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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縣 第二一三章(中) 文 / 舍人

    第二一三章(中)

    一晃又到了週末,自從沙沙去了上海,楊陸順每週末再忙也要回南平看看兒子旺旺,雖說有四姐無微不至地照顧、有燦燦姐姐輔導功課,可父母都不在身邊的孩子難免會思念爸媽,當然楊陸順知道兒子要親近媽媽些,這也跟他做爸爸的平常要求嚴格、在旺旺身邊少的緣故。楊陸順沒麻煩基政開車,也沒用政府的二號車,不然到了南平就沒個清閒,南平的老熟人們只要發現二號車在街上出現,總能馬上知道,然後就是喝酒娛樂,不去吧顯得矯情,去了又違背回家的初衷,乾脆到縣供銷社借台不起眼的桑塔納,自己開回家,陪父母聊聊天,檢查檢查孩子的學習,倒也愜意,多少能輕鬆下緊繃的神經。因為某種政治大氣候影響,縣裡除了日常工作外,基本就在搞思想教育搞廉政建設,連省裡市裡都當成了重頭戲,何況區區縣裡呢。沙沙去上海半月了,也沒主動來個電話,楊陸順倒也不介意,女人心眼小是常事,而且去了上海又要安排老人治療又要熟悉新工作環境的,你不來電話,我就打過去,一來關心下老人治療的情況,二來還得叮囑沙沙少麻煩衛邊,人家好心安排你工作安排你住房,做人要懂得感激,每次與沙沙通話不過三五分鐘,楊陸順以為沙沙還在慪氣,沒少在言語裡低姿態,可效果一般,倒是娘倆話不少,旺旺也能在沙沙面前更顯得活潑,多少讓楊陸順心裡有點嫉妒,同時對旺旺也有點歉意。好在老父母雖年邁,歸功於生活好、心情好等諸多原因,加之四姐精心照料,幾乎是沒啥病痛,只是老態畢露,畢竟從前受不少苦,遲早是要塵歸塵、土歸土,每每念及於此,楊陸順難以抑制地會萌生許多傷感和感慨。燦燦也大了,到省財政廳參加專業培訓班時居然也戀愛了,小伙子叫何勇,家庭條件還不錯,楊陸順做舅舅的見了何勇覺得還可以,只是四姐有點不樂意,到底何勇是省城人,擔心大城市的人欺哄燦燦,也怕燦燦一農民孩子真嫁進省城幹部家庭,會遭婆家人瞧不起,四姐的擔心不無道理,楊陸順也就不好積極贊同,只是私下告訴燦燦戀愛要謹慎,真正談得差不多涉及婚嫁,舅舅還是會想辦法調你去省城,前提是不能把你娘撇在南平。

    聽著此女絮絮叨叨訴苦,倒別有風味,嘴角微露笑容,眼睛上下大量著,徐謙把主要的精力用於欣賞而不是傾聽。眼見得段偉眼睛裡都閃爍起淚花了,才不緊不慢地開腔問道:「小段啊,你說的情況我全知道,這是縣委集體通過的,我也不能破壞統一部署嘛。說起來都是楊縣長的主意,我跟老曲是個什麼情況,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如今的開縣不是你尤老闆在時的開縣嘍,你說楊縣長不支持你賓館工作,你就多想點辦法嘛,那個什麼姓蔡的服務員進展如何啊?按說楊陸順能搞服務員,還能不管你映山賓館的死活?」

    段偉一時語塞,提起蔡麗君她就氣不打一處來,真是打雁的被雁啄了眼,就被那小婊子給蒙哄了,不僅沒抓到楊縣長任何把柄,連那小婊子也跑了,聽說是去了深圳打工,除非她不回開縣,只要回來被老娘抓住,就要她脫層皮,恨歸恨,還得打起精神應付,媚笑著說:「楊縣長太精明,那個性蔡的鄉里妹子哪裡是領導的對手,說起來也是女人們的悲哀,都以為男人憐香惜玉,其實大多是褲子一穿就不認賬,唉。哪有徐書記仗義唷。」

    徐謙嘿地一笑說:「我記得你曾經說,幫楊縣長在開縣營建個**窩,魂都銷了,還不得乖乖聽你段大經理擺佈?」

    段偉忙辯解:「徐書記,說是那麼說,唉,反正被那個楊縣長氣死了。徐書記,小妹求您老高抬貴手,給我們映山賓館一條活路吧。」

    徐謙當然想給映山賓館活路,也好得點好處,可惜時機沒到,假意想了想說:「小段,其實老尤也給我來了幾次電話,不是我不轉彎,實在是非常時期嘛,再說楊陸順也只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你再耐心等等,至於抓賭掃黃,我得空跟老林說說,盡量不去映山賓館,有行動也提前給信,只是你們別太猖獗,要是驚動市裡,我也沒轍。說起來還是我最念舊,我不是住一號樓嗎。去吧去吧,我開了一天會,也讓我清靜清靜。」打發走了段偉,沖裡間喊道:「老林出來吧。」

    林敢出來有點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段偉走了?」徐謙伸出右手食指虛點林敢道:「老林,你也不想想,這是段偉的地盤,你來了她會不知道?要不然你前腳進我的房間,她後腳就追上了門?這個女人太貪心了,少惹為妙。你也要少招惹她,如今氣氛一天比一天緊張,我都拿捏不住情況了。找機會跟曹志康那小子說說,煤窯要停段時間了,媽的,造紙廠賣不掉,楊陸順又把注意力轉移到煤窯承包上來了,我估計近期他肯定要再去煤窯轉轉,千萬不能讓他察覺煤窯還在開採。」

    林敢皺眉道:「徐書記,煤窯遲早還是得承包出去,乾脆讓康哥光明正大地出來承包算了,這樣偷偷摸摸,遲早露餡。」

    徐謙唉了聲說:「老林,問題是承包得起嗎?費用實在太大,煤炭質量就不好,銷路也不好,承包了還不虧本?」

    林敢也唉了聲說:「總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開縣康哥的名頭實在太大了,他手下那群兄弟也不知收斂,成天惹是生非的,我們公安局做得太過惹眼,也招是非啊,幾次行動都只抓了點小角色,群眾反應很大。」

    徐謙哈地一笑說:「群眾反映大怕個球,只要不出重大治安問題重大刑事案件就沒事,你是公安局長還不清楚啊。煤窯要停工,還要附近村民搞好配合,莫讓楊陸順又藉故起是非。媽的,你以為我願意停啊,停一天少進賬兩三千呢。」

    楊陸順星期日下午就回了開縣,剛進武裝部招待所宿舍的門,就聽茶几上電話叮鈴鈴地響,苦笑著嘀咕真是追魂,還沒喘口氣就找上了門,接起一聽居然是徐心言,才喂了一聲,就聽話筒裡連珠炮般地聲音:「是陸順啊,哎呀,我打了你一下午電話了,破地方連個傳呼也沒有,真急死我了」

    楊陸順詫異一向溫柔恬靜的心言也會焦急得不顧形象,有心開句玩笑,可也被心言的惶急嚇著了,忙問:「徐處長,什麼事找我啊,你慢慢說,慢慢說!」

    「陸順,市委王書記緊急調任廊柱市出任市委書記了,消息絕對可靠,今天上午王書記被省裡通知去省委,中午就傳出王書記調離的消息,好像是廊柱市的胡書記因為經濟問題被解職。」

    廊柱市是臨近春江市的地級市,歷來是春江省數一數二的工業大市,因毗鄰省城亦是各項改革政策試點的理想場所,而且市委書記還很有機會成為省委常委,被解職的胡書記就是省委常委之一。

    市委王書記臨危受命去廊柱市,楊陸順第一反映是為王書記的進步而高興,第二才想到自己,雖不知道誰將接任南風市委書記,但新來的市委書記肯定不會像王書記那樣關心自己,不覺失落得很,強笑道:「徐處長,組織部的消息就是靈通啊。」

    「陸順,你還有心思說笑,你也趕緊聯絡聯絡趙君豪啊,看能否得到王書記的首肯,一起調去廊柱不是更好嗎。」

    楊陸順說:「跟王書記走?我還真沒想過,的確王書記走了對我有影響,可也不能只為自己著想,不考慮王書記目前的情況啊,你也說廊柱的胡書記是經濟問題下台的,一個市的市委書記還是省委常委出了問題,那涉及面多大?廊柱官場肯定一片恐慌,王書記去了善後工作就很多,哪還有心思管其他呢。你消息這樣靈通,知道不知道我們南風新市委書記是誰呀?」

    「這個我還真不清楚,我是第一個把消息傳達給你了,你也別閒著,也去四下打聽打聽。」話筒裡沉寂了下,楊陸順正要開口,卻聽心言幽怨的聲音再次傳來:「陸順,如今王書記走了,也許你得韜晦著點,開縣被市委定為各縣區學習的榜樣,雖然抬出的是縣委書記曲常林,可大多都清楚開縣行的措施都是你這個縣長在市委王書記的支持下推行的。這不是好現象啊,我也聽聞市政府熊市長私下也說起過開縣是王書記的後院子,這話值得你警惕。外面到處傳著你楊陸順在開縣如何作威作福,如何不許百姓點燈地花天酒地亂搞作風問題,我知道都是某些人故意歪曲事實,可你愛人忽然就去了上海,更讓人遐想連篇啊。你也失策,怎麼就不把家搬到開縣呢。」

    掛了電話,楊陸順不覺癡迷了半晌,對於徐心言的一片深情,他真真無以為報,很多事情就是奇怪,為什麼身為妻子的沙沙還不如一個外人關心他呢,不過他沒深入去思考,而是開始依照心言所說的,給趙君豪打了傳呼,雖然這樣微妙關頭趙君豪不可能給他回電話,他也還是照心言的話去做,當然並不是給趙君豪去了傳呼,也給省裡的黃大秘去了傳呼,等不到回話,就給柳江去了個電話,她在省城也算消息靈通的人物了,到底是手機聯繫方便,雖然通話時有點雜音:「柳經理,我是楊陸順,打擾打擾啊。」

    柳江哎呀了聲說:「陸順,你在春江給我電話嗎?你等等啊,我換個地方說話,這裡人多。」好一會才餵了聲。

    楊陸順說:「我沒在春江,在開縣的,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啊,打聽點事情,還請柳經理莫保密唷。」

    柳江也是聰明人,馬上就明白了,笑著說:「楊縣長,你在開縣消息也蠻快的嘛,上午你們南風市委書記調去廊柱的談話才結束,還沒吃晚飯,你就知道了,其實我也只聽了點點小道消息,接任南風的市委書記暫時沒產生,省委主要精力全讓廊柱市委書記的問題牽涉去了,只是考慮到廊柱不能一日無主,才決定讓南風的市委書記接任,至於南風暫時由抓幹部的章副書記代理市委書記吧。我這裡有重要客人,就不跟你多聊了,記得多到春江來玩啊。」

    楊陸順掛了電話,心說那是小道消息啊,怕就是省委的決定了,連南風市委書記由章副書記代理都清清楚楚了,究竟省委如此動作,南風多少人得到了「小道消息」呢?乾脆又給周益林家撥電話,馬上到晚飯時間了,周班長應該在家的,果然周夫人接電話得知是楊陸順,才叫來周益林,還歉意地說:「楊縣長,我家老周怕麻煩,才叫我接電話的,你多理解。」

    楊陸順笑著問:「周班長,規矩挺多的嘛,你不常說在紀委鬼都不上門嗎?怎麼電話都讓夫人代勞啊?」

    周益林呵呵笑道:「你莫拿我窮快活,什麼事情連我吃飯都不放過啊?」

    楊陸順說:「我聽說市委王書記要調走?是不是真的啊,王書記走了,誰接任呢?」

    周益林沒猶豫,說:「大概是吧,我也才聽到消息,好像是去廊柱市,廊柱比南風強百倍,王書記算是高昇了,如果有建樹,還能位列省委常委呢。至於誰接任,我也不清楚,你消息也不慢啊,你都聽說了些什麼?」

    楊陸順說:「我在縣裡的消息慢,還是從省裡熟人哪裡打聽來的,不過人家也說得含糊,只知道南風要換市委書記,還說廊柱的胡書記是有經濟問題才突然下台的。」

    周益林唔了聲說:「我還顧忌著沒說廊柱市委胡書記的的問題,你倒先說了,沒錯,廊柱的胡書記是經濟上有問題才下台的,說起來保密得挺嚴實,居然被雙規差不多一禮拜,查出確鑿問題省委才有動作的,唉,南風市前後不到半年,原市委書記市長全換了,多事之時唷。你吃飯了嗎,別想太多,王書記走了,我們照樣還得上班工作是吧,不過影響還是有的,不說了不說了,吃飯吃飯。」

    五月份的天暗得早,雖說已是傍晚快六點,窗口射進的光線也還亮堂,楊陸順一個人在屋裡,也不覺得肚餓,是啊,王書記調走了,還得照樣上班工作,不能因為這樣就沒了主心骨,春耕生產已經結束,該是去省裡跑跑資金維修防洪大堤了,只是目前的思想學習廉政建設也不能不重視,也懶得出去吃飯,就去廚房泡了碗方便麵。

    正吃著麵條,電話響了,楊陸順以為是趙君豪或者是黃曉波的電話,沒想到是徐大陵:「楊縣長,我從政府辦值班人員知道你在宿舍,就打電話來了,晚飯吃了嗎?」

    楊陸順故意吸溜了一口麵條說:「喏,正吃著呢,大陵,啥事啊?」

    徐大陵心裡多少對楊縣長充滿了敬佩,但不顯露,開玩笑地說:「楊縣長,開縣不是窮得沒干飯吃。楊縣長,你家屬不在縣裡,不嫌棄我家堂客手藝差,就只管來家裡吃飯,別總吃麵條,對身體不好。」

    楊陸順笑著說:「我中午在家吃得太飽,你不知道,我老父母生怕我在外面餓著,硬是把我吃撐了,趕緊說正事。」

    徐大陵說:「楊縣長,你那裡方便不,要不我去你宿舍說?」

    楊陸順說:「那你來吧。」

    沒大會兒就聽到樓下摩托車響,一會就聽到徐大陵敲門,楊陸順把徐大陵迎進房裡,熱情地泡茶遞煙說:「你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主兒,什麼事情等不到明天上班再說啊?」

    徐大陵有點為難地說:「楊縣長,這事挺重要的,我聽說於喜鎮的煤窯又有人在私開亂采,這也怪我工作疏忽大意了,幾次去於喜鎮也沒親自去煤窯看看,鎮裡幹部也都拍胸脯說堅決按縣委政府指示關閉了,沒想到還是大意了。」

    楊陸順立即皺起了眉頭說:「大陵,你核實沒有?」

    徐大陵說:「我知道情況後就找了信得過的人去核實,確實是在開採,不過他們很狡猾,一般只在晚上開採,運煤的貨車都不惜繞道十幾公里走,隱蔽性很高。」

    楊陸順一拍沙發:「於喜派出所的同志是怎麼搞的,不是嚴令警力二十四小時看管麼!」

    徐大陵抿了下嘴唇遲疑地說:「楊縣長,我就擔心這點,煤窯離鎮政府有十幾里地,要說鎮裡幹部們不知道還情有可原,問題是派出所的就難逃其咎,我還擔心是不是派出所的人被收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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