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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縣 第二一六章(中) 文 / 舍人

    第二一六章(中)

    縣長常務副縣長聯袂到計生委,慌得王遠方也不敢在醫院養病,早早就去了辦公室召集人員準備迎接,都知道縣長為啥事而來,也知道縣長的脾性。王遠方雖是尤奮鬥期間被提為計生委主任的,可他也沒少在曲書記那邊投資感情,他明明清楚事情發展成這樣,都是副主任李輝從中搗鬼,可又不得不摒棄私人恩怨,這關要沒過好,得罪的不僅是搭檔李輝,也許曲書記就能把他從主任位置上撥拉下來,計生委如今是個要錢有錢、要權有權的好部門,王遠方也沒多大政治上的抱負,能在計生委主任任上退線就心滿意足了,對李輝也是盡量放權,李輝比他小了近六歲,遲早這個主任位置是李輝的,沒想人心險惡,還鬧這麼一出,讓王遠方大為惱火,真是養虎為患自作孽。

    楊陸順一行人九點準時到了計生委,計生委辦公樓也是同其他行局部門一樣新修建的,四層樓臨著大街,一層門臉兒全出租給了個體戶經營,而掛著開縣計劃生育委員會計生服務站牌的服務站卻只佔了個旮旯角,玻璃門虛掩著,冷清夾雜著傲慢,與旁邊商場熱火朝天音樂和來來往往的人流成了鮮明的對比。兩輛政府轎車從旁邊掛著開縣計劃生育委員會等牌子的鐵門進去,裡面是個大院子,除去前面的辦公樓,院裡還矗立著家屬樓等其他設施。

    二號車剛停穩,王遠方李輝就率領著股室幹部十幾人前來迎接,亂哄哄地握手問好之後,王遠方請楊縣長、吳常務、盧國平等政府領導上樓。楊陸順笑道:「老王,到你們計生委就得走後門啊。」眾人都附和著笑,楊縣長沒說錯,去計生委的辦公室就得彎到後面走後樓梯,前面不是商店麼。王遠方卻聽得心裡一緊,撇了身邊的李輝一眼,覺得李輝神情也不怎麼自在。

    順樓梯上三樓進了接待室,楊陸順坐下,先問了王遠方身體情況,然後聽取了近期計生委的工作匯報,直接就把話題轉到了實質:「王主任李副主任,下林道鄉黨委書記朱郁蔥生育二胎究竟有沒有問題?!」

    王遠方咬咬牙說:「楊縣長,我們計生委規劃統計股負責審批二胎的生育證,由計統股提交各項材料,委務會上集體研究才批准的,基本上股室提交的材料都先經過副主任李輝的核查後才提交委務會的。」

    李輝苦著臉說:「楊縣長,王主任說的程序沒錯,我是主要負責核實,可、可我也是根據計統股報上來的材料批復的,一般來說我很信任股室同志的,基礎工作都是他們在搞」

    盧國平是計生副縣長,計生工作出了問題,他也是責無旁貸,插口道:「李副主任,請你按楊縣長的問題如實回答,朱郁蔥生育二胎是不是符合計生法規!」

    李輝舔了下嘴唇說:「當、當初搞材料的夏股長去年就調去市計生委了,材料都是他搞的,我也、也只是按照材料批復,有市人民醫院的證明,應該是沒問題的。」

    吳思凱也很不屑李輝的推諉之詞,楊縣長都親自來了,還不說實話,搪塞推諉就能過關?就對王遠方說:「王主任,李輝副主任言下之意就是只看材料不管事實嘍?」

    王遠方搓著手說:「楊縣長吳常務盧副縣長,這裡我先檢討計生委工作中存在的官僚主義,但也決不是故意推卸責任,如李輝同志所言,肯定是下面幹部搞材料存在官僚主義、不負責任,我這幾天一直在住院,我也聽說此次爆炸案件的源頭,是犯罪分子馬愛國不滿自己生育二胎被雙開,而當年嚴肅處理他的朱郁蔥卻違規生育二胎,不僅沒處分還繼續當官。我進醫院時就請李輝同志徹底核查,應該有進展了吧?」

    李輝賴不掉,垂頭喪氣地說:「我著手讓計統股的鄧靜股長去複查了。鄧股長也去給楊縣長做過匯報。」

    楊陸順這才說話:「我是聽取了計生委規劃統計股鄧靜同志的匯報,不知道朱郁蔥同志對此會作何解釋呢?他有沒有向計生委說明情況?」

    李輝說:「我、我也找朱郁蔥談過,他、他是按照市人民醫院醫生做出的結論,才向計生部門申請二胎生育證的。」

    楊陸順面無表情地說:「可實際情況呢,朱郁蔥的女兒目前在市裡讀書,成績還不錯,難道是醫院證明裡的癡呆?」

    王遠方說:「楊縣長,我已經通知朱郁蔥到計生委說明情況,要不要讓朱郁蔥來?」

    楊陸順看了吳思凱一眼,吳思凱只得說:「王主任,既然朱郁蔥在計生委,就請他來說明下情況吧。」

    朱郁蔥昨天請曲書記胡書記等縣委領導吃飯,不是瞧不起楊陸順不請他,而是知道楊縣長不吃那套,在飯桌上吃吃喝喝也沒提起此事,他琢磨曲書記胡書記能出席,也就暗示給他面子,何況政府的吳常務也一桌喝酒吃飯的,想來會是大事化小的,所以計生委通知他來,也就沒啥顧忌地來了,被帶到接待室,看到政府的縣長常務副縣長分管計生的縣長都在,多少心裡有點打鼓。

    聽得計生委王主任問詢,朱郁蔥就照以前就編好的話說:「楊縣長,前年也就是九三年四月,我兒女騎自行車上學,不小心摔在地上,傷了頭部,當場就昏死過去,送到縣人民醫院搶救,人民醫院認為傷勢嚴重,就轉院去了市人民醫院,經過從省裡請來的腦顱專家手術治療,我女兒的性命算是保住了,可就是一直昏迷,醫生擔心成為植物人,或許就一輩子醒不了,我沒放棄,半月後我女兒奇跡搬地甦醒,可、可因為腦子受傷嚴重,連父母都不認識了,可以說完全沒了自主能力,就是俗話說的傻了。在市裡調養了兩個多月,沒什麼進展,因為經濟原因,我負擔不起了,才出院。可好好的個妹子就傻了,我堂客終日是以淚洗面,在這樣的情況下,下林道鄉計生辦的林站長認為我符合二胎生育的政策,而且我當時也就三十七,我堂客比我還小一歲,還能生育,就這樣向上面遞了申請,組織上看我兢兢業業為黨和政府工作多年,給予了很大同情,很快就給了我二胎生育證。沒想到我堂客懷孕六個多月了,我那大女兒卻逐漸神智清醒起來,而且還恢復得挺快,這下就為難了,懷孕六個多月,本來我堂客又是高齡產婦,流也流不得,引產也危險。只好生下來。我也知道不符合政策,就把兒女送去了市裡讀書。楊縣長,我真的不是有重男輕女思想借口來違反政策生育二胎。我二十三歲就入黨,二十六歲在鄉政府擔任領導職務,我受組織培養多年,還自學考取了大本文憑,我是有黨性有原則的幹部。絕不是故意藐視計劃生育國策啊。」

    楊陸順不為所動:「朱郁蔥同志,我想再次問清楚,你女兒是不是癡呆,是不是真正符合二胎生育政策!」

    朱郁蔥稍有停頓,說:「楊縣長,目前我大女兒智力已經恢復如常,這是醫學上的奇跡,是我和我堂客及計生辦的人都沒預計得到的啊!楊縣長,我真不是」

    楊陸順微笑道:「我聽說你帶著堂客去市裡花錢請醫生做b超鑒定孩子的性別,是男的就生,是女的就流!」

    朱郁蔥神色微變,卻還是大聲說:「楊縣長,沒有這樣的事,是有人誣陷我。」

    楊陸順說:「那你運氣真好,就知道二胎會生兒子,果然就是兒子嘛。」

    此話一出,不僅朱郁蔥臉顯不服,就連吳思凱等人也覺得楊縣長言語太苛求,生男生女那是運氣,不能說生了兒子就認定朱郁蔥刻意作假。

    朱郁蔥把脖子一強賭氣說:「楊縣長,我一直認為兒子女兒都一樣,不能說我生了兒子就認定我違反計劃生育政策。」他心裡也在慌張,看來曲書記沒嚇唬他,是要抓他做典型,事關自身,不由得他不嘴硬。

    楊陸順從包裡拿出幾張稿紙,說道:「朱郁蔥同志,你當我是外地人到開縣時間不長,就好欺騙?爆炸案一出,我得知前因後果,就派人做了調查,或許縣裡的人不怎麼清楚,可下林道的人都不是沒記心的。確實你女兒是發生過摔傷頭部的意外,也因傷勢嚴重轉院去市人民醫院治療,可你女兒從頭到尾只是有腦震盪的後遺症,短暫的神志不清、記憶力減退是有,但絕對不存在癡呆,更沒什麼昏迷長達半月,你愛人還在學校很高興地告訴同事,你女兒福大命大,摔傷了頭也沒影響智力。但到了鄉計生辦搞二胎生育申請,你和家人就開始到處散佈女兒癡呆智力低下,連女兒初升高考試都不許參加,把孩子送去縣裡的外婆家,有她同學的證明,你女兒還抱怨父母不該說她傻,她自尊心受不了。最後我還知道,你帶你愛人是找市中醫院的周姓醫生做的鑒別胎兒性別的b超。」

    朱郁蔥聽完臉色蒼白,就連吳思凱等人也大為詫異,事情發生不過幾天,楊陸順就調查得這麼清楚,計生委的人都拿眼睛看計統股的鄧靜,鄧靜也感覺到異樣,可惜不能當場分辨,她確實去給楊縣長做過調查匯報,也只是出於公事公辦講了些她知道的情況,如今委裡領導都懷疑她,叫她以後如何在計生委立足,惶急之下眼淚都出來了。吳思凱則有點慚愧,他還是比較信任計生委和朱郁蔥的,沒想到底被朱郁蔥的花言巧語蒙哄了,或許縣委曲書記、胡書記也都被朱郁蔥給騙了吧。

    朱郁蔥面對楊縣長的質問無言以對,只是垂頭不說話,王遠方不能不檢討:「楊縣長,我們計生委工作有疏忽,沒徹底查實清楚就通過了審批,我當時也在委務會上同意了的,雖然我也是被下面同志工作中的不嚴肅所欺騙,但我還是請求組織處分,我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

    最為懊惱的是李輝,他出個餿主意攪出這麼大事情,還牽涉出兩年前審批二胎生育證工作的失誤,只好跟著做檢討,只是把責任推給了原來計統股的夏股長。盧國平身為分管計生工作的副縣長,也有領導責任,看著大大小小的幹部依次做檢查,楊陸順心裡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材料層層上報,卻沒有負責的幹部真正核實,無疑給了朱郁蔥之流可乘之機,如若不是馬愛國搞出爆炸案,他們也就得逞了。於是借題發揮狠狠批評了計生委的官僚主義。

    楊陸順從計生委出來,和吳思凱去給曲常林匯報情況,曲常林自然也沒想到朱郁蔥確實違反計劃生育政策,倒是暗暗對胡志清不滿,要不是你老胡出面擔保朱郁蔥,他是不會去吃飯的,雖然對於朱郁蔥在下林道鄉的工作很是滿意,也不能輕易在計生如此敏感的問題上保朱郁蔥,但對楊陸順如此多事也是不滿,時過境遷了還翻什麼陳年舊賬呢,而且市裡馬上要召開計生工作表彰大會,壞事傳千里啊。卻也不能不理會,正是因為馬愛國四處告朱郁蔥的狀無果,導致爆炸案的發生,在市裡他也看到市委章副書記和熊市長對楊陸順格外的保護,什麼楊陸順同志專心搞經濟工作啊、什麼楊陸順同志到開縣時間不長啊,也使得他不敢敷衍了事,萬一沒按楊陸順的意思處理他又捅到市裡怎麼辦?

    曲常林思忖良久,吳思凱看著曲書記陰沉不定的臉,以為曲書記吃了朱郁蔥的飯多少要策略地大事化小,再看楊縣長一副篤定神態,還真搞不清狀況了。

    曲常林終於開口了:「楊縣長,沒想到朱郁蔥還是打了擦邊球,我是知道他女兒出過事,還挺惋惜的,既然是這樣,我看請老胡、老李來聽聽,研究研究怎麼處理。」

    吳思凱對楊陸順就吃不透了,既然曲書記就事論事,那胡書記更得嚴厲公正以後顯無私了,誰都曉得當年提朱郁蔥為下林道黨委書記時,胡書記在常委會上跟尤奮鬥拍過桌子。

    一會胡志清和李青江前後進來,這次楊陸順讓吳思凱匯報情況,因為這就是書記碰頭會,徐謙是沒在縣裡,到市裡開政法委工作會議了。吳思凱就按著楊陸順給曲常林匯報的原話,稍微加點個人措辭,在四位縣委書記副書記面前做了綜合匯報。

    胡志清聽完匯報,頓時臉色鐵青,狠狠地抽著煙說:「我是看錯了人,我是看錯了人!」

    李青江說:「這是嚴重的違紀行為,要嚴肅處理!」

    曲常林問:「既然楊縣長已經把情況幾次搞清楚了,看如何處分?大家都發言表個態!」話是問大家,眼睛只看楊陸順。

    楊陸順說:「雖然情況大致清楚了,我還是建議紀委和計生委聯合組成個調查組,把事情徹底查清楚,至於朱郁蔥怎麼處理,我看不適合現職工作了。」不適合現職工作,就是調離了。

    胡志清更是咬牙切齒:「楊縣長處分得輕了,這樣肆意妄為的傢伙,我看雙開一點也不為過,他當初能開除馬愛國兩口子的工作,縣委也可以開除朱郁蔥兩口子的公職,法無二法,一視同仁!」

    李青江很支持楊陸順地建議,說:「是要調查清楚,凡事涉及弄虛作假的,都要給予嚴肅處分。」

    曲常林不太相信楊陸順輕描淡寫地說句「不適合現職工作」就是處理意見,也許正等著縣委處理太輕好施壓,直接對李青江說:「老李,朱郁蔥是正科級幹部,完全讓計生委去調查不合適,我看可能還涉及到計生委的某些同志,紀委派人為頭組織調查算了,計生委也不用插手。」

    散會後,吳思凱陪著楊陸順回政府樓,吳思凱開玩笑地說:「楊縣長,你在開縣耳目眾多啊。」

    楊陸順當然他所指為何,淡淡地說:「何須耳目唷,這樣的事,老百姓眼睛最亮,我知道的情況,都是從馬愛國交待的材料裡發現的,我想馬愛國孜孜不倦地告狀,收集的材料肯定是真實的,果不其然,我隨便說說,朱郁蔥就無話可對,他也肯定以為我不會信口開河。」

    吳思凱恍然大悟,笑道:「楊縣長,我都以為你事先做了周密地調查,沒想是這樣,哈哈!」

    楊陸順說:「老吳,你說究竟是應該相信層層上報的材料、還是普通群眾百姓的呢?這個問題,值得我們思考啊。」

    吳思凱想笑,不知怎的心裡忽然沉甸甸的,竟然找不出話來應答,就這樣跟著楊陸順走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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