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七十六章 大結局(上) 文 / 顧南煙
「師傅,他什麼時候會醒?」葉慕靈容顏憔悴,對著兩日前趕回王府的邪尊發問。
邪尊看著葉慕靈,愛撫的摸了摸她的頭,寬慰道「別擔心,最遲明日就該醒了,他的武功底子厚,好調養,這傷並不致命,可是這毒這毒卻…」
「這毒怎麼樣?」葉慕靈語氣平淡,似乎早就預料到了邪尊要說的話。
「這毒怕是要撐不了半年了。你要有所準備」邪尊似乎有些不忍將這殘忍的事實說出口,葉慕靈雖然不是他日日見著帶大的,可是就是這麼一個堅強薄情的女子卻是讓他生出憐惜,讓他一個老頭子卻也為她感到心疼。
葉慕靈的眼神中充滿期待,溫柔的拿著棉布為顧南成擦了擦額頭,似乎完全沒有聽見邪尊所說的殘忍的事實。
「還有半年呢,真好。」葉慕靈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男子,眼神是說不出的溫柔。
邪尊卻是被她的話弄得心堵,看了一眼女子的身影,長歎一聲,便把空間留給了兩人。
不錯,這已經是自那日回來後的第二日了,和岳王的一戰,顧南成受了很重的傷,岳王的內力比起顧南成還要高上一些,不過幸得老天眷顧,到底是南城勝了。
那日戰後,大雨傾盆,山河永寂,無數孩子的啼哭聲震懾荒野,彷彿孤魂野鬼在遊蕩,她跪坐在地上,緊緊的摟著他的頭,失聲痛哭,淚水混合著雨水不見蹤跡,語凝噎,淚入煙波幾萬重,直到後來,氣力耗盡,嗓音沙啞,不知是怎麼便回到了王府。
醒來時發現邪尊不知何時趕了回來,和浮生兩人一同替葉慕靈和顧南成療傷,等到葉慕靈醒來,已是過了一日。
醒來後,她一直守在床邊,看著被包紮好的男人,心中不知生出多少疼痛來,細細的數著他身上的傷痕,一刀刀,一道道,刺痛著她眼,針紮著他的心,她不知自己是用怎樣的心情數遍那無數刀疤,但是她知道那是他二十年來的青蔥歲月。
這二十年間,陪伴著他的是孤獨,是寂寞,支撐他的是仇恨,是絕望,若在前世,她一定會像世人一般,避他如洪水,畏他如蛇蠍,懼他如猛獸,可是也不知怎的,今世糾糾纏纏,當她掀去了他那光鮮亮麗的外表,看著那猙獰遍佈的傷痕,她便再也走不開了。
她總以為,自己經歷了前世的苦,飽受了愛情的背叛,似乎是那天地之間最有理由憎恨這無端情愛的人,似乎可以做那個信手取擷人命的人,可是直到後來,她才知道,這世界上還有那麼一個他,不聲不響,不吵不鬧,任由天地眾人畏懼他,謾罵他,卻樂的蕭索。
葉慕靈就那樣呆呆的守著,彷彿連靈魂也被帶走,直到夜裡,顧南成的手指微動。
修長的一雙手上佈滿細碎的傷痕,微微的顫動卻沒有逃過葉慕靈的眼睛,葉慕靈歡喜的握住了顧南成的手,緊緊的握著,眼神中閃爍著希冀,輕聲呼喚「南城,南城,快醒來,快醒來看看我。」
顧南成的睫毛輕輕眨了眨,感受到手中的柔軟,輕輕的回握了握,只是依舊沉重的睜不開眼睛,他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夢到他回到了二十年前,冷漠的看著幼時的自己,是那樣寂寞,比煙花還要寂寞,彷彿被世界所遺棄,不吵不鬧,不哭不笑,用防備的冷硬的眼看著旁人在他的世界穿梭。
葉慕靈焦急萬分「南城,你再不醒來我就不理你了,我就不要你了。」
顧南成終於有了反應,一雙眼睛是雨水洗過後的澄澈,沙啞著聲音道「你敢!」
女子破涕為笑,睫毛彎彎,眼睛笑成了兩朵月牙,緊緊的撲向男子的懷中,弄疼了男子的傷口卻也不肯鬆手「還好你醒了。」
顧南成滿足的笑笑,費力的抬起手環住了女子纖細的腰身,他才捨不得死呢,他要是死了,她該跟別的男人跑了。
日子在相依相偎中一天天過去,少了爭鬥,一切溫馨平靜的不像話,岳王的其他子嗣也都沒有再出現在兩人面前,不知是到哪裡銷聲匿跡了,總是,沒有人打擾,一切美好的彷彿是童話。
一月後,正是冬日最寒冷的時候,屋子內的燒著景藍漆的火爐上是水染的大片牡丹勾繪,裡面的銀碳燒的正旺,不時發出些聲響,暖融融的地毯白的不染一絲塵埃,讓人一看,便有些懶洋洋的感覺。
顧南成穿著白色的褻衣在房間裡走動,伸了伸胳膊,四處活動了筋骨,推開窗子,滿面的風雪撲來,霎時間吹散了屋子裡暖氣,讓他整個人也跟著清醒了不少。
這些日子,美好的像是做夢一樣,沒有仇恨,沒有紛爭,她整日陪在自己身旁,任何事都不假他人之手,過起了兩個人的小日子,誰也沒有提過中毒的事情,他則是藉著受傷的名義耍起了無賴,她卻每每都順著他,讓他的心都要化掉了。
男子的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意,褪去了那份暴戾輕狂,釋懷了仇恨的包袱,他純淨的像是個孩子,喜怒哀樂一如既往的從不掩飾,卻是沒由來的真實。
「主子。」顧南成耳尖的聽見門外的丫鬟向葉慕靈問安的聲音,連忙躡手躡腳的快步跑到床旁,掀起被子翻身而上,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臉上則是一副病弱傷痛的樣子,好不可憐。
葉慕靈掀起厚重的門簾,端著藥碗,邁過門檻走進屋子,只覺得一股子冷風正在向屋子裡灌,四處張望了一下,發現窗子被打開了,無奈的搖了搖頭,把碗放到桌子上,上前關上窗子。
床上的人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女子的動靜,一雙眼睛越發透亮,發覺女子沒有入預想一般的馬上走到自己的身旁,不由得嘟起了小嘴,悄悄起身張望,正巧趕上葉慕靈回身,連忙縮回了腦袋從新鑽進了被子裡去。
葉慕靈嘴角浮起一絲笑意,卻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拿著藥碗坐到了床邊,冷聲道「起來,吃藥了。」
顧南成搖搖頭,一張臉皺成了苦瓜,眼中甚至晶亮的滾出些水霧,讓人看了不由得心軟,葉慕靈只好放柔聲音「乖,不吃藥就不會好,不會好就…」
葉慕靈的話還沒有說完,顧南成卻笑嘻嘻的接了過去「不會好就不能和娘子行房…」
葉慕靈的臉刷的就紅了,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自那日回來後,顧南成身上的致命傷有三刀,還有最後岳王的那一掌,幾乎要震碎了心脈,不過好在他內力深厚,從小又是受貫了傷,所以恢復力倒是驚人。
可是這人竟日日同她耍起了無賴,飯不肯好好吃,覺不肯好好睡,一有什麼不順心的就嚷嚷著傷口疼,這裡難受,那裡不舒服。
更是一會不見她就開始鬧騰,整個一個活祖宗,葉慕靈只覺得頭疼,卻偏生又無可奈何。
葉慕靈沒法,只好順著,卻也不信治不了他,於是乎,每次男人要碰她的時候她就美名曰有傷在身,不能行房,活脫脫的把男子的臉色憋成了青色,恨不得傷馬上就好,可是,他說好也不算,葉慕靈卻每次都指著傷口告訴他亂動傷口是會裂開的,若是他在不老實,她就去廂房睡,男子自然只能老老實實的,心裡卻把自己找的這個爛借口罵了個半死。
葉慕靈不理他,吹了吹湯藥送到他嘴邊,顧南成乖順的一口喝下,一雙好看的眼睛直盯著葉慕靈,彷彿他眼中的便是全世界。
葉慕靈被這目光看的臉頰微微發燙,她曾經就覺得,他的這雙眼睛若是真心的看著誰,那一定是誰都無法抗拒的蠱惑,只是不想,如今這個人竟然會是自己,到底何其有幸。
一碗湯藥見底,葉慕靈剛要走,顧南成卻死抓著不放,正要開口,卻被男子翻身壓下,堵住了雙唇。
靈活的舌頭溫柔的撬開了女子的貝齒,追逐著女子的小舌,大手也覆上女子的身軀,輕柔的撫摸,厚實的衣料似乎讓男子很是懊惱,隔著衣料卻已經能感受到男子體溫的灼熱。
葉慕靈別過頭,想要推開他,卻聽見男子開口道「靈兒,我要你!」
葉慕靈明顯感覺到了男子的**,卻是不肯鬆口,顧南成的一雙眼睛立即蒙上了水霧,十分委屈的看著葉慕靈,像是個沒有糖吃的孩子,葉慕靈心一軟,便也就由著他為所欲為了,只是事後,卻是十分後悔,這男人頂著一張妖精半的臉,卻用那樣一雙無辜的眼睛看著自己,最後卻是化身為狼。
衣衫散落一地,女子閉上雙眼,漸漸的沉浸在這溫柔裡,不由自主的忘記一切,和男子一起沉淪,哪怕是無邊的黑暗。
門外的銀珠紅著臉聽著裡面的聲音,悄悄對金珠打著口型「太好了,小姐和世子總算是苦盡甘來了。」
金珠沒有說話,只是看向了房門,似乎在透過房門看向裡面的兩人,目光中閃爍著擔憂,她知道,幸福從來不會如此輕而易舉的得到。
男子一夜索需無度,以至於葉慕靈第二日到下午才昏昏沉沉的醒來,睜開雙眼,看見的便是男子愛戀的目光,這不禁讓葉慕靈的心狠狠的揪了一下,南城,如果沒了我,你也要好好活著。
彷彿看見了女子眼中不經意的憂傷,男子突然間極度不安,牢牢的將女子摟在自己的臂彎「胡思亂想什麼呢,難道是為夫不夠賣力?」
葉慕靈嗔怒的看了他一眼,小手搭在了他的胸膛,心道,南城,我想給你生個孩子,可是,似乎這只能是個願望了,師父和浮生都說,我體內寒氣太重,需要仔細調養,雖然這幾年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可是還需要時間,只是他們說你活不過半年了,所以我們是不是不能有孩子了。
這可真遺憾,如果我們有了寶寶,我想他一定會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寶寶。
桌子上的小腳香爐散發著香氣,燭光氤氳,倒影在牆上,呈現出淡橘色的光芒,柔和而溫暖,兩個人躺在床上誰也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依靠著彼此,不知各自在想些什麼。
葉慕靈沒有告訴顧南成的是,事後她去討要了岳王的屍體,被人告知岳王竟然還有一絲氣息,葉慕靈大驚,不過卻已經奄奄一息。
府衙的人並不打算將岳王沒有死的消息呈給皇帝,所以倒是便宜了葉慕靈,畢竟每個人都是要謀求自己的利益,事後她才得知,那府衙曾受過秦王的恩惠,所以才會如此痛恨岳王。
當她看見岳王的時候,她真的分辨不出這個滿臉污垢的男子是死是活,可是府衙的人卻堅定的告訴她,岳王是真真的吊著一口氣的。
她冷眼看著岳王,突然明白,為什麼他還會活著,她想,他一定是不甘心自己苦苦籌謀了一生,到最後卻是沒有登上皇帝的位置,他一定不甘心,一定不甘心就這樣死去!
葉慕靈邁著優雅的步子走到了岳王的面前「父親,你可還好?」
岳王依舊一動不動,好似真的死了一般,岳王心中恨極,原本眾人都以為他死了,他也打算裝死混過一關,可惜,不曾想,到底是作惡多端,被想要去鞭屍的秦王手下發覺了他竟然還吊著一口氣。
葉慕靈冷笑「父親你不說話也沒關係,今日我來只是想告訴你,皇帝冊封了南城為太孫,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果然,聽見葉慕靈的話,岳王一下子便抬起了頭,渾濁的雙眼裡滿是黃色的漿液,噁心的不得了「你胡說!」
葉慕靈冷笑「我沒有胡說,不信你隨便找個人去問問,他們一定都會這樣告訴你的。」
岳王劇烈的掙脫著手上的鐵鏈,卻是力不從心,身上的傷口一瞬間再次噴薄出無數的鮮血,葉慕靈看著他的樣子,心知怕是真的撐不了多久了。
可是她不會讓他這麼容易就死掉的,她不會真便宜了這個喪心病狂的男人!
葉慕靈拍了拍雙手,便有人抬進了一口棺材,拉開棺木,饒是手段狠辣的岳王眼中也露出了驚恐。
那棺材中郝然儘是些毒物,毒蛇,蠍子,蜈蚣,盡數在蠕動,密密麻麻的讓人好生噁心。
「父親,你看,這是我為您準備的,想來您一定喜歡。」葉慕靈巧笑嫣然,心中卻是痛快的很,南城啊南城,你看,這個惡人會死的多慘。
「你敢!」岳王費力的抬了抬眼皮,葉慕靈一個眼色使了過去,秦王的人的便會意的點頭,拿著一隻鼓鼓的帶子,走到了岳王的面前,隨後吩咐人把岳王的褲腿扎死。
再然後,將整整一袋子的蛇鼠倒進了岳王的褲子,岳王瞬間發出驚天的嘶吼,面目猙獰,似乎是臨死前的絕望,葉慕靈心想,許真是岳王作惡多端,連老天都不忍他這樣輕易的死去,才會留著他苟延殘喘到了現在。
「父親,您放心,您死了以後,我會把您的屍骨埋在如來寺千階台階的第一級,你知道,那裡常常盤住著京都的流民,更是許多百姓棲息的地方,想來您的屍身可以日日被人敬仰,您也算是得償所願了。」葉慕靈說的坦然。
如來寺算是一大神寺,裡面的如來大佛很是靈驗,遂即修築了千級台階,只要是心誠的心總是會一步一磕,直到叩見大佛,因此,如來寺的香火十分旺盛,主持倒是也樂善好施,平日允許不少乞丐聚集在山腳小,每日需要攀爬五百登石階便可以從主持那裡領到吃的。
岳王一生想要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到頭來卻成了被萬人踩踏的墊腳石,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每日都會有人在他的棺材上行走,踏著他的屍身,讓他生生世世不得安寧。
岳王氣極的昏厥過去,葉慕靈也不去理會他是否還活著,只是吩咐人把他扔進了那口棺材。
披頭散髮的猙獰模樣是一個前所未見的岳王,葉慕靈常常在想,這時的他,承受毒物啃噬之痛,是否比得上南城年復一年的苦楚,是否抵得上南城心中累積而成的絕望。
她也回想,岳王是否會後悔,他本可以有一個和睦美滿的家庭,有可愛的孩子,也有滔天的權勢和數不盡的財富,如果從來,他是否還會這樣泯滅人性,吞噬自己的骨肉。
聽著他一點點被湮沒的聲音,一點點殘存的屍骨,直到最後都消亡,葉慕靈始終冷眼看著,即便是週遭的人都開始乾嘔,她卻依舊專注。
當岳王真的死後,才不動聲色的離開,留下一道純白的身影。
顧南成突然打破了沉默「想什麼呢?餓了嗎?我去拿吃的。」
葉慕靈卻突然抓住他的手,認真的看著他的眼睛「我們去山腳找一處房子,搬過去住一陣子好不好。」
顧南成先是一愣,也沒有問為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葉慕靈怕他多想,解釋道「住在山腳下,我們可以到山頂看日出,還可以挨著海邊,看夕陽,過過尋常人家的日子。」
顧南成看著女子神情中的嚮往,也開心起來「好,明天我們就去。」
男子轉身的瞬間,葉慕靈垂下了眼眸,南城,我只是想跟你做遍這世上所有能做的事情,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請一定不要怪我,因為我一定比你還要不捨。
晚間,寒氣從地下緩緩上移,葉慕靈走在迴廊上,不知在思索些什麼,直到遇見站在迴廊盡頭眺望遠山的景側妃,才止住了腳步。
「側妃娘娘這麼晚還沒有休息。」葉慕靈柔聲開口,卻帶著絲絲清亮。
景側妃抱著那通體雪白的貓兒轉過臉來,貓兒身上也用上等的紅色綢緞做成了小襖,四肢更是被穿上了厚厚的小鞋,一雙碧綠的眼睛在這寂靜的夜晚帶著絲絲詭異,週身的毛通體順滑,沒有一絲粘稠,可以看出景側妃對這隻貓是十分用心。
「世子妃不是也沒睡嗎?」景側妃緩緩開口道,一隻手還不忘安撫懷中躁動的貓兒。
葉慕靈輕輕一笑,打量起那隻貓「娘娘對這隻貓還似乎格外偏愛?」
景側妃聞言一愣,隨即苦笑著開口道「它就像是我的孩子,陪伴著我在這絕望的岳王府中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春夏,試問對待自己的孩子又怎麼會不疼愛呢?」末了,似乎想起了什麼,加上一句「能有幾人如他一般心狠?」
葉慕靈點頭「難怪,如今岳王已死,不知娘娘有什麼打算,若是想要離開,南城是不會有任何阻攔的。」
景側妃搖了搖頭,向前走了幾步,越過葉慕靈「被困的久了,心已經絕望了,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念想,只是如今,這牢籠的主人不在了,自由了,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葉慕靈沒有做聲,卻見景側妃頓了一下,再次開口「況且,這裡曾是我那可憐的孩子唯一呆過的地方,所以這死寂的岳王府中卻又有著我生命中的唯一的光亮。我同我那可憐的孩子,不過短短兩年的記憶,皆是在這岳王府中,所以縱然這裡是地獄,卻殘存著我對所有美好的希冀,只有我一直呆在這裡,那孩子才會走的安心,才會覺得他的母親並沒有拋棄他,始終在這裡看著他。」
葉慕靈沉默了片刻後,繼續開口道「娘娘原來有過孩子嗎?」
景側妃點頭沉吟道「是啊,當初年少無知,自以為嫁得了岳王便是天下間最幸福的女子,殊不知,這是一場無止盡的噩夢,當我深處泥潭,才漸漸發覺,這裡是多麼可怖,可惜卻已經被困在其中,越掙扎,只會陷的越深,而我的孩子,卻白白成了權利的犧牲品。」
景側妃的目光透過那黑暗中的層層霧靄,直達遠處山林,看不見盡頭,卻又彷彿透過那星星點點的燭光,追溯到了十多年前風雪交加的夜晚。
永旭三十六年,是她嫁到岳王府的第二年,她同岳王琴瑟和鳴,岳王妃也只是冷眼旁觀,從不曾對她不利,她誕下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孩子生的漂亮,那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機靈的很,只是這孩子先天體弱,身體十分不好。
她便日日精心呵護,怕他冷著熱著,陪著他玩耍,學習,一點一滴,那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可是這一切,卻都被岳王,那個她曾認為是最愛的男子親手打破,當孩子不過兩歲,岳王妃卻是帶著人趁她不在,衝進了孩子的房間,直接將孩子抱走,她苦苦哀求,甚至跑到岳王那裡,卻是被狠狠的打了一頓,漫天飛雪,她是從沒有過的絕望。
即便如此,她也未曾放棄,直到眼睜睜的看著那呼吸孱弱的孩子就那樣被人抱走,她終於開始瘋狂,他才不過那麼一點點小啊。
直到岳王妃落井下石的告訴她,這一切的一切不過都是岳王的命令,為的不過是培養最可靠的工具,岳王認為,自己將會是天地間獨一無二的王者,有著自己血脈的孩子將是更加優秀的,所以這既是皇室的血脈,也是岳王的血脈的孩子,便成了岳王的首選,這是其他凡夫俗子所不能企及的,所以岳王不知寵幸了多少女子,親手毀了不知多少子嗣。
她得承認,岳王妃是那麼的有心計,之前的日子中從未同她爭搶過什麼,甚至是從來不會不滿岳王對她的寵愛,可是最後,岳王妃卻在岳王把她捧上了天後狠狠的把她摔到了地下,那鮮血淋漓的真相是那樣絕望。
她在絕望中尋求希望,又在希望中絕望,她想要借助娘家的勢力來和岳王抗衡,可得到了除了是一頓暴打,便是威脅,岳王威脅她若是和娘家勾結做出不利於岳王府的事,他便會殺了那孩子。
所以,她怎麼敢?怎麼敢啊?時間就在日復一日的期盼中過去,她時時刻刻想要殺了那個男人,卻只能是在夢裡詛咒他,到如今,已經八年過去了,她的心除了恨就是平靜,平靜的像是一汪死水,只是岳王死了,她再也見不到她的孩子,再也見不到了…
景側妃陷在了當年的回憶中,那是一種怎樣慘烈的疼痛,生生看著骨肉分離,自己卻只能無能為力,那真是人間慘痛呢。
景側妃深深的閉上雙眼,眼角掛著淚珠,葉慕靈也沒有出聲打擾,直到片刻後,景側妃才恢復了狀態,對葉慕靈道「真是對不起,今日有感而發,倒是讓世子妃見笑了。」
「娘娘這是說哪裡的話,畢竟世上只有一個喪心病狂的岳王,親生子女,誰能不在乎呢?只是,岳王死後,娘娘沒有再去找過那孩子嗎?」葉慕靈反問道。
景側妃淡淡的開口「八年過去,還怎麼找,只知道孩子的名字叫做顧飛狐,這要如何去找。」
「顧飛狐?這名字還真是奇怪呢?」葉慕靈重複了一遍。
景側妃再次苦笑道「那孩子胳膊上有著一塊蝴蝶型的胎記,我便跟岳王玩笑著叫他蝴兒,誰知岳王卻是點頭應下,說是叫做顧蝴,當時的我天真,只以為岳王對我恩寵無限,即便是孩子的名字這樣的大事也由著我胡來,卻不知,原不過是他根本不在意,只是敷衍了事罷了。」
「可是後來我左思右想,哪裡有男子叫這個名字的,可又不敢太過違了岳王的意,怕他以為我恃寵而驕,便諧音改成了狐字,再加上他長得嬌小,不弱旁的男孩子那樣健壯,我怕他應付不來豺狼虎豹,便在中間加了個飛字,希望每每遇到困難,他能逃出升天。」景側妃再次陷入自己的回憶中。
葉慕靈卻是在景側妃說出孩子的手臂上有蝴蝶型胎記的時候,楞了一下,她記得漫漫的胳膊上是有一隻蝴蝶型的胎記的,可是如果按照景側妃的說法,那孩子哪裡是六七歲,分明已經該是十歲了才對。
難道十歲的孩子真的能生的那樣小嗎?看那樣子,當真是像是只小狐狸,難道說,漫漫真的會是景側妃的孩子?如果是景側妃的孩子為何又會出現在王府裡,不是該被岳王送出去了嗎?
葉慕靈沒有開口,只是道「娘娘不必過於憂思,也許那孩子真的如您所願,逃出生天了呢。」
景側妃感激的看了看葉慕靈,「多謝你出言寬慰,我已經看淡許多了。人生浮華如夢,順逆不過都是天意罷了。」
葉慕靈帶著心頭的疑慮回到臥房,皺著眉頭不知在思索些什麼,顧南成耍賴般的抱住了女子「想什麼呢?我在這你都不理。」
葉慕靈突然靈機一動,回頭對顧南成道「給我一滴血。」
顧南成一愣,卻是照做了,拿出一滴血滴在碗中後,葉慕靈便端著碗快步走了出去,也不理會男人在後面的叫嚷,直奔漫漫所在的耳房,顧南成只好批了件衣服跟了出來。
「來,漫漫,姐姐就割一下,之後姐姐就給糖吃哈。」葉慕靈哄騙道。
漫漫一雙眼睛閃亮,不知是不是懂些什麼,乖乖的伸出了手指,葉慕靈輕輕割出一滴鮮血,而後目不轉睛的看著碗中的兩滴血。
趕來的顧南成和一旁守著的銀珠都靜靜的看著,顧南成開口道「靈兒,你拿我的血和這個小兔崽子的血融幹什麼?」
葉慕靈沒有做聲,卻見兩滴血交融在了一起,葉慕靈一瞬間便肯定了,這漫漫便是景側妃的孩子,也就是顧南成的弟弟!
銀珠一看,頓時驚呼起來:「啊?難道漫漫是世子的兒子?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小姐,你可一定要想開啊…」
顧南成被銀珠的話氣的,險些翻了白眼,一口氣上不來「再多嘴本世子剁了你!」。
銀珠吐吐舌頭不敢開口,一雙大眼睛裡卻滿是驚疑。
回到臥房,葉慕靈枕著顧南成的胳膊開口道「漫漫是景側妃的孩子。」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