嗤笑一聲,獨孤宸抬手打掉沈凝暄的手,冷成蔑道:「朕以後就讓你嘗嘗廢後才能過的日子!」言罷,懶得再多看沈凝暄一眼,他旋步轉身,一臉冷凝的拂袖而去!

    眼睜睜的看著他大步離開鳳儀宮,沈凝暄心弦微鬆。

    緩緩抬手,拭去眼角的淚,體會著指尖上的溫熱,她微彎紅唇,自嘲一笑,伏身冰冷的地板之上。

    淚水,是弱者才會有的。

    但有時候,卻可以成為女人最有力的武器。

    且,今日之事,真的不值得她落淚。

    獨孤珍兒和青兒進殿的時候,沈凝暄以手掩面,整個人都跪伏在地上。

    「娘娘——」

    看著沈凝暄雙肩不停輕顫著,獨孤珍兒心下一疼,連忙同紅著眼眶的青兒一起上前,彎身將她扶起,無奈輕撫著沈凝暄的肩膀,她凝眉歎道:「我知道,今日你心裡委屈,想哭你就哭出來……」

    「誰說我在哭了?」

    撲哧一聲,沈凝暄破涕為笑的抬起頭來,笑盈盈的迎著獨孤珍兒驚詫的雙目,「師姐,你可知道,這皇后做著有多累?雖然冷宮比不得外面,不過能夠離開這座冷冰冰的皇后寢宮,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

    怔怔的,看著沈凝暄的反應,獨孤珍兒覺得,自己眼前,有幾隻烏鴉呱呱飛過。

    ————紅袖添香————

    如太后的壽誕,在沈凝暄的折騰下,不歡而散。

    一番周折過後,獨孤宸險些被氣出內傷,沈凝雪也未能如願進宮,沈凝暄雖未被廢後,卻遷往冷宮常住,這對各宮寵妃而言,並不算意外,而這個結果,也是沈凝暄一心想要的。

    起因,則是沈洪濤寫給她的那封信。

    對於沈家,她這個女兒不重要,重要的是權勢與地位!

    而她,偏偏就不讓他們如願!

    冷宮。

    顧名思義,冷清,寒冽。

    也許是久無人煙的關係,寒冬之中的大燕冷宮,萬木凋零,到處都是殘垣斷壁,無不彰顯著與它名字極為相符的蕭然和冷清。

    站在冷宮門前,看著眼前的滿院荒蕪,青兒先到屋裡轉了一圈,然後苦著張臉,重新回到沈凝暄身邊,語氣裡不無抱怨:「過去在清輝園,娘娘雖然不受寵,但衣食住行總是不會差的,可冷宮這屋子裡四面透風,如今寒冬臘月的,娘娘怎受得了這份罪!」

    「邊關的風雪揚沙本宮都能受得,這點小罪算得了什麼?」對青兒的抱怨不置可否,沈凝暄挑眉看了她一眼,微彎著紅唇輕輕一歎:「本宮看這裡挺好!」

    「好……」

    悶悶應了一聲,青兒輕輕點頭:「娘娘說好,便好!」

    「好了,別再愣著了!」對青兒淡淡一笑,沈凝暄微轉過身,腳步輕快的朝著水井方向走去。

    見沈凝暄在水井前佇足,青兒忙出聲問道:「娘娘……你這是要作甚?」

    「自然是和你一起收拾!」動作俐落的將木桶擲進井內,沈凝暄抬頭笑看青兒一眼,吱呀吱呀的用力搖著井上的把手,眸底波光閃爍:「待會兒長公主便會差人與我們送來炭火和日常補給!眼下我們先燒了開水,把屋裡好好收拾一下!」

    「這可使不得!」

    神情微滯了滯,青兒舉步上前,伸手接過沈凝暄手裡的把手,她將沈凝暄的身子隔開,面色凝重道:「這些粗活,還是讓奴婢來做吧!」

    「那我先去收拾屋子!」

    對青兒笑笑,不等她提出反對意見,沈凝暄轉身向裡,進入身後簡陋的屋舍之中。

    看著她自由自在的樣子,青兒覺得,彷彿回到了三年以前。

    彼時,沈凝暄雖不在父母身側,卻活的自由自在……

    如沈凝暄所料,在她和青兒將四面透風的房屋收拾乾淨後不久,獨孤珍兒便帶了幾名隨從,出現在了冷宮之中。

    甫一進院,看著沈凝暄一身素裙,怡然自得的樣子,獨孤珍兒不禁有些發怔!

    這宮裡,有那個女子,會在被皇上打入冷宮之後,仍舊可以笑的如此開懷?!

    可沈凝暄……

    凝著眼前正在合著熱氣暖手的女子,獨孤珍兒思緒飛轉。

    想來想去,都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輕蹙著娥眉,緩步行至正在擦拭著庭院走廊的沈凝暄身邊,凝眉說道:「我以為,師妹當初費盡心機爬上後位,是為了權勢和富貴,但是現在看來,一切好像都錯了!」

    「師姐一定以為,我入宮之後,會不擇手段的去討皇上歡心吧?」輕輕的勾起唇角,沈凝暄停下手裡的動作,再次輕哈被凍僵的雙手。

    「可你並沒有那麼做!」

    眉心舒展開來,獨孤珍兒輕聲說道:「其實有件事情,早在你進宮之前,我便應該過問……」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

    故意將凍得紅腫的雙手伸到獨孤珍兒面前,沈凝暄淺笑:「請長公主殿下,容我到屋裡去回話!」

    看著面前被凍得發紫的纖手,獨孤珍兒緊蹙了下眉梢,伸手將之握住。冰涼的感覺襲上心頭,她面色微變,將沈凝暄冰涼的雙手揣進袖擺,拉著她快步朝屋裡走去:「還不趕緊的!」

    「遵命!」

    沈凝暄應聲,隨她一起進屋。

    進到屋裡,捧上盞熱茶,沈凝暄看著眼前翹首以盼的獨孤珍兒,輕抿了下唇,道:「習字,得以靜心,是以,自小便喜歡練字,後來……姐姐見我字寫的好,便以喜歡為名討了去,再後來她時不時的,會從府外帶回一些半作,讓我幫她題字……」

    獨孤珍兒看著她,笑問:「你別跟我說,你從來都不知,她那些半作是出自皇上之手!」如若不知,那日在她選後之時,沈凝暄便不會故意將自己的字拿給她看!

    那時,這丫頭便應該已然篤定,她在皇上那裡見過她的字!

    「我說自己不知,師姐會信麼?」

    挑眉看向獨孤珍兒,沈凝暄沉靜一笑:「從她第一次拿回半作,我便知道,那是出自誰的手,但即便如此,我卻並未點破,而是在那些題字上下文章,一切,是為了我可以如願進宮,也是為了今日……皇上或許從來都不曾想過,那個與她心有靈犀之人,會是我!」

    「為什麼?」

    靜靜的,凝視著沈凝暄,獨孤珍兒輕沉眉問道:「你如此煞費苦心,不是為了權勢和富貴,亦不想與皇上爭寵,到底是為了什麼?!」

    「因為後位,一直都是沈凝雪夢寐以求的……」捧著茶盞的手,微微收緊,沈凝暄淡漠啟唇:「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我都要搶過來,一件,一件的……」

    「為什麼?」

    深看了眼沈凝暄緊握杯盞的雙手,獨孤珍兒重複著問出這三個字。

    「師姐!」

    眸底深處,劃過一抹深痛,沈凝暄抬眸,對上獨孤珍兒的眼:「我現在不想說……」

    迎著沈凝暄的眸,獨孤珍兒的心,忍不住輕顫了顫。

    深深的,吸了口氣,她黯然說道:「你不想說,師姐也不會逼你,等你何時想說了,再說也不遲!」

    微微彎唇,沈凝暄對獨孤珍兒投以感激一笑。

    ————

    獨孤珍兒離去後不久,便差人往冷宮裡送了不少的好東西,加之她命人將冷宮裡裡外外修葺一新,沈凝暄在冷宮裡閒來彈彈琴,看看書,不但不苦,反倒出人意料的清閒自在。

    所謂身在冷宮外,不問宮中事,

    卸下了六宮重擔的她,身心愉悅,臉上的笑容也越來越多。

    一晃眼,一個月轉瞬即過。

    這一日,天氣晴好,可沈凝暄的心情卻是陰天。

    因為冷宮迎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沈凝雪!

    廳房內,炭爐滋滋,一身素衣的沈凝暄聚精會神的看著書,站在門外看著她淡然怡情的樣子,沈凝雪眸色一狠,冷冷勾唇:「妹妹的日子,過的好自在!」

    聞聲,沈凝暄握著書籍的手,驀地一頓。

    微微抬眸,她唇齒淡笑的看著沈凝雪,意有所指的故意輕道:「姐姐的日子,難道過的不好麼?」

    貝齒緊咬朱唇,沈凝雪明媚的大眼中,閃過一絲狠絕,「你在長壽宮,當著所有人的面,讓我出醜不說,還為我按上了欺君的罪名,你覺得,我的日子會過的好麼?」

    「姐姐現在,還能進宮,便說明姐姐已然求的皇上回心轉意……」抬手將手中書籍丟在一邊,沈凝暄笑的不以為然:「只是可惜了,太后向著本宮,不讓皇上廢了本宮,如此……你便永遠都進不了皇宮!」

    「沈凝暄,你別得意的太早!」

    緊皺了下眉,似是要極力隱忍下心中怨毒,沈凝雪伸手從襟袋裡取出一封書信,啪的一聲甩到沈凝暄面前:「這是父親大人給你的家書!」

    「娘娘,午膳備好了,您……」端著午膳從外面進來,見沈凝雪在,青兒頓時如臨大敵!

    看到青兒,沈凝雪的臉色瞬間難看了幾分。

    她怎會忘記,一個月前,在長壽宮,青兒是如何揭了她的短!

    換做平時,見到沈凝雪,青兒定會上前行禮。

    但是今日,接收到沈凝雪銳利如刀的視線,青兒輕擰了擰眉,一臉淡定的放下手中托盤,蹲下身來拾起地上的書信,上前交到了沈凝暄的手裡:「娘娘!」

    如今,她的主子,只有一個。

    見青兒如此目中無人,沈凝雪俏臉冰寒,卻忍著不曾發作。

    抬眸,淡淡的斜睨沈凝雪一眼,沈凝暄緊微微斂眸,將書信拆開。

    「為什麼?」

    見沈凝暄縱容青兒無禮,沈凝雪原本溫柔如水的眸子,瞬間犀利如刃,雙眸中狠意決絕,她緊盯著沈凝暄,沉聲質問道:「自從你回京之後,我待你一向不薄,卻不知為何你一再的要針對我?先是搶走了本屬於我的皇后之位,現在為了不讓我進宮,陷害我不成,竟然膽敢自請廢後!沈凝暄……你如此行事,將父母大人置於何地?又將生你養你的沈家置於何地?」

    「姐姐問的好,剛好本宮也想問問姐姐……」唇角輕輕一勾,迎視沈凝暄恨不得將自己撕裂的犀利眼神,沈凝暄哂然一笑,把手裡信筏隨意拋擲一邊:「明人面前不說假話,事關錦履,當真是本宮陷害於你?」

    聞言,沈凝雪面色微白。

    「姐姐……回去幫本宮問問父母大人……」

    低低的,喚著沈凝雪,沈凝暄唇畔的笑容,越發冷凝,眸色陡然一厲,她低聲冷道:「為何,同為女兒,他們卻厚此薄彼,一心只想著你?你一心害我,他們卻仍舊言辭激烈的命本宮准你入宮,如此……他們又將本宮置於何地?」

    因沈凝暄陡然凌厲的氣勢,驚得後退一步,沈凝雪竭力想要讓自己鎮定,聲音裡卻仍舊忍不住顫抖著:「這些……你看過家書後,難道還不明白麼?!」

    聞言,沈凝暄鳳眸微瞇。

    那封家書,是她的父親沈洪濤親筆所書。

    但字裡行間,卻只是斥責她不該嫉妒沈凝雪,擅自主張自請廢後,險些賠上了相府的錦繡前程,而不見一絲父女親情!

    入宮大半年,如今居於冷宮,她的父親左相大人,居然連句噓寒問暖的話,都不曾有!

    「你的所作所為,讓父親大人失望,讓整座相府蒙羞!」凝視著沈凝暄微凜的神情,沈凝雪憐憫聲道:「父親大人說了,你若看到這封信,便該知道自己接下來該怎麼做,莫要再讓他失望!你一定記著,從小到大,被他們寄予厚望的人,是我!而你……始終是塊扶不上牆的……」

    「啪——」

    不待沈凝雪說出爛泥二字,沈凝暄竟然一個閃身,如沈凝雪當初掌摑她時一般,狠狠的甩了沈凝雪一個耳光!

    「你……」

    耳邊,隆隆作響,臉頰上,火辣辣的痛著,沈凝雪一臉震驚的瞪視著沈凝暄。

    她做夢都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被沈凝暄掌摑!

    「這巴掌,是本宮還給你的!」

    胸臆間,有一股怒氣直衝腦海,沈凝暄霍然起身,面無表情的瞪視著沈凝雪兒嫵媚的大眼,譏諷笑說:「姐姐手眼通天,人在宮外都能與皇上暗渡陳倉,既是你手段如此高明,沈家又何必將希望寄托在本宮這塊爛泥身上?!你入宮一事,本宮絕不退步,有本事你懷上皇上的龍嗣,風風光光的被皇上和太后迎進宮來!」

    「你……」

    被沈凝暄不堪的話語氣到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好不精彩,接連遭受打擊的沈凝雪瞪大了瞳眸,瘋了似的朝著沈凝暄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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