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八十一 文 / 瑾瑜
寧夫人既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不會將手裡的權利放出去,接下來起臥行動間便是再累再頭暈眼花再金星迸裂,也惟有硬撐著了,暗想少游不是口口聲聲說是為她身體計,所以才苦勸她讓周珺琬和齊涵芝齊涵芳襄理管家的嗎,那她就明明白白的讓他看見她好得很呢,哪裡就至於不能管家了?
卻不知道自己的臉色究竟有多差,額頭是怎樣濕了又幹幹了又濕,整個人看起來又是怎樣的病弱憔悴搖搖欲墜,以致方才聽罷齊少遊說要讓自己和齊涵芝周珺琬一起管家,本來還無可無不可的齊涵芳也跟著苦勸起她來:「娘,太醫都說了,您此番是長期勞累過度,憂思過重,又長期夜間失寐,兼急怒攻心引起的外感加內傷,實實有些個凶險,若以後再不知保養,只怕於壽數有損……」
說著漸漸紅了眼圈,動了感情,連帶說起齊少游時,語氣亦緩和了不少,「娘懷胎十月生下二哥和我,又含辛茹苦的將我們養至這麼大,如今正是該我們回報娘的時候了,又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娘強撐病體勞神費力,卻仍跟往常一樣,只圖自己受用,不為娘分憂呢?那我們還算是人嗎,真真是豬狗也不如了!娘,您以後就別操心了,管家的事就交給大姐姐和我便是,再等個一年半載的,待二嫂嫂進門後,您就更是沒有後顧之憂了,就只管頤養天年,含飴弄孫即可,您道好是不好?」
怎麼可能會好?寧夫人有氣無力的靠在大迎枕上,聽罷齊涵芳的話,第一反應便是要駁回,誰曾想才稍一動,便滿眼金星亂迸,實實支撐不住,只得靠回迎枕上,氣喘吁吁的道:「娘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沒什麼大事兒,不過是小病一場罷了,至多將養個三二日的,也就可以痊癒了,哪裡有芳兒你說得這般嚴重?你且不必擔心,只管與你姐妹們繼續做做針線看看書下下棋什麼的,如今在家裡時,你還能這般清閒,再過個三二年,可就再別想這般隨心所欲了。」說完無力的歎息一聲。
寧夫人何嘗不怕死?原本早年間,她是從不信什麼陰私報應的,昧心的事也從來沒少做,可近幾年尤其是最近,也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兼之發生的不好的事太多,饒是她仍不信天道輪迴因果報應之說,也由不得有些動搖了。
果真沒有天道輪迴因果報應之說,那她與齊亨又怎麼會一天天走到了今日這般地步?少游好好兒的親事又怎麼會說黃便黃了,如今甚至還害了那樣的隱疾,讓她這輩子再抱不上孫子?還有她自己也是,好好兒的怎麼竟會忽然便病得這般重?
可見因果報應是實實存在的!
但她不服,不相信這便是了局,從小到大她想做的事還沒有做不成的,這次也是一樣,她絕不會這般輕易便被擊垮了,她一定要堅持下去,她相信,只要她堅持下去,她的一切厄運自然都能扭轉,她想要做成的事,她想要得到的東西,也一定能做成,也一定能得到!
所以,她不會交出管家大權,哪怕是交到自己親生女兒手上,哪怕她能清晰分明的感覺到自己的確病得很重,甚至會危及生命,她一樣不會交出來。她的兩個親生孩子都還沒成家,人生才剛剛開始,她不為他們籌劃,誰還會為他們籌謀,她不為他們拚命,誰又會為他們拚命?
遠的不說,就說眼下少游的事,她如果不為他暗中籌謀,設法避過所有人的耳目請醫問藥,難道還指望小周氏那個狐媚子不成?而要避過所有人的耳目,她手上就必須得有足夠的權利,只衝著這一點,她便說什麼也不會交權!
奈何齊少游顯然不明白寧夫人的苦心,幾乎是在她話音落下的同時,已急聲說道:「娘,您又不是太醫,怎麼可能知道您自個兒的身體狀況?這類事情,自然就該聽太醫的,您什麼都別想了,萬事自有我和大妹妹二妹妹在,」有意沒有提周珺琬,「您就只管安心將養身子,似才二妹妹說的那般,過兩年只管……含飴弄孫便是,我們都大了,也是時候孝順您,為您分憂解勞了,連烏鴉尚知反哺,不然我們豈非禽鳥也不如了?」
話音落下的同時,人也一撩長袍,直挺挺的就地跪了下去。
身為兄長夫主的齊少游都跪下了,齊涵芝齊涵芳與周珺琬自然不可能再站著,忙也矮身下去,跪在了當地,只不過齊涵芝與周珺琬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低頭垂首,不發一語,甚至連呼吸都有意放輕放緩了些許,省得被寧夫人遷怒了,畢竟這會兒在寧夫人看來,她們兩個可是要搶她手上權利的仇人。
惟有齊涵芳還在附和齊少游苦勸寧夫人:「娘,您是沒看見您這會子氣色有多差,之前人事不省的樣子又有多嚇人,若非太醫來得及時,女兒簡直不敢想像之後的事會怎樣,更不敢想像果真您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女兒和二哥該怎麼辦……」
說話間滿臉的後怕之色,眼角也滾下淚來,「求您就聽女兒這一次,好生將養身子罷,女兒和二哥雖然都大了,可哪怕我們明兒就八十歲了,我們仍然是您的孩子,我們不想作沒娘的孩子啊,嗚嗚嗚……」
見向來都驕縱大大咧咧慣了的女兒竟說出『我們不想作沒娘的孩子』這般傷感的話來,寧夫人不禁悲從中來,眼角也滾下淚來,哽著喉嚨再沒了言語。
屋子裡一時間只聽得到齊涵芳壓低了的哭泣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齊少游看一眼周珺琬和齊涵芝,見二人仍是低垂著頭一動也不動,知道等不到二人上前解勸寧夫人和齊涵芳了,當然,他也知道,以二人現下的立場,也的確不好出這個頭開這個口,因只得清了清嗓子,打算自己開口相勸。
然就在他即將開口的當口,門外卻傳來碧螺小心翼翼的聲音:「回夫人、二爺,太夫人聽說夫人病了,使吉祥姐姐瞧夫人來了!」
難道祖母竟已知道娘不能再勞神費力管家之事,這麼快便有所行動了?齊少游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忙看一眼寧夫人,就見寧夫人也是一臉的驚愕惱怒,顯然也沒料到周太夫人會這麼快便得了消息,被打了一個小小的措手不及,只得揚聲道:「請吉祥姐姐進來罷!」
一邊說,一邊已站了起來,又命齊涵芳等人都站了起來,快速拭去臉上的淚,見寧夫人也已打點起了精神,方換上笑容,看向門口方向,待碧螺一領著吉祥進來,便笑道:「吉祥姐姐可真真是稀客!」
吉祥穿了件蔥綠色比甲,下配柳黃色裙子,頭上戴著幾隻赤金簪子,一開口便滿臉是笑,看起來討喜得緊。
她一進來便屈膝團團給屋內眾人行了禮,方看向當中床上臥著的寧夫人賠笑道:「太夫人聽說夫人病了,特地遣奴婢前來探望,也不知夫人這會子可好些了?」
寧夫人只恨不能打爛了吉祥那張燦爛的笑臉,就跟每次她見了周太夫人那張老臉時一樣,自然不會有什麼好臉色,因皮笑肉不笑道:「我已經大好了,勞煩姑娘回去稟於太夫人,就說我多謝她老人家關心,待明兒身上再好些後,再去給她老人家請安!」
「是,夫人的話,奴婢都記下了,待會兒回去,一定如實稟告太夫人,請夫人放心。」吉祥一一應了,卻並不就走,而是繼續賠著笑臉道:「得知夫人沒事兒,太夫人她老人家也可以放心了。原本太夫人見午膳不若往日及時精細,送去的時令果品也不若往日個大色鮮,府裡來回的下人更是慌慌張張的,沒個章法兒,還只當是夫人病得嚴重,無暇顧及中饋之事,還說『說不得要硬撐著我這把老骨頭為兒媳擔待擔待了』呢,待會兒聞得奴婢回去後回稟夫人沒事兒,還不定怎生高興呢!」
吉祥說完,又屈膝團團行了禮,方小步退了出去,餘下寧夫人看著她的背影,雙目差點兒就噴出火來了。
老不死的是什麼意思,看她病倒了不能理事,想趁機來奪她的權是不是?做夢,她就是死,也不會讓她辛辛苦苦經營了二十幾年的家業落到她手裡,白白便宜了姓馮的賤人和她生的賤種!
齊少游也是滿腔的怨氣,有對周太夫人的,也有對寧夫人的,果真娘寧肯便宜了外人,也不肯暫時將權利下放到自己人手上嗎?
當下說話的語氣便有些不好起來,兼之又有齊涵芳在一旁苦苦相勸,最重要的是,寧夫人自己也已明白過來形式不由人,說不得只得妥協了,芝丫頭總是養在她名下的,芳丫頭不必說,本是她親生女兒,便是小周氏那個狐媚子,如今也算是自己人了,將權利暫時下放到三個自己人手上,總比被敵人趁機奪了去將來再收不回來強不是?
於是到底還是無奈的點頭,同意了讓齊涵芝齊涵芳並周珺琬暫時協同管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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噁心得我實在受不了,超級沒胃口,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到底什麼時候才是頭,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