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一章 傷 文 / 陌夕夕
「閉嘴！」席飛塵皺了皺眉，難得的情緒外露，面色冷沉。
「原來大護法已經知道了，護法大人當真做得到毫不介懷嗎？真是好氣魄，好肚量！就是不知她若是知道了，護法大人也不過是將她當成某人的影子，她是不是也能有這樣的容人之量，能不能一樣不放在心上？」
席飛塵充耳不聞，專心應對林宸的攻擊。
林宸的一招一式雖不如席飛塵精妙，但她出手狠辣，角度刁鑽，絲毫不顧及自身，只攻不防。林宸本身不如他，但加上靈力的扶持，卻是遠勝於他。席飛塵還顧念著不肯下重手，動用靈力又怕真的傷了她。
十招，百招……林宸依舊奈何不了他，席飛塵的臉色卻漸漸蒼白起來。
花櫻玩味地欣賞著，「我也來湊個熱鬧！」
櫻花樹枝頭花瓣掩映重迭，怒放風揚，櫻花雪片片繽紛，無與倫比的殘艷與毒烈般的唯美。緋光從如粉色的雲團像兩人欺壓過來，柔嫩的花瓣一改飄搖零落的蜷縮之態，光芒吞吐明滅間，「簌」地舒展陡直，化作最鋒利完美的利器。
席飛塵將四方鐲橫於胸前，巨大的防護罩籠罩著兩人，銀光瀲灩。大片的花瓣一碰上光壁，便「滋滋」一聲化為齏粉。
林宸的五蘊六識都被封閉了，除了花櫻的命令，她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防護罩庇護之下，林宸還在對他窮追不捨，席飛塵再三退讓，仍然是平手。
看來他就算是被封印了，還是厲害得很。若不是有這個女人擋著，要想對付他，她不死也會大傷元氣。若不是他手下留情，這個女人如何會是他的對手。花櫻神色懊惱，見他將防護罩撤去，他儲存的靈力畢竟有限。
花櫻眼底隱現出毒辣的亮光，心生一計。
林宸突兀地停下對席飛塵的攻擊，向後方疾閃，在空中極快地扭轉身姿，甫一落地，腳尖用力一蹬借力高高地彈起，一躍至半空，向著櫻花樹飛速靠近。
飛落空中的櫻花倏地匯聚，瞬間凝成一把粉色的長劍，緋光迷離。長劍劈向林宸，林宸卻突然停下了所有動作，任由花劍向著她胸口刺下。
席飛塵電閃而至，摟住林宸的腰疾退。劍風擦過耳際，席飛塵憑直覺偏過頭，略略避開，仍砍在他的肩膀上。
同時，林宸不知從哪裡來的匕首，一刀刺入他胸口，匕首整個沒入，只餘刀柄，鮮血狂湧而出。
她臉上一無所察，連眼睛也沒有眨動一下。
「哈哈……天下無敵的大護法今日竟然敗在了我的手裡，說出去都不知道有沒有人相信。今日之後，世上再無星冥大護法。」花櫻爆發出驚天動地的笑聲，笑得花枝亂顫，櫻花紛飛得更加密集。
「林宸。」席飛塵的臉色如冰雪皓白，唇上煞白地沒有一絲血色。林宸待要將匕首拔出，席飛塵陡然扣住她的手腕，他胸口血如泉湧，鮮血順著匕首流到林宸的手上。
林宸眸光破碎，似有所動。手上卻是毫不遲疑地將匕首一把拔出，鮮血流得更急，艷麗的顏色在半空掠開一道驚艷的弧度，濺落的血落了林宸滿臉。
「啊，多麼美味的鮮血！真香，真是百年難得一遇，不，是千年難得一遇啊！」花櫻乍喜乍驚，丁香小舌探出在唇邊輕舔，意猶未盡。「嗯……竟還沉睡著的無以倫比的靈力，我真是等不及了。」
花櫻從未把林宸放在眼裡，鳳玄大傷元氣，已經不是她的對手，她有恃無恐地信步走來，悠然散步，蓮步輕移間，纖腰款擺，身段嫵媚誘人，風情萬種。
林宸眼裡大團的殷紅血色，耳蝸裡氣流迴旋，低沉的嗓音，溫熱的觸感，腥甜的氣味，讓她渾身的血液燥熱，沸騰，身子巨顫，臉色時青時白，冰封的眸光寸寸消融，驚慌襲上心頭，神智還在現實和虛幻間游離。
手卻已經率先動作，鋒利的匕首又要再次刺下。
席飛塵見林宸眼裡似在掙扎，單手撐在地上，另一隻手徒手握住她的匕首，胸口的血，手上的血，流了一地。
他輕輕地說，「林宸，不要怕，還有我。」
「不要怕，還有我！」
「不要怕，還有我！」
「不要怕，還有我！」
林宸心口巨震，亂，紛亂，絮亂，驚亂！「不要怕，還有我」六個字和重複疊加的「七七」在腦海裡激烈對撞，如同淵渟嶽峙，僵持不下。
席飛塵卻低低地輕笑，氣息漸漸微弱，「林宸。今生，我前半生嘗盡世間百味，後半世耍心機，弄權謀，縱然而後如我所願，滔天權勢在握，驚人富貴在手！可我卻從未對什麼東西有過這樣的執念，權也好，財也罷，我想要，就搶了；哪一天厭倦了，需要要捨了，我自也可以輕易放手了。塵世間一切，不過繁花幻夢，鏡花水月。我自認是那無心無情的局外人，可以眉目寡淡地穿梭歲月，淡然灑落地看那眾生粉墨登場，上演一場愛恨情仇的驚世大劇。
呵，我知道你聽不見，才能對你說出這些來！」
林宸臉上鮮血淋漓，有些可怖。
席飛塵低頭眸矚，他的眸光清清冷冷，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聲線說，「你很美，的確美，空靈之美，純摯之美。但，也不過如此了，我遇見的，不是沒有比你更美的。可是，為什麼，我現在獨獨看見了你。我不是愚蠢的大英雄主義之人，我願意了則救，不願意則不救，萬事隨心。可是方纔，我卻是下意識的舉動，是我的身體四肢違背了大腦理智的決定。
我最自負的不是心智，而是對於自己本心的掌控。我從不曾像今時今日這般害怕，駭絕到亂了方寸。今世沒有，前生更不曾有過。林宸，你對於我，到底意味著什麼？」
他染血的手指在她額上輕輕一點，溫熱的濡濕的觸感。
林宸怔愣地看著他，眼中光芒破碎。
林宸靈台一點點恢復清明，看著他身上傷痕纍纍，半身染血，地上一攤的艷麗殷虹。心頭鈍痛，如鈍刀一下下磨鑽；又如尖針攢扎，直刺入她心上最柔軟的花田。
林宸的目光又轉移到自己的手中的匕首，匕首的尖端還「滴答滴答」地流著血。
天吶！是她，難道全都是她幹的嗎？林宸神色惶遽，心亂如麻，她的手剎時間抖得不成樣子。匕首「錚」地一聲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