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八章 手牌 文 / 顧南煙
這日，一大清晨，也慕靈便聽綠裳說道「主子，那錢嬤嬤現正在院子裡受罰呢，劉姨娘竟然拿籐條抽打錢嬤嬤呢。」
「哦？這是怎麼了？」葉慕靈停下手中的動作，反問道。
「昨日在碧玉院外打聽的奴才將二小姐的慘狀轉述給劉姨娘之後，劉姨娘的臉色就沒好過，再加上錢嬤嬤偷了劉姨娘不少的珠寶首飾，劉姨娘發現後正巧就拿她出氣了。」綠裳回復道。
葉慕靈點點頭，吩咐道金珠「金珠，等到劉姨娘出了氣，你記得去看看錢嬤嬤，給她送些銀子，記得讓平時被錢嬤嬤踩在腳下的那些人，不小心的看到。」
「小姐，沐王郡主邀您去第一樓一聚。」紅裳將收到的邀請帖子回報給葉慕靈。
葉慕靈不解的皺了皺眉「梳妝吧。」
葉慕靈坐在梳妝台前，任丫鬟梳整著她的髮絲，心中想的卻是葉夢瑤被困碧玉院，劉姨娘必然不肯善罷甘休，一定會想方設法讓葉夢瑤盡早出來，只是不知道又會弄出什麼手段。
梳整得到，葉慕靈換了一身嫩杏色的襖裙，袖口領口都是上好的兔毛，很柔軟，裙襖上是掐金絲的圓福字圖案，整個人看起來很嫻靜，只是依然少不了那冷清之感。髮飾也取用了白色的絨毛糾纏於髮絲間，多了絲女兒家的俏皮可愛。
葉慕靈稟告了鎮遠侯後，便帶著紅裳和銀珠一起出府，前往第一樓。
卻不料到了第一樓時，沐王郡主早已經到了，見到葉慕靈後熱情的迎了上來，在那個清高的女子看來，時間之事大多骯髒的很，文人墨客也都虛偽至極，只有少數的幾個入的了她的眼。
「郡主萬福。」葉慕靈有禮的問安，並不打算讓人在這些細節上找出什麼差錯。
沐王郡主也難得的親手扶起葉慕靈「慕靈妹妹，這就見外了，平日你也不曾去看看姐姐，姐姐想你想的緊。」
沐王郡主是真的喜歡葉慕靈，她把葉慕靈當成和她一樣的人，認為她能夠知她，懂她。
兩人相攜至樓上的雅間，葉慕靈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沐王郡主同她拉起了家常。
「妹妹，近些日子在忙什麼。」沐王郡主率先開口道。
「並未有什麼事要我操勞，整日閒在家中悶的慌。」葉慕靈客套的回答。
沐王郡主也並未在意「慕靈妹妹，近些日子玉書齋舉行詩書大賽，聽說有一名書生才氣頗高，不若我們一同去看看。」
「好，但憑郡主做主。」
沐王郡主點了點頭。
卻在出了樓上雅間的時候，看見了一樓的大廳上演著戲劇性一幕。
葉展鵬十分不搭調的混在一群衣著光鮮的公子身邊，中間的那個她認得，是秦氏公子，她記得前世不出多節，秦氏便被滿門抄斬了，而此時的葉展鵬正狗腿的附和著他們的言談。
葉慕靈一面下著樓梯，一面不動聲色的看著葉展鵬那一夥人，卻聽見他們一群人在嘲笑著葉展鵬的腿「展鵬兄，你這後半輩子就要在這破椅子上度過了？」
另一人立即接到「說實話，展鵬兄，我一直好奇你是怎麼如廁的？莫不是要你那姨娘幫你？啊？哈哈哈」一群人哄笑起來。
葉展鵬捏了捏拳頭，這些喂不熟的白眼狼，這些日子他可是當夠了孫子，不過是為了沐府學堂的一張手牌！
的確，這些時日，葉展鵬的日子確實也不好過，這些不學無術的公子整日尋歡作樂，這錢卻都是葉展鵬出的，這還不算，對待葉展鵬更是召之即來，揮之即去，肆意羞辱。
那秦氏公子一見葉展鵬不做聲了，立時變了臉「怎麼？我們的葉大公子不高興了？啊？你們看看，是不是不高興了！」秦氏公子不滿的問道。
葉展鵬一忍再忍，他必須忍，眼看手牌就要到手了，他不可以在這個時候壞事，立刻陪笑道「公子這是哪裡的話。小的沒有…。」
葉展鵬的話還沒有說完，秦氏公子一個酒杯砸過來，酒水灑了葉展鵬滿臉，額頭上甚至出現絲血跡「要是不高興就給老子滾！」
說著秦氏公子帶著一干人等轉身出了酒樓，徒留葉展鵬呆愣的呆在那裡，面對著態度並不友善的小二，掏付著銀錢，抬頭，卻正巧瞧見站在樓梯口的葉慕靈。
葉慕靈對著他淺笑，葉展鵬卻覺得羞辱之感從腳下直升腦頂，她在嘲笑他嗎？剛剛的事都讓她看見了？這個心如蛇蠍的女人！他娘不相信他的腳是被這個女人敲碎的，可是他卻是堅信就是她！回想自己清醒後看見自己那只只剩碎骨的腳，不禁毛骨悚然。
葉慕靈的眼中閃過似笑非笑的意味，晦暗不明，葉展鵬渾身直冒冷汗，雙眼驚恐的縮聚成一個圓點，臉色漲得潮紅，似乎無法呼吸一樣，那捏緊的拳頭更加用力的握著，一個用力過度，葉展鵬的木椅翻到在地，葉展鵬也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啊…啊」的尖叫起來。
葉慕靈卻就那樣平靜的在他身邊走過，跌倒在地的葉展鵬只看見那輕輕蕩漾的裙擺搖曳生姿，在他身邊經過。
出了第一樓的葉慕靈上了沐王郡主的車，兩人一路往玉書齋行去。
經過試探，才發現這沐王郡主竟然僅僅憑借一首詩，便對那個落魄書生心懷愛慕。為此不由的改觀了些對這個皇室之中，清高女子的看法，可是一個是皇家貴蕢，一個卻是落魄書生，這是否又是一場無望的愛情。
葉慕靈帶著絲好奇，終於是見到了那落魄書生，平凡的容貌，溫潤的氣質，卻帶著一絲詩者的張揚和才氣，可以稱得上腹有詩書氣自華，只是人心難測，看的出這個男子的眼中有著那不甘平淡的野心和**。
若是沐王郡主這樣不計較身份地位的女子愛上了他，是注定不會有好結果的，再看沐王郡主，果然是雙頰微紅，帶著絲迷戀看著那男子，葉慕靈知道，他是她的劫數，一切已經無力更改。
葉慕靈陪著這個平時看似清高的女子，卻發現接觸之後，才知道她天真可愛的很，看著她因為男子的一句話而動心而傷懷，不禁感歎道，世間情愛是滄桑。
漸漸的接觸後，她有些喜歡這個看似清高的女子，她的內心是純淨的，她的愛憎顯而易見，她不會在背後耍手段，遠不是她這樣歹毒的女子能夠相比的。
回到侯府後，葉慕靈直接去了趙姨娘哪裡，這兩日她因著臀部受傷，基本上一直躺在床上，今日勉強能坐起來了，她怎麼也是要去拜會一二。
丫鬟稟報後，葉慕靈直接進入了趙姨娘的房間「姨娘，你的傷怎麼樣了？」
趙姨娘有些尷尬的笑了笑，「慕靈，你來了？你快坐。」
葉慕靈還未坐穩，便聽見劉姨娘也來造訪了，掀起門簾見到葉慕靈也在的時候確實愣了一下。
「慕靈也在呢？我來看看姐姐怎麼樣了？」說著假惺惺的關切的看著趙姨娘。
趙姨娘不屑的撇撇嘴「就不勞煩妹妹的虛情假意了，演戲演多了是會傷身的。」
劉姨娘絞了絞帕子，要不是為了遙遙，她才不會來看這個臭女人「那好，既然姐姐不講情面，我便把話直說了，我希望姐姐讓那宮中的嬤嬤好好照顧夢瑤，允許旁人和她隨意出入。」
趙姨娘等到她這句話，終於得意的笑了「哼，你打的倒是好主意！我憑什麼要幫你！」
劉姨娘見這話毫不留情面，也不再好說話「我也不怕告訴你，今日我可不是為了來求你的，若是你幫我這個忙，就當我欠你個人情，若是你不肯鬆口，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趙姨娘笑了「你能把我怎麼樣，你若是有辦法還會來這裡求我？」
劉姨娘的眼中儘是精光「這可是你逼我的…」
說著坐在了地上，掀起的裙擺下若有若無的有著血跡「救命啊，救命啊！有人要害我的孩子！」
想必是劉姨娘安排好的，鎮遠侯恰巧就在不遠處，聽見劉姨娘的聲音立即衝了進來「孩子怎麼樣了？孩子出什麼事了？」
劉姨娘淚眼婆娑的看著鎮遠侯，又是慣用的楚楚可憐的樣子「老爺，趙姨娘…她…她說…她說不會讓臣妾的孩子生下來的！」
終於回過神來的趙姨娘立即反駁道「你胡說，明明是你自己坐到地上去的！」
鎮遠侯上去就給了趙姨娘一個巴掌，抱起劉姨娘喊道「大夫呢，大夫呢！快來人，給我叫大夫！」
劉姨娘得意的看了趙姨娘一眼，臉腫的老高的趙姨娘的肺都要氣炸了。
葉慕靈卻一直哎旁邊靜靜的看著，看來劉姨娘是有備而來啊，那裙擺上的血跡想必是提前就準備好的，只是一直依靠外面的罩子遮擋上了。
這劉姨娘確實是比趙姨娘有心計，知道爹現在最在乎的就是她的孩子，所以拿孩子說事，再栽贓到趙姨娘的頭上，任是趙姨娘怎樣解釋，爹也不會相信劉姨娘是自己坐在地上的，尤其依稀可見血跡。
很快大夫來了，開始診脈。
鎮遠侯焦急的在一旁等待，對著趙姨娘說「若是孩子出了什麼事，我是不會放過你的！」
「老爺，你聽臣妾解釋…」趙姨娘焦急的想要證明自己的青白。
鎮遠侯卻打斷道「你給我閉嘴，你不用解釋。」
葉慕靈看的出，自己父親真的是很在乎這個孩子，不然不可能連事情的經過都不過問，想來侯府先如今只剩下暮成一脈，爹爹是迫切的想要個兒子，開枝散葉。
「大夫，怎麼樣？孩子有沒有事？」鎮遠侯焦急的詢問。
大夫安慰著「侯爺放心吧，大人孩子都無事，只是受了些驚嚇。」
「幸好，幸好！」鎮遠侯深深的喘了口氣，連忙來到床邊去看劉姨娘。
劉姨娘勉強的笑著「老爺，這孩子看來是個有福的，幾次三番出事，卻還健在。」
鎮遠侯也笑吟吟的點點頭「是啊，定是個有福的。」
劉姨娘卻哭了起來，豆大的淚珠說流就流了下來「可是遙遙卻是個命苦的。」
鎮遠侯皺眉「這話怎麼說。」
「昨個臣妾想進去探望，卻不料那宮裡來的嬤嬤好生厲害，都不允臣妾進去，臣妾只聽見自己的女兒哭的和挨打的聲音，很是憂心。」
「有這事？」鎮遠侯帶著絲怒氣。
鎮遠侯正打算允許劉姨娘前去探望，葉慕靈卻是開口了「爹，不若我們一起去看看吧，許是劉姨娘誤會了什麼，那宮中的嬤嬤一向是公正的。」
鎮遠侯覺得很有道理，於是一行人便前往葉夢瑤的碧玉院。
來到碧玉院的時候，發現葉夢瑤正在學著走姿，走的不錯，嬤嬤並未動手，葉夢瑤也多了幾分大家閨秀的感覺。
劉姨娘見到女兒立時喊了出來「遙遙~」
葉夢瑤一聽，立即回頭尋找起來，看見劉姨娘直接奔了過來「娘，娘！女兒好想你！」說著一頭扎進劉姨娘的懷裡，哇哇的大哭起來，這個容嬤嬤真是太可惡了，打她罰她還不允許她吃飯，不知是誰派來折磨她的。
「娘，你怎麼才來！你怎麼才來就女兒啊？」葉夢瑤依舊沉浸在劉姨娘的懷抱裡。
身後的容嬤嬤卻是開口道「小姐，你是不可以管姨娘叫做娘的，這如果到了外面，是會丟了侯府的臉面的。」
鎮遠侯覺得她說的有理，不過劉姨娘卻率先開口道「遙遙，她是不是打你，是不是不給你飯吃！」
葉夢瑤畏懼的看了一眼眼神凶悍的容嬤嬤，緊咬著嘴唇說到「是啊，姨娘，你看遙遙的手，都已經腫了。」雖然葉夢瑤是哭著說出來的，但是卻是沒再敢喊劉姨娘一聲娘。不過那雙白嫩的手確實腫的像是豬蹄一般。
鎮遠侯看著容嬤嬤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態度很強硬，似乎要她給個說法。
容嬤嬤眼都沒眨就反問道「回侯爺，老婦教人向來都是恪守宮中的規矩，所有被老婦教過的人，若是言行不合格，都會受罰，已逝的皇后，現今的皇妃都曾為老婦罰過。」
容嬤嬤的不卑不亢，讓鎮遠侯不知說些什麼好。
葉慕靈再次開口道「爹，想必妹妹一定能吃的了這份苦的，旁的人都不曾退卻，妹妹又怎麼會受不得這皮肉之苦，再者說，妹妹聰慧，想必一定是一學就會，定是不會被旁的人比下去，丟了侯府面子。」
鎮遠侯早年征戰，自然是爭強好勝喜面子，一聽自家的女兒會被旁人比下去，肯定不幹，遂即開口道「那麼夢瑤就勞煩嬤嬤了。」
劉姨娘氣的臉色發白，再次開口道「可是這也不能不允遙遙出來，不允旁人進去探視啊。」
「這本是為了能夠讓姑娘靜心學習，按理說你一個姨娘是不該有意見的，不過也不要說我容嬤嬤不通人情，我便只允你一人進去探視。若是再有意見，那麼貴府就另請高明吧。」容嬤嬤的態度很是堅決。
鎮遠侯一看，不待劉姨娘插嘴，立即開口道「那麼便勞煩嬤嬤了。」
是以，這事就這麼不了了之，畢竟容嬤嬤說的都是實話，讓人無錯可循，而劉姨娘不知道的是，自己親眼見著自己的女兒飽受折磨可卻無能為力是多麼的痛苦。
這事之後，趙姨娘卻是惦記上了，劉姨娘不是誣陷她嗎？那她一定不會讓這個孩子安好出生的，打算買通產婆的她卻不知道自己根本等不到那一天。
過了幾日，葉慕靈的人得到情報，說是秦氏公子已經央人把進入沐府學堂的手牌送了來，送到了趙姨娘的手上。
葉慕靈聽後，立即起身快步到趙姨娘那裡去，最近這些日子的事，可謂是讓趙姨娘對葉慕靈深信不疑，堅定的認為著她是一心向著自己的。
果然，見到趙姨娘的那一刻，她正端詳著那手牌，不知這是何物，正打算讓丫鬟將它交給葉展鵬。
「姨娘，這是什麼？」葉慕靈詢問道。
趙姨娘搖搖頭「我也不知這是什麼，是別人送來給展鵬的。」
葉慕靈接過手牌，仔細端詳了一二，開口道「這是學堂的手牌，官家子弟要進入指定的學堂必須要有手牌的，只可惜這手牌…」
「這手牌怎麼了？」趙姨娘關切的問道，這可是關係到兒子前途的大事，可馬虎不得。
「這。手牌是沐府學堂的，不如皇家學堂的好，就算是進去了將來也得不到保障，不像是皇家學堂只要進去出來便會前途無限，不過想來展鵬弟弟因著受傷的腿腳一事，大概對這些不上心了吧，可惜了。」葉慕靈硬是把這黑白顛倒了起來，偏生那表情不見一絲的作假。
「可惜什麼？」果真是胸大無腦，趙姨娘絲毫不考慮，一步一步的跟著葉慕靈走。
「慕靈這本是有個皇家學堂的手牌，因著暮成離家學藝，這本是打算給展鵬弟弟的，誰知展鵬弟弟卻執意要進入那沐府學堂，能不可惜嗎？」葉慕靈做惋惜狀。
趙姨娘立即抓緊趙姨娘的手「慕靈啊，我的好孩子啊，那皇家學堂真的就那麼好？進去了真的就管路亨通？」
趙姨娘焦急的詢問著，葉慕靈尚未做聲，門外便傳來了葉展鵬的聲音「娘，我聽人說那手牌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