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62章 官字兩張口 文 / 梨下海棠
朝廷無忠臣,這是明穆宗的悲哀。更大的悲哀是失去民心。本來還搖擺不定的大臣們見了民心之所向,再也不敢有多餘動作。並且人家公主說的好,前朝是什麼制度,現在就是什麼制度。她表明只負責監國,皇位由穆宗第三子朱翊鈞坐,以後還要讓諸位大臣們多給意見。朱翊鈞既非嫡出,也非長子,按照明代「立嫡,無嫡立長」的繼承法則,他本沒有機會登上皇位,是西月公主成全了他。
公主的口號很正義,她拿出帳目公示,從世宗一代變法以來,國庫的銀錢已經被明穆宗掉揮霍七成,就此下去,國將不國,官員的俸祿都快成問題。她是皇族,不忍心看著大明滅亡在明穆宗的手上,這才篡位。同時宣佈,自己不當皇帝,只監國,讓大臣們計議一個有為的皇儲出來接位。
這手做的很漂亮,帳目公佈後,不少大臣和王爺皆駭然,有大臣當場道,奢靡如此,如紂王之過矣。退朝後,一干大臣們找張居正商量,張居正則道:主上失德失民心,而今罪己昭佈告天下,即使想復位亦不可能。大臣們心領神會,第二天早朝,就有官員請公主即位。公主嚴詞拒絕,堅持讓朱翊鈞登了基。
這時候北軍叛亂發生,進一步鞏固了公主的地位。以至於各地都不反感公主篡位。外加新皇登基,廢人頭稅,大赦天下,開恩科,那是好處多多。雖然是流血的篡位,但是事後證明,各地都安定繁榮。
不管是民主黨還是共和黨,代表的都是美國的利益。這事情常智光不陌生。如公主代表的就是封建主、權貴們的利益。她不會剝奪他們的特權,也不會改變國家。對老百姓來說,就是換個皇帝罷了。而對常智光來說,他有了一個可以說話做事的契機。
常智光肯定是反封建的。如果說他真有理想,就是將國家的體制改變,真想強國,換一個皇帝最多也只是一代而已,長遠的發展就是制度的完善,百姓的價值觀的變化。可是他獨自一人,無兵無將,真能騙走一個制度嗎?
「大人!」彭子晨在衙門內抱刀行禮,雖然聲音很平靜,但也感覺到有一絲激動。常智光覺著這激動不是因為看見自己還活著,而是見到有人整理爛攤子而開心。「正好,你帶這女人去鐵匠處把手銬打開。」「是!」「智平呢?」「在內院,可能還不知道大人回來。」
「少爺……」常智平衝出來嚎啕:「真的是你……」「廢話,當然真的是我。」常智光道:「智平,邊洗澡邊說話。」衙役進公堂道:「大人,蘇老爺和幾位老爺前來拜訪。」「這麼急拜訪?」常智光反問。趙信一邊道:「大人,可能是因為狀紙的事。」「哦?和他們有關係?不見!」「是!」
浴桶裡常智光看狀紙,常智平在一邊道:「事情是這樣的,上個月,酒場累死了一個十五歲的年輕人,酒場給了他們親人一貫錢安葬費。苦主不幹,告到衙門,雖然仵作檢驗後證明是累死,而非其他死因,但是苦主要求主持公道,帶了些親友守在衙門,說一定要等到你回來。到現在屍體還放在義莊,沒有下葬。」
「累死?」只聽說工蟻是累死的。「是啊!少爺可能不知道。本縣酒坊、布坊等都聯合在一起開場子。如少爺說的壟斷經營,技術共享,資金龐大,降低成本。生意一直很好,做到了州外去。」「這是好事啊!」常智光道。「可是,少爺不知道,那邊工人每個人每天要工作九個時辰。」「草!」常智光跳起來。
「少爺先別罵,他們是定了契約。上面有一條寫到,如果場方要求加班,雇工除病外必須執行,否則扣當月五成工錢。多請人他們就要多付工錢,這些人已經將一個工人當兩個甚至三個人使。」「哼!原始資本家的嘴臉這麼快露出來了。」盤剝勞動力,壓搾工人的剩餘價值。最重要是因為工人多,崗位少造成這現象。
「現在更糟糕是,安國所有手工作坊,什麼燒窯、碼頭都這麼幹。前些日子,有個女工累流產,丈夫還跑去場子鬧,砸了幾台紡車,結果被場子裡人打一頓,押到衙門來了。趙大人頭疼萬分,最後無奈按照明律仗責那男人。趙大人說,他也很同情這些工人,但是契約都是那些雇工親手簽的,他也沒辦法。」「這種事在我意料之中,但沒想到這麼快暴發。」常智光道:「你去和蘇老爺說一聲,晚上我去拜訪他。」「是!」
洗個熱水澡就是舒坦,常智光一拉官袖喝道:「升堂!」下面跪著苦主,那個死了兒子的父親只會喊冤枉。常智光搖頭道:「來人!」「在!」衙役抱拳而出。「抓酒場場主。」「是!」
酒場老闆叫張德民,別說是他,不少干了昧心事的人一聽說常智光回來都叫聲不好。他們是知道常智光的處事風格。張德民很快被抓回來,跪在堂下面,咬緊牙關,圍觀的人甚多。頑抗?常智光漫不經心道:「按照明律,這人死了不僅活該,而且還耽誤了張老闆您的生產進度。張老闆怎麼還那麼好心貼錢,應該遞狀紙向死人的家裡要賠償啊。」
「大人明見!」張德民大喜。「這麼吧,你是想本縣和你講道理,還是想本縣和你不道理?」「這個,自然是講道理。」「很好!」常智光道:「趙信。」「在!」趙信拿出一張紙念道:「本人願意清掃安國縣所有街道,每天保證工作在九個時辰以上,被發現偷懶一次杖十。張德民。」張德民大驚:「這……小人從沒寫過這樣的契約啊?」「給他看,看是不是他簽字的筆跡。」「是!」
張德民看了大驚,這確實是自己的簽名,就連自己德字老少一點都一模一樣。張德民忙磕頭喊道:「大人,小的冤枉啊,這肯定是偽造的啊。」「此信經過彭大人的驗證,即使你把官司打到州里去,也沒有用。」常智光道:「前面的字,是本大人的寫的。很符合你的風格吧。你也是自己寫契約,讓別人簽字的。來人!」小樣的,當然是你簽字,老子是從你交稅款的簽字那拼下來的。
「在!」「帶上棍子,監視他掃街道去,敢慢一步,就地責打。打死了拉他兒子上,妻子,女兒不想執行契約,可以賣到窯子補他的債。」「是!」「慢慢……大人,我要不講道理的,不講道理的。」張德民連連磕頭求饒,實打實的磕頭,額頭一片血肉模糊,果然是官字兩張口,說你黑你就白不了,明律不可怕,可怕是流氓會明律。
「好!第一,賠償苦主一百貫錢喪葬費。第二,立刻將所有工人工作時間減到五個時辰之內。第三,杖十!」常智光道:「不知道張老闆是想講道理,還是不講道理?」「不講道理,小的選不講道理。」「帶到一邊打去。」常智光一拍驚堂木道:「退堂。」
趙信道:「大人,您這樣確實能讓安國這些場主老實,可是畢竟治標不治本。」「我知道。」常智光頭疼。「還有,四家米行好米兌劣米,劣米兌沙子。您看縣裡住的誰不要買米?這些人黑了心了,全縣的裁縫一起漲價三倍,並不是每個人都會去外縣做衣服的。」趙信道:「豬肉販子湊一起漲……同行現在不當冤家,全部互相聯合組成小圈子,用股份方式坑害百姓。大人,這可不是您的初衷啊。」
「難怪有幾家店見了我就關門。」常智光道:「暫時他們是不敢了,至於將來,我來想辦法。你放出風去,誰敢頂風做案的,不要客氣全部朝我這報,整他家破人亡再說,賺錢賺的沒人性。」「是,大人。」趙信提醒:「大人,您得馬上上京啊,這兩道聖旨都還在香案上供著呢。」「嗯!」
彭子晨終於回來,第一句話就是:「大人,這女子是哪裡的人?」「女真,我綁架她回來的,現在女真從皇帝到全體百姓都想幹掉我來著。」常智光道:「人呢?」彭子晨回答:「我安排惠蘭照顧她,惠蘭現在住在學堂附近,房子有富餘,還有人照顧!」「嗯,我明天上京,這邊都看著點。另外我聽說有巨盜橫行,懷慶、平陽、至河間,攻陷十餘郡城池。有這回事嗎?」
「回大人,有的,匪首姓古名格字長風,是白蓮教支派混元教的第十七代教主,聽說此次初起兵時只數百人,懷慶府數千兵不敢攖其鋒。古格不佔地盤,專殺貪官污吏。平陽府知府曾青柏率軍往討,古格避其鋒芒,自平陽率眾北上石家莊。古格之為人,勇悍狂俠,其副手何勇武力過人。卑職看,有可能會竄進保定。其隊伍馬不停蹄,四處轉戰,而今已有數千人馬,其在一地逗留絕不超過兩日,故非常難以圍剿。」
白蓮教是一個民間宗教組織,據傳,公元1133年,由江蘇吳郡沙門茅子元創立佛教分支白蓮宗,後逐漸演化為民間社群組織白蓮教。白蓮教作為一種宗教概念,包括的內容很廣。可以說它是自成立四百多年來,發生在中國這塊古老土地上的各種「異端」、「左道」、「邪教」的總括。是除了佛教、道教以外的又一個很重要的宗教,反映的是中國下層社會百姓的生活、思想、信仰和鬥爭,在中國農民戰爭史上充當著突出的角色。
教門派別很多,有清茶門教、牛八(朱)教、十字教、焚香教、混元教、紅陽教、白陽教、老君門教、大乘教、清香教、圓頓教、八針教、大陽教等支派。白蓮教支派又分為許多別支,各以教主、首領為中心,組織相當複雜。領導人的名稱也很多,有「祖師」、「師父」、「老掌櫃」、「少掌櫃」、「掌教元帥」、「先鋒」等等。
常智光點頭:「知道了,萬一他真來,避開他,別送了性命。」「卑職職責就是訓練鄉勇,抓奸緝盜,不敢惜身。」「不對!據我聽說,是因為明穆宗的揮霍,為了解決財政困難,課以人頭重稅,當地官府變本加厲地盤剝,百姓若有違規不繳稅者,則以盜賊論處。他們活不下去,這才被逼反。」「大人,卑職是縣尉,職責是保一方平安,不是為其鳴冤。」「嗯。」常智光點點頭不再說什麼,彭子晨要去了現代,一定是個好警察。一個好警察就是守護法律底線,犯罪者可憐沒有同情之心,犯罪者富裕沒有攀附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