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五章 與君訣別(2) 文 / 陌夕夕
「林小姐當日可是親口說，現在以及以後的相當長一段日子都不想見到少主了。推薦：/你可知道少主是在用自己的血為你續命，而你，是怎麼樣對待他的？林小姐，你沒有資格出現在這裡，請回！」雷鳴毫不客氣地下逐客令，林小姐對少主的所作所為他都是一點點看在眼裡，自然對她態度好不起來。
月下四使也是一副同仇敵愾的模樣，挺立在門口。
以血續命……
林宸捂著嘴，不敢讓喉中的嗚咽聲發出來。他竟然給自己餵他的血？他怎麼可以這樣做？怎麼可以？那天她打翻的是他的血嗎？
「休得喧嘩！」低沉冷凝的女聲，聽聲音也已經有些年齡了。昔日粗布荊釵的老婆婆雍容地走出，一身淺褐遍地金水草紋繡圓領袍，滿頭銀絲綰成風流祥雲髻，歷經滄桑的臉龐上滿是痛色。
族中不能沒有人主持大局，蓮妃聲被蓮亦請出山。因著蓮素素扮演的蓮老一直在族中走動，倒是沒有人知道蓮老已經換了一個，只覺一眨眼氣勢更加壓迫懾人。
「你們進來吧。」她喟歎一聲，對著林宸和鳳玄說。
「太姑姑，我不想讓任何人看見我這副樣子？」蓮亦背對著他們躺在床上，只隱約聽到外面在喧嘩，手捂著唇低低咳著。
每咳一聲，身子便狠狠一顫。
「小亦……」林宸輕喃出聲，「你騙我，你騙我，你從來沒有真的想囚禁我，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她還說什麼玩具，自己是他的玩具。怎麼會有人為了一個玩具把自己弄成這個樣子。
他的身子一顫，茫然地轉過身，「姐姐……」一開口又是幾聲動心入肺的猛咳。
又是夢嗎？
林宸慢慢地走向床邊，凝視著他毫無生氣的臉，心頭像是被人狠狠地戳了一刀，痛得無法呼吸。
他顫抖地伸出手，想去貼她的臉頰。卻力不從心地停在半空，林宸握住他冰涼的手。
不是夢。
他陡然清醒，「你不是恨我嗎？還來看我做什麼？我不想看見你！你快走！」
姐姐，我已經沒有能力保護你了，送你離開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為什麼你還要回來？
她緊緊抓緊他的手，抽抽噎噎地哭著。「你這個騙子，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讓我恨你，讓我氣你，讓我口不擇言說出那些話。你是不是那個時候就計劃好了這麼做？你以為這樣子，我就什麼都不知道，就可以安心地離開嗎？你以為能瞞我一輩子嗎？你為什麼要讓我那麼難過？」
他露出一個虛弱的笑容「姐姐，我只是不想你難過。」
「可是，你已經讓我難過了？小亦，我不走。我不走。我會在這裡陪著你，我再也不走了。小亦。你也陪著我，永遠陪著我不離開，好不好？」
如果是幾天前，他聽到這句話，該有多好，只可惜……
以後，就再也見不到她了啊。就讓他再放縱這最後一次吧，讓他可以好好的看個夠。
他清淺地微笑，純白而清澈，眼底蘊藏著深刻的感情，情到深處，深到極致，反而化為無形。因為，他對姐姐的這份心思，已經濃到骨子裡，滲入了血液中，此生此世無法消弭。
「姐姐，對不起。我說過永遠不會傷害你，卻總是騙你。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
林宸慌忙地搖頭，淚水流得滿臉都是，「小亦很好，你很好，小亦沒有對不起我，是姐姐不好，是姐姐一直忽視你，是姐姐誤會了你，是姐姐做錯了。你給姐姐一個改正的機會好不好？小亦，答應姐姐，你不要睡，不要睡著，好不好？你不是喜歡水之漣漪嗎，姐姐現在就去給你做，給你做。」
「姐姐，」他吃力地輕碰她的手，止住她要起身的趨勢，「姐姐，不要去，看看我吧。」
林宸擦去眼淚，微笑，柔聲說，「好。」
他的手上沾滿了血，那都是他的血，他咳出來的血。林宸理智明白，小亦是真的就要離開了。情感上，無論如何都沒辦法接受。
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為什麼她身邊的人都要一個個的離開？
像是心上被人狠狠地剜走了一大塊，心裡那麼痛，那麼痛。
「姐姐……」
「嗯。」
「姐姐……」
「嗯。」小亦，如果可以，她願意付出所有，來換他每天這樣叫她一聲姐姐。
「姐姐，你一定要幸福。」他蒼白地笑，面上白得沒有一絲人色，脆弱得彷彿輕輕一碰就要碎掉。
「小亦在，姐姐才會幸福。」林宸不停地搖頭，「小亦，你不知道姐姐有多後悔沒有和你一起嘗到那天我們一起做的羹湯。我是天底下最最愚蠢的大傻瓜！小亦，姐姐真的好後悔！為了不讓姐姐後悔，你陪姐姐再做一次好不好？」
「可是雙槿花的果實已經沒有了呀。」他的笑容微帶了苦澀，頭很沉，身體也很痛，眼睛快要睜不開了。「姐姐，小亦也捨不得你。」
「姐姐，那天我就在想，姐姐總有一天會後悔這樣對我，姐姐一定會後悔的。可是現在，姐姐真的親口說真的後悔了，我卻又不想了。因為，小亦捨不得姐姐一點點的難過啊。」他輕聲說，聲音越來越微弱。
林宸捂著嘴搖頭，眼前被淚水覆蓋地一片模糊，「那就不要走，你在姐姐才能開心，你明白嗎？小亦，看著姐姐，只看著姐姐，好不好？」
「好啊，小亦永遠都只會看著姐姐。」
「不要睡著，姐姐求你，求你了。我什麼都答應你，你要我不走，我就不走，你想喝水之漣漪了，姐姐就去給你做。姐姐陪你一起看雙槿花，姐姐再也不會讓你一個人寂寞了。」林宸哭著求他。
「姐姐，抱抱我吧。」
「好。」林宸小心地扶起他，和他擁在一起。
「姐姐，吻我好嗎？」
「好。」林宸流著淚應下。
她輕柔地覆上他乾裂蒼白的唇，小亦的額頭貼在她的額上。
金色的光暈在額際繚繞暈開。
無數的畫面從腦海中瘋湧而出。
從相識最初到最後……
粉雕玉琢的孩子嘟囔著，「姐姐，對不起！小亦太開心了嘛，就一時忘形了。」
他純亮的臉龐笑意收起，本如陽光般燦爛的眼眸霧茫茫的，「姐姐好凶哦！姐姐是不是不喜歡小亦了？小亦都有很乖，乖乖地不闖禍，乖乖地修煉。小亦做錯什麼了，姐姐不要討厭小亦嘛！」
清俊的少年在花海裡微笑了一下，寂寞地說，「沒什麼。喜歡嗎？這是我一個人的地盤，我不想被人找到的時候，就會躲來這裡。」
他落水後假裝昏迷，「丫頭，不要再捏我的鼻子了！」一聲輕笑帶著鼻音。
美味軒，他瞅著她，琥珀色的眼睛水光閃閃。「丫頭，那不一樣嘛，那又不是你做的。」
「丫頭，好啦。跟你鬧著玩呢，你這丫頭，怎麼一點玩笑也開不得。」他很是委屈地嘟囔著。
她昏迷時，溫柔的吻，有人溫柔地說，「我一定會救你！」
……
畫面一頁一頁揭過，揭過一頁就少一頁。
霎那間，林宸明白了他在做什麼，他用了最後的力量在消除她對他的記憶。
「不要，不要，不要，我不要忘記你……」
他的汗水滴落到她纖長的眼睫上，如同純色的水晶，他嘴角噙著一抹笑容，虛晃而薄弱，他輕聲說，「姐姐，忘記我吧！」
如果，我讓你難過了，那，就忘了我吧！
林宸按在他肩上，試圖分開彼此，無奈她靈力未復，只得以蠻力相抗。
心裡像是被刀子戳出一個巨大的血洞，汩汩地流著鮮血，「不要，小亦，不要不要！你不能這樣，你怎麼可以這麼殘忍？連我記得你的權利都要剝奪。」
蓮亦逐漸擋不住她的力量，他看向一直如同雕塑一般站在一般的鳳玄，「鳳玄……」眼底低低的哀求。
他第一次開口求他，竟然是為了讓她忘記他。
鳳玄閉了閉眼睛，手腕一動，定住她的身形，「對不起！」
「鳳玄，你放開我，我不會原諒你的，不會的。」林宸低聲嘶吼，如同受傷了獨自舔血的野獸在山洞裡孤獨哀鳴，無助得令人心碎。
她聲音破碎地哭著求著，「小亦，你停下來，求你停下來……」
蓮亦安靜地望著她，眼底是寧靜的深刻到永恆的感情，他吃力地抬手擱在她的頭上，「姐姐，就讓我再好好地看你一次。」
他猶如端坐蓮台的佛陀，微笑著凝視著她。
直到金色的光芒漸漸消散，直到他的身影從她腦中徹底被抹煞。
直到她毫無知覺地昏死過去。
直到再也沒有以後……
星隕流光橋，銜接天逆之陣和地球的21世紀的橋樑。
一座七彩條紋的美麗拱形虹橋橫跨蒼穹，七色斑斕，流輝熠熠。周圍祥雲盤繞，霧氣氤氳，仙氣繚繞。
醒來，眼前的景致如夢似幻，可是，她記得她和席飛塵被海蜘蛛襲擊之後，就睡著了。是這樣嗎？就是這樣的吧？可是她卻像是遺失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