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八十六、愛,陰差陽錯(薦,滄海一粟) 文 / 恬劍靈
齊陌申帶孔九九去的,是兩人高中時的校園。
孔九九直到車子上了高速,才知道自己要去的目的地竟然是那兒。
雖然與x市屬於同一個省,但她當年就讀的高中所在城市與x市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所謂南轅北轍,四五個小時的車程。這麼推算,她今天能不能順利趕回家是個問題。
「寶貝,姥爺在你旁邊嗎?」打電話過去,接聽的是熱衷此事的十十。
小傢伙砸吧著嘴:「媽咪你都不要我了,現在只要我一接電話你就喊姥爺接,寶貝要傷心了。」
「寶貝乖,那媽咪跟你說行吧?」想著跟小傢伙說也沒事,孔九九便直接告訴他,「媽咪要到媽咪上高中時的校園一趟,晚飯趕不回去了,也許……也許今晚就不回去了……媲」
聽到她打電話的柔和聲音,齊陌申抽空看了她一眼。
車禍時頭部撞向擋風玻璃的傷痕已經好全,唯有一道不深不淺的疤痕殘留,被她用頭髮很好地掩蓋。那張劫後餘生的臉,此刻散發著柔和的光芒,眼角眉梢,都洋溢著笑意。
無疑,她是幸福的。
不由地,看癡了幾分,他對著她柔聲安慰:「如果快點的話,應該可以趕回去的。」
「不行,這樣的話連續差不多十個小時,你會累的,疲勞駕駛很容易出事。」孔九九倒是分析透徹,直接便反駁了。
另一頭的十十聽到齊陌申的聲音,難以置信道:「媽咪你和別人一起去的?」而且還是個叔叔?
「是你齊叔叔,媽咪和他去母校看看。母校懂嗎?就是媽咪和他以前一起上過學的地方。兩人都待過那兒,對那學校產生了感情,所以一起結伴去看看。」
「哦,寶貝懂了。」小傢伙倒是學得快,掛電話時還不忘向孔九九保證,「寶貝一定向姥爺傳達媽咪的意思。」
「好的,那寶貝今晚記得早點睡,讓你爹地給你洗個澡。姥爺可經不起給你洗澡折騰,所以不准鬧姥爺知道嗎?可以讓姥爺給你講講睡前故事,但不能太晚……」
「媽咪你真囉嗦,寶貝知道了,寶貝要掛電話了。」
蹦躂到廚房,十十直接便大聲說道:「姥爺,媽咪今天晚上和齊叔叔一起去高中了,不回家了。」
自從孔老爹來了之後,傅景淵僱傭的保姆便暫時派不上用場了。
孔老爹既負責照顧十十,又負責家裡頭的一日三餐衛生打理,所以平時的忙碌,倒讓他的生活過得很充實。
以前用廚房時還不太會擺弄這麼高檔的廚房設備,現在已經熟練至極了。關了抽油煙機,孔老爹走了出去,一把抱起十十走向客廳沙發坐下。
「這閨女,都不知道早點說嗎?飯都做好了才來這麼一句。」
小傢伙卻人小鬼大地強調:「姥爺,現在問題重點不是這個好吧,是媽咪居然要和齊叔叔呆一晚上啊。」
「什麼呆一晚上?」
傅景淵換了鞋子進房,扯了扯脖子上的領帶,將手上的西裝放到衣架上。
看著小傢伙的唇形,他追問了句。
小傢伙扁了扁嘴:「媽咪要和齊叔叔在外頭看星星賞月亮,做浪漫的事,都不記得捎上寶貝。」
霎時,傅景淵的臉便一沉:「什麼意思?」意識到自己的口氣可能有些沖,他又忙調整語氣說了一遍,「寶貝,你剛剛說的爹地不懂,能再具體和爹地說說嗎?」
小傢伙攤了攤手:「具體點就是,媽咪和齊叔叔去……母校!對,就是去母校玩了。媽咪說她和齊叔叔都是在那兒上學的,所以對那兒產生了感情,和齊叔叔結伴去玩。」
「說什麼呢?你媽咪有說去玩嗎?」孔老爹忙在小傢伙腦袋上敲了一記,「大人可不像小孩子,一天到晚就想著玩。」
「寶貝哪兒有一天到晚想著玩啊?是媽咪自己說的嘛。一晚上都不回來,肯定是去玩了,要不然才不會不管寶貝呢。」
傅景淵挽衣袖的手驀地頓住。
她和齊陌申結伴去母校了?
她的母校,不就是他的母校嗎?
她竟然說都不說一聲,就直接過去了,且打算夜不歸宿?
開車到x大也就一個多小時的事情,完全有時間趕回來。可她,竟然連猶豫都沒有,就直接說晚上不回來了?
走到臥室,將自己投上床,傅景淵驀地覺得有些累。
耳朵有些癢,睜開眼,才發現是她睡覺時喜歡抱在手上的抱枕。
看著那堆徹在床頭的兔斯基,傅景淵沒好氣地想要將它甩到地上。可剛提了起來,卻又還是放了下來。
掏出手機,直接便撥通了孔九九的電話。
「晚上再晚都必須回家!我去接你。」
明白自己肯定是聽不見她的回答的,說完這句之後,他便直接掛斷了。
隨即走出臥室,頂著孔老爹探尋的目光,他說道:「爸,晚上我去接她。咱們早點開飯吧。」
孔老爹一怔,仔細打量了他一眼:「閨女由小齊照顧著,我很放心。既然趕不回來,明天早上也是一樣的。」
放任孔九九和齊陌申呆一晚上?
月明星稀,花前月下懷舊時光,順帶著親親我我?
傅景淵覺得,他做不到。
他自問不愛孔九九,但也不能容忍自己名義上的老婆有出牆的機會。
心裡頭如是想著,那螞蟻便一刻不停地鑽進他身體,讓他覺得萬般地煩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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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九九和齊陌申到達x高校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十點,學校早已關了大門。
畢竟是高中不同於大學,門禁制度比較嚴。大晚上想要進去,便有些麻煩了。
若說找人,你得直接報個人名和電話給門衛,讓他進行電話確認,那邊說可以放行,才能夠進去。
可若說是住校內的,人家來來往往看大門的,怎麼可能真的心裡頭每個數呢?
哪個老師開的那輛車哪個主任端的哪個架子,他們基本上心裡都跟明鏡似的。
坐在副駕駛座上,孔九九不免埋怨了一句:「早知道就不來了,要不然大白天來也成了,現在弄得這麼上不上下不下的,還真是折騰。」
齊陌申倒是不以為意,降下車窗將自己的證件遞出去:「我是x大的齊陌申,受你們學校鄭校長的邀請來實地考察傳授教學經驗順帶體驗貴校學風制度。」
他的證件上,標注的自然是他身為x大副教授的頭銜。
那門衛雖然鬧不懂,但也知曉副教授定然是不簡單的。而且還是省裡頭首屈一指的大學,能派個副教授在他們高中,且是鄭校長親自邀請來的,他自然是怠慢不得。
車子放行,順利地滑入校園的車道。
有驚無險地度過,孔九九狐疑地望了他一眼:「如果那門衛真的打電話給鄭校長,你不是被揭穿了?」
「如果被揭穿了那我索性便弄假成真。你覺得,他會推拒這麼一個宣傳標榜自己學校的機會嗎?」
從他們那一屆到現在已經九年,所以高中的校長早已換了人。
以前的是個胖胖的老頭,姓陳。平時看著和藹,可關鍵時刻是嚴肅得要人命。誰想在他手裡頭作弊,只有兩個字——沒門!
每次在考場上被他抓到作弊的學生,最後都免不了體罰的懲罰。
可這體罰完全便不是一般的體罰,那是真真切切實實在在讓人心有餘悸到再也不敢生出歪腦筋的懲罰。
繞著校園負重跑十公里。
完全是比軍事化還軍事化,讓當時被抓到的學生都苦不堪言。
所以,陳校長便得了個魔鬼校長的稱號。
「學長,你知道我高中時對你印象最深的是什麼嗎?」夜風透過車窗掃過,拂動她的髮絲,孔九九突地便來了興致。
齊陌申倒是一怔:「我還以為你根本就不記得我和你高中是同一個母校呢。」畢竟當時她高一,他高三。兩人隔了一個年級,且她那會兒彷彿對什麼都不在意。學校的大型頒獎典禮都不出現,讓站在頒獎台上想要看到她的他,每次都覺得一陣失落。
自然是沒有察覺到他的心思,孔九九笑著開口:「大名鼎鼎的齊陌申學長我怎麼可能不認識呢?你當時可是人人稱讚的年級第一呢,且還是個深情王子。」
將車子停在食堂門口,並沒有下車,齊陌申示意她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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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學校不是不允許早戀的嗎?可齊學長你稔是手段通天,居然能得到陳校長的親自批准,在校內對一個女生發動強勢猛攻。」
「奇了,我這個當事人怎麼就不知道有這回事呢?」齊陌申依舊望著她,眼中是一片平和。
「學長你還裝,當時你為了追人家女生鬧到肺炎,可是震驚了整個學校呢。」
肺炎?
齊陌申努力地思索起來,目光深切地望著她。
「從來都沒有曠過一天課的年級第一突然連續請假一個月,徹底讓深情王子的稱號落實了。」
「沒想到當時的你就這麼八卦了。」他輕笑一記。
「沒辦法啊,當時睡我下鋪的那人老是提到你怎樣怎樣,我這耳膜被荼毒了,想要個清淨也不成啊,只能牢牢將你這個深情王子給記下了。」孔九九聳聳肩,對於自己曾經被人荼毒的事深感無奈。
齊陌申眼中依舊是笑,凝聚著光芒:「那我得了肺炎之後,還是沒有追到那女生是嗎?」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我們當時都替你惋惜呢。不過,當然也有人希望取而代之的。」一臉嚴肅地說著,孔九九故作深沉地點著頭,「那人最終沒接受你,是她的損失。作為深情王子,得看開些。」
瞧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齊陌申唇角忍不住上揚。
他高中時便愛上的女人,不正坐在他身邊嗎?
不過,他當時那深情王子的稱號,得來的確實是誇張了些。
那會兒他高三,對她便有了不一樣的感情。但那時的她雖然是高一了,可實際年齡才和人家讀初一的一樣。
所以,瞧著那般嫩小的她,他便決定再等等。等到他足夠有能力有擔當,也等到她足夠大足夠承受愛情的侵襲,他才選擇出擊。
畢竟當時他們都是高中生。不同於大學裡對於戀愛的無限制,高中裡的老師對學生早戀把關得特別嚴格,有些同學在被請家長後更是通報批評甚至開除學籍。
他自己是無所謂,但他得顧慮著她。
何況她當時的年齡真的太小,一旦壓力來襲,他真的不知道她究竟能否承受。
其實,他也有另一方面的擔憂。那般小的她,真的懂得男女之愛嗎?會接受他當她男朋友嗎?
懷著這種矛盾心理,他便成為了默默仰望的深情王子。
而那次的肺炎,其實真的算是始料未及。
那會兒家裡頭為了磨練他凍結了他的所有資金,他週末都是坐公交車回家的。可那麼湊巧,他看到了正在房簷下和另一個女生躲雨的孔九九。
傾盆大雨中,她瑟縮著身子,抱著自己的手臂,那仰望天空的希冀,讓人有著深深呵護的心疼。還有她眼中的那抹期待,讓他下意識便喊司機急剎車,在被人罵了一通之後跳下車。筆直的雙腿飛快地邁向那個有著她的地方。
至今想來,他都記得那一瞬,他的心思百轉千回,腳上的步子不停,手中的那把雨傘,似乎都要被他捏斷。
可當她的視線望來時,他最終選擇了將那把雨傘交到了她身旁女生的手中。
「雨大,早些回去吧。」
甚至忘記了去思考,明明公交站牌離得這麼近,為什麼他們要在那兒躲雨,為什麼不坐公交離開?
而他將傘交給那女生之後,便邁開步子離開了。
身上的最後一塊錢之前投了公交,所以他只能步行回家。迎著雨,雖然每一步都經歷了風雨的洗禮,可他的心情卻是愉快的。
所以,等到幾個小時之後雙腿疲憊地倒在家門口,他立刻便被送到了醫院。
醫生檢查,是淋浴之後高燒引起的肺炎,很嚴重,需要立刻就醫。
見他似乎陷入了深思,孔九九又不免多嘴了一句:「其實齊學長你當時喜歡的女生就站我旁邊來著。說起來我和她一直不對盤,她性子太沖,一直針對我。那天還非要和我打賭,讓我們一起在門口躲雨,看誰會第一個被她的王子拯救。被拯救的那個自然是可以離去,沒有獲得拯救的則要嚴格遵守遊戲規則,要等到天黑才可以回學校。」
聽到這兒,齊陌申心裡頭一緊。
他原想著她們兩個女生是一道的,所以他將傘給了那個女生,也便等於是給了她了。
沒想到,這當中竟然還有這麼一茬。怪不得當時兩人都選擇在屋簷下,並沒有奔向公交,原來,竟是在打賭嗎?
而他,竟犯下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你後來……一直等到晚上才……」他的聲音有些沙啞,暗含著心疼與愧疚。
「我才沒那麼傻呢,她一走我就衝向雨中的公交站牌了,沒幾分鐘回校的公交車就到了。說起來,我還比她早到了學校呢。知道為什麼嗎?當時她得了學長你的傘捨不得不用,所以撐著傘走了很長時間才選擇坐的公交,這都是我聽我下鋪那位透露的。不過真的沒想到,到最後她居然沒接受學長你。當時瞧著她眼裡的欣喜,我還以為你倆有戲呢。」
記憶中,齊陌申確實是記得有一個女生拿著他的傘找上門,藉著還傘來表達愛意。可是他當時什麼都沒想,直接謝絕了,只說是同學道義。
沒想到,這,便是誤會的來源。
猛地意識到什麼,齊陌申緊追著問了一句:「你說那女生當時跟你不對盤?她叫什麼名字?」
「當時她就喜歡處處激怒我,言語裡也總是嘲笑我是山裡來的。她當時的綽號叫野玫瑰,當時高中就流行綽號,至於真名,我還真忘了。」
野玫瑰……
玫瑰帶刺,野玫瑰扎人。
齊陌申的眸沉了沉,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下了車,又拐到車子另一頭替她開了車門。
由於已經快深夜,食堂快要關門了。
兩人走進去後,趁著食堂關門的最後一刻買了幾個饅頭蔥油餅和燒賣。
食堂阿姨見他們沒有飯卡,起先都不願意賣。若不是齊陌申拿出自己教師的證件,編造說自己是來考察x高校的學風的,指不定他們還得開著車子再去外頭的餐廳解決晚飯問題。
「我怎麼覺得我們來緬懷母校這麼不容易呢?還要風餐露宿的。」孔九九玩笑地說了一句。
齊陌申倒是無所謂:「這才叫真正地體驗風土人情,改明兒見了鄭校長可以向他提提意見,這食堂晚上的夜宵可以再豐盛些,總是麵包饅頭這種,實在是太膩味了。」
他這樣一說,孔九九猛地想到了口味刁鑽的傅景淵。
他之前打來電話說會來接她。不過看現在天這麼晚了,想必他也只是說說,根本連自己都忘了這事吧。
「天朗氣清,星月明亮,let』s/go,開始我們的母校之旅吧。」
兩人沒有再坐車,而是拿著所謂的夜宵在校園裡頭邊吃邊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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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遠在x省另一頭的x大,傅景淵開車找遍了整個校園,都沒有看到孔九九和齊陌申的身影,倒是引來學校保安的注意。若不是這些人都已經認識他了,指不定要將他當成危害校園的飆車黨了。
想要給孔九九發短信確認具體位置,卻發現手機竟然忘記帶了。惱怒地拍擊方向盤,他將車停在路邊,修長的身子走出了車,煩躁地點了一根煙,狠狠地吸了起來。
逆光中,似有什麼人徐徐走近。他瞇了瞇眼,對上來人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