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半路殺出 文 / VS淬火真情VS
日記的內容完全超乎了劉麗英的意料,這是一本見證了劉鵬傑本人對劉麗英多年來的情感,從蘇聯留學到在南京組建特工站,劉鵬傑對劉麗英的感情逐漸在加深。劉麗英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劉鵬傑情感的所屬,他字裡行間流露出的都是對劉麗英的眷戀之情,而他一直把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了心底,多年來隻字未提。
孔慶文點起一支煙,他心目中的劉鵬傑居然也是個感情細膩的男人,尤其是他在日記中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很顯然,劉鵬傑也感覺到了自己與劉麗英之間的情愫,但她表現出更多的是一種祝福和喜悅。孔慶文的內心被震撼了,與劉鵬傑相比,自己太渺小了,也太膚淺了。尤其是劉鵬傑留給自己的那段用俄文寫就的文字,深深地刺痛了他的心底:
「慶文同志,如果你能有機會看到我寫下的這段文字,就說明我可能已經犧牲了,我親愛的戰友,請不要流淚,更不要悲傷,因為我的一生是為了自由與和平而奮鬥的。但你要答應我,如果你選擇了,就請你好好珍惜,給她幸福和美滿,衷心地祝福你……」
俄文在他的筆尖飄逸出了蒼勁,蘇聯文字對情感的表露是其他任何一個民族的文字所無法企及的。「如果你選擇了,就請你好好珍惜,」這句話一把帶倒刺的鋼刀深深地刺進了孔慶文的內心,刺進去的時候痛苦難當,而想要拔出,更是痛苦萬分,但留在心底,就會變成一生的痛,孔慶文就選擇了留在心底。
正在他倆收拾劉鵬傑遺物的時候,樓下傳來了一陣喧鬧的吵雜聲,一名男子推門走了進來,顯得有些慌張,「劉會長,樓下來了一幫特務,說是76號的人,想要找你回76號問話。」
孔慶文和劉麗英彼此對視了一眼,孔慶文知道,該來的是躲不掉的,劉鵬傑既然已經暴露,那他所在的西南俱樂部和劉麗英當然就成為了調查的重點。很顯然,76號來這裡肯定受了日本人的指使,否則南京城裡的這座外賓如雲的俱樂部,豈能是區區76號特務想來就能來得了的,這一定是日本人作出的試探性舉動。
「我去看一下,你就在我的辦公室裡等一下,這裡是俱樂部,我料想他們不會做出什麼過激的舉動的,」說完,劉麗英就走出了房間。
樓下的氣氛逐漸緊張起來,當劉麗英走到大廳的時候,有的特務甚至都拔出了手槍一副咄咄逼人的樣子。「放肆,你們太過分,你們想幹什麼?」劉麗英的這句呵斥讓現場安靜了下來。
「哼,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劉老闆啊,」說話的人正是帶隊前來的吳四寶,他天性殘暴,一直對自己所嚮往加入的上流社會抱有很大的敵意,平日裡對西南俱樂部始終不懷好意,這次能有機會親自帶隊調查這裡,這讓他顯得格外的興奮和賣力。
劉麗英佯裝著不認識吳四寶,她的目光根本就沒瞟過他,「我就是劉麗英,我們這裡從不招待狗,尤其是日本人的狗。」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吳四寶,他啪地猛一拍桌子,「你他媽說誰呢,你最好給老子放聰明點。」
「嘴裡吐不出象牙來的肯定是狗,」劉麗英的臉上浮現出不屑的神情,「這裡是蘇聯會所,連日本人都不敢隨意搜查,你們又算什麼東西!」
兩個人的唇槍舌劍漸漸升級,「哼,我還就真告訴你,這次我就是奉了日本人的命令前來搜查的,凡違抗者,就地處決,」吳四寶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說話間,從門口又大步走進來了幾個人,為首的正是治安局的局長林炳輝,在他身後緊跟著的是孫瑰婷和林之江。他們也是奉命來這裡尋找孔慶文的,沒想到一進門就遇到了正在爭吵的吳四寶和劉麗英。
幾個人都覺得納悶,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尤其是孫瑰婷,她沒想到76號的吳四寶竟然敢帶著人闖進這裡,可當她看到與吳四寶爭吵的人正是劉麗英的時候,她不禁產生了旁觀看熱鬧的念頭,因為劉麗英是自己的情敵,她很想看看這個情敵是怎麼出醜的。
吳四寶看到林炳輝走了進來,臉上露出了笑容,「你好,林局長,我奉命對這裡進行搜查,不知林局長有何指教。」
林炳輝皺了皺眉頭,「哦,是吳隊長啊,我來找個人,你忙你的。」
吳四寶看到林局長等人都來到了現場,他更想在他們面前露露臉了,他衝著林炳輝微微一點頭,「林局長,那我就怠慢了,你請自便,」他轉過身,從衣兜裡掏出一張蓋有日本憲兵隊紅印的搜查令,往劉麗英的眼前一擺,「劉老闆,這是搜查令,如果再有阻攔,就別怪我吳某人不仗義了。」
劉麗英對他這種狗仗人勢的奴才相很是厭惡,她冷哼一聲,「哼,我倒想問問,你憑什麼搜查這裡?」
吳四寶得意的笑了笑,「劉鵬傑是共黨,這一點我想你劉老闆不會不清楚吧,他參與了非法活動,證據確鑿,人贓並獲,所以我要對這裡進行搜查,」他上前一步,惡毒的目光瞪著劉麗英,「看這裡還有沒有他的同黨,」他故意的提高了音調。
「放肆,」劉麗英也聲色俱厲,「瞎了你的狗眼,你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這裡是租界,豈容你們在此撒野!」
「哈哈,哈哈,」吳四寶肆意地大笑起來,「我當然知道這裡是租界,但我更知道這裡是共黨的窩點,劉老闆,你三番四次地阻止我搜查,莫非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嗎,難道你劉老闆就是共黨分子?!」
「啪,」吳四寶的臉上響起了一聲清脆的耳光,他震驚地捂著臉,另一隻手指點著劉麗英,「你,你,你他媽反了你,今天老子不光要搜,連人老子也要帶走,我看今天他媽的誰能救得了你,你以為你是誰的女人,哼,動手,」說著就準備對劉麗英動手,他身後的特務一個個也拔槍拉栓,擼胳膊挽袖子。
「誰他媽的在這兒放屁呢,」就在此時,樓上傳來了一聲暴喝,吳四寶等人被這一嗓子驚得都看向樓梯口。只見樓梯口處閃出了一個人的身影,他一步一步邁下樓梯,此人正是孔慶文,「都他媽聽好了,劉老闆是我的女人,我看今天誰敢動她。」
他的這句話讓現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一個個都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吳四寶是知道孔慶文這個人的,知道他的能力,更知道此人在治安局甚至是日本人那裡的份量,他沒想到會這麼巧,會在這裡碰到孔慶文。
孔慶文判斷得沒錯,這就是日本人設的一個局,劉麗英一直是日本人的懷疑對象,這次劉鵬傑被捕就更加證明劉麗英有很大的嫌疑,同時日本人也知道劉麗英與孔慶文之間的關係,他們想正好借這次機會再試探一下劉麗英和孔慶文的底細,如果他倆都不是共黨,那就皆大歡喜,如果劉麗英是共黨,日本人正好可以借此機會拉攏住孔慶文,讓他更死心塌地地為日本人賣命,如果兩個人都是共黨,那就釣到了大魚。但這一切日本人並不想出面,尤其是搜查西南俱樂部,弄不好是要鬧僵蘇日之間的關係的,現在正是侵華戰爭的關鍵時期,日本人還不想現在就得罪蘇聯這個對手,這個責任影佐禎昭他們肯定不想背。
當柳妮娜向影佐提出這個想法後,影佐很是滿意,他們就定出計劃讓76號去觸這個霉頭,如果劉麗英真是共黨,日本人就可以在蘇聯人那裡撈到人情,如果劉麗英不是共黨,蘇聯人肯定會借此機會向日本人發難,影佐又可以把責任都推到76號的身上。
就在孔慶文剛剛踏入西南俱樂部的時候,日本人立即安排吳四寶進行搜查,但並未告訴他孔慶文此時也在俱樂部裡面。大咧咧的吳四寶一看這次可以再日本人面前邀功請賞,自是萬分賣力,可不成想卻半路殺出來了孔慶文。在抓捕小月娥的時候,他就聽說了孔慶文一把步槍鎮四方的事情,他知道,眼前的這個主兒,是個不要命的厲害角色,吳四寶的腦袋一下子就大了。
孫瑰婷的心,一下子就碎了,她知道孔慶文和劉麗英的關係,對於眼前這個自己所愛的男人,她更多的是主動去追求,在她的潛意識裡,她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情敵就是劉麗英,可當她親耳聽到孔慶文說出那句話後,她所有的希望都破滅了,情竇初開的年齡,再加上官宦子弟的優越感,讓孫瑰婷陷入了深深的絕望,她的眼眶漸漸濕潤,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想去承認這個事實,可這一切來得都太突然了,她轉身向門外跑去,眼角的淚滴隨著她的心一起滑落。
眼淚滑落的還有劉麗英,現場感的最震驚的就是她,她沒有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孔慶文竟然用這樣一句話來替自己解圍。無論這句話是否發自他的內心,起碼在這一刻,劉麗英感的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所有的委屈、困難都融化在這句話裡,她是我的女人!
孔慶文一臉嚴肅地走到了吳四寶的面前,兩眼直視著他的目光,他的手慢慢地摸向自己的腰間,現場所有的特務包括吳四寶本人在內都害怕地往後退了一步,因為他們都知道孔慶文的脾氣,更領教過他的手段。
一盒煙在孔慶文的手中被托起,一直伸到吳四寶的面前,吳四寶呆若木雞,看著眼前的這盒煙,不知道是否該伸手拿。現場的氣氛與孔慶文的表情一樣嚴肅,突然孔慶文發出了蔑視的笑聲,「哈哈,哈哈,」他抽出一支煙遞到吳四寶面前,「別緊張,吳隊長,抽煙。」
吳四寶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去接過了香煙,隨即他又慌忙地從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打火機伸到孔慶文的面前,孔慶文取出一支煙叼在嘴上,吳四寶手裡的打火機卻怎麼也打不著了,急得他一臉的愧意。
「啪,」孔慶文手中的打火機著了,他伸到了吳四寶的面前,吳四寶怔了怔,滿臉歉意和害怕地湊著打火機點燃了香煙。
「你我都是兄弟,有什麼事不能坐下來慢慢地談呢,」孔慶文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吳四寶怯懦地點了點頭,孔慶文繼續說道:「劉老闆是我的女人,你以前不知道我不怪你,我保證她不是共黨分子,如果是,那你就把我一起抓走,」吳四寶一聽拚命地搖頭,「誤會,誤會,孔處長,你這麼說就見外了。」
孔慶文笑著點了點頭,「劉鵬傑是共黨,一定要查下去,劉老闆和我一定會大力配合的,這一點還請吳隊長放心,我們不會袒護一個共黨分子,但也絕不允許有人惡意滋事,否則,就別怪我孔某人不講情義。」
吳四寶點頭猶如雞叨碎米,「不會的、不會的,」他知道,今天他自己已經完全敗下陣來,留在這裡也沒什麼好果子吃,可是日本人那裡總得有個交代,「孔處長,兄弟我今天也是奉命行事,冒犯之處還望海涵啊,呵呵。」
「日本人那裡,我會去解釋,你只管把責任推到我身上就是,」孔慶文給了他一個台階。
「那我就不打擾孔處長了,呵呵,」吳四寶摘下禮貌客氣地告別,「告辭、告辭,孔處長留步。」
就在吳四寶剛剛轉過身的時候,身後傳來了孔慶文的聲音,「等一下,」吳四寶的心裡咯登一下,心中暗念:這個活閻王又想幹什麼?!
孔慶文從兜裡掏出了一大沓紙鈔,遞到吳四寶面前,「我看咱76號的兄弟也都不容易,拿著,勞煩吳隊長請弟兄們喝個茶。」
吳四寶幾乎不相信這句話是從孔慶文的嘴裡說出來的,他猶豫了一下,「豈敢、豈敢,怎麼能讓孔處長破費呢,」他還是邊說著邊伸出手去,接過了鈔票。
76號的特務在吳四寶的身後紛紛推出了大廳,俱樂部裡又恢復了往日的平靜。林炳輝走了上來,一伸大拇指,「好,非常好,慶文啊,是該好好教訓教訓這幫人了,我早就對他們看不慣了。」
孔慶文笑了笑,「你就別誇我了,局長,你說我混得太慘了,連自己的女人都被人懷疑成了共黨,看來這南京城,我是快呆不下去了,呵呵。」
「誒,」林炳輝一梗脖子,「誰說的,劉老闆在南京城多年,雖然她是為蘇聯人做事,但從不涉足政治,不能因為手底下出了個把的共黨,就說她也是共黨啊,這總得講王法吧。」
一旁的劉麗英表現出了此時一個女人應該表現出的儒弱,她佯裝出一臉的委屈,擦了擦眼淚,「林局長,別人不知道我,你可是理解我的啊,我劉麗英什麼時候幹過違法的事情啊,你可要替我做主啊,」她又擦了擦眼淚。
林炳輝笑了笑,「好了,劉老闆,做主做主,我一定替你做主,」隨即他又煞有介事地問道:「二位賢伉儷啊,什麼時候能喝上你倆的喜酒啊?呵呵,哈哈。」
孔慶文擺了擺手,「局長,你這不是在取笑我倆嘛,」他轉移了話題,「對了,局長,你們來這有什麼事嗎?」
林炳輝一拍自己的額頭,「你看我這腦子,」他低聲說道:「審訊王天木遇到了很大的阻力,王天木這個賤骨頭死活不肯說,日本人那邊就想讓林之江去說服他,但又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就讓你一起參與審訊,這局裡找不到你,孫秘書說你可能在這兒,我們就一起來了,」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麼,「哎,孫秘書呢?」
孔慶文意識到,審問王天木正在向著自己預料的方向發展,這也是他最不想面對的局面,但他只能選擇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