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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朕相信她!(2更1,萬字+求首訂!) 文 / 雲靜風渺

    千鈞一髮之時,沈凝暄發現,她最擔心的,並非自己,而是身邊這個身份尷尬的男人。

    念及此,她淡淡的神情中,一抹自嘲若隱若現!

    收回視線,靜靜的,凝著一臉凝重的沈凝暄,獨孤蕭逸眸色微暗了暗,卻忽而揚唇丫。

    此一刻,他俊臉上的笑,如沐春風,讓沈凝暄神情微愕:「也虧王爺還能笑的出……」

    「不笑難道還要哭不成?」嘴邊的笑意更深幾許,獨孤蕭逸的整張俊臉都變得明媚起來,掩嘴輕咳一聲,他含笑看著沈凝暄,以只有兩人可以聽清的聲音低語道:「我們來打賭,皇上的臉,一定很臭!」

    「……」

    沈凝暄無語!

    這點,沈凝暄不用想,也能猜到!

    只是,獨孤蕭逸從方纔的一臉陰霾,到現在的心情大好,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神情,著實讓她微微咂舌媲!

    狠狠的,剜了獨孤蕭逸一眼,她斂起心神,不動聲色的重新坐下身來:「青兒,本宮身子不適,你便莫要愣著了,外面冷,去恭請皇上聖駕!」

    人家當事人都不怕,她何以要杞人憂天?!

    既然事已至此,躲不過,那便開鑼吧!

    橫豎,都得面對不是?!

    「娘娘……」

    看著沈嫻靜淡雅,沉靜如水的沈凝暄,青兒都快哭了。

    「青丫頭,本王同你一起去!」優雅一笑,倒也不怕皇上對自己怎麼著,獨孤蕭逸先行轉身出了花廳。

    青兒見狀,連忙跟了出去。

    看著兩人出去,沈凝暄低斂了眸,靜靜等待。

    她的心裡,已然做了最壞的打算!

    須臾,獨孤蕭逸和青兒帶著榮海回返,卻不見聖駕!

    「奴才榮海,參見皇后娘娘!」

    恭身上前,榮海在沈凝暄身前打了千兒。

    微微抬眸,見獨孤蕭逸對自己苦笑著輕搖了搖頭,沈凝暄微瞇了鳳眸,打量著榮海的一身灰衣。

    方纔,那抹明黃,獨獨孤辰無二。

    何以此刻,他卻不曾露面?!

    念及剛才自己與獨孤蕭逸的對話,沈凝暄心神微凜,目光清冽的睇了眼低眉順眼站在一旁的榮明,她的嘴角,驀地掠過一抹冷笑:「榮總管今兒怎麼得空來本宮這裡?」

    今日之事,既然獨孤宸不曾聲張,她便只需遂了他的意,看看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餘光掃過沈凝暄臉上的冷笑,榮海垂首躬身:「昨兒夜裡,皇上回去到翌庭宮時,說娘娘宮裡的姜茶喝著有些滋味,奴才想著過來討了方子去……」

    「哦……」

    尾音拉長,沈凝暄低斂華眸,轉身對青兒道:「去將姜茶給榮總管取來。」

    「諾!」

    青兒頷首,轉身出了花廳。

    淡淡回眸,視線再次停落在榮海身上,沈凝暄不動聲色的問道:「榮總管一路過來,在外面可看見什麼人?」

    輕輕搖頭,榮海眼睛微微瞇起,低聲笑回:「回娘娘的話,奴才才剛來而已,誰都不曾見過。」

    知榮海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根本不可能從他嘴裡問出話來,沈凝暄親自接過青兒取來的方子遞給榮海:「這裡面的茶葉,是依著本宮自己喜歡的口味擱的,皇上喜歡什麼茶,你依理換了便是。」

    「奴才記下了!」

    動作恭謹的接過茶方,榮海恭禮:「奴才告退!」

    靜靜的凝視著榮海離去的背影,沈凝暄的臉色微微泛起冷意,眸光輕綻,她轉身對邊上榮明斥道:「有人進了鳳儀宮,本宮卻最後才知,榮明……你該當何罪?」

    榮明聞言,身子抖動,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娘娘饒命!不是奴才不報,是……奴才不敢……」

    「好個不敢!」

    打斷榮明語無倫次的話語,沈凝暄視線清冽的看著他,淡淡聲道:「在這偌大的皇宮裡,身為奴才,你們所仰仗的,便是自己的主子,榮明……你以後,最好認清你的主子!」

    「奴才謹記!」

    沈凝暄的視線,就像是一把刀,讓榮明心下暗驚。

    六宮皆知,皇后娘娘溫婉謙和,是個好脾氣的主兒,直到此時,他才驚覺,他的主子,並非表面所見。

    「皇上還真是奇怪,經由本王方纔那一出,居然可以視而不見,來而復去……」深凝著眼前有些陌生的沈凝暄,獨孤蕭逸淡雅一笑,俊美的五官,因臉上的笑,顯得格外迷人,「娘娘可需本王去解釋?」

    他所認識的沈凝暄,或俏皮,或靈慧,卻不曾如現在這般冷厲。

    原本,他還擔心,以她的性情,無法在皇宮立足。

    但是現在,看著這樣的她,他心中忽然間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方纔的獨孤蕭逸,一臉失落,難掩心傷,現在的他,卻又笑了……他如此快的轉變,讓沈凝暄不覺有些好笑。

    淡然如風,隨性而活。

    話說回來,這樣的齊王,才是她過去所熟識的那個先生!

    凝著他臉上淡然的淺笑,沈凝暄方才倍覺壓抑的心情,驀然轉好,微瞇了瞇眼,她一臉悻悻對歎道:「皇上都沒往心裡去,王爺若是去了,豈不此地無銀三百兩?!」

    「娘娘的意思是……」

    眸光微動,獨孤蕭逸迎著她的視線輕問:「無需跟皇上解釋……」

    「濁者自濁,清者自清!本宮和王爺,清白如水,王爺想要去跟皇上解釋什麼?」淡淡的輕瞥獨孤蕭逸一眼,沈凝暄端起桌上早已半涼的燕窩粥輕抿了一口,入口的滋味,透著涼意,讓她忍不住輕顰了顰眉心。

    正如獨孤蕭逸所言,獨孤宸聽到獨孤蕭逸和她的談話,本該衝進來上演一場捉姦的好戲,而她……也已然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他沒有!

    如此,確實奇怪!

    不過……

    世上最難測的,便是君心。

    皇上的心思,不是人人都能揣摩的。

    是以,在眼下這種局面下,她能做的,便是不將心思浪費在揣摩聖意上。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船到橋頭自然直!

    「仔細說起來,娘娘和本王之間,還是有些關係的!」靜靜的看著沈凝暄,獨孤蕭逸臉上的笑,稍稍收斂,有些幸災樂禍的歎道。

    沈凝暄聞言,眸光微微一閃。

    指了指方才獨孤宸所站的窗外,獨孤蕭逸自嘲一笑,無奈說道:「皇后娘娘不得皇上聖寵,而皇上對本王的忌憚之心,也非一日兩日!」

    意會他的意思,沈凝暄喟然長歎:「王爺想說,本宮跟王爺,是物以類聚麼?」

    她和他,獨孤宸哪一個都不待見!

    會心一笑,獨孤蕭逸微微點頭。

    或許,他該由心希望,沈凝暄可以和獨孤宸相親相愛,但身為男人,眼看著自己心愛的女人,跟別的男人成雙成對,心裡豈能痛快!

    是以,雖然不該,雖然小人之心,但見識了沈凝暄和皇上之間的暗流湧動,他心中還是有幾分竊喜的。

    「皇上對王爺存有忌憚之心,這點王爺說的沒錯,不過……」緩緩的勾起紅唇,沈凝暄涼涼一笑:「本宮於皇上,並非不受寵,根本是讓他厭惡至極!」

    獨孤蕭逸臉上的笑微微一僵!

    深凝著沈凝暄嘴邊那抹自嘲的笑痕,他的心忍不住一陣抽痛!

    微微轉頭,將視線別開,他恭身對沈凝暄行禮:「本王還要去長壽宮與太后請安,先行告退了!」

    「王爺請便!」

    彎唇輕笑,沈凝暄微微抬手。

    聞言,獨孤蕭逸淺笑,眸華似水。

    與他溫和如水的視線交匯,沈凝暄的心,微微一悸!

    記憶,如開閘的洪水,頃刻間奔湧而出。

    曾經相處的一幕幕情景在眼前閃過,百轉千回間,她低語:「不要去請婚,她配上不你!」

    「娘娘說什麼?」

    牟地抬眸,獨孤蕭逸看向沈凝暄。

    心下微微一窒,不曾與他的視線相交,沈凝暄溫婉一笑,緩緩的轉身背對著他,「本宮說……若王爺執意要請太后賜婚,今日不宜,上元節時,眾臣齊聚,皇孫貴胄一個都不會少的!」

    「多謝娘娘提醒!」

    獨孤蕭逸輕輕點頭,雙眸之中,閃過一抹異樣的神采。

    他以為,他聽錯了。

    不過看來,未必!

    送走獨孤蕭逸,沈凝暄正要前往寢殿,見她一臉淡然,青兒面色發白的跪下身來:「奴婢思慮不周,不該帶齊王殿下到鳳儀宮,害的皇上誤會娘娘,奴婢該死!」

    「你可親耳聽到皇上說他誤會本宮了嗎?」

    含笑看了青兒一眼,並未怪罪於她,沈凝暄也跟著抬步向外走去。

    「娘娘……」緊跟著沈凝暄進了寢殿,青兒的面露焦急之色:「方纔娘娘對王爺說的話,皇上定是聽了去的……」

    獨孤宸對沈凝暄的疾言厲色,青兒是最好的見證者,想到獨孤宸勃然大怒的模樣,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事已至此,青兒你害怕著急又有何用?」

    兀自動手將髻團上的珠釵取下,沈凝暄沈凝暄褪去鳳袍,坐身鳳榻上,動作灑脫的踢掉錦履,懶懶的躺下身來。

    獨孤蕭逸說,獨孤宸的臉一定很臭!

    可是現在,他的臉臭不臭不是關鍵,關鍵是今兒這張臭臉,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

    不過,那有何妨?!

    反正事情已經亂了,而她在心底也已有了決定,即使風雨欲來,她也只需以不變應萬變!

    一臉犯愁模樣,青兒替沈凝暄將錦被蓋好,迎著她清亮的眸子,她心中憤慨,低聲嘟噥道:「娘娘,依著奴婢看,這鳳儀宮裡,除了奴婢,沒人把您當打從心眼裡當成主子,合著您今兒該好好教訓榮明一番,當眾立威……你今兒也太便宜他了!」

    「在這深宮之中,主子得寵,奴才便也跟著趾高氣揚,雖說本宮是皇后,但在奴才們心裡,卻比不得當寵的玉妃和元妃,榮明身為本宮的總管,日子現在不好過,以後也不會太好過……此事就此揭過吧!」抬手將頭上髻團鬆開,任如雲青絲撲散開來,沈凝暄輕歎一聲,問道:「青兒,如若本宮被廢黜,你是想要另尋新主,還是繼續跟在本宮身邊?」

    青兒聞言,大驚,忙道:「娘娘,無論您是皇后,還是被廢,您都是奴婢心中的二小姐!」

    早已料到會是如此,沈凝暄深吸口氣,莞爾一笑:「青兒,我累了,想好好睡上一覺!」

    「呃……娘娘!」

    青兒心下一頓,,想要再說些什麼,卻見沈凝暄緊裹著錦被轉身睡去。

    怔怔的,站在鳳榻前,她半晌兒徒留悠悠一歎!

    皇后和王爺……被皇上撞見了!

    今兒這事兒,換誰還能睡的著啊?

    可她家主子,偏偏就能!

    ————

    半年時光,如白駒過隙,轉眼即逝。

    自從入宮之後,沈凝暄恭謹謙和,恪守禮度,但凡後宮事宜,事無鉅細全都處置的穩妥得當,從不曾有過一絲疏忽!

    但是,燕武三年,正月初四這一日,她一早除了命青兒到長壽宮稟過如太后,自己鳳體有恙意外,還詔告六宮妃嬪,鳳儀宮閉門謝客。

    午後,陽光自窗欞灑落一地,一片清明中,沈凝暄迎著溫煦的陽光悠悠轉醒。

    睡眼惺忪,迷迷濛朦。

    她透過榻前垂落的簾帳,凝望著鎏金鼎爐中裊裊升起的輕煙,微翹了嘴角,十分滿足的喟歎出聲。

    「皇后娘娘?」

    聽到歎氣聲,青兒急忙上前,輕輕的,攏起簾帳,對上沈凝暄慵懶的睡眼,她有些牽強的笑了笑:「您可算醒了!」

    悄生生的輕瞥青兒一眼,沈凝暄的臉上蕩起一抹滿足的笑靨:「人活著,果真只圖吃飽睡好,其餘都是過眼煙雲!」

    「娘娘這一覺睡的好,奴婢心裡再如何忐忑,倒也值了!」看著沈凝暄睡到一臉滿足的樣子,青兒無可奈何的扁了扁嘴:「娘娘有所不知,自今早奴婢到太后宮中給娘娘告了病,崔姑姑便領著太醫過來要與娘娘瞧病了!」

    聞言,沈凝暄輕皺了下眉頭,卻又很快將眉心舒展開來,緩緩的坐起身來,如瀑青絲垂落肩側,她抬眉看著青兒:「那後來呢?」

    告病只是她貪睡的一個幌子,若讓如太后知道了真相,只怕後果不善啊!

    她想知道,青兒到底是如何搪塞過去的!

    「後來長公主來了,替奴婢解了圍。」

    了然點了點頭,沈凝暄巧然一歎:「本宮真沒想到,天下最難纏的長公主殿下,竟然成了本宮的福星!」

    「是啊,在這宮裡,是人都會忌憚長公主三分!」

    咕噥一聲,眼看著沈凝暄竟然光著腳下了地,青兒咂了咂嘴,忙取了錦履,小心翼翼的說道:「長公主讓奴婢等娘娘醒了告訴娘娘,因娘娘鳳體違和,皇上將為太后壽宴一時,交到了她手裡,這幾日裡,只怕沒工夫過來陪娘娘下棋了。不過上元節時,一定會與娘娘相見,到時候,無論娘娘打算怎麼做,她都會站在娘娘這邊。」

    「那天,還真少不了她!」嘴角上漸漸撫上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沈凝暄輕撫飢腸轆轆的小腹,可憐兮兮的看著青兒:「青兒,備膳吧,吃完了,本宮還要再睡會兒!」

    「娘娘……您還睡啊!」

    青兒俊俏的小臉,糾結的都快成苦瓜了。

    「備膳吧……」

    笑看著青兒糾結到一起的小臉,沈凝暄輕笑了笑,「順帶著連文房四寶一併準備好!」

    「娘娘要練字麼?」

    輕笑著如是一問,青兒銜命而去:「奴婢這就去準備!」

    用過午膳後,沈凝暄靜靜的,立於書案一側,看著青兒研墨,鋪紙,她低垂眸華,在書案後坐下,而後輕攏袖擺,執起筆來,動作輕盈的蘸著墨汁,垂眸書下「師姐台鑒」四字!

    娟秀的小楷,如行雲流水間,躍然紙上,沈凝暄低垂著眼瞼,神情微凝。

    「娘娘!」

    窺見信上的內容,青兒一臉疑惑之色。

    這他家主子想見長公主的話,直接通傳了便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長公主不是說,這陣子沒工夫過來麼?」眸華抬起,與青兒對視一眼,沈凝暄再次垂眸,一筆一畫的寫著給獨孤珍兒的書信:「如此,倒更清楚些!」

    時候不長,將寫好的信塞進信封,復又以火漆封好,她靜心遞給風兒,「待會兒,你親自去趟長壽宮,務必將信交到長公主手中!」

    「奴才遵旨!」

    心下一凜,青兒將信件鄭重收起。

    淡淡的,對青兒輕輕一笑,沈凝暄復又吩咐道:「上元節,太后壽宴,是為宮中盛世,明日起差榮明過去盯著,讓他記得,隨時與本宮稟報壽宴上的情況。」

    聞言,青兒蹙了蹙眉:「娘娘不去嗎?」

    「當然要去!」

    沈凝暄抿了抿唇,黛眉彎彎,如新月:「皇上還等著本宮當著眾人的面兒宣讀封姐姐為妃的聖旨呢,本宮豈有不去之理?只不過去之前的這陣子,要好好醞釀下情緒!」

    「……」

    青兒對沈凝暄所言,不甚明瞭。

    輕輕的,睇了青兒一眼,沈凝暄但笑不語。

    上元節時,她的出現,必是壽宴的重中之重,怎麼可能不去?!

    她不去,怎麼讓獨孤宸和沈凝雪這對……呃,奸~夫淫~婦知道何為從雲霄跌入地獄呢?!

    ————

    十日,只在轉眼之間。

    正月十五,上元之節,亦是如太后壽辰之日。

    這一日,大燕皇宮,將於長壽宮宴請皇親群臣,以為如太后賀壽!

    卯時許,天色尚暗,沈凝暄便早早起身。

    淨面過後,她靜靜的坐在梳妝台前,面色從容的看著鏡中不施脂粉,青絲寂然的自己。

    「皇后娘娘!」

    替沈凝暄輕攏髮絲,青兒凝著銅鏡中的主子,輕聲稟道:「方纔榮明差人來報,夫人和大小姐已經進宮了。」

    「這主角,來的還真早!」輕撫黛眉,沈凝暄盈盈起身,行至一邊的貴妃榻上坐下身來:「時辰還早,咱們晚些時候再去長壽宮!」

    在過去的十日裡,沈凝暄一直在告病。

    是以現在,她自然也要將自己的病一裝到底,俗話說的好,好戲……不怕晚!

    辰時許。沈凝暄用過早膳,正悠哉悠哉的喝著茶,卻見青兒一臉凝重的進了寢殿。

    「怎麼了?」

    瞧見青兒的臉色,沈凝暄輕轉著手中茶盞。

    「娘娘!」

    望著沈凝暄,青兒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沈凝暄淡淡斂眸:「有話直說便是!」

    雙唇緊抿,終是歎息一聲,青兒臉色難看的將手中一封書信,和一紙便筏遞上:「請皇后娘娘過目!」

    「誰送來的?長公主?」凝眸看向青兒遞來的書信和便筏,沈凝暄心思微轉。

    青兒搖頭:「書信是相爺差人送來的,那便筏……是皇上!」

    心下微微一緊,沈凝暄伸手將東西從青兒受傷接過,她先將便筏打開,看過上面的內容後,不禁冷笑著隨手丟於一邊,涼颯哼道:「這男人,還這是五十步笑百步!」

    便筏上,只寫了一句話:朕容你與齊王私會,今日你最好乖乖就範!

    原來,他那來而復去,為的便是今日。

    容他和齊王私會?!

    還真是諷刺!

    她跟齊王,比之他與沈凝雪,要乾淨千百倍!

    「娘娘!」

    眼看著沈凝暄的臉色漸含慍,青兒哭喪著臉說道:「方纔榮明來報齊,昨兒皇上降旨,齊太后風體違安,准齊王滇西趕赴安寧寺探望!」

    「好一招先發制人!」唇畔處,緩緩勾起一抹笑痕,沈凝暄有些無奈的長歎一聲:「在這世上,可以左右寧王的,唯有她的生母齊太后了,皇上這招用的極好。」

    當年,燕文帝駕崩之前,不但廢黜了無過的太子,還將他的生母齊太后,被軟禁於安寧寺中,不准與任何人接觸。

    是以,過去三年,獨孤蕭逸從來都沒有見過自己的母后。

    如今齊太后風體有恙,皇上又恩准他去探望,他自然不會,也捨不得錯過這個與生母相見的機會!

    在這個時候將齊王支走!

    想必,那日她與獨孤蕭逸在花廳的談話,獨孤宸不曾聽去全部,也已大半!

    「齊王殿下不在,便不能請求太后賜婚……」抬眼看著沈凝暄的臉,青兒蹙眉問道:「娘娘,眼下該如何是好?」

    「本宮本就不贊成他去請求太后賜婚!」精緻的眉梢輕輕擰起,沈凝暄視線微轉,看向沈洪濤差人送來的那封家書。

    家書,是沈洪濤親筆所書。

    無非是說,沈凝雪天資聰穎,深得聖心,讓沈凝暄顧全大局,以沈家為重,定要力保沈凝雪今日進宮。

    雖然,早在打開那封家書前,沈凝暄便已然猜到上面的內容,但當她真正看到的時候,卻難免心中酸澀。

    虞氏並非親生,沈洪濤總該是她親爹吧?

    前世裡,他對她寵愛,她銘記於心,可是今生呢?今生他的眼裡,從來都只有沈凝雪這一個女兒!

    如此,也好!

    省的她下不去手!

    沉下心思,沈凝暄盈盈站起身來,回眸看著鳳榻上安放的鳳袍鳳冠,她對青兒緩緩撐開雙臂:「與本宮更衣!」

    ————————

    睽違數日不曾露面,沈凝暄出席太后壽宴,自然精心裝扮一番。

    髻團高挽,仍以隆妝示人,她如以往一般,雍容莊和,帶著青兒前往長壽宮。

    為與如太后賀壽,長壽宮中,早已紅綢高掛,裝飾一新。

    沈凝暄抵宮時,眾多皇親國戚早已聚首一堂!

    立足宮門處,聽聞殿內歡聲笑語不斷,沈凝暄待太后的近侍太監唱報過後,緩緩步入大殿。

    大殿內,酒席齊備,奇珍異果玲琅滿目。

    高位上,太后與獨孤宸相依而作,昭顯母慈子孝,左下首尾,長公主獨孤珍穩坐左下首位,再依次往下,宮中妃嬪個個打扮的花枝招展,沈凝雪同虞氏坐在末位,如此,最後才是朝中顯貴和重臣家眷。

    「參見皇后娘娘!」

    見沈凝暄進殿,除主位上的如太后和獨孤宸以外,眾人紛紛起身恭禮。

    「免禮罷!」

    淡淡的,含笑看向眾人,沈凝暄抬步上前,於如太后身前,跪拜如儀:「臣妾來遲,請太后恕罪!」

    「哀家知你身體有恙,不怪不罪!」

    人逢喜事精神爽,如太后滿面紅光,朝著沈凝暄和藹一笑,抬手示意她坐於獨孤宸身側。

    「臣妾謝太后娘娘,謹祝太后娘娘福壽無疆!」

    垂眸賀壽,沈凝暄眸華淺漾,與獨孤宸的眸子在空中短暫相接,她微微福身:「臣妾參見皇上!」

    「皇后今日可真是姍姍來遲啊!」

    劍眉微攏,獨孤宸冷淡一笑,銳利的目光自沈凝暄身上一掃而過,淺笑著轉身對如太后說道:「母后,今日是您的壽誕,剛好各宮主位都到齊了,皇后有重要的東西,要請您過目!」

    獨孤宸的話甫一出口,原本熱鬧嘈雜的大殿,頃刻間鴉雀無聲。

    一時之間,眾人或是疑惑,或是揣測的紛紛轉睛,望向沈凝暄,唯獨沈凝雪和虞氏滿臉欣悅,喜上眉梢。

    靜靜的,將視線從虞氏和沈凝雪身上掃過,沈凝暄眸色依舊,隱於廣袖中的雙手,卻是漸漸收緊。

    深看沈凝暄一眼,邊上一身隆妝的獨孤珍兒滿臉歡喜,出聲打破沉寂:「今日皇嫂壽誕,皇后娘娘可是為皇嫂準備了一份大禮?」

    知她是故意轉開話題替自己解圍,沈凝暄會心一笑。

    垂眸在獨孤宸身側落座,她眸華微轉,含笑看向如太后:「太后一生富貴,見過的好東西不勝枚舉,臣妾實在不知這壽禮該準備什麼稀罕物件兒!這裡準備了一幅字,雖不名貴,卻是出自臣妾之手,還請太后笑納!」

    語落,她輕飄飄的掃了沈凝雪一眼,但見沈凝雪面色微變,她含笑擊掌,便見青兒端著一幅寬約尺半的卷軸上前。

    「本宮還瞧瞧!」

    獨孤珍兒盈盈起身,動手解開禮繩。

    不等他將畫卷打開,上座的獨孤宸輕端著酒盞,口中便溢出一聲嗤笑:「沈家大小姐的字,聞名天下,皇后一向平淡無奇,螢火之光,豈能與皓月爭輝!」

    「何為螢火,何為皓月,皇上不一定真的清楚!」淡笑怡然,並未因他的嗤笑露出絲毫不悅,沈凝暄端起茶盞,低頭飲起茶來。

    見沈凝暄如此,獨孤宸本就犀利的眸光中,冷冽之色一閃而過!

    抬手阻止獨孤珍兒打開字軸,他冷聲問道:「看字先不急,皇后還是先辦正經事要緊!」

    瀲灩的紅唇,微微離開茶盞,沈凝暄撩唇冷笑,淡淡出聲問道:「皇上何必如此迫不及待?」

    在沈凝暄看來,今日她要做的事,勢必熱獨孤宸震怒,既是結果不可避免,過去這大半年她隱忍的日子過夠了,今兒索性就活的痛快些!

    如她所料,她的反應,著實讓獨孤宸惱火。

    只見他緊皺眉宇,直接沉下俊臉,如刀般的銳利視線,就差沒把沈凝暄凌遲了。

    邊上,如太后將一切看在眼裡,自然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暗流湧動。

    輕歎一聲,她溫聲說道:「皇上和皇后,到底要說的是哪件重要的事情?不妨說來與哀家聽聽!」

    聞言,沈凝暄對如太后笑笑,卻是但笑不語……

    她越是如此,如太后便越發好奇。

    視線輕抬,看向獨孤宸,如太后笑容雍和:「皇帝!」

    看著沈凝暄柔和淺笑的樣子,獨孤宸臉上厭惡之情驟然。沉寂片刻,他暗自呼出一口濁氣,對如太后微微低首,神情陰鬱道:「是兒臣上次與母后提及之事……兒臣心儀一女,欲要召她入宮!」

    他如此一言,原本安靜的大殿,嗡的一聲,像是炸開了鍋一般,伴隨著細細碎碎的議論聲,醒過神來的眾人都將目光紛紛投向沈凝雪身上!

    過去半年之內,沈凝雪和皇上之間的風~流~韻~事,可謂天下皆知!

    沈凝雪生的艷麗傾城,縱然身處宮中眾美之間,她仍舊光彩奪目,足以奪去所有的目光。

    眼看著,大殿裡,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沈凝雪身上,沈凝暄的臉上,從始至終,都平靜淡然,並沒有一絲的情緒波動,眸光溫和的凝視著沈凝雪,她輕盈起身,自高位上款款步下,終是停在沈凝雪身前。

    「皇后娘娘!」

    看著眼前貴為皇后的沈凝暄,虞氏稍顯侷促。

    「母親!」

    對虞氏微微頷首,沈凝暄朝著沈凝雪伸出手來。「姐姐……」

    「皇后娘娘……」

    嫵媚的大眼中,風情萬種,沈凝雪微頓了頓,嘴角微翹著將手與她的纖手交握,輕喚:「妹妹!」

    眼前的畫面,在外人看來,便是姐妹情深的美景。

    但,唯沈凝暄和沈凝雪知道,她們姐妹二人之間,隔著千山萬水。

    「姐姐隨我過來!」臉上神情波瀾不驚,沈凝暄輕握著手中柔若無骨的纖纖玉手,漸漸的,揚起一抹淺笑,她在眾目睽睽之下,拉著沈凝雪的手,聘婷向前,最終在鎏金雕琢的富貴台前停下腳步。

    輕抬眸,迎向獨孤宸微微緩和瞳眸,她緊緊的握了握沈凝雪的手,轉身看向青兒。卻見青兒眼觀鼻鼻觀心的端著早前獨孤宸寫好的聖旨,十分恭敬的呈於太后面前。

    如太后見狀,緊蹙著眉頭對崔姑姑微微頷首。

    獨孤宸欲要封沈凝雪為妃一事,如太后早已知情,此刻見到聖旨,她緊蹙的眉頭,漸漸舒展,卻未見絲毫不悅。

    如太后如此,本在沈凝暄預料之中。

    只見她微微一笑,鬆開沈凝雪的手,而後雙手高舉竟然將頭髻上象徵皇后身份的鳳冠摘下……

    見此情景,大殿內響起一片抽氣之聲!

    「皇后!」

    如太后面色微變,從座位上站起身來,沉聲問道:「您這是作甚?」

    「是啊!」

    虞氏急忙起身,繞過桌案來到沈凝暄身側,伸手扶住沈凝暄端著鳳冠的手,她緊蹙眉心道:「這鳳冠,關乎皇后威儀,娘娘怎好隨便取下?」

    「母親難道不知為何嗎?」

    垂眸看著虞氏扶著自己的手,沈凝暄淡淡一笑,順勢將鳳冠遞給了她。

    「青兒!」

    不理虞氏,沈凝暄輕喚青兒一聲,緩緩將雙臂張開,隨著她張開雙臂的動作,鳳袍之上金線勾勒的火鳳,展翅翱翔!

    面色沉靜的看著自己的主子,青兒緩步上前,開始動手將沈凝暄身上的鳳袍褪下。

    片刻,鳳袍離身,沈凝暄身上,只餘一件素色長裙,長裙簡樸,讓她纖瘦的身量盡顯無遺。

    取鳳冠,褪鳳袍!

    因她如此突然的舉動,大殿內一時間落針可聞!

    深凝著大殿上一身素袍的女子,獨孤宸才放緩和的神情,時青時白,如太后的臉色,也跟著變得難看起來。

    「皇后,你這是要做什麼?」將手中的聖旨放下桌上,如太后臉色晦暗的看著沈凝暄。

    微微抬眸,迎上如太后暗沉的雙眼,沈凝暄原本微翹的嘴角,漸漸斂起。

    眉心輕顰,她伸手撤下髻團上的鳳釵,失去了束縛的柔軟青絲,瞬間散開,如瀑布一般,以極致柔美的弧度傾瀉而下……

    「皇后!」

    幾乎是從齒縫裡擠出皇后二字,獨孤宸陰鶩的雙眸,危險瞇起。

    「太后手中的聖旨,是皇上十日前交由臣妾,命臣妾加蓋鳳印,欲要於今日宣佈的。」輕輕抬眸,看了如太后一眼,沈凝暄緩緩低下頭來,苦笑著垂著眸:「皇上心儀家姐,與她鶼鰈情深,欲要封她為寧妃!」

    靜靜的凝視著沈凝暄,如太后的語氣微冷:「只是封妃而已,你何必如此大動干戈?」

    「臣妾如此,實屬無奈之舉,還請太后息怒!」

    轉頭,深看沈凝雪一眼,沈凝暄輕掀裙裾,後退一步,將足上錦履褪下,躍然眾人眼前。

    看著沈凝暄腳下的那雙錦履,沈凝雪精緻的容顏,霎時間變了顏色。

    「太后!」

    嘴角的苦笑,明顯而刺目,沈凝暄低眉看著腳下的錦履,語氣低沉,卻鏗鏘有力:「這雙錦履,是家姐在臣妾入宮之前親手縫製,正因如此,臣妾對它,珍之重之,從入宮之日,便穿著它,但……也正是它,害的臣妾落水,險些成了大燕國第一個溺水而亡的皇后娘娘!」

    「什麼?」

    終是露出驚容,如太后緊擰了眉頭。

    同時,大殿內,在極致的靜謐之後,嗡的一聲,再次嘩然!

    不待眾人反應,獨孤珍兒快步上前,將錦履拾起,而後細細查看,轉而對如太后點了點頭:「皇嫂,這錦履底部,材料特殊,摻雜有石灰粉,不遇水則以,遇水則滑……」

    「這不可能!」

    因為心中的驚懼,而忍不住嬌軀輕顫,沈凝雪滿臉驚惶的搖頭狡辯:「太后娘娘明鑒,臣女對妹妹,一片赤心,怎會加害於她?此事定是有人陷害臣女……」

    見狀,獨孤宸微微傾身。

    「姐姐!」

    不待獨孤宸有所動作,沈凝暄淡笑著看向沈凝雪,語氣格外溫和:「那日長公主選我為後時,你追到清輝園,甩我一巴掌的時說過的話,可能再說一遍麼?」

    「我……」

    沈凝雪心弦微亂,一時語塞:「我什麼都沒說!」

    「大小姐自己說過的話,難道忘了麼?」青兒裝著膽子上前,低眉順目輕道:「那日大小姐對皇后娘娘說,即便你身為皇后又如何?只要皇上不喜歡,照樣會被廢黜,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擋不了我的進宮的路,我們姐妹且走著瞧……」

    聞言,在場眾人,無不變色。

    「你胡說!」

    心急之下嬌斥一聲,沈凝雪柔柔弱弱的看向獨孤宸,淚光朦朧的跪下身來,那委屈摸樣我見猶憐:「皇上,請您為雪兒做主,您是最瞭解煦兒的,雪兒是冤枉的!」

    沈凝暄哂然笑道:「事實擺在眼前,姐姐還敢說自己冤枉麼?」

    「若……」

    聲音清冽,冰冷,沉寂許久的獨孤宸終於開口,道:「朕說,朕相信她呢?」

    聽聞獨孤宸所言,沈凝暄的臉色,略微變得有些難看,深看他幾許,她末了卻是冷笑一聲,眸華淺漾:「依皇上意思,是臣妾和青兒自導自演了今日這一齣戲,為的便是要污蔑她?」

    雖然,她早已料到他會如此,但他一定不會想到,面對他對沈凝雪的袒護,她會如何以對!

    「難道不是麼?」

    眸華低垂,重新端起酒盞,獨孤宸涼涼說道:「皇后不是一向嫉妒雪兒美貌麼?處處刁難於她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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