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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七十一章 忘塵 文 / 不若棄紅塵

    聽到屋內的聲響,林莫羽第一時間衝進了房內,「阿湮!阿湮你怎麼樣了?」湮染跌在地上,腳邊碎裂的瓷片中,茶水還冒著陣陣白煙。林莫羽半抱著湮染,將另一隻手抵在她的背後,為她輸著真氣。冷汗已經打濕了湮染兩鬢的發,額間依舊滑落著一滴滴的冷汗,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莫羽。」

    林莫羽仰頭眨了眨眼,這才穩住聲音答道:「阿湮,我在,我在呢。」湮染搖著頭說:「沒用的,別再浪費你的內力了。莫羽,停下來吧,我有話對你說。」林莫羽固執地咬咬牙,依舊為湮染輸著真氣,其實他何嘗不知道,湮染體內已經完全虛空,真氣進入體內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但至少能讓她好受一刻也是好的。「莫羽,沒用的,停下來吧,算我求你了。」

    懷中的人輕得就像一片羽毛,林莫羽的嘴中全是苦澀。他還記得從前背著湮染時的感覺,那時的她到底去哪裡了?為什麼一切變成了這樣?雖然心中百轉千回,但手下還是輕柔地將她放在了床上,細細蓋好了被子。湮染輕輕搖了搖林莫羽的手臂,輕聲說:「我想喝水。」「好,我幫你倒水,等一等。」

    湮染從林莫羽手中接過茶杯時,指尖擦過了他的指尖,她清晰地看到林莫羽的手指顫了顫,然後慢慢握緊了手心。捧在手中的茶水冒著熱氣,可是握著茶杯的雙手卻冰涼得感覺不到這點溫度,湮染垂眸慢慢喝光了杯中的水。「今天是第七日了,信都送出去了嗎?」「送出去了,你放心吧。」點點頭,湮染依舊握著那只茶杯,說道:「從千意谷出來時,我讓你拿的那瓶藥,你把它收好了。」林莫羽從懷中掏出一隻紅色小瓶,慢慢擰緊了眉頭,據他的瞭解,阿湮平日裡偏愛用白色和黑色的瓷瓶裝藥丸,這個紅色的藥瓶中裝的到底是什麼?

    「這是忘塵,忘卻前塵往事的意思。」「阿湮!你……」湮染淺笑著拉住了林莫羽的手,林莫羽的手一直是那麼的溫暖,「那裡面一共有三顆忘塵,是在我們第一次出谷前不久研製出來的。吃了它,便可以忘卻所有的前塵往事,會忘得一乾二淨,忘塵,無藥可解。莫羽,你聽我說完。我離開後,請你們忘了我,我不希望我的離開給你們任何一個人造成痛苦。若是忘不了,便吃了忘塵吧,忘了就不會難受了,我也心安了。我之所以交給你,是因為我相信你不會毀了它,你從來都是遵守和我的約定的。」

    「阿湮,你怎麼能、怎麼能。」看著湮染的淚,林莫羽哽咽著停下了要說的話。「我離開後,若是有誰覺得痛苦,便餵他一顆吧,算我自私也罷,我是真的捨不得你們為我難過。特別是逸遠,他一定會覺得愧疚,我刻意隱瞞了祭陵的後果,就是不想讓他難過。莫羽,算我自私,答應我吧,若是為了我而痛苦,我會不安的,求你了。」林莫羽第一次迴避了湮染的眼睛,少年眼中的痛苦之意像是要將他壓垮,「阿湮,我不會吃的,我不要忘了你。忘了你,我就不再是林莫羽了,那還活著做什麼!」

    「不要!不,不可以,莫羽,不要這樣想,不要。」湮染連連搖頭,她使力拉著林莫羽的手,哭著說:「我不逼你,我不逼你,無論如何,都由你決定,吃不吃忘塵,由你們自己決定,這樣好不好?莫羽。」林莫羽抱緊了懷中的人,忍著撕心的疼痛輕柔地拍著湮染的背,啞聲道:「我答應你。」懷中的人一窒,心口的衣裳上傳來陣陣溫熱的濕意,林莫羽抿緊了嘴角,雙眼通紅地仰頭看著窗外。

    「你知道嗎?納蘭洛星沒有活過七日,我好怕,我怕我也會熬不下去。七日了,他還沒有來,莫羽,你說我還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呢?」窗外忽地停了一直白鴿,正伸出爪子理著身上的白毛,腿上的竹筒若隱若現。林莫羽一怔,慕容逸遠為什麼只傳了信來?他的人呢?雖是如此,他還是對湮染說道:「阿湮,窗外有信鴿,該是慕容逸遠的信鴿,我去取來。」

    一遍遍讀著紙條上的字,湮染的眸光漸漸黯淡下來,林莫羽心中一緊,「阿湮,信上如何說?」湮染將字條遞給了林莫羽,口中卻說道:「不能怪他的,他不知道實情,不能怪他的對不對?若是他知道,他一定會來的。」林莫羽揉碎了那張紙,讓它在手中變成了粉末。

    「納蘭洛軒死守華陽城,攻不下華陽城,便奪不回慕容一氏的江山。他說要以江山為聘來娶我,這是我們約定好的。納蘭洛軒為何還不死心?在臥龍地墓中,他就應該明白了,天淵只認慕容一氏的後人,原本就不是屬於他的,何必去爭呢?為了一己之私,納蘭一族害死了那麼多人,到頭來全都是空的,他為什麼就不能明白呢?不行,我要想辦法幫逸遠,該怎麼讓納蘭洛軒徹底清醒呢?」

    看著這樣的湮染,林莫羽心痛難耐,他用手捂著臉,聲音從指縫中透出,「阿湮,你都這樣了,你還要幫著慕容逸遠。你隨時都會……我帶你去見他,我帶你去華陽城。」「莫羽,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我變成如今這樣,就是想要終結這一切,還天下人一個太平的天下。我不能到死,都不能達成這個心願,否則你讓我如何瞑目?」

    「從此刻起,我的確隨時都可能會死去,所以我更要好好想個萬全之策,能夠一擊即中。我現在不能去華陽城,至少我活著的時候不能去……對,我想到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了。」湮染慢慢靠在了床頭,神情破碎不堪,她低喃道:「注定了,這一切都是注定,呵,真的是注定啊。」說著這些,鋪天蓋地的暈眩襲來,眼前一黑,她忽地向林莫羽倒去。

    那一瞬,林莫羽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斷了呼吸,他將那人輕輕擁在懷中,湮染的發劃過他的手背,冰涼的發刺得他的肌膚生疼。手指顫抖得不像話,許久,他才將手指探到了湮染鼻間,當他感受到那一絲淺淺的呼吸時,隱忍至今的淚水終於不再設防,大滴大滴的滾落在了湮染的發間。「阿湮,謝謝你還活著。」

    那一天,林莫羽就這樣一直抱著湮染,他墨黑的眼瞳熬出了血絲,他一刻都不敢閉上眼睛。連眨眼都生怕錯過什麼,他就這樣一直不停地探著湮染的呼吸,直到第八日的太陽悄然升起,又悄然落下。湮染一直沒有醒來,但是她卻有呼吸,就像是睡著了一般。林莫羽不知疲倦地又一次伸出手指去探湮染的呼吸,他這就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絲一毫都不敢錯過。他怕他的錯過會讓他後悔終生,他覺得自己就要瘋了,如果湮染就這樣死在了他的懷裡,他一定會瘋。

    當第九日的太陽就要落下時,林莫羽又一次伸出了手指,然後,刺骨的冰冷。恐懼襲擊著他的心臟,彷彿又回到了他被追殺的那個雨夜,是不是自己也要死了呢?懷中的人,忽地沒有了呼吸。少年通紅的眼睛中流出的淚似乎也是紅色的,林莫羽沙啞著嗓子輕聲說道:「阿湮,你不可以,慕容逸遠就要來了,你睜開眼睛看看,太陽還沒有落山,你們約好了九天,九天還沒有過,阿湮,你睜開眼睛啊,阿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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