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文 / 陌夕夕
「初雪,你說兩股不同精純的靈力,一股是我自己的,另外的一股不會是……」席飛塵吧?暗焰深淵,他的手指輕輕在她額上一點,清涼灌頂,當時確然覺著四肢百骸無比舒暢,卻沒有想到他會如此?
林宸心底又燃起一抹希冀,突然又覺得天看著也沒那麼陰沉沉了,大片大片的綠色瞧著舒心極了。席飛塵,我真的看不懂你,若說你對我有情,那為何還要和夏寂糾纏不清,當著我的面行那羞煞人的事?若說你不在乎我,又為什麼要做那麼多會讓我誤會的事,分明得不到半分好處,真的只是彌補對於月漣宸的虧欠與愧疚嗎?
「小宸,我看到原釋了,等一下要減速,你抱好我的腰,可要站穩了。」初雪出聲提醒道,下一刻臉無奈地皺成一團。小宸,你知不知道你現在什麼力氣啊,人家項羽才力能扛鼎,你都能扛十個鼎了!瞬間覺得自己喘不過氣了,腰都要被勒斷了,又不好立即改口讓她鬆手,心下哀怨極了。
穩穩著落,林宸親眼見著一大一小兩個完好無損地站在那裡,鬆了一口氣,點火起飛的火箭筒似的飛奔過去了。
「老闆!」先笑瞇瞇地打個招呼,眼珠子一溜轉到那小人身上去了,猴急地把他摟進懷裡,摸著他小小的腦門親暱地說,「小亦,你不見了,姐姐擔心死你了,你可算是回來了。誰把你抓走的,你沒事吧?」
懷中的人兒沒有絲毫動靜,「小亦。怎麼了,是不是哪裡傷著了?」林宸慌忙又把他從懷裡拽出來,上上下下地打量。
再怎麼被重逢的喜悅沖昏了頭,林宸也清晰地察覺到小亦的不對勁。他眼睛木然地睜著。原本炯炯有神的大眼現下空洞無神,焦距渙散。精緻的小臉上笑容恰到好處的完美,本該純稚無邪。這會兒卻僵硬機械得如同扯線木偶,分明是失了神智。小亦以往若是見著了她,早就撲上來粘著她不放手了,哪裡肯乖乖站著一動不動。
「老闆,你是在哪裡找到他的?小亦他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的?」林宸急的聲音都發抖了,面前的這個孩子如同一尊失去生命力的完美雕像。她的小亦這麼活潑好動,總是「姐姐,姐姐」地嚷嚷個不停,不讓他說,不讓他動。他一定很無聊,一定很難過,一定會很累的。
「暗焰深淵附近,我發現他的時候,他已經是現在這個狀態啦,他的身體一切無恙,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原釋低聲解釋。
「附近只有他一個人嗎?其他人都不在嗎?」小亦被人劫走,好端端地回來了,席飛塵。是你救了他嗎?如果是你,他為什麼卻是這樣一副姿態?你就把他一個人丟在那裡嗎,將一個失去神智、無法自衛的孩子獨自丟棄在這危機四伏的地方?如果不是你,還能有誰?
原釋搖搖頭,「我剛到的時候隱約看見兩個身影,其中一個看身形是席飛塵。另外一個我沒有見過。等我趕過來,人已經消失了。」
「哦。」她略略失神。走了,他走了?就那樣走了,他連句解釋的話都不肯對她說,就走了。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如今不過是再一次確認,你在這兒難過心傷個什麼勁。
原釋打算先探探虛實,斟酌著問道,「我其實不太確定那個人是否是他,他是小宸你的男朋友,怎麼又和別人走到了一起?」
「我和他什麼關係都沒有,老闆你問錯人了。」林宸說得輕描淡寫。
聽到他想聽的答案,原釋面上不動聲色,冷不防,一記冰冷凜冽的眼刀射過來,似要在他身上捅出幾個窟窿。
初雪一雙美眸惡狠狠地盯著他,眼中除了譴責還有毫不遮掩的鄙夷。「你下次說話給我小心點。」她以口型無聲威脅道。
「她是我的屬下,我自有分寸,不會虧待了她。倒是你,堂堂占星一族的族長,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千面夕紗』,從來不收徒弟的人,卻主動送上門給人家當師傅,做牛做馬、千依百順卻沒有企圖。你說,換成你,你信嗎?」原釋回以顏色,黑眸犀利地盯著她,「幻影」的首領也不是吃素的。
「原來人世間是這樣傳我的嗎?你不提,我倒是快忘記了,自己還有這樣一個頭銜。原釋,倒真是我太過大意了,低估了你的能耐。」初雪臉罩寒霜。
還想說什麼,卻見林宸猛地回過頭來,頭微側嬉皮笑臉地問道,「你們眉來眼去,做什麼呢?」
劍拔弩張的氣氛霎那間一變,兄友弟恭,言笑晏晏,堅決貫徹「和諧」乃當今社會之主流。初雪邊說邊輕柔地拍了拍原釋的背,「沒什麼,我們在討論小亦的情況呢?你說是不是。」笑得那叫一個溫婉動人,清麗無雙。
惡寒,背上火辣辣地疼,原釋強忍著拆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衝動,持重大氣地回兩個字,「沒錯!」
林宸目光狐疑地在兩人之間轉了幾圈,這兩個人……氣氛貌似有些古怪。方纔她分明察覺到了洩露的煞氣,是她的錯覺嗎?
「這個孩子莫不是……」初雪探了探他的脈搏,欲言又止。感受到兩道投向自己的灼熱視線,她不慌不忙地說,「我還要再確定一下,小宸,你將他扶好。」
林宸依言將小亦的身子扶好,盤膝正坐。
小亦的兩隻小手掌貼著初雪的掌心,可以清晰看見晶藍的光暈傳遞到他的身上,全身遊走一周天又返回至初雪手裡。她收勢起身,面色有些難看,低聲吐出,「月虹瀲灩!」
原釋目無表情,聞所未聞。林宸迷茫面上赤果果地掛著大問號,「初雪,那是什麼?要不要緊啊?」
「月虹瀲灩,本是生於忘川河途的七色奇花,花開七瓣七色,絢爛多姿,剎那芳華,每夜落一瓣,七夜而凋。這是一種極其殘忍的花,中毒者每發作一次,內臟便腐蝕衰敗一分,掌心就多一道彩虹,外表卻絲毫無損。直到七色盡現,則全身溶成一灘水,飛灰湮滅。」初雪淡淡地道,口吻卻無比冷凝。
聽得林宸心驚肉跳,她將孩子平置在地上,起身的時候幾乎面無顏色。澄澈的眼眸水盈盈的,水珠兒快要溢出了眼眶,她笑著輕聲說,「接下來,你不會是要告訴我此毒無藥可解吧?真好笑,簡直就像是寫好的劇本。」
原釋見她梨花帶雨的模樣,有心出言安慰,張開嘴卻吐不出合適的話,只好緘默,可歎他實在缺乏這方面的經驗。
「小宸,你莫慌,出了任何事,總歸還有我們陪著你,集思廣益,總是能尋到法子解決的。你不是總誇耀自己有個傳說中萬人膜拜、法力無邊的世外高人的師傅嗎?那你就再信我一次,我定會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可愛小子,一根頭髮都不會少,好不好?」
「有法子你不早說,平白害我擔心。臉皮還真是厚,哪有人這麼誇自己的。你分明是騙人的,你看,不止一根,小亦幾十根頭髮都掉了。」林宸眼裡還揣著淚珠兒,聞言隨手撿起他掉落衣服上的一根細軟髮絲,嘟著嘴打趣道。心底暖洋洋的,有這麼一幫真心待她的朋友,真好。
初雪無語,原釋絕倒。
林宸抬眼卻見原釋面色一肅,「有人過來了,敵友不明。小宸,往後退。」
「……嗯。」她抱起小亦猶豫片刻,尤乖順地站到他身後。
自從在月玲瓏中,首次悟道之後,林宸的五感比之以往敏銳了百倍不止。千里之外的景象猶如擱置於眼前觸手可及之處。枯葉的簌簌拂動,土穴中蟋蟀活動的聲音,呼嘯的風聲……紛亂疊錯,竄入耳膜。自然,也瞧見一襲青衫如一計青色劍芒,破空飛掠而來。
其實林宸心裡躍躍欲試,手癢地很。對於什麼青階,她著實沒有概念,正想借此機會弄清楚自己到底有幾分能耐,更重要的是多多實戰才能提高經驗值嘛。
原釋和初雪原本是並排站著的。原釋身子稍稍往前站,微側過身,兩人挨得近,他便幾乎是以守護者的姿態擋在了初雪前面,初雪也視而不見。林宸在後面看得分明,狐狸一樣地瞇了瞇眼,之前眉目傳情,現下又如此和諧。難道說她不在的時候,錯過了什麼好戲?這兩個人不是話不投機半句多,水火不相容的嗎,這麼快這就容了,還容得這樣好?她似是瞧出了端倪,再一看,又覺得自己小題大做了些,糾結啊。
他威風凜凜地揚手一揮,最後一句話尤其解恨,真是出了當日的一口惡氣。
只可惜來人讓林宸失望了,不僅打不成大架,連跑個龍套的小架也沒打成。那人來勢極快,下落時素色鞋履卻輕若無聞地踏在鮮綠欲滴的草叢上,揚起的衣袂沉定下來,只衣擺的青色流蘇起起伏伏,時而飛舞漾開,時而糾纏交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