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一o一 文 / 瑾瑜
周珺琬怎麼也沒想到齊少衍竟會膽大到直接約她在侯府的花園子裡見面,要知道那裡可隨時都人來人往,根本毫無隱蔽性可言,他這不是擺明了要授人話柄嗎?
饒是她自詡過去這段時間以來經過見過的事已足夠多,心理承受能力已足夠強,依然在乍一聽完文媽媽的話後,大吃了一驚,情不自禁叫道:「園子裡到處都是人,怎麼能在那裡見面?大爺真是這麼說的,別是媽媽聽錯了罷?」
文媽媽倒是一派的淡定,當然,只是此刻,事實上在墨竹院剛聽完齊少衍的話時,她的反應比周珺琬還大,「大爺的確是這麼說的,說往往最危險的地方,反倒是最安全的,讓奶奶只管放心去便是,其他的他自會安排好,不會授人話柄的。還說就算不慎被人瞧見了也無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難道奶奶您做弟媳婦的遇上了大伯子,還能視若不見,不上前打個招呼見個禮的?」
彼時周珺琬已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聽罷文媽媽的話,稍一細想,果然再沒有比園子更適合見面的地方,便暗自佩服起齊少衍反其道而行之的縝密心思來,因點頭道:「既是如此,吃罷午飯媽媽便隨我去逛逛園子罷,我記得水榭那邊有一片木芙蓉,算日子如今正是開得最好的時候,偏我平日忙於瑣事,少不得只能犧牲午覺的時間,去賞玩一番了。」
於是中午飯畢後,周珺琬便沒有像往常那般小睡一個時辰,而是自帶了文媽媽去園子裡賞花兒。
西寧侯府的後花園極是闊朗,亭台樓閣之間,遍植各色珍奇花木,風景極是怡人,很容易便能讓人流連忘返。
但周珺琬卻知道,這些風景即便再怡人,也依然掩蓋不了其內裡的骯髒和污濁!
還是一望無垠的田野好啊,乾淨,純潔,只要你付出了,便一定能享受到收穫的滿足,從不讓你傷心和失望……她這輩子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親眼見到田野,觸摸到其的那一天?
周珺琬領著文媽媽且感慨且行,很快便行至了西寧侯府後花園的中心位置——凝暉塢,那是一座建在水上的三層小樓,每一層的前半部分都設為半敞的花廳,方便年節下有客人來時設宴看戲;九曲小徑連著岸邊,水下種著菡莧,只如今因季節的關係,瞧著稍嫌破敗;四周的岸邊則遍植各色芙蓉,正奼紫嫣紅的盛放著,一派欣欣向榮之景。
遠遠的,周珺琬已一眼瞧見了坐在底層花廳的齊少衍,著一襲石青色衣衫,一頭青絲用木簪挽在頭頂,悠然清俊得如同畫中人一般。
周珺琬的心跳不由有一瞬間的加快,沒來由的暗想沈冰只瞧見齊少游,已是那樣一副醜態,若是讓她瞧見這樣的齊少衍,豈非更要醜態百出?
這個念頭只在她腦中堪堪浮過,她已本能的覺得心裡不痛快,沈冰算什麼東西,齊少衍這樣謫仙一般的人物,也是她配見的?別說真讓沈冰見齊少衍,就是她光想想這種可能性,都會覺得是對齊少衍的褻瀆!
——或許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她心裡已下意識將齊少衍和齊少游劃做了處於極端對立面的兩類人,甚至她對齊少衍已下意識有了一種獨佔欲,不然她不會毫不猶豫就將齊少游推到沈冰面前,卻覺得連想一想沈冰見齊少衍的畫面都不痛快!
周珺琬沿著通往花廳的曲徑又走近了一些,才看清楚齊少衍原來正坐著自己與自己下棋,旁邊則是綠意帶著兩個小丫鬟在煮水烹茶,茶具的旁邊,還擺著幾樣精巧的點心,主僕幾個都是一派閒適景象,任誰見了這畫面,都不會往齊少衍這是專門在等周珺琬上想,而只會往他二人是偶然遇見上想。
難怪齊少衍讓她只管放心來便是……周珺琬忙作出一副意外的樣子,猶猶豫豫的走上前屈膝給齊少衍見禮:「妾身見過大爺!妾身見今兒個天氣好,想著園子裡的芙蓉花該開了,於是帶了奶娘過來逛逛,倒是沒想到會有幸在這裡遇上大爺,擾了大爺的清靜,還請大爺恕罪!」
齊少衍聞言,頭也不抬,修長的手指仍擺弄著棋盤上的棋子,彷彿沒聽見周珺琬的話一般。
倒是一旁的綠意屈膝沖周珺琬福了一福,笑道:「我們爺也是見今兒個天氣好,才讓奴婢們服侍著來園子裡逛逛的,倒是沒想到竟會遇上二奶奶。」
說完便吩咐那兩個小丫鬟:「你們兩個,即刻回院子裡,取前兒個夫人賞下的明前龍井來,另外,再備四色細巧點心來……」一副欲盛情款待周珺琬的樣子。
周珺琬自然是要再四推辭的,「我不過就是偶然路過罷了,怎好生受大爺的好茶好點心?況我出來這麼久,也該回去了,綠意姑娘不必客氣!」
但綠意又豈會真因她兩句客氣的話,便失了自家的禮數?到底還是使那兩個小丫頭去了,然後方蹲回炊爐前,繼續烹起茶來。
文媽媽也是個有眼色的,見綠意如此,忙有樣學樣退到一邊去,雙眼警覺的四下裡掃視起來。
這裡周珺琬方快速與齊少衍說起話來:「這麼急著見大爺不為別事,乃是夫人昨兒個吩咐我和大小姐二小姐,說下個月十六是大爺的生辰,讓我們務必辦得熱熱鬧鬧的,可我想著大爺的生辰……只怕未必真是那一日,怕無意冒犯了大爺或是犯了大爺什麼忌諱,因此想事先問問大爺的意思……」
話音未落,就見齊少衍竟緩緩一勾嘴唇,笑了起來,只是眼神卻冷得猶如出鞘的劍,讓人不寒而慄:「原來是這件事,我早已知道了。」
頓了一頓,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大,眼神卻越發的冰冷,低聲緩緩說道:「那一日的確不是我的生辰,不過那一日對我來說,卻比任何一日都重要……那一日,是我母親的忌日……二十四年前,就是在那一日,我親眼目睹了我母親是如何毒發身亡的!」
而當時只有三歲不到的他,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渾身發顫的躲在大衣櫥後頭,眼睜睜看著老周氏那個毒婦在母親床前喋喋不休,訴說父親即將過門的新妻子寧家小姐是如何的貌美如花賢良淑德,嫁妝又是如何的豐厚能為父親的仕途帶來的助力又是如何的大,不像母親,家裡連個正經當官兒的都沒有,嫁妝更是寒酸得不能見人!
還讓母親別怪那寧家小姐,說後者只是讓人送了毒藥來而已,卻並不是後者親自動的手,讓母親真要怪,就怪到她這個老太婆身上;還說寧小姐已與她說好,願意將他養到自己名下,年紀改小兩歲就說是自己親生,不會動搖他嫡長子的位子,對她已夠仁至義盡,讓她放心的去!
老周氏當時一心只想著如何逼母親速死,根本不曾發現小小的他早已偷溜進了屋裡,自然更不會想到,他當時雖小,正是什麼也記不住的年紀,卻硬是將這件事給深深銘刻在了心底!
只可惜當他聽著老周氏的腳步聲漸行漸遠,連滾帶爬的衝出去時,母親早已沒了氣息。
她原本美麗的大眼睛睜得圓圓的,眼角帶著點點淚痕,殷紅奪目。嘴角則微微彎起,帶著一抹扭曲的笑意,衣襟和身下的被褥俱已被鮮血浸透,就像她平日裡繡的大朵大朵的牡丹一般,耀眼奪目。
母親,她死不瞑目!
此仇不報,他誓不為人!
而周珺琬彼時已赫然呆住了,但只是呆了一瞬間,整個身心便已被一股巨大的憤怒和憐惜所取代。
寧夫人實在太陰狠太毒辣,竟將齊少衍的生辰改在了他母親的忌日,一年一次的提醒齊少衍,他的生辰,便是他親生母親的忌日,這不是明擺著在往齊少衍的傷口上撒鹽,活生生在剜他的心呢!
就算在她看來,齊少衍壓根兒不知道他並非她所生,十一月十六日壓根兒不是他的生辰,但正是這個『不知道』,才更用心險惡,試問若哪一日齊少衍得知了真相,得知了每年自己熱熱鬧鬧過生辰那一日,便是自己親生母親的忌日,而他卻一無所知,只管高樂自己的,將會情何以堪?
寧夫人實在其心可誅!
還有周太夫人和齊亨,此事別人不知道,他們母子定然是一清二楚的,卻放任寧夫人胡作非為,半點不曾顧及過齊少衍這個嫡親孫子兒子的感受,簡直比寧夫人更其心可誅!
再說齊少衍,他當年親眼目睹親生母親被毒殺時,不過才兩三歲稚齡,正是該天真爛漫無憂無慮之時,可他卻自那時起,已再沒了稚子應有的快樂,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恐懼害怕和刻骨的仇恨,而且這仇恨還有一半是來自他最親的父親和祖母的,他當時才那麼小,也不知到底是怎樣一步一步熬到今天的?
寧鳳儀,看來讓你斷子絕孫還是太便宜你了,似你這等陰險毒辣之人,就該下十八層地獄才是!
還有老周氏和齊亨,你們愧為人祖母和人父,遲早也是會遭報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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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面辦公桌那男的,堪比林妹妹,十天有八天都在感冒,我戴了口罩依然免不了被傳染,我真是恨不得拍死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