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九章 .驚天隱情 文 / 雨歇風簷
站在師兄的房間門口,我搖著腦袋,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走到這裡,大概是因為內心一直潛伏的東西突然被拔了出來,有點莫名其妙的缺乏安全感。
我想了想,最後還是轉身。走了幾步,突然又折回來。
「師兄——」伴隨著我一聲高喝,慕二少驚天地泣鬼神的一記無影腳踹開了房門。
房中空蕩的火燭搖曳。師兄抱著一個碗正在喝東西。見我進來,微微一愣,迅速將手裡的東西收到了身後,然後望著我,問道:「涼兒你怎麼來了?」
我走過去,一臉的奸笑:「師兄你手裡拿的什麼?」
哪知道他卻不再看我,轉手將碗放在了桌上,道:「沒什麼?」
我撲上去嗅了嗅:「一股子藥味!」
「涼兒……」師兄的眉毛皺了起來。
「師兄你病了嗎?」我伸手去探他的額頭,微微有些冰涼。再去牽他的手,發現也是冰涼的一片,只是後來慢慢變得溫暖。
師兄的手反過來握住我的,柔聲道:「這麼完了還不睡,到處亂跑麼?」
然而我卻不依不饒,纏著他道:「師兄你到底哪裡不舒服,喝的什麼藥?」
師兄淡淡的道:「我沒事。」
「沒事還喝藥!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我。」
「沒有。」
「你騙我!」我固執地盯著師兄的眼睛,發現師兄根本就不敢跟我對視。
我記得他以前為了維護我跟師父撒謊的時候,是面不改色振振有詞的。那個時候我還羨慕他有一身會撒謊的好本事。可是後來我發現不是這樣。因為他在跟我撒謊的時候,從來不看我的眼睛。
「涼兒,我是有些乏力,你先出去罷。」他終於面露一絲疲色。
我立刻就往門口走,邊走邊道:「師兄你真的病了?我去找白玄星那小子來給你看看。」
只是剛走到門口,就被一個淺白的身影擋住了去路。白玄星抱著雙臂靠在門口,笑吟吟地道:「喲,慕二少爺要找在下麼?」
我趕緊拉他進來,道:「你來替我師兄看看,他身體涼的很。」
「你擔心了?」白玄星一挑眉,樣子特別欠扁。
我道:「你這不廢話麼?」
「還真是讓人羨慕的兄弟情呢!」白玄星打打哈欠,「不過你擔心過頭了,他沒病,這藥就是本公子開的。」
「你開的?」哦哦,白玄星可是大夫!但是我立刻又奇怪起來:「沒病為什麼要開藥?」
白玄星理理自己的纖白如玉的手指,道:「前些日子本公子正好研製了一味奇藥,還不知道效果如何,就請慕大哥幫我試試。」
我聽聞怒氣不打一出來,伸手抓過他的衣領吼道:「你拿我師兄試藥?」
不料他竟像是理所當然一般拿眼睛瞟我:「朋友麼,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麼?」
我氣得差點一拳打到他腦袋上:「你個混蛋,居然還有理了?老子灌你一味藥試試?」
「涼兒——」師兄上前來,一把抓住我還未揮出去的手,道:「別胡鬧。」
白玄星見他過來,又斜著眼睛看他:「兄弟情深麼,慕二少你這麼擔心你這個師兄,你其實很高興吧?」
我回過頭去看師兄,發現他的臉竟然紅了。我的臉也沒來頭的跟著一紅,吼了一聲「要你管!」,提腳踹門而去。
我不知道自己臉紅個什麼勁,這樣風風火火的跑出來,被涼風一吹,猛然驚醒。
他娘的,老子來不是談情說愛的!
我又連忙跑回去,這時師兄的房門已經關上了,白玄星也已經不在門口。我稍微走近了一點,小心翼翼的探出腦袋,聽到裡面在說:「你再這樣逞能下去,遲早會出事。」
沉默了一會兒,師兄道:「我知道,但是現在還不能讓他知道。」
「不是我說你,你將他保護得太好了。明明是風口浪尖的人物,結果像個白癡一樣什麼都不知道,還橫衝亂撞。」白玄星的語氣多多少少有些埋怨。
屋子裡又是一片沉寂。過了一會兒,白玄星又說:「這藥效也在慢慢減弱,你支撐不了多久了,真到了那個時候……你打算怎麼辦?」
這次師兄沒有猶豫,只是道:「到時候再說。」
「到時候到時候,你還能拖多久?你死了也要瞞著你那個狗屁師弟麼?」聽到浮躁的腳步聲向門邊踱來,我又奇怪的跑開。跑到一個較遠的地方,安靜的呆著。
過了一會兒,白玄星從黑暗裡走出來,小腳步還狠狠的跺著腳下的泥土。我衝上前去,一把拽住他往梨花林裡拖。他先是一驚,本來打算掙扎,但是後來看到是我,便一掌將我推開,淺白的身子站在昏黃的燈光下,小臉上一副餘怒未消的樣子,那模樣就像是跟我有什麼深仇大恨的似的。
我擦擦自己的手掌,道:「你們剛剛的對話我都聽見了。」
他絲毫沒有意外,反而重重的哼了一聲,道:「你早該聽見!」
聽他那臭語氣,本少爺恨不得揮手打人。但是想想,還是忍住了。
「我師兄他……」
他見我欲言不敢言的樣子,氣得牙癢癢:「他不想讓你知道,我只告訴你,他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我道:「你什麼意思?」
「就這個意思!」
我搖搖頭:「這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他的聲音提高了一個度,「你以為你師兄是神人,與病痛絕緣?慕涼,我告訴你,你師兄瞞你瞞得那麼辛苦,但你是這世上最該知道的人。」
「……這不可能……」我不假思索的說。但是後來又覺得不妥,於是問道:「我師兄他……他患的什麼病……」
「要是病的話能難得到本公子麼?」白玄星腦袋一揚,滿臉的不屑:「他不是病,但是比病厲害多了,必死無疑。」
夜風倏忽變得冰涼,路上紅燈籠裡的蠟燭燃盡了,黑暗一下在照進來,沉鬱得彷彿要吞噬一切。
我捏著拳,感覺世界有些遙遙欲墜:「……怎麼會……你……你說清楚……」
白玄星道:「現在知道心疼了,著急了?但是我能說的就這麼多。不過我還可以告訴你,有一個人可以救他。」
「誰……」
「他就在你身邊。」
白玄星跺著腳步走了。黑暗繼盡。
我知道那是我心中一直以來的信仰。
夜幕籠來,遠處幾點燈籠的紅光搖曳,彷彿暗夜里長的水草。脊背在夜風的輕撫下有些發涼。一瞬間有什麼東西轟然倒蹋了。巨大的聲響如同流星墜落一般,帶著曾經耀眼的光芒,燃燒殆盡。
記得笑笑曾經給我講過一個故事。
他說一條活魚,若是將它放進滾燙的熱水裡,它定會竭盡全力的往外跳,直到逃脫。但若是你在鍋裡放滿冷水再將它放進去,它就絲毫感覺不到危險,反而在裡面優哉游哉,甚至會覺得這水比湖裡的還要清甜潤口。這個時候在下面點上柴火,等著水慢慢變熱,你會看到等它意識自己正在被煮的時候,它已經完全沒有力氣去跳了。
笑笑說,一開始就接觸滾燙的熱水,周邊的環境變化太大,魚當然能驚覺自己遇到了危險,求生的本能讓它拼盡全力。但若是讓周邊的環境慢慢變化,不到一定的程度它是不會察覺的,或許一直到死,它都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別人活煮,更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變作一道美味擺上餐桌。
笑笑還說:「慕涼,你就是那條魚。」
但是這在那個時候被我嗤之以鼻。我說本少爺在淨月島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安閒舒適,柴米不愁,怎麼會是一條被活煮的臭魚。
更可笑的是我居然在後來還專程跑到廚房去看了青姨如何煮魚,但是青姨煮的是死魚,她說活魚怎麼煮?煮熟了還一堆腸子魚屎在裡面,想想都噁心死了,還怎麼吃?
從此我更沒將這個故事放在心上。
但是今天,我卻突然發現,我完全理解錯了笑笑的意思。
耳畔風輕,蟲鶯嘶鳴。一縷霞光劃破天幕,彷彿佛垂憐的目光看向人間。
遠處青山點點,伏臥如眉黛。低低的幾抹彩雲,如少女嬌羞而艷的臉頰。紫蘇院裡小溪潺潺,梨花落得滿地。露水打濕了青石板,晨風附上去溫柔的輕吻。
我伸個懶腰,打個哈欠。一夜沒睡,坐在屋簷上瞪了暗色蒼穹一晚上。眼睛酸痛得一眨就要落下淚來,身上的衣衫也被朝露暈了一身濕氣。
我慕二少從來不跟自己過不去,但是這場毫無意識地自虐,著實讓我感覺好像老了好幾歲一般。身心疲憊。
下面傳來開門的聲音。我看到小杏從房間裡走了出來,揉著眼睛。單薄的身子站在清晨薄薄的涼霧中,清冷異常。
我在上面看著他抓抓自己睡得亂七八糟的短髮,稚氣未脫的小動作,還真是一個十來歲小孩的舉動。但是,心中滄海茫茫,我的視線漸漸有些模糊。第一次覺得,我和他的距離,竟然如此遙遠。
柔柔的霞光,沾上幾分溫暖。小杏突然抬頭,一雙漆黑的眸子映上淡淡的驚喜:「涼兒,你怎麼在上面?」
我愣了一愣,飛身落到他面前。小杏皺了皺眉:「涼兒,你臉色好差,難道在上面呆了一晚上嗎?」
我笑笑,伸出手拍拍他的臉頰。還是柔柔嫩嫩的觸感,說不出的溫暖。他一把抓住我的手,道:「你的手好涼,快些回房去暖暖。」我點點頭,任由他牽著進屋,
小杏將我牽到床前,又跑到櫃裡拿了一套乾淨的衣服出來。我一言不發的換上,然後和衣躺到床上。床還是暖的,但是我躺上去就感覺很奇怪。
有誰是穿好了衣服再爬上床睡覺的麼?這時小杏也爬上了床,小心的鑽進我懷裡,靠得緊了些,然後抬頭問我:「有沒有感覺暖和一點?」
我笑了笑,將他抱緊,然後閉上眼睛,疲倦感洶湧而來。
這一覺睡到了中午,等我醒來,初夏的太陽已經照到了房頂上。
小杏還在我懷裡伏著,像個小嬰兒一般的面龐靠在我胸口,短而黑亮的頭髮散落。我動了動,他就立刻醒了,爬起來,目光清澈透亮。
「涼兒——」
翻身爬起來,我替他理了理亂糟糟的短髮,笑道:「我睡得太久了,你一定餓了吧,我去找點吃的。」小杏道:「剛剛燼哥哥來過了,放了飯菜在桌上,我們直接去吃就好了。」
師兄?
我愣了一愣,點點頭,道:「好。」
吃罷飯,小杏摸著腦袋望著我,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我心沒來由的覺得有些害怕,忙拍拍他的臉,道:「乖乖呆在房間,我先出去一下。」慌忙的跑了出去,狼狽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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