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百三十四、愛,至此卿安(薦此,大結局) 文 / 恬劍靈
一路狂奔,孔九九腦子卻是如同一團亂麻,那亂麻繼而又一絲絲一縷縷地串聯起來。可串出來的真相,卻是那般悲哀得讓她啼笑皆非。
高中三年,她特意避開了與他之間的交集,沒想到,卻反倒讓他對她記掛上了。
若早知如此,她何苦還要那般糾結,還要逃避如斯?
自她上高中,這一生的霉運,才宣告正式開始。各個獎項的奪魁,她有意避免出盡風頭,卻避不了她自此成為高中校園內最不和諧的存在禾。
在圖書館看書時書架會突然砸下來,在樓梯上走著時滾下樓梯,在教室坐著時白熾燈突然砸落,在實驗室時標著水的瓶子裡裝的卻是濃硫酸,在接熱水時水瓶突然爆裂……
齊陌申曾讓湯凡奇幫忙這一系列事情的緣由,更甚至是懷疑那個幕後黑手很有可能涉及到她的高中生涯,更有可能便是她的高中同學。最終揪出的人,便是野玫瑰侯葉葉。可是野玫瑰已死,就連自己,差點便被那幕後之人威脅著承認那殺人罪。好在有了那段錄音,才將呂年送入了牢,可惜他卻拒絕說出他那個委託人。
也便是因為高中三年的霉運不斷,她高中時便鮮少與人走得近。一方面是來自山區的人與這座大城市的格格不入,另一方面,則不希望自己的霉運給別人帶去不幸。
可有些人,並不是她想避開,便能夠避得了的妲。
就如同,那時的他。
高一剛進去,她進的便是文科實驗班。而傅景淵,則在理科實驗班。實驗二字,顧名思義,便是重點培訓班,是全年級中的尖子集中地。
從來都沒有見過一次面,她卻對傅景淵的名字耳濡目染。那會兒的她年齡雖小,可在身邊的女生不斷尖叫嬉鬧中,還是知道了這世上有一種人,僅僅用自身的光華,便可吸引所有女生的眼球。
然而,她卻不敢去觸碰,不敢去近距離圍觀,更不敢進入不屬於自己的世界。不過「傅景淵」三個字以及他那張貼在校櫥窗欄裡的照片,卻是深入了她的腦海。
而那次樹下,是她高中三年唯一一次與他那般貼近的時刻。
她只是有些好奇,那個與她這位文科第一相呼應的理科奇才究竟是如何個了得法。明知是他,那是她第一次,沒有避而不見。不過,夜色下,那樣子的見面,與不見根本沒有什麼兩樣。
可她根本不曾想到,簡簡單單的見面,簡簡單單的幾句話,他便會真的將她給刻在了心裡,更甚至將高中校園翻了個遍,便只是為了找出那個與他夜下對話的她。
事實,便是這般可笑,可笑得讓她眼酸。
原來,早在那時他便已認定了她呵……那她追在他後頭幾年裡的跌跌撞撞,又算是什麼?
身旁,到處都是擦身而過的人,車流呼嘯著而過,她從一開始的疾奔到逐漸的漫步於人流,心突然便定了下來。
最終的最終,是他犯了不該有的錯誤,將那晚與他邂逅的人錯認。但她何苦要氣憤何苦要震驚何苦要啼笑皆非?
傅景淵就這般不遠不近地跟在她的身後,腿已經快到達極限,臉上的冷汗,不住地冒出。周圍有人瞧出了他的異樣上前剛想要詢問是否需要幫忙,卻被他擺手打斷。他的目光,一直焦灼在前頭的身影上。
驀地,他瞧見那個身影突然停了下來,然後轉身,一步步朝他走來。當倏忽間站定在他面前時,他竟有些難以置信。
「你回去吧,不要再跟著我了。」她明明想要視而不見的,可瞧著向來便意氣風發的人落得如此狼狽不堪,卻於心不忍。這一部分原因是她造成的,若他因此而真的廢了腿,她這輩子都會良心不安。
「那你答應我,不分開,重新嫁給我。」
輕輕一歎,孔九九看著他:「傅景淵,世上的事並不是你想重來便能夠重來的。放下吧,你未必愛我,不過是因為適應不了我不再追逐著你罷了,何必非得和我糾纏?我放你自由,讓你可以不用再見到我這張獨佔欲極強的臉。你也放我自由,讓我天高海闊擁有屬於我的另一種幸福吧。」
語畢,將左手在他眼前微晃。
陽光下,那無名指的位置沒有碎鑽的修飾,明明該是毫不起眼的,可依舊還是能夠第一時間刺痛傅景淵的眸。
「我已經放下了,我希望你也能夠放下。」他對她如今所表現出來的,不過便是不甘心,不甘心向來便只是追在他身後的人突然不再追著了,不甘心向來便只是試探著他是否對她存著愛意的人突然不再試探了,不甘心向來便以當傅太太為己任的人突然便捨棄這個頭銜將要與他人共度一生了。
不甘心罷了,過段時間便好了,便可以遺忘了,不是嗎?
而她,再也無需生活在每一日的等待與不安中,一切,都會好的。
冬日的冷依舊瑟瑟,光影打在他身上,白色的襯衫手工定制的西裝,條紋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材,身上外罩著一件同色系毛呢大衣,明明該是風采絕倫的,可他的頭髮微微凌亂
,眼窩處有著暗青,整個人,彷彿都有著一股子蕭瑟之意。
「現在,即使我一遍遍說我愛你,也不能改變你的決定了,是嗎?」沉穩的男聲帶著股子執著,定定地望向她的唇,望進她的眸。
見她沒回答,他復又補充道:「那我究竟要怎樣做,你才願意改變你的決定?」
一直便知道,自己屬於執迷不悟的那種人,不撞南牆不回頭,即使撞了南牆,也不願意回頭。可眼前的人,彷彿也陷入了與她一樣的誤區。
「傅景淵,你看到這川流不息的人群,看到那南來北往的車流了嗎?你覺得,這些人流和車流,會因為你一句話而改變它的方向,放棄它原定的行程嗎?」
大都市的節奏,永遠都是那般迅速。人來人往,車載車去,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每個人,都有著其固有的軌跡與生命。
強行介入,也未必能夠改變。
轉身,看了一眼車流,傅景淵眼中有著堅定:「不過是讓它放棄它原定的行程,不難!」拐著那條疼痛的腿飛快奔出,越過欄杆,一下子便躍入了馬路中央。
風呼嘯而過,耳中什麼都聽不見,他展開雙臂,猛地攔在一輛車面前。
「你瘋了!——」
耳膜轟鳴,全世界的聲音皆不見,而他,竟清晰地聽到了孔九九怒氣沖沖的聲音。
剎那,傅景淵莞爾,唇畔劃過的弧度,說不清是苦澀還是愉悅。
婚禮當天,他在她最需要他的那刻選擇放棄了聆聽世界的聲音,並在所有人面前宣佈取消婚禮。而終於後悔了想要重新聽到聲音時,手術明明成功,竟然以失敗為結局。沒有人知道,那一瞬醒來,讀到的是從她口中道出的離婚,看到的是她決絕離開不再回頭的身影,以及放在桌上那枚被她取下的婚戒,什麼都聽不到,他的世界中依舊是漫無止境的寂靜,靜得那般可怕。一遍遍勸服自己,那不是愛,純屬不甘心罷了,可誰又能告訴他,情商再遲鈍如他都發現了對她的愛,最終卻以一紙離婚證告終,他又該如何去挽回那些散去的時光?如今,猝不及防間,他居然在這嘈雜的車流中恍然如夢般聽到那闊別已久的聲音。原本恨不得能徹底淡出他生命的聲音,如今聽來,竟仿如天籟。
他想,上帝真的是公平的。在為你打開一扇窗的同時,卻將另一扇窗徹底地封死了……如果可以,他寧願他永遠都聽不見,只要能將之前的窗留下……
尖銳的汽車喇叭聲響起,伴隨著輪胎摩擦地面的劇烈聲響。整個世界,依舊是那般寂靜。可惜,他那扇不想失去的窗,永遠都不可能為他打開了……
孔九九和齊陌申的婚期定在年後初七,不過半個月的時間了,齊老爺子卻還是生怕這個兒媳婦會跑了似的覺得定得太晚了。最終選擇了折中策略,讓兩人先領了證,這才覺得滿意了。
臨近過年,孔老爹一方面和齊老爺子這個親家商討著宴請名單,另一方面則打算回山裡一趟。
養了這麼大的女兒第一次結婚,卻是瞞著家裡的。也虧得他來看她,才知道她腦袋一頭熱不管不顧地將自己給嫁了。而她離婚,雖說早已料到,卻也沒有正式和他商量過,那離婚的小本子拿到手,他作為父親的竟然還是最晚知道的。
如今,這個閨女終於要在他的祝福下嫁人了。那座被現代人稱為墳墓的婚城,對她而言卻是幸福的起點。而伴隨著她的婚姻,適合幼稚園學校的十十再也無需擔心會被人嘲笑為沒爹的孩子。所有的一切,都朝著有利的方向發展著。
雖說齊老爺子不說,但他也知道像他們這種大門大戶,是不屑下里巴人參加婚宴的。所以名義上是兩家商討宴請名單,但名單上女方親朋好友,除了他這個親爹,也便只有寥寥可數的幾人了。
這樣子的安排,孔老爹明面上在自家閨女的勸說下沒說什麼,但這次回去,也存著一個打算,一方面回家過年,到死去的老婆子墓前嘮嘮嗑,再給自個兒那英年早逝遭了礦難的兒子掃掃墓,還有一方面,便是告訴鄰里鄉親親朋好友,讓他們在年後跟著他去城裡頭參加自己閨女的婚禮湊湊熱鬧樂呵樂呵。他孔老爹的女兒嫁人,娘家怎麼可以沒人?
當然,在這一點上,小齊這孩子明顯比他父親通透,想得周到。一早便說要撇下這邊的一切陪著他們回山裡過年,然後再邀請女方這邊的所有親朋好友,讓她家閨女風風光光地大嫁。
一想到他看著自家閨女的深情眼神,孔老爹便知曉,這一次自家的閨女嫁過去,絕對不會受委屈。只要丈夫站在自己這邊,公公再吹鬍子瞪眼,她家閨女也決計不會如同第一次婚姻那般失敗而痛苦。
「老爹,回神了。」看著抱著錢女王的遺照傻樂的老爹,孔九九揮著手提醒道。
今天他們便得回山裡了,原本是打算訂火車票的,不過因著x市沒有直達到那邊的火車,得先坐十幾個小時的車轉戰到y省,齊陌申便在提倡節儉為主的孔老爹高壓下買了四張機票,然後再到那邊坐大
巴到鎮上,坐個拖拉機到山裡。
將錢女王的遺照小心翼翼地用毛巾包裹著放到旅行袋裡,孔老爹這才感慨道:「我出門時急急忙忙的,家裡頭亂得很,小齊這趟跟我們回去,可千萬別被那裡的簡陋嚇到。」
「安啦,學長他曾經去山區支過教,對那裡的設施條件都是心中有數的,嚇不到你的寶貝女婿。」
「你這孩子,怎麼說話呢?」孔老爹狀似不滿,老臉上卻是笑瞇瞇的,「小齊這孩子性子好,對你又在意得緊,你可千萬別再犯糊塗了。還有,兩人都領了證了,還叫他學長?要改口了知道嗎?」
孔九九一怔,犯糊塗嗎?她,早已不可能會給自己犯糊塗的機會……
「叫學長怎麼了?這叫親密懂不?老公老婆,多俗氣啊。」
「你啊……」搖了搖頭,孔老爹轉身走向孔九九的房間,「我去叫小傢伙起床,你也趕緊收拾收拾,待會兒小齊過來我們還讓他久等就不好了。」
走到一半,孔老爹又停了下來:「我早上去廣場上做了會兒操,看到那兒的屏幕裡在放小傢伙的新聞。他,真是傅家那個大兒子和他老婆的兒子?」
咯登一聲,孔九九萬萬都想不到,自家老爹一直在關注著這事。
「應該是吧。」
「別說什麼應該,你這麼不確定,要是人家來搶孩子怎麼辦?你呀,凡事都欠考慮,真不知道這些年來是怎麼過來的。」
搖了搖頭,孔老爹直接便推門進了孔九九的臥室。
而孔九九,則呆立原地。
自從那天黎丹桐找她談話,字裡行間,她便隱隱有種預感,她和傅安桀的這段婚姻已經名存實亡了。不過傅老爺子及時出現,似乎扭轉了乾坤。
她不知道十十是不是真的是黎丹桐當年被告知流產的那個孩子,那個保大人還是保小孩的決定,是否真的被醫生徹底實施了。畢竟雲璃抱著孩子的那一天和黎丹桐流產的那一天是那般巧合,而她丟棄孩子的那份心思,也讓人不由得揣測。
能獲知當年真相的,也便只有當時給黎丹桐做手術的醫生了。
既然媒體已經公佈了這一事實,不管是不是傅老爺子為了澄清自己兒子的污點,還是為了穩住傅家這個家庭,想來,該是掌握了確切證據了。
不過……
看著手機裡頭x市今日要聞的第一行,孔九九終究還是澀了澀眸。
黎丹桐宣佈和傅安桀婚姻破裂,兩人和平離婚,公然與傅安桀的助理danny在一起,離開了x市。傅安桀退出政治舞台,宣稱要美人不要江山。
在這場婚姻中,不管傅老爺子是如何為兒子洗刷污點,黎丹桐已經用她自己的方式,為他洗淨了。
感情中,向來都沒有對與錯,只有愛與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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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九九、齊陌申、孔老爹、十十,一行四人到達機場後,便收到了一份意外的快件。
是由tonify專程送來的。
裡頭豐富多彩的內容,涉及到加拿大一家上市公司的內部機密。
而這個內部機密中,涉及到兩個人。
一個,是杜尚離,齊陌申的好哥們,abr公司的現任執行總裁。
另一個,是雲璃,abr公司的前任執行總裁。
裡頭有對該公司賬目徹底的分析報告,性質完全是掛羊頭賣狗肉。或者更確切點來說,是金錢進出口的一個中轉站,最終無論是股民還是商業大亨砸入的錢,都流入了一個私人賬戶。
追根溯源,那個賬戶的開立人,是雲國富,如今的外交部部長,一向以平易近人出現在鏡頭裡的人。
這一次,傅景淵的調查不再是空洞無力,竟連呂年的委託人便是雲國富都查了出來。自然,還有雲國富這些年為了抓住其他共事黨政幹部的弱點而找專業人士安裝在他們居所的隱形攝像頭的事……
其中,就孔九九所認識的,便包括李偉達事件的一組照片,謝純薇養父母的照片,邱子灝和洛秋雨樓梯間激/情的照片……
一直便在想,什麼人能夠強大到如此地步,能將挖掘人的**強化到如此地步,無孔不入般讓人膽顫心驚。若對象是這般掌握實權的人,似乎一切,也便說得通了。
看著私家偵探調查所得的雲璃是雲國富的私生女的報告,那麼,雲璃會是abr公司的前任執行總裁的事,也便好理解了。出國的這幾年,所有人都覺得她是因傅景淵背棄了他們之間的愛情而遠走國外,可誰又能知曉,在國外攻讀了醫學博士的她,在她父親的公司,承擔著不該有的責任。
孔九九不免唏噓:「所以說,一直想要害我的人,是雲璃和她父親?」是因為她成為了傅太太,才成為被害的對象嗎?
如今想來,她所有的災難,似乎都是從雲璃回國開始的。或者說,是從傅景淵在媒體面前高調宣稱正在與她交往之後開始的。事實擺在那裡,其實如果她細想,被嫉妒侵蝕的人確實是有著這樣的動機的。
「而那個以同樣手法救你的人,是杜尚離。」齊陌申補充道。
那個發誓說永不回國的人突然背棄自己的誓言回來了,理由則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當初他以為他追求的是同一家醫院的雲璃,可如今想來,這個幌子,何嘗不是最好的理由呢?
齊陌申是在登機前收到的短信,寥寥幾字,來自於杜尚離。
他是在這些證據被提交給法院之後才給他打電話說明一切的。
身為加拿大經濟犯罪科的頭,他的頭號目標,便是財務不正常的abr公司。原本他根本便不會回國查案,但人的生命中,總有著這樣那樣的意外。
總有著那窈窕淑女,讓君子不顧一切……
總有著那麼一個人,讓另一個人破了誓言……
如今他要回加拿大了,想來兩人,該是再也不可能相見了。
曾經的五劍客,也不復存在。
飛機上,十十好奇地盯著孔九九手裡頭的牛皮紙袋看:「媽咪,那裡頭是什麼?」
「這裡啊,有著媽咪一直想知道的謎底。」
和齊陌申無聲地對望一眼,孔九九會回過頭來望向身旁的人:「高中時,我並未和傅景淵有任何的交集,那個暗害我的人,也是她嗎?」
「這些過去那麼多年,已無從考究。不過,要讓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嫉恨,並不一定非得是男人,有時候,讓人羨慕的成績,也是一個嫉妒點,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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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裡的空氣清醒,尤其是前一夜還下過一場大雪,銀裝束裹的盛況,讓人驚歎於大山的美麗。
孔九九憑空以一個已婚身份且帶著老公兒子回到山裡頭,讓左鄰右舍紛紛好奇不已。一個下午的時間,便有一撥又一撥的人來看她了。
當然,重點不是她,是他帶回來的高富帥老公以及機靈可愛懂事的小憨豆十十。
大多數人都說老爹好福氣,老爹臉上那叫笑得一個歡。
不過也有人看著孩子那麼大有些不可思議。畢竟幾個月前孔老爹一聽到自家閨女有男朋友了便半夜出發殺到城裡去的事情算是家喻戶曉了。短短時間內,居然鬧出了一個娃子?
這也太過於神速了吧?
晚上是在熱情的村長家吃的飯,飯桌上,阿信爸和阿信媽瞧著齊陌申這個小伙,都是不住地點頭:「九娃子,這老公不錯,有眼光啊。」
「孔老爹,好福氣,不僅招了個帥女婿,還有了個這麼可愛的娃。」
孔九九則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飯桌下的手被齊陌申握著,感受著那份做小動作的親密。孔老爹則大大方方地接受著賀喜:「娃子是閨女領養的,但那關係絕對比親的還親。阿信爸阿信媽,過完年這倆孩子便要舉辦婚禮了,到時候你們可得去捧場。」
「我們都活到這把年紀了,去的最遠的地方也便是鎮上了……」
「阿信爸阿信媽,你們可算得上是九九的娘家人,娘家人都不出面觀禮,九九以後若是被欺負了,可就沒有人替她撐腰了。」齊陌申先替兩人滿上紅高粱,又給自己的岳父滿上,話語得體而不失風趣。
「敢情我閨女嫁給你,注定是要受欺負的份?」孔老爹當即便跳腳拆齊陌申的台。
後者立刻畢恭畢敬:「老爹,我這只是打個比方,誇張了些罷了。」
一直埋頭苦吃的小傢伙看了齊陌申一眼,口齒不清地說了一句:「新爹地,多說多錯,建議你還是多吃菜吧,喂媽咪多吃些。」
晚上回到家,房間趁著下午的光景已經打掃過了,被子褥子曬了一下午,雖說不是很乾燥,勉強也不用怕冷了。
在房間的分配上,孔老爹擅作主張直接將十十和他並到了一個屋簷下,而齊陌申,則被丟到了孔九九以前的房間。
狹小的房間,身高腿長的齊陌申一進入,彷彿更狹窄了幾分。
不過,孔九九從出生到高中前的痕跡,都遍佈每一個角落,看著竟格外溫馨。
這還是孔九九第一次和他這般共處一室:「要洗澡的話得到樓下去。這兒沒熱水器沒淋浴更沒浴缸,你多擔待些。水應該燒開了,我……」
迎接她的,是齊陌申展臂的一個大大擁抱。
「直到進了你這間獨一無二的閨房,我才有種終於走進你世界的感覺。」喟然長歎,卻帶著無盡的滿足。
「
有那麼誇張嗎?你就這麼沒安全感?」
「是啊,等待的歲月久了,突然柳暗花明,便容易患得患失。」沒有否認,齊陌申大大方方地說出自己的感受,「所以,媳婦兒,給我點安全感吧。」
瞧著他眼角眉梢溫柔的寵溺,與那自然而然流露出來的笑意,孔九九無端覺得心安。
「你先給我點安全感,等價交換。」理所當然的模樣,臉上的笑,也剎那放大。
「沒問題。」語畢,齊陌申在孔九九瞠目結舌中直接掏出了隨身攜帶的全部家當。
錢包、銀行卡、車鑰匙、公寓鑰匙,甚至連身份證都直接交到了孔九九手上:「這個安全感,夠足了吧?」
孔九九盯著被強塞到手上的東西,不由地唇角飛揚:「學長,我覺得你有時候怎麼這麼聰明睿智呢?這麼懂女人心,說你是初戀,說出去都沒人信吶……」
額上滑下幾條黑線,齊陌申沒好氣道:「《戀愛指南》不是白看的。」
「原來咱們學識淵博的教授還需要看那麼沒營養的《戀愛指南》啊……」拉長的尾音,故作的戲謔,在齊陌申發飆前,孔九九直接便以吻封緘。
原本她的本意只是杜絕自己被他言語轟炸,只是到最後,伴隨著腰際收緊的手臂,有什麼,已經偏離了軌道……
山裡的年熱鬧,帶著大山人特有的淳樸與喜慶。
由於年初七便得舉辦婚宴,所以定的是初四回x市。臨走前,自然是不忘將能挖到的女方親友團都捎上。
齊陌申也是想得周到,早安排了人開車進山,直接來接。
短短幾日,孔家閨女嫁了個好老公的事情,便在這個年中從山東頭傳到了山西頭,從這座山頭傳到了那座山頭。
由於山裡的消息閉塞,直到下了飛機,一行親友團浩浩蕩蕩地行走在機場內,齊陌申才接到齊老爺子指派給他的人的急切來電。
雲國富被判入獄後,孔九九高中時被人強/奸的視頻,直接曝光了。
想來該是不甘心之下的報復了。
而他被下了獄,有能力與有動機這麼做的人,也便只有他的私生女雲璃了。
「放心,我會處理好的。」
覆在孔九九肩上的手臂用力,似在給予她無盡的力量。
孔九九點點頭,笑得認真:「『強/奸』這兩字實在是太難聽了,不如放消息給媒體,說是你情我願吧?」
「什麼?」難以置信,齊陌申萬萬都料不到她竟然會這麼做,「媳婦兒你傻了?」
「是啊,傻了。而且我還想讓你放消息給媒體,就說視頻裡的男主角,是你。」
原本還想著說服孔九九的齊陌申,聽到她這句話後竟然久久不能言語。由原先的難以置信到最後的眼前一亮,眼中的光芒,似要將整個世界點亮。
「男主角,是我?」磁性的嗓音,帶著無與倫比的驚喜。俊臉飛揚,流光溢彩。
「對,是你。」重複著,孔九九堅定異常。為什麼非要執著於過去呢?既然她是被人暗害,那個強/暴她的人,經過了那麼多年,誰又會知曉在哪個角落呢?
人,總得往前看。重要的是現在,不是嗎?
身後的親友團根本不知道前頭帶路的兩人正在談論什麼,而是被這宏觀的機場大廳吸引住了。有人四處觀望,也有人和一板一眼的小傢伙玩鬧起來。
直到走出機場,那施工的巨大廣告牌朝孔九九砸下,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巨大的聲響,是廣告牌的鐵質外框砸落到人體的聲音。
孔九九被外力推開,只來得及看到齊陌申浴血的身體。那倒在血泊中的身影,竟讓她剎那喪失了心跳。
周圍亂糟糟一片,似乎是有保安當場抓住了始作俑者,似乎還有女人不甘的怒罵。聽著那聲音,真是像極了雲璃呢。
呵,她那個父親都落馬了,為什麼偏偏她沒有被關進去?誰能告訴她,為什麼!?
長途跋涉了那般久,終於從山裡趕到了x市。
初六了,明天便是初七了,便是結婚的大喜日子了。
在呼嘯著的救護車上,孔九九握著那只逐漸失去溫度的手,一遍遍給他搓著,企圖能讓它再熱起來。
而她,只來得及看到他朝她露出的最後一抹笑,以及那無聲的三個字「活下去」。
是啊,她會好好活下去。可是,他呢?
誰能告訴她,該去哪兒找他呢?
雪花伶仃,六角飛落,那個愛了她孔九九將近十年的男人,被徹底地埋在了漆黑的地底,再也不會對她溫柔對她寵溺對她呵護了……
三月後。
摸著微微隆起的腹部,孔九九提著簡易行李箱,走出了齊家大門。
接受齊家的幫忙,老爹終究還是想通了,不希望孩子多麼厲害,只希望他質樸,最終選
擇帶著十十回山裡頭唸書了。
而如今,從齊陌申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走出,孔九九知道,這三個月的緬懷,足夠她記憶他一生了。等以後孩子出生,她可以很驕傲地告訴他,他的父親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究竟是怎樣愛著他的母親的……
二樓書房,望向孔九九的身影一步一步遠離齊家大宅,齊老爺子將身旁的女人摟緊:「老婆子,咱們真的老了嗎?」
「是啊,老了……」聲音中,滿是滄桑與心酸。
孔九九拖著行李箱坐大巴一路到了y省火車站,坐在站內等車,只覺得那無力的悲滄,一遍遍席捲。
手機恰在這時響起,明明那個號碼早已被她刪去,她還是一眼便確定了是屬於傅景淵的來電。
自從傅氏總裁恢復聽力的消息被媒體爭相報導出來後,傅氏便愈發蒸蒸日上,他的才能與經商策略,成為財經板塊永不衰敗的主題。
「猜一下我在哪兒。」傅景淵的聲音低沉有力,帶著一股隱約的沙啞。見孔九九長久沒有回答,他只得自己公佈答案,「羅馬尼亞。」
「哦,是嗎?」極輕的話,飛蕩在空氣中,竟是有著萬般苦澀在流轉,「我今晚的火車,該回去了。以後也便在深山老林裡陪著老爹過一輩子了。」
曾經,他說過他會帶她去羅馬尼亞體驗羅馬假日風情。
曾經,她說過她會帶他去山裡看那山溝十八彎。
只是現在,都沒有必要了。
「那就……再見吧。」
再見,該是再也不見了……
撫摸著腹中的小生命,她笑著掛斷電話。
她想有牽扯的人永遠地離開了她的生命,而她不想有牽扯的人,也注定了得割斷聯繫。
臨上車前,孔九九給蔣楠發了條短信。得到的,是另一頭火急火燎的回電,以及一頓毫不掩飾的臭罵。
兩個女人一台戲,抱著手機,兩人都哭得驚天動地,惹來旁人頻頻側目張望。
戲,總歸得落幕。
此刻,已經為自己規劃好了乏味的下半生的孔九九不會料到,有一個男人,正匆匆取消所有行程,訂了最早的航班回國,趕赴一場陪伴她孤老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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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來,逝去難來。若愛,請深愛。對你愛的,愛你的,大聲說出來。生命的旅程,不會孤單。全文完結,感謝親人們的陪伴。有親說我偏愛傅,我想說,我博愛啊親,學長的等待並未空懸,算是另一種圓滿了。ps一下下:書中秋後寄出。另:整理了一下評論區的有愛評論,發現評論區居然無法發佈,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