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七,心魔猙獰·一、 文 / 灞水柳橋
三十七,心魔猙獰
松尾率了殘兵敗將進城後,下令永遠關閉宛平城南門。非他本人親自命令,任何人不得打開。
兩大扇吱吱作響沉重的古城門,又被慢慢的推關上。然後,被胳臂長短的十幾枚大鐵丁緊緊地抱死了。松尾這才鬆口氣,率隊一路慢慢細細的向操場搜來。
操場成了個大拉圾場,這本早在他預料之中。
可沒想到的是,主席台上的桂二爺及一幫鄉紳還在自已位子上坐著等著;柴進的城防隊還在操場站崗。
見憲兵隊長回來了,桂二爺帶頭舉起雙手鼓掌。
一時,掌聲如水,激得松尾嗤牙咧嘴,氣不打一處來,只好衝著桂二爺抱抱拳:「二爺,住了住了住了,鄉紳的心意,我心領了。」
團副走上一步,抱起雙拳:「松尾太君,親臨前線,率隊圍剿,辛苦了,卻不知是哪來的土匪?」
「北山張一槍,得知我們要開武林大會,想強行衝進來搶劫屠城。」松尾招招手,三鮮少佐走上來,松尾指指團副:「少佐,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桂府團副,桂二爺的有力助手。」
少佐「嗨!」一聲,立正並敬個禮:「團副大名的,聽說了的,交個朋友的有。」
團副一笑:「哪有獵人與強盜交朋友的道理?我不願意。」,三鮮沒聽明白,問松尾:「他的什麼的意思?」
松尾說:「他說他不願意,回隊。」
柴進擠上來:「太君,城防隊一直堅守著防線,現在可以收隊了嗎?」,「收吧,隊伍回營,你到憲兵隊開會,有個老朋友要見你。」
松尾一面隨口回答,一面朝制高點望去,不禁倒吸口涼氣。不過,他沒咒罵,兇手就在面前。這能在瞬間搗毀六挺機槍的傢伙,除了桂二爺,還有誰?
檢尾轉向桂二爺:「勞苦功高,艱苦卓絕!二爺,今天多虧了你兜著,鄉紳們才沒散逃。不然,亂軍之中,焉有復卵?又不該是幾位朋友受傷賠命了。」
二爺自然知他東話西說,正恨得牙癢癢的,一腔怒火憋悶著哩。
便淡淡一笑:「一客兄過獎了,你在前方率兵浴血奮戰,我在主席台上與眾鄉紳談笑風生看風景。心同此心,情同此情,不必客氣。只是這武林大會,究竟辦還不辦哩?」
「以後再說吧,以後再說。」松尾支唔著,狼狽退去。
一行人回到憲兵隊,松尾三鮮洗漱完畢,仍驚魂未定,二人相對而坐,回想過去的一幕幕,仍不得其解。
松尾不知道自已的策劃是在何處出了問題?便喚了柴進進來。
待他坐定,松尾親手端上一碗茶水,放在他面前:「柴司令,城防隊有沒有新人的?」,「有呵,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反正當兵吃糧,今天你走了,軍裝和槍留下自然有人背。」
柴進呷一口茶喝了,讓那涼茶順著喉嚨慢騰騰向下滑,漫不經心的回答:「這叫不叫新人?」
「不是指這個,我是指你的司令部。」松尾沒好氣的瞪著他,自已在城外和張一槍拚死奮戰,這個窩囊廢司令在幹什麼?
真是領著城防隊原地站崗和守著桂二爺一幫鄉紳?哄鬼去!
是役,不但一千名人質逃散了,皇軍也非死即傷,槍壞車損,損失嚴重。而你的城防隊除了給流彈打傷幾個外,毫髮未損,你可真會保存實力。
「我的司令部?還不就是那幾個人和那幾條槍,沒有外人呵。」
柴進攤開雙手,感到莫名其妙。
這個松尾小鬼子,你自已一天在神魂顛倒嘮嘮叨叨的,你自已是怎麼搞的?不細細找原因,反而想栽我的贓,媽拉個巴子,沒門!老子不尿你這壺。
松尾扭開腦袋瓜子,嗯,城防隊司令部還不就是那幾個人那幾條槍?可他的第六感覺提醒他,柴進身邊的人一定有問題。
就像他感到桂二爺身邊這個團副有問題一樣,不然,何來那麼多的迷團和失敗?
想著,對三鮮少佐揮揮手:「讓他進來的。」。
「松尾太君!」門口一暗,王雙炮出現了。這廝略站站,一步跨了進來。松尾沒理他,而是指指柴進:「這位認識嗎?」
「柴司令,我說過,我們兄弟有一天會在一個鍋裡舀飯吃的,現在,嘿嘿,你好呀。」
王雙炮伸過手去,柴進將身子一扭,眼皮一搭:又來個分紅的?李二狗子還沒有死硬哩。偵緝隊灰飛煙滅,最高興的自然是柴進。
江湖獨步,一人成大!往後,松尾小鬼子更離不開咱哩,那金票就大大的來吧。
不高興了,咱柴進就玩玩小脾氣,包讓那太君陪著咱直轉說好話,就別提有多美了啦。自從那個夜晚王雙炮意外出現在自已司令部,又突然消失後,柴進都幾乎把他忘記了。
沒想到不是冤家不碰頭,見面必在分手後。
啪!柴進真想狠狠吐一口濃痰。瞧這小子鬼模樣,腦袋瓜子遞得光光的,二條倒擰眉露著凶光,一身短打扮。
而他自膝蓋骨以下的肌肉,由於常年的奔波和祼露,顯得銅黑恐怖;腰裡交叉插著二把盒子炮,一看就是個月黑風高夜,打家劫舍緊的土匪。
一個鍋裡舀飯吃?哈,想得美!
那晚上見了自已笑呵呵的柴進,今天竟是這般不理不睬,奶奶,我又不是找你討飯吃,你臭什麼臭?王雙炮臉色暗暗,想想今天的不光彩戰績,只得轉向松尾:「太君!」
松尾也沒多大的笑臉也不讓坐,而是瞅瞅這個遠近聞名的土匪頭子。
納悶的問:「張一槍怎麼知道我的人質計劃?你的,說說看的。」,如此不客氣的命令,讓王雙炮很不以為然。
勝敗乃兵家常事,咱二山的漢子都知道這個淺理。今天不過是我王雙炮大意了一點,才吃了虧,大不了以後重新弄回來得啦,你松尾又何必以一時的失敗論英雄哩?
想歸這樣想,但畢竟是自已走了麥城,損兵折將,前來投奔,那往日的豪氣早蕩然無存。
逐垂下眼皮道:「松尾太君,我的人還被你的衛兵攔在外面坐著,又累又餓。是不是先讓他們進來休息洗漱吃點飯再說?按照那日我們二人達成的投誠協議,皇軍應該」
「八格牙魯!」
三鮮少佐跳將起來,拔出了軍刀:「你的,敢和皇軍講條件的?死啦死啦的有。」
松尾也逼上一步,定定的看著王雙炮無神的眼睛:「你是說皇軍應該擺下酒席,點燃鞭炮,風風光光的迎接你?」
王雙炮退後一步,喃喃道:「是我們共同商量的,還寫在紙上的哩。」
松尾突然仰天大笑,然後猛然停住,冷冷道:「別胡思亂想了!我現在沒有興趣聽你編故事。皇軍軍威浩蕩,軍鋒直指華北河北,中國三個月內必亡!哪能與一個打家劫舍為生翻臉不認人的土匪合作?」
王雙炮呆住了,進退二難,滿面的絡腮鬍子彷彿根根都撬了起來,這種結局,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要把你捉拿捆綁了,交還給張一槍,你就活不過今天。」
松尾又冷冷道:「所以,王雙炮,你現在是落荒而逃的喪家犬。認明此時與此地。敗軍之將不言勇,明白嗎?」
「明白!」
終於,王雙炮低下了頭。「講一講吧,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話說那一日,二爺和團副得到南山巨變密報,縱身趕到,王雙炮卻在凌晨單獨悄悄下了山。
王雙炮,原名王虎,保定講武堂畢業,與同學朋友兼師長的張一槍張虎,一字之差。二人都是河北滄洲人,自小一同玩耍,天真無暇有如親兄弟,成為朋友同學和義哥義弟。
然而,王雙炮卻實實在在又和張一槍面和心不和,主要緣於二人個性使然。
雙炮自幼占強,心魔猙獰,總是幻想出人頭地,驚天動地。而一槍則喜淡泊,心境平靜,不求當官發財,有一田園風光足矣。
這世上諸事就有那麼奇怪,你越是想到的卻越是那麼遙遠。
傳說小時候有一次二人外出迷了路,躲在樹蔭下乘涼。一和尚經過見狀大驚,因為他看見二隻斑斕猛虎正在烈日下戲吁。
再一細看,眼前只有二個如虎少年。逐歎:天道不好,大蟲下山,來年這兒風生水起了。
果然,二十年後,二少年分別成為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南山張一槍,北山王雙炮。月黑風高夜,混沌五更天,打家劫舍,剪徑路人,不在話下。
青山不老,綠水長流。人長性長,各為其主。離了袁世凱,二人落草為寇,相互間的私利和秉性就一步步貿然發展。終是王雙炮整日想著吞併義哥,演出將一槍腳手筋挑斷之關押之慘毒來。
其實,這決非偶然,也不是王雙炮一時的心血來潮和心機垢蒙。
落草倭寇,打家劫舍哪會是王雙炮的歸宿?實在是當時袁世凱死後,各路軍閥混戰,形勢迷眼之下的無可奈何之舉。
現在,形勢已經明朗:小鬼子不可一世,軍威赫赫。在一槍和雙炮眼中都是拿得上台的29軍,居然打得如此艱苦,丟盔卸甲,逃之夭夭。中國還有何種武裝力量是小鬼子的對手?
如此,投靠日本人,弄個鎮守一方的大官當當,待功成名就衣錦還鄉,自然比頂著一輩子「土匪」之名強於上天了。
所以,趁義哥中了松尾的毒計,雙炮一不做二不休,縱兵大義滅親。先將義哥手下殺了個乾乾淨淨,再挑了他的腳手筋關在厚厚的花崗石地下室。
然後,誰也沒告訴,自已一人下了山。
先探訪了過去的宛平縣長,現在的宛平城防司令柴進。看到這廝吃香的喝辣威風十足模樣,雙炮覺得這就是自已的道路和楷模,真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呵!
過去的宛平縣長出門八抬綠呢大轎,讓一幫綠林兄弟慕煞了眼球;現在的城防司令二十個槍兵和女傭簇擁,威風依然。更讓王雙炮嫉恨得牙癢癢,直想馬上代之。
二人談判之下,王雙炮就敏捷的感到他另有所圖。
柴進提出,王雙炮率隊歸正自已後,可委任為城防隊參謀長。
這讓自持奇貨待價而沽王雙炮,當場就差一點兒與柴進翻臉。我王雙炮是來主動聯繫歸順皇軍的,怎麼是歸順你柴進城防隊呢?
你算老幾?逐含微怒,跳牆而出,直奔憲兵隊司令部而去。
這是王雙炮第一次近距離的和松尾打交道,從房頂上的瓦逢間,王雙炮瞟見了松尾的後頸窩。聽說這個憲兵隊長不僅是個中國通,而且武功超群,鮮有對手。
王雙炮就故意激他露了一手,三塊三角形的瓦片齊齊砸下。跟著隨即使了個縮地法,讓自已龐大的身子,硬是從二塊五公分寬的瓦椽之中鑽了進去,落下地。
高手過招,片刻便知。
一通報,北山土匪王雙炮和小鬼子松尾,就這樣認識了。嚴格的說,對王雙炮的主動投降,松尾開始是持的是懷疑態度,認為是兵詐。
不過,有一點是無疑的,王雙炮果能投誠,以其實力,一可牽止柴進,二可與桂二爺團副為敵,助自已一臂之力。
不久,二人的清談換成了酒席,把盞貪杯,互吐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