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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縣 第二一三章(下) 文 / 舍人

    第二一三章(下)

    楊陸順聽了徐大陵的話,不由盯著他問道:「大陵,可不能沒根據地亂說啊,煤窯出現私開亂采,也許跟派出所監管不力有關,派出所的人有多大膽子,敢與縣委縣政府的決定對著幹?」

    徐大陵嚥了口唾沫,還是不敢把心裡話全抖摟出來,尷尬地說:「楊縣長,我也只是猜測,猜測而已。」

    楊陸順忽然道:「大陵,乾脆我們連夜到煤窯去看看,正如同你說的,他們都在晚上開工,就能抓個現場,也好順籐摸瓜到底於喜鎮派出所的幹警們有沒有摻和進去。」

    徐大陵猶豫道:「楊縣長,區區小事還用你親自出馬啊,我反應的情況,該我來落實,我去一趟吧。」

    楊陸順想想同意了:「也好,我讓二號車送你去於喜,真正有什麼情況,諒他們也不敢對二號車不規矩。我再給林敢局長去個電話,叫他派幾個幹警,這樣更保險。」

    徐大陵甚為感激楊縣長對他的愛護,笑著說:「不用太過於勞師動眾了,煤窯晚上要開採,估計是燈火通明,老遠就看得到的。」

    楊陸順點點頭說:「那好,一旦情況屬實,我就連夜派公安局的幹警抓人封窯,我就在這裡等你消息。」

    楊陸順直到凌晨一點才接到徐大陵從於喜鎮打來的電話,聽得出徐大陵語氣很疑惑:「楊縣長,怪事啊,我和周師傅刻意等到十二點才去煤窯,沒想到漆黑一片,根本沒有人開工,為了證實,我和周師傅還進了窯區,還沒接近窯區的鐵門,就被於喜派出所值班民警給攔住了。看來與我得到的情況截然相反,根本沒有私開亂采的。」

    楊陸順也鬆了口氣說:「沒有最好了,那你趕緊回來,就別來跟我匯報情況了,直接回家休息,大陵,辛苦你了。」

    楊陸順晚上倒是睡了個好覺,徐大陵就更是疑惑不解了,自己星期五晚上得到的情況,因為楊縣長回了南平沒及時匯報,只隔了兩天煤窯就停了工,看來這些人的嗅覺不是一般的靈敏,究竟是誰那麼厲害,能讓煤窯短短兩天時間就停工並掩飾得基本天衣無縫呢?莫非傳言中有縣委領導替開縣康哥撐腰的事是真的?!只可惜他也只知道些傳言,並不知曉具體情況,不過聯想幾年來開縣康哥屢次在嚴打中安然無恙而且勢力越來越膨脹,也就可以斷定縣公安局的某些領導是做了保護傘的。這些複雜的情況,連他這個在開縣職務不低的人都一頭霧水,何況新來開縣不足半年的楊縣長呢,也許只能等楊縣長自己有所察覺後再採取行動是最為妥當的。

    上班時分到了辦公室,楊陸順還沒坐下,蔡伏生就來匯報:「楊縣長,縣委曲書記來了電話,請你先回個電話,然後再去丘處機辦公室開碰頭會。」

    楊陸順點點頭等蔡伏生關了辦公室門才給曲常林去電話:「曲書記你早啊,我是楊陸順,有什麼事嗎?」

    先是聽到曲常林爽朗地笑聲:「陸順啊,市委王書記調任去廊柱市,你有何打算啊,我知道你是王書記一手提撥的,是不是也會去廊柱?提前給老哥我透透風。」

    楊陸順說:「曲書記,市委王書記要調走,我也只是聽到些小道消息,我還真不確定王書記要走,更談不上我也去廊柱了。」打了個哈哈開玩笑地說:「曲書記,是不是我哪裡做得不如你的意,嫌棄我要轟我走呀?」

    「嘿嘿,你也忒敏感了,過來開碰頭會,還有事情商議。」就掛了電話,楊陸順抓著話筒愣了一會,才去了縣委樓。

    在縣委碰頭會上,楊陸順就感覺出曲常林的變化,怎麼說呢,就是一種感覺,老曲沒了從前的親熱,話語中多了些官腔、行動上多了些做派,如此清晰地感覺到不同,楊陸順未免心裡有點傷感,原來自己一直是活在市委王書記的光環之下,如今王書記走了,一切也就恢復了平常。他不是傷感自己沒了光環庇佑,更多的是傷感曲常林之流毫不掩飾的變化。自然楊陸順也就得不到諸如曲書記從辦公桌後面親切地迎出來握手此類的優惠了,得到的是楊陸順向曲書記打招呼,老曲連頭都不抬的從鼻孔裡哼出來的敷衍之聲。如同瘟疫感染,胡志清也只從楊陸順點點頭說了聲來了啊,徐謙更是喝著茶水應付性地瞅了一眼。李青江最後一個進辦公室,給在座的人一一打招呼後,看著楊陸順的眼神居然充滿了同情,這讓楊陸順很是不舒服,以致不得不低頭喝茶來掩飾不滿。

    曲常林見人到齊,咳嗽一聲說:「先通報個消息,剛接到市委謝秘書長的通知,市委王書記榮調廊柱市市委書記,雖說是平調,可廊柱市是我省工業龍頭大市,經濟活躍市啊,比南風各方面強遠了,目前暫由章副書記代理市委書記一職,新市委書記省委還在醞釀,這些就不是我等操心的了。」說罷掃視了下面幾人一眼,呵呵笑道:「唷,在座的同志似乎都不驚訝啊,看來是提前就得知了消息,倒是我今天才知道,我到現在還沒平靜下來呢,大家都是處驚不變,見笑見笑啊。」

    徐謙大大咧咧地說:「曲書記,我是驚呆了啊,還沒反映到表情上,哈哈!」胡志清跟著也打了個哈哈道:「曲書記,我的確昨天就聽說了,只是沒聽到上面的正式通知,就不能聽到打雷就要下雨,疑惑歸疑惑,組織紀律還是要遵守的嘛。」

    楊陸順隨著胡長清的話接茬道:「我也是昨天聽說的,沒想到小道消息就是組織消息啊。」

    曲常林看了楊陸順一眼,說:「楊縣長,你既然說小道消息就是組織消息,也不跟我通通氣?我還為了開縣學孔繁森同志的情況專門向市委王書記寫了份匯報,要早知道王書記調走,我也省了晚上熬夜嘛。」語氣裡蘊含的怨氣傻子都聽得出味兒來,不等楊陸順分辨轉了話題:「市委通知,各區縣書記副書記集體去市裡給王書記送行,說是送行,也就是聚集起來吃個中午飯,我們開縣到市裡也就不到一個多小時路程,我看就十點出發,十一點半趕到市委招待所就行了。現在還有點時間,商議點縣裡的工作吧。」他說著摘下眼鏡有點賭氣般地朝辦公桌一丟,舉起手裡的材料說:「這是我們開縣學習孔繁森同志的匯報材料,費了我和縣委辦同志們不少心血,如今王書記一走,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好在是市委章書記代理,總不至於時過境遷。」

    縣裡一些主要工作因為市委王書記的調走而做了些微調,其實還是按部就班,曲常林嘮嘮叨叨得在座眾人昏昏欲睡,眼瞅快十點了,居然也不問其他副書記們還有什麼補充說明就宣佈散會,讓楊陸順等人都詫異得很,楊陸順還想在會上提提煤窯承包的事宜,趕緊說:「曲書記,我還有事」曲常林很乾脆地插話道:「快到點了,還有什麼事等回來再說,王書記的送別會,我們開縣總不能遲到,這樣是對老領導的不尊重。我們五個人去兩台車吧,我的車和楊縣長的車。」

    胡志清馬上說坐曲書記的車,徐謙則要坐楊縣長的車,李青江跟徐謙面和心不和,就提出坐曲書記的車,楊陸順對徐謙說:「徐書記,我去叫車,你在縣委樓下稍等啊。」徐謙說:「一起走,反正只有幾腳路。」曲常林見徐謙跟楊陸順一起更無好感,蹙眉說:「那你們兩個快點。」

    一號車在前,二號車緊隨其後,徐謙跟楊陸順並肩坐在後排,起初也無話,徐謙饒有興趣地看著周基政熟練地駕車,始終保持與一號車變化不大的車距,誇獎道:「楊縣長,難怪你把小周從南平帶來,確實是把好手啊。」小周只是微笑,沒有接茬,徐謙又說:「小周司機素質不錯,我以前坐過行局單位調的車,我愛用表揚來確定司機的素質,有的司機那個輕浮啊,我隨口誇他,他就敢扭頭跟我套近乎,那樣的車我不敢坐二回,哈哈!」

    楊陸順也覺得徐謙這法子妙不可言,有幾個普通人能被高高在上的縣委領導表揚而不受寵若驚?開玩笑地說:「徐書記,那出了事故主要追究你的責任,你是領導,被表揚的人當然得扭頭道謝謙虛幾句了。」

    徐謙摸著大背頭說:「以前尤奮鬥尤縣長的司機也跟小周司機一樣,很沉穩,而且話也不多。難怪尤縣長捨不得他司機的,一個好司機難得唷。楊縣長,跟尤縣長聯絡還多吧?」

    楊陸順說:「也經常聯繫,我回南平,尤縣長幾次請我吃飯,可惜老尤不來開縣,我還沒機會還人情呢。」

    徐謙說:「楊縣長,那你請我吃飯吧,我和老尤關係好的兄弟一樣,你請我吃就相當於請老尤了。」見楊陸順只是微笑,又說:「楊縣長,我是直人快語,莫看我們平常接觸得不多,我還是蠻注意政府這邊的,市委王書記突然調走,老曲高興了,不知道你看出來沒,我反正是看出來了,老曲從前對你客客氣氣,我看全是看在王書記的份上,莫被老曲表面老好人蒙騙了,老尤剛來時也以為老曲好打交道,其實不然,我反正一直看不慣老曲的做派,如今他又在你面前玩老一套,得提防著點啊。」

    楊陸順哦了聲說:「徐書記,我看老曲不是那樣的人吧?」話回得很技巧,拖長的尾音充分地給予了別人理會的空間。

    果然徐謙馬上說:「怎麼不是,你是接觸他時間短沒完全瞭解,就看前段市委王書記點開縣為模範縣,借口是學孔繁森,其實是想把你在開縣的主張比如狠剎公款消費、政府壓縮公務開支、農民減負、機構精簡等在全市範圍實施,也許是王書記的領導藝術,卻把真正的功臣你有意識地低調,而把老曲擺出來,你看老曲那副得意勁,恨不得把王書記供到祖宗神龕裡,得知王書記要調走了,就說浪費他的心血,兩面三刀的嘴臉顯露無遺!」

    楊陸順其實很有同感,但他還是遵循君子群而不黨,再者徐謙在他的印象裡總是晨霧黃昏,陰晴不定,同樣難以琢磨,但很顯然,徐謙是來統一戰線的,以前楊陸順有市委王書記做後盾,徐謙不錦上添花地刻意示好,如今以雪中送炭的姿態來聯盟,這就由不得楊陸順不動心了,委婉地說:「一朝天子一朝臣,曲書記地搞法其實也無可厚非,人之常情嘛。倒是徐書記,我還是得感謝你說了真心話啊。不過縣委政府一盤棋,不能因為這樣就影響工作吧。」

    徐謙對楊陸順到任開縣表現出的清正廉明是很不感冒的,也從多方面瞭解到楊陸順的確是不濕鞋的主,前次為瞭解恨整了楊昊潤,原本是想看場好戲,沒料到楊陸順不僅沒包庇,反倒數罪並罰,把楊昊潤記過撤職發配去了鄉鎮,基本就死了拉攏楊陸順的心,如不是楊陸順的大後台王書記突然調走,他還真找不出理由聯合楊陸順,目前進展似乎順利,他自己的掏心窩子話似乎打動了楊陸順,可以後真正要做到與尤奮鬥那樣的統一戰線,僅靠對曲常林的私恨是維持不長久的,或許楊陸順熱衷造紙廠的事,莫非其中也有私下見不得人的交易?念及於此,徐謙轉了話題說:「楊縣長,造紙廠的事有眉目了嗎?我在常委會上也認為,全靠政府輸血維持,終究不是長久子計,縣政府主持賣掉集體性質的企業名聲雖不好,但出發點還是為了開縣利益,如今王書記走了,市裡還有領導支持嗎?」

    楊陸順多少奇怪徐謙怎麼關心起造紙廠的事了,不過這也正是他的心病,造紙廠不能轉賣擴大生產規模就不能替政府開源,那麼沒了活水,一起節流行動都將受到質疑,特別是大幅度的農民減負,搞不好財政緊張,縣委怕會全盤否定他的一系列措施,不僅是對開縣經濟工作的衝擊,也是對他這個縣長形象甚至地位的打擊。進而想到縣委九常委,他僅僅只能有把握取得吳思凱的那一票,重大工作上沒了表決優勢,縣長在政府的執政得不到縣委的支持,很顯然要起衝突,第一次將面對與縣委書記的衝突,楊陸順心裡沒低,而他也習慣服從組織決定,當組織決定並不完全正確時,他是不是應該奮起爭鬥呢?危機感似乎驟然壓迫得他有點心慌意亂,又不願意在徐謙面前顯得束手無策,敷衍著說:「徐書記,造紙廠一時不能轉賣,還有煤窯可以承包,以前煤窯政府沒管理好,造成國家礦產資源流失、國家稅費流失,不能再放任下去了。」

    徐謙心裡大驚,他原本向楊陸順伸出橄欖枝,是想雪中送炭博取楊陸順的好感,然後再在工作中慢慢加深交情,甚至把好處分一調羹給楊陸順,沒想到沒了靠山的楊陸順還那麼硬性,造紙廠沒戲就打煤窯的主意,既然楊陸順先開口,不妨就接著話題發揮:「楊縣長,縣裡的煤窯早幾年先後承包出去三次,都是承包人員虧損告終,開縣煤窯煤質一般、煤炭儲存量也不大,最可氣的就是附近村民,靠山吃山的老觀念作祟,不顧國家財產的神聖不可侵犯,硬是成群結隊去占公家便宜,這也是外地承包人員難以維持的主要原因。」

    楊陸順問:「徐書記,聽你分析得很中肯,那有沒有解決問題的良方呢?」

    徐謙見楊陸順逐步被自己引起了興趣,假意思忖著慢慢道:「良方談不上,也是想了點辦法,只是我個人瞎揣摩的,還不知道行不行通呢,我的意思是,就讓我們開縣人承包,各項稅費上給予點優惠,允許煤窯自己組織護礦隊伍,結合當地派出所警力維持秩序,我看還是可行的。」

    楊陸順一聽跟小標的設想差不多,笑著說:「徐書記,正好有個老闆想承包煤窯,他口氣很大,刨去該交納的稅費,還每年向縣政府交納兩百萬元承包費!」

    徐謙愣住了,吶吶地說:「楊縣長,那人吹牛的吧,開縣煤窯產量就那麼點,而且煤炭銷路也不好,他不會倒貼本讓政府獲利的,沒那麼傻的個體戶!」

    楊陸順與張力等人分析過,也去煤窯實地考察過,加強煤窯管理適當添加點設備,一年下來完全能達到楊小標的承諾,只是楊小標辛苦一年只能賺上三、四十萬辛苦費,絕對的大頭歸了政府,正是楊陸順所要達到的理想目的,見徐謙不相信,開心地說:「也不是不讓承包人賺錢,只是少賺點而已,我不管是開縣人承包還是外地人承包,誰承包費出得多,就承包給誰,當然操作要光明正大」

    徐謙可沒心思再聽楊陸順囉嗦,他心裡這個急啊,要真有那樣的傻子來承包,自己的發財大計豈不要落空?看來楊陸順是靠不住了,得想辦法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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