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則:長在君前 文 / 飛觴
「等梅花再開的時候,我會在這裡等將軍你回來。」他伸手折了一枝綻放的紅梅,遞到我的手中,微笑著說。
感激,手有些抖,無法面對他晶瑩雙眸,卻只是無言地微微一鞠躬。
他不知,自此我記得這一句話。
事到如今也是,只因為他一句話,毫不猶豫地放棄所有都不管。
那些又有什麼重要?相比較他而言。
「將軍,將軍!」他們叫。
「你們莫非是想勸阻我嗎?」我問。望過去,不打緊,要說什麼便儘管說好了,因為無論你們說什麼,都改不了我已經下了的決心。
「不……」卻得到了不同的回答。
「嗯?」我有些意外,望過去。
「將軍去哪裡,我們便跟著去哪裡,將軍做的決定必定有將軍的用意,末將等都瞭解。」他們說,點頭,信任的眼神望著我。
這麼信任的目光……
我看的有片刻的呆。
「必有我的用意嗎……相信我嗎?」喃喃地,微笑,那好吧,要走就一起走好了。
現如今我打馬而行,回去為他守著那一頃梅花,騎馬出關回頭望,只一個問題想問老天:昔日梅花叢中那風姿翩翩的少年卻仍混跡在紅塵的何處?
又及,他什麼時候才能歸來?
※※※※
蘇懷南輕輕地拂動古琴弦。
上次斷掉的琴弦已經續上了,曲調如故。只不過也許是心理原因,總感覺已經跟以前不一樣了。
他推了琴,起身走到窗口邊上,向外看去。
今夜月光如練,清爽地落在他地頭上臉上,照的眉目如畫。蘇懷南低頭去看,樓下某處。一個小小的人影若隱若現地浮出來,仰頭看著這邊。大聲叫:「喂,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
他的眼睛一眨。那個模糊的影子就消失了。
不一會兒,卻又在別的地方出現,眼睛亮閃閃地看著他,大聲喊:「你喜歡的那個人……是誰?」
是誰,是誰,還能是誰?
你問地。何其多餘!
而如今,我卻想讓你再多問一次,這一次我將不閃躲,不逃離,可惜,上天卻不會再給我同樣一次機會。
※※※※
第一次見到梅南世子的時候,驚艷了我雙眼。
是旁邊地同僚冒失撞了我一把,我吃痛。醒悟過來,對上那雙單純的雙眸,有些自慚形穢,其實我長的也不差,自小到大,耳畔包圍著各種各樣的讚譽聲。也不乏形形**美人的追隨。未免養的有些自高自大,然而卻沒想到世間還有這樣的人。
一瞬間有些失神,有些嫉妒,有些吃驚,還有些……
忽地想到眼前這個人將是南安未來地王上,心底卻又有無限的歡喜。
學得文武藝,賣與帝王家,若是眼前這個人將是我的君,我的王,我忽地熱血沸騰。慶幸自己能趕上這一趟的文武試。
他對人溫文有禮。親手將寶劍遞給我的時候,我得以近距離看他。他的眼睛是晶瑩的,不沾染世事地那種,看的人心悸,又有些害怕,這單純太過脆弱了,脆弱的彷彿一碰就會碎掉,讓人心底有種想要好好地保護的衝動。
那真是一種不祥的預感,而我的預感往往都會成真地。
我落了座,喝著酒,一邊望著君王旁邊的世子,他的衣袍太過潔白,注定要被什麼東西染的污濁。
我暗暗擔心著。
果然,神風的特使來了。
暴民將王宮團團包圍。我在人潮洶湧的街頭,忘乎所以,反應過來之後便衝向王宮,可我身不由己,只是隨著流民的腳步,擠擠挨挨地到了那裡,我聽到耳畔有無數個聲音在大叫,十分嘈雜,我心慌意亂,也跟著大叫,起初我聽不清自己叫的是什麼,後來在某個特定的空白時間我忽地聽清楚了:「梅南……梅南世子!」
王宮內濃煙滾滾,烈焰滾滾,我的心有瞬間地窒息。後來便瘋了一樣穿出了人叢,向著大殿地方向而去。
世子呢,世子呢?
神風的特使攔住了我,我不顧一切想闖入進去,他們只好命人將我擒住。
三日後,我出獄。
我看見了即將啟程前去神風地梅南世子。
他免去了頭頂金冠,頭髮幾乎是披散肩頭,眉宇間有一絲慼然,幾分憔悴。身上依舊是著白色,素白素白的顏色,那麼單薄,風一吹就消散一樣,我知道王上已經在王宮內**。而世子竟然主動要去神風請罪,可惡!
天翻地覆了。
他躬身,將進轎子。
我忍著那一聲沒有叫出來。
果然我的預感成真了。
後來我便跟著入了神風,人人都知我是南安的「才子將軍」,朝堂上很快嶄lou頭角,並且被委以重任,這個世界,永遠是弱肉強食的,不夠強大,便只能被人踩得越低。所以我得讓自己強大起來。
只有強大起來,才有能力保護別人。
只是我沒有料想到,我跟世子的見面,會是那樣一種場景之下。
賞識我的神風權貴之中,寧王算是一個。他有一種特殊的愛好,我隱約知道,每次跟他相見,他都會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打量我,若非是這兩年的忍耐力大增,早就將他眼珠子挖下來。也許是我表現地有些刻意防備,他也不敢造次,雖然手足蠢蠢欲動,終究是沒有碰到我一根手指,只是……
我沒想到,被拉上酒席用來取樂的那個人是……
一剎那眼睛充血,眼前的景物都失真。腦中嗡嗡作響,我忘了身在何處。
那個人。那個人,有些驚慌地,嘴唇卻倔強地咬著,那雙眼睛我至死也不會忘,晶瑩的,單純的,然而此刻……有一種絕意掙扎的決裂。
我本是會xian翻桌子跳起來的。或者會一刀砍了寧王也說不定。
如果上天會給我一個機會地話。
我沒想到那個尊貴的萬民敬仰地小女孩會忽然出現。
她用鄙夷的眼神望著寧王,而一貫不羈的寧王居然笑的有些不成樣子,看的我都覺得難受。而後她說:「王叔你做的太過了吧。」
寧王訕訕地,派人撤了玩樂遊戲。我眼睜睜地望著他被人拉下去,經過那女孩子身邊的時候,她低低地說:「好髒……」
什麼髒?
我很憤怒。
他們這種人,知道什麼是乾淨,什麼又是骯髒?
我始終沒有當場翻臉地勇氣。
卻已經暗暗地磨快了我的刀。準備等夜晚來臨,斬了寧王那*棍的頭。
只是誰想到,仍舊是那小女孩比我快一步?
她竟然不依不饒地在宮中奏了王爺一本,態度似乎堅決,不然的話,那麼聲威顯赫的寧王爺怎會一朝倒下。被流放邊疆?
是為了……他嗎?
我不知道。
只是記得。當他經過她身邊的時候,她說「好髒」的時候,我望見那雙單純的琉璃般透明地眼睛裡,有什麼東西碎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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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記得了。」蘇懷南喃喃地,眼中有東西在閃耀。
當時她說什麼,當時她的眼神,當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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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樓猛地自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來。
「好奇怪。」呆呆地盯著眼前的黑暗許久,喃喃說道,「好像做了個夢,奇怪。奇怪。」怎麼一時之間又想不起來了?使勁伸手抓撓頭髮。忽地覺得有什麼不大對頭,試探著扭過頭去看旁邊。於是「哇」地尖叫一聲,身子向著床內縮去。
床頭上一個黑影,直直地站著。
「不要怕。」他張口說。
小樓聽到自己的心噗通噗通亂跳,忍不住苦笑:「國師大人,你不睡覺跑到這裡來做什麼?人嚇人,嚇死人的。」
「我聽你……」他的臉隱沒在黑暗中,聲音卻氤氳好聽地,有醉人力量,「做噩夢了,所以過來看看。」
「有嗎,有嗎,我有做噩夢嗎?」小樓疑惑,歎了口氣,「我記得我是做了些夢,可是卻又想不起來了。」她搖晃著腦袋。
「想不起來?」他問。
「是啊。」小樓伸手戳戳腦門,「我這個人是不是很聰明,好像一些恐怖的東西都會想不起也記不住,哈,哈哈。」她笑。遲鈍的幸福?
金紫耀靜靜不語。
小樓仰頭看他。
靜默之中,窗外,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古怪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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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之後,他彷彿變了一個人。
我偷偷跟他聯繫。同南安的舊部一起部署所有一切,用偷龍轉鳳的方法,救他離開那囚牢般的驛館。
我想帶他離開這裡,起碼回南安,那裡有我們熟悉的所有,風物,人情,熟悉的清冽空氣,然而他不應。他對我說:不平,你會走地更遠。
「不平」是我地字。
我看著他的眼睛,看懂了些什麼,又或者似懂非懂。
留得有用軀體,總有一天,會派上用場。
這一天終於來臨了。接到信鴿地瞬間,心頭暢快,難以形容。
他要我放棄,我就放棄,一個天險,一個城池,或者天下。都行。
只要有朝一日,他能夠回來。
在他回來之前,我就替他牢牢地守著吧。
手鬆開,信鴿展翅飛起,天空很高,很藍,這裡的天空很美,雲朵像是畫上去的一樣,真想讓他也看看。白鴿化作一個黑點,自由自在地消失在天空中,那小小的竹筒內,紙捲上寫著的字很簡單:悉聽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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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風物依舊,那一頃的梅花依舊,等到冬來落雪,必定又是一片妖嬈景致,我會守在此地,不再離開。或許冬雪時候我會灑掃以待,紅泥火爐,再與君把酒言歡笑談昨日今朝,任他世事蒼茫沉浮天地大浩瀚無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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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零。不知大家能不能看懂這個……
明天再繼續加更吧,今兒似乎是不成了,咳嗽著下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