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八十九 文 / 瑾瑜
因齊少衍都說了是『要緊事』,周珺琬不敢怠慢,將將待天一黑透,便借口乏了,將眾伺候之人都打發了,命錦繡看緊門戶,然後帶著文媽媽悄悄去了上次那片竹林。
主僕二人抵達竹林時,齊少衍已經在那裡了,修長挺拔的身軀穿一身很簡單的素色錦衣,只在袖口和袍角繡了祥雲暗紋,輕袍廣袖,更襯得他整個人清貴軒昂。
周珺琬忙領著文媽媽上前屈膝見了禮,待文媽媽行禮後退了出去後,方急聲問齊少衍道:「大爺說有要緊事與我商量,未知是何要緊事?敢是府裡發生了什麼我所不知道,卻又與我息息相關之事?」
齊少衍微瞇雙眼看了她一眼,見她穿了白底撒紅色玉蘭花苞對襟褙子,繫了淺碧色雲綾長裙,挽了凌雲髻,簪了鏤空雕花翡翠玉簪,雖整體打扮得算不上華麗,但比之上次見面時的素面朝天滿臉枯槁已可謂是天壤之別;加上這陣子或許是心情順暢的緣故,她的氣色看起來也好了許多,以致她整個人一下子就變得引人注目起來。
當然平心而論,她也的確天生具備那種漂亮女人的臉型和身段,不然,就是再如何濃妝艷抹披金戴銀,也一樣是白搭……念頭閃過,齊少衍已忍不住在心裡唾罵起自己來,她周氏漂亮不漂亮,又與他什麼相干?她說到底只是他的盟友而已,他管得也未免太多了一點!
他忙以手握拳抵至唇邊,掩飾性的咳嗽了幾聲,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心內的尷尬後,方面無表情聲無波瀾的開了口:「不是府裡發生了什麼事,你不必著急,不過,也的確是事關你……」
頓了一頓,把自己沒忍住告訴慕容璧她真實身份之事,及慕容璧的來歷並他二人之間的交情,不無歉意的大略與她說了一遍,「……原本這樣私密事情,我是無論如何不該告訴我大哥的,就算要告訴他,也該事先徵得你的同意,但大哥他,不比別人,自來待我宛若親生兄弟,可謂情重如山,恩重如山,偏……你的身份又委實尷尬,旁人若是不知個中隱情的,也的確容易誤會,覺得你和我結盟是另有所圖,待你得償所願後,便會翻臉不認人,與齊少游先是怎麼樣,以後仍怎麼樣……我不想大哥誤會你,所以將你的真實身份和盤托出了,還請你見諒!」
說完,便有些緊張的注視起周珺琬的臉龐來,怕錯過了她臉上一絲一毫的表情。
其實昨晚上齊少衍與慕容璧說話時,並沒有第三人在場,原本事情就只有他二人並天與地知道,他告訴不告訴周珺琬,壓根兒就沒有關係,只要他和慕容璧不主動提及此事,她這輩子都不可能知曉。
可齊少衍卻在慕容璧離開後,本能的覺得他應該盡快把此事告知周珺琬,並取得她的諒解。他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產生這樣的念頭,他心裡有的只是一個模糊的還沒成型的連他自己也說不出來的念頭,他也不想去深思那個念頭到底是什麼,他只是希望能盡快見周珺琬一面,將事情說與她知曉,於是這才有了他使綠意去告訴文媽媽他要面見周珺琬之事。
再說周珺琬聽完齊少衍的話後,心裡先是一鬆,她還當是什麼攸關她的要緊事呢,饒方才齊少衍說了讓她別著急,她手心裡還是捏了一把汗,卻不想竟會是這樣一件事。
但隨即便不可遏制的湧上了一股怒意來,如齊少衍方纔所說,這樣私密事,也是可以隨意告訴旁人的?哪怕那人是他宛若親生的結義大哥也不該啊,這畢竟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她的**,他有什麼資格和立場在事先問都沒問過她的情況下,便說與旁人知曉了?那個旁人是他結義的大哥不假,與她卻是半文錢的關係也沒有!
周珺琬就忍不住冷笑起來,涼涼反問道:「原來大爺還知道這樣私密事情,是無論如何都不該告訴旁人,就算要告訴旁人,也要先徵得我同意的?」
當初她之所以將此事告訴齊少衍,乃是出於迫不得已的下下策,並不代表她就真願意將此事告訴他,事實上,她巴不得此事誰也不知道,那樣她也不至於如今但凡面對齊少衍時,都會覺得自己跟沒穿衣服似的,毫無底氣無所遁形了,誰能想到他自己知道也就罷了,竟還轉頭就告訴了別人!
見周珺琬滿臉怒色的出言諷刺,齊少衍心裡的歉疚不由更深了,想了想,因又說道:「此番之事,的確是我不對,你再生氣也是應當的,只是事已至此,我便是說什麼也只能是枉然。我惟一能向你保證的,便是我大哥絕不會再將此事透露於第四人知曉,還請你千萬放心!」他雖自認算不得什麼正人君子,背信棄義的事卻是向來做不出來也不屑做的,奈何如今已做了,當下惟一能做的,便只能是竭盡所能求得受害者的原諒了。
周珺琬話音落下的同時,心裡其實已經後悔了。
平心而論,若是換做她處在齊少衍的立場,面對自己打小一塊兒長大,宛若親生的結義大哥,尤其結義大哥還很為自己擔心時,她十有**也會忍不住將事情的真相說與後者知道的,他的所作所為,不過人之常情罷了;況說句不好聽的,齊少衍就算告訴了他大哥她的真實身份又怎麼樣,只要他不說,她便永遠都不可能知道,如今他肯在事後第一時間告訴她,並好言好語的希望能得到她的見諒,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她還要怎麼樣?
難道還能真為此與他撕破臉不成?她大仇不報了除非!齊少衍在她復仇的過程中對她的幫助和起到的作用且先不論,她致命的把柄還捏在人家手上呢,誠然真鬧翻了齊少衍也未必討得了好去,但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傻子她也沒興趣做!
這般一想,周珺琬心中的氣不自覺已消了幾分,只是仍有幾分意難平就是了,因此語氣猶有幾分不好,但畢竟比之方才要緩和得多:「事已至此,多說無益,只希望大爺這次真能說到做到,再不將此事透露於第四人知曉!」
齊少衍都已做好無論她說什麼難聽話都無條件受著的準備了,不想到頭來她卻什麼都沒說,只淡淡噎了他一句,感激之餘,禁不住又添了幾分愧疚,片刻方肅色沉聲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你盡可放心!」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此話一出,就等於是他對周珺琬做了承諾,而他,是向來都不輕易對人許諾的。
周珺琬卻不知道自己已無意得到了齊少衍的承諾,她只是見他說得認真,頗有誠意,心下的不悅又散去了幾分,是以點頭應了,又問:「大爺可還有別的事?若沒有的話,我便先告辭了,出來這麼久了,再不回去,只怕就要惹人生疑了。」尤其現在她又搖身一變成了當家奶奶,就算只是當家人之一,到底比先前引人矚目了許多,明裡暗裡還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她的小院呢,出來得久了,的確容易露馬腳,她不得不比先前更小心許多。
齊少衍自然也知道她不宜出來得太久,雖心裡覺得還有話要說,一時間嘴上又說不出來,只得點頭道:「既是如此,你且先回去罷,以後若有什麼事,只管使你奶娘去找綠意即可。」
周珺琬忙又點頭應了,去到門外叫了文媽媽,主僕兩個四下裡打量了一番,見並無可疑之處後,方如來時那般,悄無聲息的回了倚松院。
萬幸齊少游還未回來,主僕兩個忙洗漱了一番,換上家常衣衫後,才坐下說起私房話兒來。
文媽媽自然是要問周珺琬才齊少衍都跟她說了什麼的,周珺琬原便無心瞞她,不待她問完,已道起來,末了忿忿道:「世人都說女人的嘴巴是沒鎖的門,什麼話都關不住,如今看來,男人的嘴巴才真是那沒鎖的門呢!」尤其齊少衍看起來那般淡漠話少之人,想不到也與那三姑六婆無異!
說得文媽媽大舒一口氣如釋重負之餘,——她也以為齊少衍這般急著找周珺琬,定是有十萬火急之事,禁不住笑了起來:「我還當是什麼大事,原來是這!」
見周珺琬猶有幾分不豫,忙又低聲勸道:「大爺也不是有意的,畢竟姑娘與二爺如今還是夫妻,每日裡同桌而食同床而眠乃是事實,大爺的義兄又自來待他宛若親生,擔心他明兒會被姑娘反咬一口也是人之常情,今日換作姑娘是大爺的義兄,焉知不會誤會姑娘的?況大爺也算坦蕩了,這麼快便尋姑娘主動坦白了此事,他難道瞞不住姑娘的?快別慪氣了,還是想想明兒見了陸炳家的該安排些什麼事與她做罷,如今咱們好容易打開了局面,可不能功虧一簣。」
好說歹說,到底勸得周珺琬徹底消了氣,才又小聲商量起明兒見了陸炳家的後,下一步的計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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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天氣忽然變化,然後感冒了,偏偏又不能吃藥,於是只能硬撐,真是苦不堪言,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