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30 文 / 風黎兒
「又見面了,孩子他媽。」伊東這樣說道,眼裡是不掩飾的邪佞的冷酷。
原茵面色一僵,剎那神傷過後,平靜道,「進來說話吧,該了結的,終歸還是要了結的。」
伊東瞥了她一眼,嘴角噙著冷笑,然後進門,似乎還故意撞了原茵一下。
原茵關上門後,見伊東停在床前,然後回過頭來,眼中透著邪惡,「我們第一次見面就上床了,今天是最後一次見面,不如也在床上結束,如何?」
原茵已經盡量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仍是繃住了臉,沒有說話。
伊東走過來,勾起她的下巴,目露淫,褻之光,「怎麼?不願意了?你以前躺在我下面的時候不是很歡快嗎?你那個時候,可是夠淫蕩的,這才多長時間啊,就開始裝忠貞烈女了?」他緊緊扣著她的下巴,一字一句冷冷吐道,「你,配嗎?」
原茵臉色變得很難看,有羞恥的痛苦感,也隱隱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委屈。
眼睛輕謾地微抬,閃過一抹晦暗不明的情緒,伊東扣住原茵下巴的手突然一動,改為掐住她的喉嚨。原茵正陷於自己的情緒中,根本不及反抗,何況伊東的身手本就高深莫測。
宿泱和君洄已經衝出來,厲聲喝道,「你想幹什麼!」
看到他們,伊東似乎並不奇怪,他手一動,原茵已擋在自己身前,「終於肯現身了?我還以為,你們要一直躲在裡面不會出來呢。」
「放開她,或許還有活命的可能。」宿泱說道。
伊東冷哼了聲,「活命?我不是已經被判死刑了嗎?再加上逃獄,你以為我會相信我還能活得了?再說了,我今天來找她,就沒打算活著出去!」
門突然被撞開,陸然冷漠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既然知道活不了了,就不要再牽連無辜!」
伊東沒有回頭,大笑幾聲,透著一股悲愴,「無辜?如果不是她,你怎麼可能毀得了我的一切!為了救安晴,她不惜犧牲我們的孩子!她這樣冷酷無情的女人,值得我放過她嗎?!」
「她不過證實了你不是蘇成磊而已,其他我們獲得的所有消息,都和她無關。那天你也在場,你比誰都清楚,孩子是怎樣沒有的。」陸然沉聲道。
伊東卻笑得更加悲愴,「她是特工,武功不比蘇洛差,蘇洛那一槍,根本就不可能打中她!她只是不想要我們的孩子,才故意受傷!」話至此,伊東更覺悲憤,手上更加用力,恨不得立刻就掐死這個女人!
那是他第一次想要好好珍惜一個女人,珍惜一個孩子,那是他第一次覺得有些人是他不能失去的。
可是,她是如何對他的?
她竟然是潛伏在他身邊的臥底,一個連孩子都可以犧牲的狠心女人!
他可真是悔恨,當初就不該讓這個女人跟著他!
房間裡,有一瞬的沉默。
原茵更覺得無力,那個孩子,她的確不想要,因為那不是愛的結晶,就算勉強生下來,對孩子也不公平。可她畢竟是一個母親,無論孩子的父親是誰,孩子都是她身上的一塊肉,她怎麼捨得?
只是,那真的,是一場意外。
孩子沒了,她比任何人都傷心。
她卻無從解釋,也沒必要解釋。
伊東大笑幾聲,「沒話說了吧?哼,就算我今天只有一死,我也要你陪著我,生生死死,你都只能活在我的折磨之中。」話音剛落,伊東抱著原茵,突然向窗戶衝過去……
陸然大驚,大喊道,「攔住他!」他還以為,宿泱和君洄速度快得驚人。
窗戶被撞開的最後一刻,宿泱抱住了原茵的腿,她人就架在窗戶上,怔怔地看著下墜的伊東,臉上,有些茫然,也有些震驚,還有一些,悲哀。
其實最後一刻,是伊東放開了她,否則,她也一定會和他一樣墜落……
也不知怎麼了,這茫茫黑夜之中,伊東越來越遠,她卻好似還能看到他臉上慣有的陰冷的笑容,越來越清晰,就好像,不知什麼時候,他將他標誌性的笑容深深地刻進了她腦海裡,再也抹不掉。
黑夜沉沉,伊東的身影越來越小,甚至聽不到墜落在地上的聲音。
原茵沒有注意到,她落下了一滴淚,或許會滴在伊東的臉上。
宿泱將原茵抱了下來,她腰上有些淺淺的傷痕血痕,是撞碎的玻璃紮了她的皮膚。他看到原茵還有些怔怔的,心裡一歎,即使她對伊東沒有愛情,卻也一輩子,都會記住那個人,永遠也忘不了。
——
衛思夜裡睡得正沉,突然心口有點疼,將她疼醒了,睜開眼,開了床頭的小檯燈,就看到無名正坐在床邊,柔情眷戀地看著自己。衛思驚愕一瞬,然後輕柔一笑,就聽無名輕聲說,「我吵到你了?」
衛思坐了起來,無名忙將枕頭放到她背後,扶她坐好,又替她蓋好被子。衛思說,「可能做了個噩夢,覺得不舒服,就醒了。你怎麼了?好端端的,大半夜坐在這兒看我?看你好像很疲憊的樣子。」
無名其實用了障眼法,不讓衛思看到他一身的傷痕,只是臉色有些差。「沒什麼,就是想你了,想看看你,既然你醒了,我們說說話吧。」
衛思笑了笑,「怎麼了?感覺你今天有點怪怪的呢。」
無名拉起她的左手,目光落在她無名指上的戒指,閃過一抹沉痛。
那是他們登記領證之後戴上的婚戒,只是因為安晴出事了,一直沒辦婚禮,到現在,他才真的明白,有些人,有些感情,即使勉強得到了,也終究不屬於自己。
比如衛思,即使他們已經結婚了,他卻要永遠離開了,再也不能完成他對她的承諾,——為她而活。
「思兒,答應我一件事,不要摘下這枚婚戒,這是對你的追求者最大的考驗,不要輕易去愛一個人,更不要輕易交出自己的心……」
衛思一愣,張嘴就說,「我……」
無名一笑,是釋然,「你不愛我,就不要勉強說愛,我一直都知道,也沒奢望過你會愛我,你答應嫁給我,已經是我這一生最幸福的事,只可惜……」
「可惜什麼?」
可惜,我不能陪你走完這一生。無名心中說道。
「沒什麼。」無名笑著說,「記得答應我的事,不要輕易愛任何人,記得聽你大哥的話,他是這世上最疼愛你的人,只有他,永遠不會做傷害你的事。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一個人,而你大哥卻反對你們,不要怪他,他是為你好。當然了,我也希望,你不會愛上一個你大哥不喜歡的人。」
衛思眉間輕蹙,很是不解地看著他,「好端端的,說這些幹什麼?我聽得好糊塗。你已經是我丈夫了,就是,就算我對你還只是停留在喜歡,我又怎麼會去喜歡別人呢?而且,你又怎麼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呢?到底出什麼事了?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無名輕輕一笑,目光在她清雅的面頰上留戀纏-綿,「沒什麼事,只是突然想跟你說這些。不早了,睡吧,明天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了。」無名念了個昏睡咒,衛思睡了過去,他小心翼翼地幫她躺好,蓋上被子。
手指在她柔嫩的臉頰上徘徊,他輕聲說,「我真希望,能有一世,我可以陪你到老。」
無名俯下身子,在她唇上落下輕輕一吻。
關了燈,出了房間,黑夜中,有個人影似乎在等著他。
「你打算就這麼放棄了?」那個人影說道,聲音淡淡沉沉,聽起來很是儒雅的感覺,卻偏偏攜了一股凌厲的威勢。
「不是我的,勉強不來。」無名說道。
「你就不擔心?」那人影又問道。
無名笑了聲,「不是還有你在嗎?我相信你能護她周全。」
一陣靜默之後,無名又道,「很抱歉,我本可以讓她忘了我,免得日後傷心,可是,我又不希望她忘記我。」
那人影淡淡道,「我明白。你為她做的夠多了,我不會怪你,她也不會怨你。」他頓了頓,又道,「真的沒可能回來了?」
無名在黑夜中搖搖頭。
——
剛出酒店,陸然就看到無名站在不遠的地方,似乎在等什麼人,想了一瞬,陸然讓宿泱帶著原茵先走,自己朝無名走去。
「你是在等我?」陸然問道。
無名看著他,也不廢話,「關於安晴,你知道她現在是什麼情況嗎?」
陸然皺了下眉,「我知道,無非是和宿泱他們變成一類了。」
無名卻搖頭,「不一樣。」
陸然一驚,抬眸看他。
「陸遠已死,宿泱和君洄都已經變回正常人,獨獨安晴不可以。你知道嗎?陸遠是死在安晴手中的。」
陸然眼睛睜大,頭又開始疼了。
無名轉過身,看著高空中,那輪慘淡的圓月,「安晴被咬的那一晚,她所爆發出的超強能量,你也見識過了。你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嗎?」他苦笑了下,似乎也沒期望陸然回答,顧自說道,「那都是我造成的。」
「衛思,你認識的,她的上一世,也就是兩千年前,她死後,怨氣太重,遲遲不得轉世投胎,時日一長,難免有灰飛煙滅的危險,所以我打算把她的怨氣轉嫁到別人身上,但是,我找了兩千年,直到二十多年前,才找到合適的人選。」他目光轉回來,看著陸然越來越沉的臉色,說道,「也就是安晴——這也是為什麼我第一次見她而沒有殺她的原因,因為那股怨氣,我知道,遇上她,我就能找到衛思。」
「只是,我千算萬算,卻獨獨沒有想到,安晴會被陸遠咬,更沒想到,她一身怨氣通過這個契機,已經化為妖魔之力,吞噬了安晴的靈魂,足可造成滅世之災。」無名面色愈發冷淡,話語更加冰涼,「這是我造的孽,所以必須由我來結束,以生命為代價也在所不惜。但是,我已經跟安晴交過手,我完全沒把握收服她,甚至是白白死在她手上。所以,我來找你,或許你還有一絲可能能喚回安晴的神智。」
陸然冷沉的表情終於有一絲破裂,彷彿天崩地裂,冷嘲自裂縫中滲出,溢滿整張面龐,「我從沒見過你這樣自私的人!」
無名不以為意,「我是自私,你隨便怎麼想都可以!但是,你不會不理會安晴,任由她禍害整個世界,是不是?」
陸然緊抿著唇,牙關咬得緊緊的,一字一句似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咬牙切齒地惱恨,「要我怎麼做!」
「殺了她。」無名簡單道。
陸然微瞇著眼睛,額上青筋不斷跳動,「這就是你所謂的以生命為代價來結束?!」
無名的眼神又變得涼薄,「除非她死,否則怨氣不除,她仍會禍害人間。」他冷冷一笑,「她那麼厲害,殺她當然不是那麼簡單。」說著話,他伸出手,一柄青銅劍出現在他手中,看起來很是古樸,毫無鋒芒,「這是我無意間得到的一把劍,當時只以為不過是一把年代久遠的劍而已,直到我和安晴交手時,我毫無抵抗之力,卻是這把劍自帶的威力救了我一命,我想,大概只有它才能收服安晴。但我已經試過了,這把劍威力太過強大,我根本無法掌控它,也發揮不出它的威力,只有遇到危險時,它會下意識的自保而已。所以,我打算與它融為一體,這樣有了我的意識,有了它的威力,加上你,或許還有一些勝算。」
陸然聽得皺眉,「融為一體?你的意思是……」
「以身殉劍。」無名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臉上有了平淡的笑。
有那麼一瞬,陸然覺得,他還是有點悲天憫人的胸懷的,只是,他沒看到,無名的目光落在虛空時,劃過留戀不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