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9節:囚(2) 文 / 桃夭傑
「她……她……」我輕撫著畫中人,喃喃的卻說不出話來,我明白了,為什麼覺得她很眼熟,那個女人居然和我長的幾乎一模一樣,只是氣質不同,她的唇邊有一顆細小的美人痣。
「她是洛雪,我心裡永遠忘不掉的人。」黑子已經走近我身側,看著畫中人如泣如訴。他的神情是那麼的悲傷,彷彿那是他的命,他不可失去的靈魂。
「噢……」我震驚之餘,心底有什麼劃過,輕輕淺淺的,卻刺痛了我的心。「那麼,你是因為我像她,才跟我……是嗎?」我糾結的問出口,側頭仰臉看他。這個男人,歡愛的痕跡還殘留在我們彼此的身上,卻在這一時刻,讓我殘酷的發現,原來,我只是另外一個人的替代品。
「也是……也不是……」他輕輕的說著,雙臂抱緊了我,我卻感覺不到他的溫度了。
「沒關係,正像你說的,我們都是成年人,無所謂。」我說的輕鬆,刻薄,淚卻忍不住落下。為什麼,當我開始相信,當我心中有了快樂的時候,那些快樂和難得的信任都會如夢幻泡影一樣,輕易碎裂?
「呵……你吃醋了,吃一個死人的醋。」他幽幽的說著,手用力,扳過我的臉:「傻瓜!」下一秒,唇便附在我的唇上,熱烈,霸道的深吻……直到我停住哭泣的淚眼,他才在次恢復直立的狀態,憂傷的看著那幅畫。
「洛雪,是我的初戀。我十六歲那年,我們在一次舞會上相遇……那晚,她穿著白色的晚裝,清新靚麗,純潔的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她在那架鋼琴上隨意的撥弄琴鍵,完美的音符便跳躍而出……我愛上她了,愛的無可救藥。她也愛我,可最後,終究是離開我了。一場大火,她葬身火海……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堅持要去山上採藥,也不會連累她……」
原來,洛雪覺得上山採藥很新奇,就吵著跟黑子一起上山,那片山林卻在酷熱的夏天突然起火,他拚命救她,卻沒能救得了她,最後,眼睜睜看著她被大火燒死了。
黑子說完,臉色慘白,肌肉抽搐,身子也似虛弱無力,搖晃著就要倒下……
「喂!黑子!」我驚慌的使勁抱住他,「怎麼樣?還好嗎?用不用叫醫生?」
「水……我要喝水。」他無力的說著,剎那間,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原來,他那麼堅強冷硬,邪魅的外表下掩藏的卻是如此痛苦而虛弱的心。
「……噢,好,你等著……等著,我去拿水……」我慌亂的應著,把他扶到畫架子前的椅子那裡坐好,然後趕緊跑下樓去,從二樓,我們歡愛一夜的那間屋子裡給他倒了一杯水,又慌張的跑上三樓:「黑子,水,喝吧?」我把水替給他,心臟跳的節奏紊亂,他那個樣子,好令人擔心,彷彿下一秒他就會死掉。
「嗯……謝謝。」他吃力的擠出一個笑容。那淒涼的孤寂寫滿他冷峻的臉,我似乎看到他胸腔內的心臟正在流血。
「黑子!我在,我在這裡!」我情不自禁的說著安慰的話,緊緊地抱住他的頭。
「嗯……我知道,我知道,遇見你真好,看到你,像是又看到了她。」他的話依然讓我刺痛,但他如此悲傷,我已經無暇顧及自己的心痛,只希望,他心裡好受點。
我鬆開抱住他的手,「來,喝水吧?」取過他手裡的杯子,遞到他唇邊……本是想讓他自己喝水的,卻忍不住餵水給他。
「謝謝,你真好。」他笑笑,臉色終於和緩了些,開始恢復血色。
休息一會兒後,他便沒事了。想必那陣傷人的情緒已經過去了。
「抱歉,嚇到你了吧?」他起身,雙臂環在我腰間,低眉說道。
「還好。你確定沒事了嗎?」我擔心的問道。
「嗯……確定。偶爾是會這樣的。讓你擔心了。你今天一定得離開嗎?留下好不好?」他的話對我是有誘惑力的,身體的完美契合,他淒美的愛情故事,他對初戀的癡迷,都讓我捨不得離開。可總覺得對我來說,那是水中月,鏡中花,我還是應該離開的。
「對……不起啊,我……我還有很多事需要處理,而且,快週末了,我得接女兒回家,照顧她。」我躊躇了一下說道,這是客觀事實,話說出口,心裡卻有些難過。喜歡的人,為什麼總是擦肩而過呢?年齡怕是真的是個問題,不同的年代,經歷不同,總是有各自的故事,唱著哀婉的歌。也許……注定會孤獨吧?心下淒然,不想在想。既然要走,就留給他一個燦爛的微笑讓我們的分別不會悲傷。
我暗吸了口氣,臉上綻出甜美笑容,雙手勾住他的脖頸,柔柔的對他說道:「黑子,你愛人的一定希望你好好的活著,所以,忘了那些痛苦吧?為她快樂的生活。如果你願意,不嫌棄我是個老女人,我們可以做朋友。」
「呵呵……做朋友?不好!我想讓你留在這裡,永遠的陪伴我!」他說著,竟然很霸道,語氣有些強硬。這突然的變化,讓我愣住了:「你……」
「哈哈哈哈……逗你的!傻瓜!」他突然大笑,笑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可惡!你居然耍我!」我恍然,憤怒的捶打他的身體。
「呵呵呵……謝謝你,依依,昨夜,我很快樂。已經很久沒有那樣了。希望我們能在遇見。」他止住笑,真誠而深情的看著我說道。
「嗯……我也……很愉快,很久了……」我喃喃的說著,牆角的落地鍾不合時宜的響了,已經是早晨七點了。
「糟了,時間啊!」我驚叫。
「別著急!很快就到!走!」他拉起我的手,旋風一樣的跑下樓,上了那輛勞斯萊斯幻影,風馳電掣一般的到了我入住的酒店,藍玉鳳和李雲霞已經在門口焦急的張望了……
「啊……那個,那個是顧妹子嗎?她怎麼跟雷少在一起?」李雲霞遠遠的看到我和黑子,結結巴巴的問藍玉鳳。
「是……是啊!她……她認識雷少嗎?」藍玉鳳的眼睛瞪的大大的,好像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人。
那個時候黑子還拉著我的手,我一看到藍玉鳳和李雲霞,就慌了,趕緊甩開黑子的手:「我朋友們在,你回去吧?回去吧?」
「回去幹什麼?我還得送你去機場呢。」他不滿的重新抓住我的手,悠然的鎖好車子,又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才拉著我向藍玉鳳她們走過去……
我的手,在他的手裡不停地掙扎,卻沒能掙脫他的掌心,這個黑子,力氣大的驚人。
還沒走到藍玉鳳和李雲霞面前,她們兩個在愕然之後,立刻就笑的如春花般燦爛,快步向我和黑子迎了過來。在距離我們有一丈遠的地方停住腳步,恭敬而帶著畏懼的對黑子說道:「雷少好!」
「嗯……」黑子只淡淡應了聲,就沒再理她們。
「雷少?她們怎麼叫他雷少?」我驚詫的回看他,對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眸。
我想問他到底是誰?藍玉鳳卻戰戰兢兢的說道:「依依,你怎麼才回來?發生什麼事了?還麻煩雷少給送回來?」
她明明是笑著,但卻像是在魔鬼面前的強笑。這模樣,到教我覺得可笑了。我認識的藍玉鳳,吃喝賭玩男人,何時怕過什麼了?……這個黑子是閻王爺嗎?
「你們回去吧?我送依依去機場。」黑子冷冷的丟出一句話,藍玉鳳和李雲霞就慌張的走了。
「喂,你們……等等,這是幹嘛?」我看著她們的背影,呼喚她們,她們兩個只身子微愣,就忙不迭的走了,腳步還越來越快……
「黑子,這是怎麼回事?……她們很怕你?」我皺眉回頭問道。
「她們喜歡怕就怕吧?與我何干!你不怕我就是了。」他說的有些傲慢,有些冷酷。下一秒,便不由分說的拉著我的手去了酒店我住的那間房。
他若無其事的幫我整理東西,又領著我的箱子,拉著我的手上了他的勞斯萊斯幻影,當車子疾馳在車流洶湧的柏油馬路上時,一輛黑色科尼賽克瘋了似的衝向這輛勞斯萊斯幻影……
「啊——!」我驚叫著閉上雙眼,心想,完了,誰開車這麼沒德興,敢逆行,這不是找出事嗎?!
黑子猛踩剎車,汽車喇叭長鳴……整條街,嚴重交通堵塞……萬幸的是,沒有發生車毀人亡的交通事故。
在我驚魂未定的時候,那輛逆行的科尼賽克上下來一個人,赫然是那個有點幼稚的風少。他怒氣沖沖的,走向我們所在的位置,手裡還拿著大包小包……那些包包分明就是我在悍馬世界買的衣物,還有我的手包。
「死女人!臭黑子!給你們的東西!」風少歇斯底里般的大喊著,把那些大包小包砸到黑子臉上……
我驚怔的看著這一切,彷彿在看一場情節起伏的電影。
黑子絲毫不惱,抿唇一笑:「謝了!風少!」
「哼!這次是你欠我的!改天收拾你!」風少氣哼哼的走了,來如風,去如影,這麼嚴重的交通堵塞他居然熟視無睹,只把車子掉了個頭,就揚長而去,留下驚愕的眾人,奇怪的是,那些司機沒有人怒罵……在風少的科尼塞克走後,擁堵的車輛緩慢行進,很快恢復了正常秩序。剛才的那一幕,彷彿只是岸邊墜落湖心的葉子,輕輕蕩起漣漪,便消散了。
「黑子,你到底是誰?你們……很囂張!囂張的無法無天!」我喃喃的,終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呵,沒什麼,萬丈紅塵中的一粒沙,只不過,出生便含著金鑰匙。回到北京後,你有什麼事就給我打電話。有了這層關係,我不會不幫你的。自從洛雪離開後,我的生命裡,在沒有別的女人,這麼多年,你是唯一一個走進我心裡,和我歡愛到天亮的女人。」黑子淡淡的說著,他開著車,沒有回頭。那樣的背影和脊樑,好像他是一個比我還成熟的人。我沒再問什麼,兩個成年人在一起,不需要太多的廢話。很多事,心裡明白就好。
離別的路途總是那麼短暫,又令人傷感。很快,車子就到了機場。那天,平地起了風,彷彿也在為我們的分別哀傷。我看著他,戀戀不捨,卻不肯讓眼裡的淚水溢出。他輕歎一聲,擁我入懷,深深的長吻,直到,登機時限的最後一刻,他才放開我,默默看著我一步一回頭的進了機艙。
飛機起飛了,在離地的那一剎那,我的淚水止不住的流淌,心也倏的痛了。
我一次次體會海的美麗和壯闊,又一次次的忍受他的寒涼和風暴。我的心啊,我脆弱的心臟啊!何時,何地我才會有一個可以安心又安身的幸福家園?
在我回到我們那個縣城不久,李雲霞的貨就送到了。我詫異於她驚人的速度,我還沒給錢啊,怎麼就把貨給我了?……她說,錢,雷少付過了,讓我接收就好。
我問她:「雷少就是黑子嗎?他到底是做什麼的?」
「哎呀,妹子,你還不知道他是做什麼的嗎?……那天,你們那麼親密……噢,這事就不提了。他就是雷澤明的獨子,雷小黑啊!」
「什麼?他是雷澤明的兒子?」我聽了險些窒息。
怎麼是雷澤明的兒子呢?……這是我的運氣,還是我的災難呢?雷氏,楚氏,江氏,商界三大巨頭,明裡是互相幫助的好朋友,暗地裡卻各有各的勢力,斗的水深火熱。那個雷小黑,在國外讀書多年,還有自己的秘密幫會……很難想像,居然是他,那個和我一夜歡愛,對初戀刻骨銘心的男人。
「妹子,妹子,你怎麼了?沒事吧?」我半響不語,呼吸音粗重,李雲霞以為我出什麼事了,趕緊問道。
「噢……沒,沒什麼!我昨夜沒睡好。」我隨意編了個謊言,結束了那次通話。貨到了,錢付了,暫時就不要去想那些事,先專心的經營百貨公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