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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二十七章 爐鼎箭雨 文 / 陌夕夕

    神色依稀殘留著幾分懵懂,她心內紛亂雜陳,心下微微的悸動,淡淡的歡喜,還有斧背碾壓過心臟般的鈍痛無比。

    她甚至分不清方纔的那人是夢影幻境還是真人,只是那份疼痛卻是如此真實清晰。

    她閉上眼,再睜開,眼底已是一片清明。

    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記得,早晨,她遊蕩在這熟悉而寬廣的天月宮,無端地感到壓抑窒悶。

    然後,換了便服獨自出宮。繁華的映月皇都,似乎沒有太大的改變,東街的閒人茶肆淡雅如常,南郊的貴客盈門客棧生意依舊興隆。

    她跟著人群徐徐走著,走到哪裡便是哪裡。

    啊,婆娑果,眼前一亮,她曾在天水一色吃到過的,映月城裡原來也是有的。

    「大爺,我要兩支。」嘴饞地要了兩支,取出腰間的錢包掏出小塊的靈石遞過去。

    抬起頭的瞬間,眼前晃過一張分外燦爛的熟悉笑靨。

    眉眼不是特別美,卻有幾分小女兒家的嬌態與溫婉之感,笑得時候,左頰會露出一個小小的梨渦。

    這張容顏,太熟悉了……曾經與她相依相伴,公共生活了千年光陰。

    心臟在胸腔間抖抖簌簌地跳動,猶如擂鼓般急促砰然。

    水漾……

    是你嗎?

    林宸眼底要點燃了一簇火焰,越燒越旺,奮力地撥開擁擠的人群,想要追上前去。

    「姑娘,還沒有找你呢?」身後的大爺揚手衝她喊道。

    「不用找了。」不曾回頭。飛快地嚷了一聲。

    哪裡去了,她到哪裡去了?林宸四處張望,那個女子出現得猶如七彩泡沫一般不真實,眨眼間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錯了吧?這幾日思慮過重。出現幻覺了嗎?

    當她正失落無措不停地懷疑與否定的時候,女子那碧色的衣衫又出現在街角,卻是背過身去。看不清楚臉,衣服仍是那身衣服。

    她瞬間打起精神,人太多了,避免引起騷動,也擔心驚擾了她,便沒有施展輕功。今天,她非要看清楚不可。

    不知道繞過了幾個巷子。每次就要看見的時候,她又不見了蹤影。林宸覺得有些蹊蹺,最後見那女子推門走了進去,她正想敲門,屋內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她心頭一震。便不管不顧地衝進去。

    「迷煙。」心頭大叫一聲不好,霎那間,腦中一片渾然,眼瞼不受控制地搭在了一起。然後,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咯登——」匕首擦過金屬的聲響。

    耳膜一陣轟然,游離的神智登時回歸。她還被他摟在懷裡,墨色的長髮凌亂地披散著,有幾綹夾在臉頰間。

    墨色……不是小亦。

    再一看,他紫色的外袍有好幾處破損裂開。不復先時的優雅出色,幾分狼狽。這身衣服,幾日來天天在她眼前晃動,眼熟得緊。

    「怎麼是你?」

    穹司單手摟著她,另一隻手正奮力地推開丹爐頂。他聽見她的話,轉過頭來。微喘著氣,汗珠流過他嵌著紅寶石的額頭,容顏秀麗,臉色微微蒼白,紫色的眸子映出她驚詫的模樣,幾分憨傻,心頭剎時柔軟得不像話,輕聲笑道,「為什麼不能是我,殿下以為是誰?」

    林宸心下一滯,望著他紫光流溢的耀眼眸子喃喃地重複道,「怎麼可能是你?」

    他眼底極快地閃過一抹失落,微笑道,「不是殿下以為的那個人,讓殿下失望了。若非此時情況危急,穹司一定先在外面等上一等,說不定那個人便被殿下等來了。只是眼下殿下若不想被人煉成丹藥的話,還是先出去再說吧。」

    因著蹙起的眉,他的笑容便沾染了幾分苦澀。

    愧疚,感動,欣喜,交錯難言。她用力地點頭,「穹司,你先放開我,我和你一起來。」

    方到此刻,她才徹底清醒過來,她哪裡是被困在火海煉獄當中,她分明是中了人的圈套,人家把她扔進煉丹爐裡燒。丹爐約有三米多高,爐內向外凸出,大得驚人,便是收縮回來的爐頂亦能將她橫著放下。再過個一時半刻,火候約莫夠了,掀起爐蓋,可能出來的就不是她,而是一枚金光熠熠的丹藥了。

    她慚愧地收起不該有的心思,一心一意和她一起推開這似有千斤重的爐蓋。

    「殿下,我們要加快了,外面的人只是被我暫時制住,我的法術維持不了太久。一定要趕在法術破除之前出去。否則,便再也出不去了。」更多的汗水落下,穹司慎重道。他善於卜卦測算,和人鬥法搏命卻不是他的強項。

    林宸咬牙點頭,「嗯。」她腳抵在爐壁上,努力站直身體,全身的力道繃在這一處,手指的指節用力到青白,額上隱隱顯出青色的脈絡。

    爐蓋被推開一個小小的縫隙,林宸一口氣沒有接上來,一時力竭,手勁剎時一鬆,眼看著爐蓋又要全然闔上。來不及取匕首,穹司當機立斷手掌一移,卡在中間,千餘斤的重量便壓在了他的手背上。

    沉悶的壓抑的喘息呻吟斷斷續續地逸出。

    「你做什麼,你的手不要了嗎?」林宸眼底一痛,立時拼盡了氣力地頂起,迷離的霧氣自心底升起,充斥在胸腔間,散發在眼眶裡。

    穹司面色如何難看,神情卻是雲淡風輕,笑得溫文雅致,「殿下,我只是不願意死在這裡面。若能用一隻手換兩條命,可是一樁穩賺不賠的生意。何況,我的手不會有事。」

    他紫羅蘭染就的眸子靜靜地凝視著她,眸光輕柔似水。

    林宸看一眼,眼底隱然動盪,不理他,就著他手掌卡著的位置,一徑用力往上頂起,開口漸漸變大。

    他的手掌一徑可以取出,他卻沒有動作,林宸心下瞭然,怕是疼得失去知覺了。她低聲默念,紫焰驚鴻。

    嵌在發上的一隻小小的簪子飛出,變作更加小而短的一支,抵在爐蓋和丹爐邊緣。

    林宸這才如釋重負地鬆開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頹然靠在丹爐內壁上,急促地喘息著。頭上如瀑的墨發披散下來,如同華麗的墨色綢緞,奢侈地簇擁著她整個前襟後背。

    紫焰驚鴻蹭蹭地往上長,等到露出半人高的空隙時,便停住了。

    穹司望著她,無聲地露出笑容。

    「你笑什麼?」林宸見他一個人莫名其妙地笑得格外歡暢,輕瞥他一眼。

    穹司搖搖頭,繼續笑得爾雅迷人,「沒什麼。」

    「我不信,快說。」這般對話,便猶如回到了孩提時代。

    他柔聲道,「看殿下好看而已。」

    林宸斜睨他一眼,卻忍不住提起嘴角,命令道,「你的手怎麼樣了?我實在是動不了了,也不想動,你把手伸過來,我看看你的傷。」

    有些霸道,卻是自然流露,這才是他認識的殿下呀。

    穹司笑笑,聽話地挪了一步,把手遞到她面前。

    林宸先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看起來完好無損的手指,碰到便立即縮回來,唯恐碰疼了,「疼嗎?」

    她這幅謹慎的模樣讓他覺得很是受用,柔和的目光回視著她,「不疼。」

    輕按了下他的手背,「這樣呢?」

    「不疼。」

    林宸狐疑的蹙著眉,乾脆兩根手指用力地捏上他的指節,扭頭問道,「還是不疼?」

    墨黑濃密的長髮覆著她的臉頰,慵懶非常,透著一股平時見不到的嫵媚風情。

    穹司苦笑道,「殿下,我的手沒有知覺了,我們快些出去再說吧。」

    林宸著實不想動彈,轉眼便忘記了此時處境的危險性,「你先上去,再拉我出來。」

    穹司好笑地望著她,神色間頗為無奈,眼底一片柔和。

    「幹嘛!你先上去,我再出來,有什麼問題嗎?」故作兇惡地輕吼,說到最後,臉上微不可見地一紅。

    「沒。」

    穹司不再耽擱,他從外面俯下身來,伸出完好的那隻手,催促道,「殿下。」

    林宸一躍而起,拉住他的手往上爬。她的肩膀恰恰鑽出丹爐,兩隻手攀附著穹司的肩膀。忽的一聲利刃劃破空氣的尖嘯聲刺耳無比,鑽入耳中。

    一支尖銳的斷箭旋轉飛馳,迅如厲電,泛著幽冷的光澤,對著她的脖頸激射而來。喻湛站在那頭,陰冷地對著她笑。

    眼眸倏地大睜,掠過幾絲慌張無措之色。腳尖蹬在爐壁上,順勢往後飄開容易,可她的後面有丹爐蓋擋著。其他方向卻是不容易,她此時全身沒有著落,更無一處著力點可供她施展,想避開卻幾乎不能。

    電光火石間,視線陡然一暗,溫熱的呼吸貼著她的臉頰,手指上滴落粘稠的液體。手臂上吊著一個人的重量,穹司根本無法動作,他只能身形往一旁略略偏移,斷箭遂沒入他的肩頭。

    他抬起頭,仍然淺笑著說,「殿下,先出去。」

    「嗯。」喉頭有些哽咽,輕聲應道。若不是她剛才偷懶賴皮……

    她的目光中多了一絲迷茫,卻並沒有如方纔那般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穹司心頭一暖,如此若能換得她的信任,便是值得了。

    「殿下,小心!」

    短箭密密麻麻爆射而來,如同激射的大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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