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章 六十五 結盟 文 / 瑾瑜
「有本事,你對付夫人,對付侯爺和太夫人,為你親生母親報仇,為她正名,為她討回公道去……」
眼見自己話還沒說完,齊少衍已是危險的瞇起了雙眼,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懾人的戾氣,周珺琬真是即刻拿針線縫上自己嘴巴的心都有了。她說別的什麼不好,不,她就不應該開口,她就該什麼都不說的,怎麼偏就撿了這麼個自己胡亂猜測得出來的敏感結論呢?
最要命的是,自己貌似還真說中了某人的心事,踩中了某人的痛腳,他該不會再掐她一回罷?
周珺琬的心簡直快提到嗓子眼兒了,滿腦子都只剩下一個聲音,那就是趕快出言認錯求饒,指不定齊少衍看在她認錯態度良好的份兒上,便再饒她一次呢?她要活著,無論如何都要活著!
可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卻又是另一回事,一想到方纔那幾近滅頂的窒息感,一想到方才自己的恐懼與絕望,周珺琬便氣不打一處來,憑什麼她就要活得這般渺小卑微,是個人就可以侮辱踐踏她,如碾死一隻螞蟻般取她性命?她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有血有肉、有自己思想和意志的人啊,憑什麼她的生死只能掌握在別人手上,自己卻只能逆來順受?
因此雖害怕恐懼不已,卻只梗著脖子,不看齊少衍,也不開口說一句話,破罐子破摔的打定主意,大不了再被他掐一回就是,要讓她認錯討饒,卻是再不可能!
不想齊少衍卻似笑非笑勾起了唇角,一下子便襯得他整個人少了幾分戾氣,多了幾分風流,薄唇輕啟,「我是對付不了夫人,對付不了侯爺和太夫人,但要對付你,還是綽綽有餘的,你說呢,崔大奶奶?」
齊少衍本就生得好,不然周珺琬第一次見他時,也不會心跳一下子本能的加快許多了。他今兒個穿的恰是一身白色衣袍,即使在暗夜裡,也十分顯眼,狹長的褐眸微微瞇起,眼角略略上翹,唇角勾勒著似有若無的弧度,乍眼看去,竟很有些勾人的意味。
只是周珺琬此刻卻無心欣賞美人,滿心都只有一個念頭,齊少衍叫她『崔大奶奶』,他聽到方纔她和文媽媽在竹林中說的話,他知道她不是真正的周珺琬,而是沈涼了!
她不由攥緊了拳頭,片刻方一副懵懂的樣子先發制人道:「什麼崔大奶奶?這是誰?我聽不懂大爺說什麼!倒是這片竹林緣何會鬧鬼,大爺當比誰都清楚罷?您說若我去把此事回了夫人,夫人會如何賞我呢?」
「你說你不知道崔大奶奶是誰?沒關係,」齊少衍仍是似笑非笑,「那利用陸炳放消息給韓家,害韓家與齊家退親之事呢?還有利用依米花柳葉桃米囊花馬兜鈴三樣花木相生相剋的藥理,讓齊少游再不能有自己子嗣之事呢,你也不知道?你不知道沒關係,想來夫人很樂意知道,你覺得,夫人是更願意聽你的,還是更願意聽我的?」
周珺琬就越發攥緊了拳頭,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指甲已經嵌進了肉裡。
齊少衍竟然什麼都知道,她做的每一件事,她的每一步計劃,她的每一步棋,他竟然都瞭若指掌,偏她還渾然不覺。饒是這些,已經足夠可怕了,誰曾想如今他甚至連她的底牌都知道了!
周珺琬不由恐慌起來,甚至比方才以為齊少衍要再掐她一次時更要恐慌。
就算齊少衍故意裝病,讓闔府上下都以為他不良於行,就算他使障眼法,偷偷在這裡供奉了他親生母親的靈位,他終究是齊亨的親生兒子,周太夫人的親生孫子,他們勢必會竭盡全力保護他,如當年一樣保護他,他所要防的人,他的敵人,極有可能僅只寧夫人一個而已,不然他也活不到今天,也不能穩佔西寧侯府嫡長子的位子二十幾年了,可見一定有人一直護著他!
不像她,闔府上下都是她或直接或間接的敵人,都是她要防備要虛與委蛇的仇人,不止如此,府外還有她不共戴天的仇人,是真正的內憂外患,根本冒不起哪怕一丁點兒的險,根本輸不起!
思忖間,周珺琬聽見自己開了口,「大爺既然這般煞費苦心的掩人耳目,可見府內必定有您所忌憚的人,如果我猜得沒錯,大爺忌憚的人當首推夫人無疑。大爺方才既然聽到了我與我奶娘的話,那我就明人面前不說暗話了。沒錯兒,我的確已不是原來的周珺琬,而是東郊賣花崔……崔舉人家已故的大奶奶沈涼,當日周珺琬被下藥落胎以致一屍兩命含恨而終之時,也正是我被我那些所謂親人下毒燒死之日……」
周珺琬到底還是選擇了與齊少衍坦白,半是因反正他該聽到的都已聽到了,她就算再怎麼矢口否認,也否認不了;半是欲施展苦肉計,以便讓齊少衍對她動惻隱之心,進而放她一馬。
她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不帶任何情感色彩,只是在陳述那些舊事時,她心裡有多痛有多恨,就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因為我沒有答應他們的要求,他們便給我下了藥,最後甚至還放火燒死了我,我本來是一心想化作修羅厲鬼回去找他們索命的,誰知道造化弄人,醒來時,卻發現自己已成了周珺琬!」
說著慘然一笑,「半昏迷半清醒時,我聽見了周珺琬要我為他們母子報仇雪恨的聲音,不管是出於同病相憐,還是出於我佔了她的身體,我都義不容辭……這也是我會大費周章攪黃齊少游婚事,還偷偷給他下藥的原因,我不能讓二少夫人進門,不管是如今的韓小姐,還是以後的張小姐李小姐……我要管家,就算我不能扶正,我也要讓齊少游礙於自己的『隱疾』,不得不在寧夫人面前百般護著我,讓我雖無二少夫人之名,卻能行二少夫人之實,只因只有管了家,我手上才能有權利,才能借此報我自己的血海深仇,才能讓我那些所謂親人血債血償!」
「我不知道大爺忌恨夫人的具體原因,但我想,應當與令堂分不開關係,也就是說,夫人也算是大爺的敵人。敵人的敵人雖未必能成為朋友,卻能成為盟友,我如今斗膽請大爺暫時與我結盟,共同對付我們共同的敵人,未知大爺意下如何?」
周珺琬說這席長篇大套的話時,雖滿心的悲憤和沉痛,卻一直有留意觀察齊少衍的表情。卻見齊少衍一直都面無表情,甚至連眼睛都鮮少眨幾下,讓她禁不住心裡直打鼓,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沒有將她的話聽進去?會不會與她結盟?
她不知道的是,齊少衍其實將她的話都聽進去了,彼時正暗暗掂量她那個結盟提議的可行性。
對周珺琬縝密的心思,齊少衍早在她「藥閹」齊少游,在周太夫人和寧夫人之間左右逢源和在策劃韓家退親諸事上,已有了大致的瞭解,只不過當時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她已換過一個芯子了罷了,如今既已知道了,自然不會再覺得有任何不妥,反而覺得雖在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若不是換了一個芯子,誰又能在短時間內,一下子變得這般強,徹頭徹尾變了一個人?
須知崔家大奶奶的精明能幹可是在東郊一帶出了名的,——據綠意當初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說,當地人提起崔大奶奶,就沒有一個人不讚一聲『能幹』的,只看她僅憑一己之力,便在短短幾年內將崔家發揚壯大成了方圓內有名的大戶就知道,如今她浴血重生,滿腔都是執念和仇恨,又還有什麼事情是她做不出做不到的呢?
他只是沒想到,她都已明顯身處劣勢落了下乘,方才甚至還差點兒就死在他手裡了,這會子竟然還有膽量與他談條件,試圖以哀兵之計打動他,讓他與她結盟,她難道不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啻於與虎謀皮嗎?他實在很意外於她的膽大,就算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她才做過怎樣一件更大膽得多的事。
這個女人實在太讓他好奇,好奇她以後還會做出什麼更大膽更出乎他意料的事來,好奇她還能狠絕到什麼地步,相形之下,有沒有她與他結盟共同對付寧夫人都已是次要的了,就算沒有她,寧夫人等人欠他的,他也依然會一樣不落的加倍討回來!
因此他居高臨下的冷然睨著她,薄唇輕啟,說了他今晚的第二句話:「成交!」
雖只有短短兩個字,卻讓周珺琬欣喜不已,覺得這兩個字個個價值千金,是她所聽過齊少衍說得最好聽的兩個字,當然,她從頭至尾也沒聽齊少衍說過幾句話就是了。
苦肉計竟真起到作用了,可見齊少衍雖表面看似冷酷,實則心地還是很柔軟的……周珺琬忙趁熱打鐵,「既然我們已經結為盟友了,大爺以後若有什麼吩咐,但說無妨,只要我能辦到的,一定萬死不辭!不過同樣的,我若有什麼需要,也請大爺能鼎力相助,未知大爺意下如何?」有了齊少衍這個強而有力的盟友,她以後要開展起自己的計劃來,不用想也知道會容易得多!
這個女人,倒真是挺會打蛇隨棍上!
齊少衍未置可否,只是淡淡反問:「還要怎樣才算鼎力?」說完不待周珺琬有所反應,已明明白白逐起客來,「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你給我即刻離開,今晚之事,也爛在肚子裡,不然下一次,可就沒有這次這般好運了!」
周珺琬將他冷冷的威脅聽在耳裡,卻奇異般的再沒了之前的恐懼感,不過她也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因忙屈膝給他行了個禮,道:「我這就離開,時辰已不早了,更深露重,還請大爺也早些回去歇著!」一行說,一行繞過他往外走去。
卻在方要行至門後時,後知後覺想起他方纔那句『還要怎樣才算鼎力?』來,火石電光中,周珺琬就一下子明白過來之前相助自己的人不是別個,正是齊少衍了,倒是合了她之前推算出的唯二兩種可能性中的一種!
因忙轉過身來,再次屈膝對齊少衍施了一禮,卻比方才要真心誠意得多:「前番之事,多謝大爺了,以後若有機會,一定加倍報答大爺的救命之恩!」雖心知他用上她的時候微乎其微。
齊少衍仍是未置可否,沉默了片刻,到底還是又說了一句:「有什麼事,就使你那個奶娘去找綠意!」說完便背過了身去,逐客的意圖再明顯不過。
周珺琬看在眼裡,也就沒有再多說,只默默退了出去。
待退出小屋外後,方發現雨不知何時已停了,天空也因此而明亮了一些,再不若之前那般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空氣裡則瀰漫著新雨後的泥土味兒,伴隨著不知道從哪裡傳來的蟲鳴蛙聲,讓周珺琬禁不住一陣陣的心曠神怡。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邁開步子,沿著之前來的路,腳步輕快的往回走起來。
卻在半道上迎頭遇上一個黑影,看身形像是文媽媽,及至近了,發現果是文媽媽,因忙關切的問道:「媽媽,你找去哪裡了?沒事兒罷?」
文媽媽見是周珺琬,鬆了一口氣,她之前與周珺琬分頭行動後,很快便繞進一片竹林出不來了,別說追蹤那偷聽她們說話的人了,連自己都差點兒要周珺琬去找,故而這會子見了她很是驚喜,忙道:「我沒事兒,姑娘您呢?也沒事兒罷?可追上那個偷聽之人了?」
雖則齊少衍有言在先讓她將今夜之事『爛在肚子裡』,但周珺琬卻一開始便沒想過要瞞文媽媽,原因無他,文媽媽是她眼下惟一能信任兼可用之人,她如果將這般重要的事都瞞了她,一來也太不坦誠有防她之嫌,畢竟她不是真正的周珺琬,不是文媽媽真正的主子;二來也不利於文媽媽以後辦事。
只不過眼下並非說此事的好時機,因此周珺琬說道:「我也沒事兒,我們且先回去罷,回去後我有話告訴你。」
文媽媽聞言,忙問道:「那方纔那偷聽之人呢?不追了嗎?還有我們帶來的東西,要不要回去收拾一番,省得被人瞧見了橫生枝節?」
周珺琬點點頭,「嗯,不追了,且先回去。那些東西也不必管了,橫豎也沒署名,且這裡素來人跡罕至,也未必就有人會來。」心裡卻在想,這裡既是齊少衍的地盤兒,他們又才結了盟,相信這點兒善後工作,他應當會替她這個盟友處理好的罷?
主僕兩個於是深一腳淺一腳的繞出竹林,沿著來時的原路,又回到了倚松院她們的小院去,且喜一路上都無人發現,只錦秀等得有些坐立難安了,生恐她們出個什麼事,以致當終於看見她們平安回來時,竟忍不住喜極而泣起來。
周珺琬與文媽媽對視一眼,都是忍不住心下一暖,尤其是周珺琬。這陣子文媽媽待她好事事為著她還情有可原,畢竟她們明面兒上雖是主僕,實則卻可以說是盟友,文媽媽不事事為著她,倒要為著誰去?可錦秀卻完全沒有這個必要,她雖是真正周珺琬從娘家帶來的,一度卻並不得其倚重,反而更倚重那個背叛了她的錦雲,只因後者嘴甜會來事兒,她只是默默做著自己該做的事,默默打點著她的飲食起居,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正是自她身上,周珺琬再次感受到了親人姊妹般的溫暖。
只是她已不敢再相信任何姊妹了,因此這段時間以來,待錦秀都有些淡淡的,有事時也泰半吩咐的文媽媽,卻沒想到,今兒個會看到錦秀如此真情流露。
因破天荒主動握了她的手,笑著放軟聲音安慰她道:「傻丫頭,我們不是好生生回來了嗎,哭什麼呢!好了,時辰已不早了,你去打了熱水來,再把我們弄髒了的鞋子處理一下,便回房歇著罷,由文媽媽伺候我梳洗即可,上夜也讓她來,明晚上再換回你。」
錦秀如何感受不到周珺琬這段時間待自己的疏離?只當是因錦雲的緣故,因此也不敢委屈,只越發盡心盡力的伺候周珺琬,萬幸總算是等來了周珺琬看到的這一日,是以雖仍在流淚,心境卻與方才大不相同了。
待周珺琬就著錦秀打來的熱水梳洗了一番,又讓文媽媽也洗了一回後,已是三更時分,但無論是周珺琬還是文媽媽,都了無睡意,遂說起之前在竹林裡的事來。
文媽媽因悄聲道:「姑娘之前在林子裡說回來後有話與我說,不知是什麼話……呀,姑娘這是怎麼了?」說著,忽然神色大變,也顧不得失禮不失禮了,自顧撩開周珺琬的中衣,便查探起她頸間的淤痕來,因見那淤痕分明是指印,且顏色極深,沒有兩把力氣的人斷難弄得出來,疑心周珺琬之前遇上了什麼壞人,唬得聲音都顫抖起來,「姑娘可是在林子裡遇上了什麼壞人?怎麼之前竟不說與媽媽知道呢?」
周珺琬聞言,方想起之前自己被齊少衍那般大力的掐過脖子,勢必會留下痕跡,偏她因太過高興,一時竟忘記這茬兒了,待回來時,又因繫著披風,更衣梳洗時也是自己親力親為,未假錦秀和文媽媽之手,以致二人通不曾發覺,若非文媽媽這會子提及,她還不見得能想起……因忙安慰文媽媽:「媽媽別急,我沒有遇上壞人,這也正是我要與你說的事。」
便將自己如何循著光無意走到那兩間小屋前、如何推門進去發現齊少衍的秘密、如何被他卡住脖子、又如何以哀並之計說動他與自己結盟等事,事無鉅細一一與文媽媽說道了一遍,末了笑著感歎道:「雖則差點兒賠上性命,但能換來與大爺的結盟,也算是物超所值,真正划算了,媽媽說是不是?」
相較於周珺琬態度的輕鬆,文媽媽的神情就要凝重後怕得多了,甚至連聲音都變了調:「什麼叫『物超所值,真正划算』?這是在做生意嗎?人命關天,可以用來做生意嗎?姑娘您是想嚇死我,還是想氣死我?我家小姐已經走了,若姑娘您再走了,豈不是生生要了我的命嗎……大爺也是,心也委實太狠了,若他今兒真個傷了姑娘,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讓他償命……」話沒說完,已忍不住摀住嘴,小聲的啜泣起來。
周珺琬就是料到文媽媽會是這個反應,所以才有意將話往輕描淡寫上說的,卻沒想到,文媽媽還是這麼大的反應,當下雖有些無奈,更多的卻是覺得溫暖,不為別的,就為文媽媽那句『若姑娘您再走了』,可見文媽媽這些日子以來待她的好,不是只為的她佔了她家小姐的身體!
因忙取了帕子,一邊給文媽媽拭淚,一邊低歎道:「媽媽當我不知道人命關天,不能用來做生意?可當時的情形,容我有第二條路可走嗎?大爺隨時可能真掐死我,而我卻毫無反抗的能力,『人為刀俎我為魚肉』,除了冒險將自己的陰私都暴露到大爺面前,以此為籌碼將他與咱們綁到一條船上,要浮一塊兒浮,要沉一塊兒沉以外,我委實再想不到更好的法子了!認真說來,此事還是咱們賺到了呢,大爺既能讓人這麼多年都相信他病得不輕,這麼多年都將墨竹院和那片竹林把持得滴水不漏,可見手下必定有很多得用之人,就更不要說之前他人不知神不覺相助咱們之事了,他其實完全可以不必與咱們結盟的,咱們得以與他結盟,以後要施展起咱們的計劃來,豈非更事半功倍?」
頓了頓,聲音越發低了下來,「更何況,我的命本是他救的,就算如今他要取回去,我也無話可說!媽媽就不要怪他了,我發現了他的大秘密,他那樣對我,也無可厚非,媽媽只管往好的方面想,心裡豈不就好受多了?」
周珺琬好說歹說,到底說得文媽媽漸次平靜下來後,方累極的躺到床上,疲憊的閉上了眼睛。本來白日裡她便因心情不好以致精神不好,晚上又先是冒險去了那片竹林,後又經歷了命懸一線的恐懼和絕望,再到死裡逃生和齊少衍答應與她結盟的喜出望外,這一整日,她也真是有夠累的了!
然周珺琬疲憊歸疲憊,真躺到床上去後,卻半晌未能入眠,今晚上的一幕幕如走馬觀花似的在她腦海裡交替閃過,讓她根本靜不下心來睡覺。
她禁不住把之前與齊少衍對上的每一幕和每一句話又細細在腦子裡過了一遍:齊少衍甚至沒看清楚她是何人,已對她起了殺心,可見他在竹林裡供奉自己生母靈位之事,的確不能讓府裡任何人知道,而府裡也的確沒人知道此事,但他無疑是個極孝順之人,這一點只看他費那麼大的周折都要為生母供奉靈位,還經常去上香祭拜便知道,很顯然,他是想為母親報仇,想為母親正名,想讓世人都知道連素馨才是他的母親的!
只是人人都以為他是寧夫人的兒子,他若真與寧夫人對著來,無疑將會被扣上一頂「不孝」的大帽子,到時候別說為母親正名,只怕連他自己都會填限進去,弄得聲名狼藉,以致以後再沒人會信他,所以他只能選擇迂迴的方式。
而齊少衍是不是自己的兒子旁人不清楚,當事人寧夫人又豈會不清楚?她只怕早恨極了齊少衍,早巴不得他也死去了,之所以一直未出手,皆因齊少衍自己先下手為強,弄出了一個自己不良於行,且不知道還能再活多久的假象,就好像這次他暗中相助她,讓她僥倖撿回一條命之舉一樣,如此一來,寧夫人以為他失去了了對自己兒子的威脅,根本不足為懼,自然也就不會再費神對付他了!
思及此,周珺琬禁不住暗中感歎,齊少衍的心思也真是有夠縝密的,據她所知,他當年因「大病一場」導致差點兒死去,待病好後便不良於行時,不過才六七歲年紀,以那般稚齡,便能想出如此方法來保護自己,實在由不得人不歎服!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才那麼小時,已必須得煞費苦心的保護自己,不然便極可能會有性命之憂,也真是有夠可憐有夠不容易就是了,真真應了那句俗話「沒娘的孩子是根草」……念頭閃過,周珺琬心裡莫名升騰起幾分對齊少衍的憐惜來。
憐惜之餘,忽又想到他得知她是借屍還魂時,竟然半點也不害怕,正常人遇上此類情況時,不都會嚇得半死的嗎?還有她的那些行動他到底是怎麼得知的,難道她院子有他的人?看來下來再見面時,她得好生問問他才是,好歹也是盟友了,基本的坦誠還是該有的罷?
周珺琬就這樣東想想西想想的,不知不覺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