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8章 我殺了明凌 文 / 風漫說
昏暗的寢室裡面，只剩下我同明凌，僅僅是一扇屏風便與外隔絕，沒有日和夜的分別，濃重窒息的熏香，我只知道毒癮的痛癢一波又一波侵噬，有那麼一隻手讓我握著，讓我咬著。我只是忍受著自己的痛苦，甚至忘記了那隻手的疼痛。
我只要拉起他的衣袖，深刻淤青，血跡斑斑，如同紫籐花開，數著手臂上的牙印，我就知道自己發作了幾次。
摸著他的手臂，我顫顫的咬牙。
時間一滴滴過去，軒轅只是出現了一次，送了一次飯。
明凌微微掃了一眼，便叫軒轅撤了。
軒轅低頭，眼神異常閃縮。
明凌一看到我盯著他的手臂，就立刻擁著我的臉，低低說：「不用看了，這個是上一次的牙齒印，音現在都很乖，沒有發作了。閉上眼睛睡覺，李太醫說，兩天後我們就可以出去的，睡醒了就可以出去了。」
我乖乖地聽話點頭。
自從上一次，我便忍耐住，不發癲了。
明凌說這話的那時候，我是深信他的。而我那麻木的腦袋就想不到他一直是在欺騙我。在他叫我閉上眼睛就可以過了那兩天，其實不是兩天，外面真實的時間、他守候在我身邊、他被我啃咬的時間已經是漫長的十五天。
好漫長的十五天。
在濃郁的熏香中，只有我一人，茫然遺漏了時間。
李太醫來過一次，也不曾留下什麼話語，也是同明凌在外面嘀嘀咕咕。
我眼眶中都沒有了眼淚。
我一直不知道，他守護了我十五天。
他為了讓我以為只是過了短短兩天，他就不曾吃下一口飯，他就不曾閉上眼睛，他抱著我的手就不曾移動一下。
只有我才傻呼呼地相信他……
我大部分時間都是靜悄悄，手腳軟綿綿的，沒有有點力氣，乾枯的聲音埋入細滑的布料當中：「王爺，音很怕。」
明凌動了一下手臂，最後還是維持原來的樣子：「怕什麼？」
我摸著他背，異常的冰冷：「怕死。」
我告訴他：我喜歡爹爹，因為是爹爹拯救了我的性命，給予我一切；我喜歡小白娘，因為她很單純很直白；我喜歡媚娘，因為媚娘的糖果很好吃；我喜歡回璧，因為回璧雖然喜歡欺負我，但是也很維護我；我喜歡奶媽，因為奶媽是一股涼風，同他一起很開心，雖然經常會抽風；我喜歡白小燕，因為白小燕外表精明，其實很傻很天真；我喜歡王爺，因為……
我正要告訴他，突然忍不住揪住胸口。
胸口在痛，一陣一陣的抽痛。
骨髓的痛楚流動全身。
胸膛散漫開來。
我感覺那股血湧出胸口。
我嘔吐了。
難言的疼痛突然襲擊，我便失去了理智，理智一點一點被痛楚剝削，強忍也被寵溺所所掩埋，崩塌開來：「王爺，痛，真的很痛……」
明凌掰著我的臉，手指抹過我的唇邊。
他一言不發。
但是，我已經看到他白皙手指上的亮色。
我身上的痛突然消淡消失，但是卻不知道從哪裡湧動起來的氣力，就揪著明凌的胸膛衣服，痛入耳邊，抽著眼淚：「王爺，音不想死，不要死。」
明凌彷彿還沒有明白過來，淡淡一句：「不會死。」
我看著他的表情。
我手腳都是一片冰冷。
我的頭貼著他的頸脖，眼淚一下子奔出來，糾結在嘴裡的就只有那麼一句話：「王爺，音不想死，真的不想死。音是喜歡王爺的。」
每個人都怕死。
不怕死，只不過死神還沒有到來。
明凌一下子就心不在焉：「嗯。」
我仰著臉孔，就對上他清白的臉孔，冷漠若水，冰寒一片：「王爺喜歡音不？」
明凌漠然：「嗯。」
我有點失措：「那麼王爺告訴音，王爺喜歡音什麼？」
明凌突然看著我，盯著，不眨眼：「啊？」
他沒有聽清楚。
我吸著鼻子，抬起手臂，就纏上他的脖子，掛在上面，小手就輕輕抹上他的額頭，嘴巴靠上去親了一下。
顫抖地印下一個吻。
明凌立刻扶住我的背，沒有掩飾的驚訝。
我不去看他，只是咬著牙，便抬手，拔出玉冠的碧玉簪子，就解開他的長髮，飄飄放落到背後……
明凌閃爍著不明的目光：「音你想幹什麼？」
我盡量低著臉，目光只是黏著他的衣襟，低聲說：「因為王爺喜歡音音，所以音音做王爺喜歡的事情。」說著，手指滑落他的腰間，從後面把腰帶解開下來。鬆開玉帶，便鬆開了他的白色外衣。
我立刻解開他的外衣——
「音，不行！你的身體還很虛弱。」明凌突然抓住我的雙手。
他按著我的手扣住在一邊。
他居然拒絕我。
我消失了那股衝動的求生力氣，不知道怎麼就停止動作，忍不住低著臉，咬著牙齒，一直滴著轆轆的眼淚。
手被鬆開。
默默的。
淡漠的手指溫柔地撫摸到背上。
一下一下順著。
我拿著袖子就抹了一下眼睛。
但是，我的眼淚還是滴下來。
溫熱的眼淚，從眼眶裡面，毫無阻攔地滾下來，直接打濕他的臉——當眼淚滴下眼睛，我就親了一下他的眼眸；當眼淚落到鼻子，我就碰了一下他的鼻子；當眼淚落到嘴唇上，我就舔了一下他的唇。
身體摩擦生熱。
香氣迷醉。
笨澀的舌頭碰到他稍微的回應，我便稍微離開一點點，悄悄低著眼睫毛，蓋住眼睛，低聲懇求著，終於擺明我的目的：「王爺，音不要戒毒癮了，不要了，音不想死，戒毒癮音會死的。答應吧，答應吧，不用音戒了。王爺，只要王爺答應了，我們繼續。繼續，好不好？」
明凌異常沉默，他彷彿還在考慮著。
我不能讓他考慮。
我順著他的手臂，握住他的掌心，摸著他的手指，輕輕點在我的柔軟的唇上，小巧的舌頭伸出來，舔過指尖，輕輕放入嘴巴裡面，挑/逗/地允吸著，將我的懇求傳送到他的手尖：「王爺，好不好？好嗎？王爺不說話，音就當王爺答應了。」
明凌還是不動。
不過他身體的熱度已經完全出賣他。
身下的身體突然緊繃，散發著恐怖的熱氣。
我坐下他懷裡，微微蹭過身體的某個部位，那種炙熱立刻傳遞上來。
我狠狠咬了一下牙齒，便帶著他的手指摸到我的鎖骨上面。他的手便不由自主滑下來，摩挲著細膩的皮膚，我唯一的大紅色單衣便在不自覺中褪下到了手肘上面掛著，露出的白絲抹胸完全不能遮蓋皮膚的凝雪之色。
我挺起腰背，貼到他的身上。
被咬住的感覺，有點澀澀的痛。
那是一種全新的顫慄，顫慄的感覺如同麻藥，彷彿能拋開一切，只是想著就這樣繼續下去，一直繼續下去。
我匍匐在他的肩膀上，蹭著耳邊，低吟了一句：「王爺，答應好不好？」絲絲游動的氣力，最後的一絲羞赧都斷裂。
摩挲的手指一直停留在我的腰上打著圈子，摸出一陣疙瘩戰慄，最後才遊走向著大腿。
那股炙熱的氣息咬住細腰。
我茫茫然的，不知道何時，便處於他的身下。
緊貼的胸前。
呼吸的急促。
熱漲的蔓延。
滾燙的吻痕印開在臉頰，輕輕滑翔過唇邊，融化為一片的緋色纏綿迷離沉醉……手指開始還是輕輕的撫摸，但是突然在一瞬間轉化為整個手掌的力度，溫柔變得狂暴起來，便在撕扯著我的手腳，我的窒息呼吸立刻轉化為哭泣般的抽喘——
我的手便被誘惑一樣，圈入他的腰上面，用力拉扯著剩餘的衣服。
手指滑過他的細膚。
我的一雙手，突然不能動。
明凌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撐起身子，離開我的胸前，被勾起的緋色之火慢慢從臉上消退，突然一陣冷氣拂過我身子，拉好我的衣服，說：「音，你要忍住……本王，嗯，也會忍住。」
我頓時要淚奔。
我就是不甘心：「王爺，不要綁著音！」
明凌繼續打著死結，捆綁著我的雙手：「綁著你，本王安全一點。」
他這話正常嗎？
我掙扎著手中的玉帶：「不要，不要，不要這樣對音。爹爹都不要音戒，如果音能戒的話，爹爹早讓音戒了。」
我講道理。
明凌完全不講道理，把我放在一邊：「本王不是你的爹爹。」
我氣了：「你是混蛋！」
明凌真的「混蛋」給我看：「本王是混蛋。混蛋是不講道理的。所以，回音你不用白費心機了。這裡是本王一人專權。誰都必須聽本王的命令。包括你，生氣沒有用，色/誘也沒有用。本王說不許就是不許，本王要你戒了就得戒。」
我氣足了：「明凌，你個壞蛋！」
「不要惹本王生氣。」
我的腦袋突然刺痛了起來，彷彿無數的噪音切入腦子的神經。
我只是聽見自己的聲音冷淡地如同寒冬：「明凌，我也生氣了。」
凝聚的空氣。
沉寂一片。
刺痛的腦袋，痛到了極點，便沒有感覺，只是茫茫然的空白。
我空白的腦子，冰冷。
冷意滲透。
我手指一動。
明凌的玉帶便斷了。
那個玉帶很韌。
但是——
我沒有用真力。
我好像完全機械化了。
我的感覺抽空了，感情也抽空了，然後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又響陌生的話語：「為什麼你要那麼殘忍，難道看著我的痛苦，你就很開心嗎？」
明凌突然從床上起來。
但是，太遲了。
「音音，你的眼睛，眼睛……」他驚訝叫了一聲，沒有說完，突然低頭看著，他胸前，心臟的正中，碧玉的簪子閃動著溫和的光芒，那麼溫和，那麼的無情。
白色的衣服染紅，心臟的位置綻放著一朵荊棘玫瑰花。
美麗、嬌艷、吸收著他的生命，殘酷綻放。
他皺著清秀的眉心，手掌捂著胸前。
血，透出玉白的手指縫隙流淌下來，一發不可收拾。
我冷眼看著。
居然一點情緒也沒有。
我甚至捂著胸前，都摸不到自己的心，只是定定地說著：「音不喜歡你，真的不喜歡，很討厭你，非常討厭你，因為你是壞人。」
黑髮搖曳。
鋪開床邊。
白衣臥倒。
他泛著藍光的眼眸，尚且流轉著一絲執著的留戀，清透逼人，宛若佛祖掌心的碧色琉璃珠，能照出五蘊皆空，但是「皆空」為何看起來會如此痛苦不堪呢。看入他的光透碧瞳中，我清楚能看到那一張三無蒼白的小臉，空洞的眼中，淌下了眼淚卻不能停止。
我淡漠的話語傳不入心底：「你不要我就算了，我自己會走的。你是壞蛋，我也不要你了，我不要你了……」
他的手指再也抓不緊了，緊拽了一下，就鬆開了我的手腕。
身下一片血紅。
我動了一下手腕，推倒了封住的窗戶。
我的身影便出了外面。
一切的桎梏都打破了。
月色清冷，水光漣漣，涼風送襲，我最後的那一眼還是沒有在適當的時候回頭，便不能再回頭。
掠過白紗籠罩的清月之下，池塘的水光霧氣，才看到倒影，那一襲紅色的單衣變得深深如血，飄渺虛無的感覺盈入心頭，但是越悅的自由一瞬間變得非常沉重。
虛無的天地，痛楚立刻從心底漫延。
我的意識突然回來了。
終於記起所有的一切，就是他，便是那一切，包括那雙眼睛，那片血紅白衣……
心痛得窒息了。
眼淚滴落。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蒼白蕭條。
染血了。
染血的手指便試再也抓不住任何牽掛。
原來我親手割斷了那一牽掛。
我向著茫茫不見盡頭的大路，越走越見深黑，只是到了那一片璀璨的火光，停留住眼睛，也停留住腳步。
人潮的喧鬧，不夜的樓子，渾然一片模糊，幻變成更加深沉的黑色。
我便一頭將不曾停過的眼淚投入那個認識的懷抱，終於將抽離靈魂的痛楚化為哭聲：「小燕子，怎麼辦，我殺了明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