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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四章 月漣漪 文 / 陌夕夕

    「好了哦,瞧瞧你家大爺的手藝,登登——登——登!」林宸揭開鍋蓋,嬉笑著問,「香不香?」

    白白嫩嫩的表皮上嵌著殷紅嬌俏的果肉,如珍珠盈潤,似瑪瑙奪目,還有一顆顆紅豆點綴其間,誘人極了。/

    蓮蕪深吸一口氣,「清香四溢,摻雜著果肉的清甜和奶味濃郁的芬芳。丫頭,我迫不及待了!」

    林宸捏捏酸痛的手臂,衝他驕傲地一揚下巴,意即:也不看看是誰做的。

    「我來給你盛一碗吧。」他拾起勺子。

    「那可不行,你的手受傷了,我還沒有惡劣到逼迫傷員幹活。」林宸不同意。

    蓮蕪笑,「已經好了。」

    半小時前的場景重演一次,林宸敲敲額頭,裝作生氣地說,「好啊,你又騙我!那就罰你給本大爺盛一碗吧。」只要他人沒事,她何必那麼較真呢!

    「好啊!」

    蓮蕪剜出一好大一勺子,「丫頭,這份甜點可是有名字的。」

    「哦,說來聽聽。」林宸不甚在意地說。

    「它叫月漣漪。」月漣漪,即月漣宸和蓮亦。

    「月下漣漪?月中漣漪?美則美矣,只是月怎麼會有泛起漣漪呢?」

    蓮蕪拿著勺子的手霍得一抖,「光當——」

    勺子掉落,打翻了灶台上擱著的碗,滾燙的湯翻倒在他的手上。

    「又怎麼了?」林宸急匆匆地跑過來。

    「呀。都起泡了!怎麼這麼不小心,看來廚房這個地方的風水和你犯沖,你以後少來為妙!」她先用手巾擦掉蓮蕪手背上的湯汁,再拉著他的手腕一路拖著走,蓮蕪順從地跟在她身後。

    林宸將他的手按入冷水中。

    蓮蕪的目光凝在她臉上。遲疑著要不要開口,如果說了。她關切的模樣就會消失吧?就會急不可耐地走向另一個人吧?

    他應該三緘其口,他應該什麼都不說,可他還是選擇道出實情。「丫頭。剛才有人在硬碰硬攻擊我的結界。」然後,結界的攻擊也順便反彈到他身上了。

    「什麼?」她眸中一緊,手一鬆,「你的手浸在水裡至少要小半個時辰,不要拿出來知道嗎?我先過去看看。」

    果然,她立刻將什麼都拋到了腦後,就這麼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就算他說了,只要他不死,結界就不會消失。她還是不會留下的吧?

    蓮蕪抬眼看了一眼一大鍋滿滿的甜湯,地上破碎碗裡還餘下的一點點未灑盡,輕聲說,「你還一口都沒有吃呢?」

    他緩緩站直身體,頭稍微側向一邊,抬起手,對著陽光以一種欣賞的目光審視著手背上的傷。唇角泛起一縷迷離的笑意,完美的手背上刺目的紅腫,起了大小不一的水泡。

    為什麼不燙得更厲害一些呢?最好整隻手都廢掉呢?如果那樣,她是不是可以為了他而留下?

    他伸出手指。惡意地用指尖將水泡壓破,膿水流了出來。

    痛嗎?其實,他並不覺得痛。

    鍋裡還在冒著冉冉的熱氣,他若無其事地用受傷的手再拿起勺子,摳出一小塊,忍不住就著勺子吃了一口。

    很燙,從舌頭燙到咽喉燙到食道一路燙到胃裡。

    他微笑著低聲呢喃,「真的是好吃啊!跟一百年前比,這一次做得更好了呢!丫頭,你走得真不是時候。」

    「蓮蕪。」林宸像飛速行駛的火車頭來勢洶洶地衝進來,一愣,他看起來好落寞,背影單薄得令人心疼。

    他放下勺子,第一個動作是用袖子將血肉模糊的手背擋去。

    他轉過頭,茫然地看她一眼,一瞬間的失神,眼底閃爍著星光,似是不敢置信的小心翼翼,更多的是失而復得的驚喜。

    蓮蕪微笑,笑容空泛卻盡力扯開弧度,在煙霧瀰漫中顯得虛幻而模糊,「丫頭,你要不要嘗嘗這『月漣漪』?」

    林宸頓了一秒鐘,才猶豫著問,「你的結界還在的話,我是不是也進不去?」

    原來是這樣啊!原來是為了這個才回來的。

    他袖子裡的手握了握,面色又難看了幾分,斜倚著灶台,輕柔地說,「你身上有我做下的印記,我的結界,你可以來去自如。」

    林宸眼睛覷著他攏在袖子裡的手,乾笑一下,「哦,這樣子啊。你的手……」

    「我沒事!丫頭,你真是不長記性。這麼一點小傷,在我身上,馬上就會消失地無影無蹤。」

    「也是。那……」

    他打斷她的話,「那些人已經走了。」

    「嗯?」

    他走到她面前,完好的手緊緊地抓著黃梨木的桌子,手指幾乎要嵌入其中。他看著她,幾乎是傾盡了畢生的力氣,吐出一句話,「如果我告訴你,攻擊結界的那些人已經離開了,丫頭,你的手藝很不錯呢,味道真的很不錯呢!你可以留下來陪我一起吃嗎?」

    他的笑容純白而晶瑩,很美卻易碎,似乎只要她說一句不,他就會整個人如同琉璃一樣碎掉。如果誰拒絕了他,那個人一定是世上最殘忍的人。

    「蓮蕪……」林宸遲疑著,他的目光讓她不解而無措。

    「連這樣都不行嗎?」他雙眸垂下,長長的睫毛蓋住琥珀色的雙瞳,在眼底投下大片的黑影,聲音低啞,輕不可聞。

    林宸默然片刻,躊躇著問,「你……怎麼了?剛才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

    「沒有說什麼。」眨眼睛,他又恢復如常,退開幾步,目光淺淡地打在窗外,「你不是擔心鳳玄嗎?快去看看他吧!我明天再來找你。」

    他再抬起頭的時候。又是明朗的笑容,什麼黯然,什麼憂傷,什麼悲哀,消失得連一絲痕跡都看不出來。林宸不禁懷疑自己看錯了。

    「嗯。」

    「等一下。」

    「怎麼了?」她柔聲問。他現在,是在難過嗎?林宸察覺到他越來越低迷的氣息。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卻無端地覺得內疚。

    「沒什麼,你去吧。」如果他只為了這麼一件小事放下身段。放下驕傲。放下尊嚴地求她,恐怕連她都是無法理解的吧?也會覺得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吧。

    他突然覺得自己那麼多年依舊沒有長大,在她面前,他永遠像一個向大人討要糖果的小孩子。就算這個孩子有再多的人願意將所有的一切放到他腳下,他也只希冀一個人的疼寵和關懷。

    蓮蕪不需要別人的目光,不需要任何人的好,只要她的。只要她一點點的憐惜,他就可以開心很久,回味很久。偏偏林宸什麼都不知道。而他更不能告訴她。

    他終於啞然失笑,目光飄忽地落在飄紅浮綠,一看就讓人食指大動的湯上,它和他一樣,都是被遺棄的那一個呢!原來在乎一個人,她的一點點好,會被無限放大,她的些微忽視,也會被無限擴大,會讓最豁達的人變得斤斤計較。

    蓮蕪背上逐漸顯現出一道斜跨左肩到右腰的傷痕。他突然無端地覺得身上有些冷。

    用手掌抵住昏眩的額頭,無奈地輕歎一聲。

    他雖本性屬火,但依仗著五行兼修,修為精純,對於水也並沒有多少不適的感覺。只是百年一次的大劫剛過,對他的影響力還未散盡,今日,不過是多沾了幾次水,再加上靈力流失太大,結界的攻擊反彈回他身上的時候,便覺得有些撐不住了。

    扶著桌子緩緩坐下,袖子滑開,露出觸目驚心的手背,他微微動了動手指,緩緩凝聚了些力量,低聲喚,「風尋。」

    蓮蕪手下風、雨、雷、電四大侍衛,風尋為首。

    下一瞬,一個比林宸稍高一些的黑衣少年便出現在他身前。

    「少主。你跑哪裡去了?……少主!」風尋正想開口指責不負責任的主子,但一見蓮蕪的臉白如紙的摸樣,他急呼一聲,連主僕之禮都忘了行,趕忙一手貼上他的背,為他療傷。

    ……

    傾宮。

    蓮蕪面色淡淡地躺在床上。

    「風雨雷電四大侍衛是怎麼當值的,竟讓你這樣胡來?」年輕女子嬌聲怒道。

    「不關他們的事。」

    「你告訴我,你是怎麼把自己弄成這幅摸樣的,是不是為了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是不是就是你從小牽掛著的那個賤人?」

    蓮蕪目光中戾氣一閃,「你給我閉嘴,我不准你那樣說她。」

    「你承認了,你終於承認了是不是?你別忘了,我才是你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百年前,你的父親已經同意取消婚約。」

    女子美眸瞇起,瞳孔收縮,用嘲弄的口吻說,「他同意了,我不同意。我的人生我要自己決定,容不得他人掌控。何況他已經死了,死人還怎麼做的了活人的主?你別忘了,你的族長之位全依賴我,才能坐穩。若不是我苦心孤詣為你佈局,你的位子早就不保了!」

    蓮蕪付之一笑,「若當真有合適的人選代替我,也好!我可以自願退位讓賢。」

    丫頭,這些我不需要你知道,為你做什麼,我都是心甘情願。

    我只希望,有一天,你知道真相的時候,可以不怨我。

    你可以不怪我嗎?姐姐……

    女子氣的說不出話,「你……」

    ………

    電離過來為少主送丹藥的時候,銀髯飄拂的老嫗拄著龍頭枴杖面色微慍地推開門。

    電離迎面疾步上前,俯身行禮,「蓮老!」

    她漫不經心地掃過他手中的丹藥,「以後要寸步不離少主的身邊,我不允許他再任性妄為。」

    「可是,少主說……」

    「怎麼?我現在還吩咐不得你了?」

    「屬下不敢!」

    「照我說的做。少主有任何異議,讓他來找我。」

    「是!」

    「進去吧!」

    「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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