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職場校園 > 宦海沉浮

第二部縣 第二一零章(下) 文 / 舍人

    第二一零章(下)

    下午的會議結束,楊陸順給負責會務的副秘書長楊宜請假:「秘書長,晚上我有急事回縣裡一趟,連夜趕回來,不耽誤明天會議,只是晚上的分組討論就不能參加了,還請秘書長准假。」

    楊宜自然知道楊陸順何事著急,寬慰道:「陸順,有事只管去辦。」見辦公室無外人,壓低聲音說:「陸順,我也知道開縣出了什麼事,上午發生的,下午就在市府裡傳得邪乎,得妥善處理啊。」用手指了指上面,那意思很清楚,市府頭頭們也是知道的。

    楊陸順歎了口氣說:「秘書長,事情已經發生了,就看怎麼善後,我回去瞭解情況,會書面報告的,至於上面如何處置,我也無話可說,是我工作失職造成的。」

    楊宜呵呵一笑,說:「沒你說得那麼嚴重,莫看傳得邪乎,我琢磨著市領導也不會聽風就是雨,工作中難免有問題出現,解決好就好,總不會不問青紅皂白的。不過陸順,要提醒你注意的就是開縣幹部的問題,哪有出了事就直接往市裡捅的呢?別的不說,你回去要著重說說,還有組織紀律嗎!」

    楊陸順點點頭說:「秘書長,那我走了。」與楊宜握手告辭,回到市委招待所,前面坪裡停著二號車,看來小周已經到了。進得曲常林房間,裡面不僅有曲常林張初民,徐大陵也在。

    曲常林見楊陸順來了,微笑著說:「楊縣長,徐大陵同志已經把事情經過詳細匯報我聽了,沒傳得那麼邪乎,本來我也想一起回去的,我看你去就行了,連夜跑來回,我怕吃不消啊。我已經給老胡去了電話,讓他代表我在會上講講,至於珍貝鄉的書記鄉長,我認為他們責任嚴重,看是不是停職反省啊。」

    楊陸順忙說:「曲書記,這樣處理怕不合適吧,事件責任人可以停職撤職,珍貝鄉的書記鄉長頂多也就是管理疏忽,附帶領導責任,我們縣委縣政府把工作佈置下去,基本也就是依靠下面同志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去完成,事件雖然影響大,也只是工作方式不對頭,糾正糾正就可以了」

    曲常林抬手打斷了楊陸順的話,臉上還是微笑著:「哦,既然楊縣長認為不需要大動干戈,我也就不堅持了,其實我也是替你著想,怕你處理嚴重了,下面人對你意見更大,算李復生運氣好,有楊縣長出言求情,陸順,走走,趕緊吃晚飯去,總不能餓著肚子回去吧。」

    楊陸順哪有心情吃飯,聽了曲常林陰陽怪氣地說什麼下面人對你意見更大,心裡就堵得慌,好像縣裡出的事都是他搞出來的,一句話就暴露了曲常林隔岸觀火的官僚心理,勉強笑著說:「我不餓,還是回縣裡吃飯,沒什麼事,我就先走了。」

    看著楊陸順徐大陵出去,張初民看了看神情怡然喝茶的曲常林,說:「曲書記,我估計這麼鬧一出,楊縣長會不會就此偃旗息鼓呢?」

    曲常林說:「初民,你也太小看楊縣長的韌勁了,要搞政績的人,哪會在乎死個把人呢,何況還只是失足落井意外事故,你看吧,楊陸順是不會就此罷手的。不然他急吼吼地搞什麼開源呢,不照樣怕完不成計劃任務挨批啊。」旋爾輕歎一聲道:「只是沒想到楊陸順並不是外表那樣的嫉惡如仇,本想藉機解決李復生」

    張初民說:「曲書記,您也太慣楊陸順了,他說撤就撤,他說保就保啊!幹部任免原則是縣委說了算!」

    曲常林說:「你當楊陸順真是愣青頭?他難道不清楚他那幾板斧是得罪人的?!他甘冒如此風險,無非是做給上面看的,別把一個混跡官場十幾年的人還想像得那麼清高好不好,大學生怎麼了,也跟我們一樣是要吃飯要睡覺的人!」

    張初民嘿嘿一笑說:「還是曲書記高瞻遠矚,把楊縣長看透了。原來我也奇怪,經您一點撥才豁然開朗,原來楊陸順是個這樣的人。」

    曲常林看了張初民一眼,又是在解釋又像自言自語:「這樣的人偏生被領導看好唷。」

    楊陸順和徐大陵上了車說:「基政,回縣裡吧,車稍微快點點。」

    徐大陵說:「楊縣長,時間還來得及,蔡主任請示胡書記後,定在晚上八點在政府三樓大會議室開會,我看到縣裡,還是先扒口飯吧?」

    楊陸順說:「大陵,我真吃不下,一再強調黨員幹部的工作作風,一再強調政府工作人員對農民群眾的態度,苦口婆心要求黨員幹部端正心態,要緩解干群關係,要服務農民。還是出了這樣的事件,歸根結底,為人民服務的傳統給拋掉了。」

    徐大陵斟酌著說:「楊縣長,其實下面的同志也為難,縣裡任務逼得緊,不採取點手段也不行,我在鄉鎮幾年,大部分農民群眾還是維護政府的,總避免不了有些刺頭」

    楊陸順怒道:「徐助理,那死去的老人是刺頭?虧你說得出口!為什麼鄉鎮積壓欠款那麼多,下面的人也是欺軟怕硬,也是不敢跟歪風邪氣做鬥爭,我也在鄉鎮搞過,我知道下面的人心裡的彎彎道道!」

    徐大陵很委屈,本來楊縣長調車,他不跟著來沒啥,之所以跟車來,也是想把心裡話跟楊縣長說說,免得處分嚴厲了更加寒了下面人的心,沒想到楊縣長沒提出撤珍貝鄉書記鄉長的職,倒是曲書記先提,反而是楊縣長出言求情,他就覺得自己不該輕率跑這一趟,聽楊縣長訓斥,也軟中帶硬回擊道:「楊縣長,是我用詞不當,我也很同情汪老人家的不幸遭遇,也不齒下面幹部們陽奉陰違的做派。關心農民也是我們黨員幹部的責任,但事情都得一分為二,這次珍貝鄉出了事活該倒霉,要沒出這事,曹建修順利完成徵收任務,怕得到的將是縣委政府的表揚,他靈活的工作方法將被更多人活學活用!」

    楊陸順也噎住了,藉著即將暗下去的天色看到徐大陵不亢不卑地神情,那清澈的眼神如同一根銳利無比的尖針,刺破了他色厲內荏的外殼,讓他滿肚皮的憤懣逐漸平息,半晌才說:「大陵,感謝你的直言啊,珍貝鄉的事件是偶然中的必然,一白不能壓三丑,早出事比晚出事好,也更堅定了我加強作風建設的決心,事情確實得一分為二去看待,如果下面的同志自身端正,豈會怕少數的刺頭呢,農民有了困難,鄉鎮幹部不去熱心幫助,冷漠待之,鄉里有工作如何能得到農民群眾的積極支持響應?唉,如今基層的黨員幹部太功利,要不是涉及到個人利益,他們也不得如此賣力了。大陵,你在下面搞監督,沒了好酒好肉,也怕多少有點意見吧。」

    徐大陵還的佩服楊縣長善於納諫的氣度,真不容易,一個年紀比所有鄉鎮書記鄉長都年輕的縣長,最怕的就是沒威信,怕說出的話被人反對,為什麼很多年輕領導給人囂張跋扈地形象?大多都是為了樹立威信而為之,卻不知威信這玩意不是擺架子拿官腔甚至用職位欺壓就能得到的,是要人心悅誠服的,他心態一變,說話的語氣自然也就轉變:「楊縣長,沒意見那是假話,平常我去各鄉鎮,那些書記鄉長都拿我當朋友招待,如今身份不同了,多了幾分應酬少了幾分友情啊。我不是因為沒好酒好菜有意見,是對那些不把我再當朋友的書記鄉長有意見,狠剎吃喝風,其實鄉鎮書記鄉長多少還長吁了口氣,真正有意見的,就是那些黨委們,他們不愁鄉財政是不是困難,幹部職工工資能不能到位,這些都是書記鄉長操心頭疼的事,他們可以開心地吃喝玩樂,甚至在觥籌交錯中還能引起縣委領導注意重用。倒是書記鄉長們跟我交心,內心還是支持禁止公款吃喝的,尤縣長放開了風氣,書記鄉長們迎來送往一年要吃喝掉幾十萬,錢從何來?縣財政工資都不能到位,只好到處借債,哪個鄉鎮不欠街道飯店幾千上萬甚至幾萬餐費呢?也是無奈之舉。」

    楊陸順笑了笑說:「吃慣的嘴、跑慣的腿,肯定還有段適應過程,至少映山賓館就少見了鄉鎮幹部們的身影。」

    徐大陵說:「是啊,段偉也沒從前笑得那麼嬌媚嘍!」

    很少說話的小周插言道:「楊縣長、徐縣長,我的車一到映山賓館,朱貴貴就要欄下來問我,怎麼楊縣長不來賓館小餐廳吃飯了,是不是飯菜不合楊縣長胃口啊?我都有點招架不過來了。」

    話題一轉移,車內氣氛也輕鬆起來,遠遠望見進開縣縣城的水泥路,楊陸順說:「大陵,快七點了,就去你家隨便吃個便飯,有啥吃啥。基政家有老人不怎麼方便打擾,」徐大陵說:「行,這段時間我天天回家吃晚飯,我堂客習慣把冰箱塞滿菜了。」他沒說實話,家裡冰箱準備的熟食,大多是為上門聚會的書記鄉長們準備的,如今不許公款吃喝,他們這些人也都少去外面飯店喝酒宵夜,一般都在家裡鬧,也怕當出頭鳥打。

    從徐大陵家吃飯出來已經天黑如墨,驅車到了縣委大院,遠遠就看見三樓會議室燈火通明,楊陸順下車就遇到幾個結伴而來的鄉鎮行局頭頭們,個個見了楊陸順都不敢嬉皮笑臉,很規矩地打了招呼就上樓,楊陸順去了辦公室,蔡伏生也立即跟:「楊縣長,根據你和曲書記的電話指示,我去縣委聯絡了胡書記,在家的行局局長鄉鎮書記鄉長都通知到會了,現在七點四十分,應該差不多全都到齊,我讓李雪峰在點名,是不是請胡書記過來了啊?」

    楊陸順說:「胡書記在家還是在辦公室?」

    蔡伏生說:「在辦公室的。」

    楊陸順說:「那請他先到我辦公室坐坐吧。」

    一會兒胡志清進了辦公室,縣委書記不在家,他就可以代行處理縣委日常工作,雖說排位第三,但只對縣委書記負責,如果不是曲常林交待,胡志清輕易是不得到政府這邊串門的。當然他與楊陸順目前關係還不錯,沒利益衝突,也就不矯情地到縣長辦公室做次客。落座胡志清簡單客套地問了問市裡會議的情況,就說:「楊縣長,這次鄉鎮黨委書記和行局局長鄉長們一起到政府樓開會,很難得啊,曲書記的意思反正會議內容一樣,就攪和在一起開算了,你負責主要講話,我配合補充就行。」

    楊陸順問:「胡書記,珍貝鄉的曹建修縣委怎麼處理的?」

    胡志清說:「暫時停職反省,等你們書記縣長回來後再研究最後處分。曹建修要求在會議上當眾做檢討,我沒同意,倒是珍貝鄉的黨委書記鄉長請求在會議上做檢查,我同意了。搞出這麼大的事件,我看一個檢查不能算了,得研究黨內處分!楊縣長的意見呢?」

    楊陸順說:「既然曲書記要日後研究,我也同意曲書記的意見,今天開會主要講講緩解干群關係的問題,就事論事。」

    胡志清說:「楊縣長,關起門批評自己的幹部,我沒意見,但不能縱容類似的事件,**一直是上面看重的,絕對不能手軟,要是其他鄉鎮的農民效仿,我看我們開縣就別搞工作了,成天就是派公安這裡解圍、哪裡維持的,徐謙書記跟我談了談,這次帶頭鬧事的農民,得抓幾個,判幾個,本來是失足落井卻誣陷是我們政府幹部逼迫致死,不知道真實情況的,還以為我們開縣不是『共產』黨的天!」

    楊陸順問:「胡書記,公安局抓了幾個人?」

    胡志清說:「抓了三個,控制了六、七個吧,可惜的是沒找到打傷珍貝鄉李書記的兇手,雖然傷勢輕微,但行為極其惡劣,堂堂鄉黨委書記都敢拿磚頭砸,真是無法無天了。要是抓到了,一定重判!」見楊陸順臉色不好,忙說:「楊縣長,這些都是在家縣委常委們緊急開會決定的,你們書記縣長都不在家嘛。」

    這時蔡伏生敲門進來說:「楊縣長胡書記,開會時間到了,與會的除去出差的都到齊了,徐謙書記要稍晚點,他在醫院吊水。」

    楊陸順說:「胡書記,那我們上去吧?」胡志清說:「好,蔡主任,你通知徐謙書記,身體不好就在家休息,楊縣長,我們走吧。」

    周基政把車停在花壇邊,想瞇個小覺,不知道會議什麼時候散,得養好精神開夜車。沒想剛把薄被蓋好,車窗就被敲響,睜眼一看是秦志明,看來是沒得睡了。開了車門,秦志明馬上鑽了進來,沒開口就遞了根煙過去。

    周基政接過來就著秦志明的火點燃,疑惑地說:「志明,你膽子大了啊,燕子不是讓你戒煙麼?」

    秦志明說:「心裡煩,基政,楊縣長把我丟給蔡主任,讓我成天跟著蔡主任跑,究竟是為什麼啊?你跟楊縣長時間多,知道點不?」

    周基政說:「志明,楊縣長安排你幹什麼就幹什麼,你心裡莫非就真沒底?」

    秦志明說:「基政,你是我老兄,我就是沒底才來討教的啊。在開縣除了你,我還能跟誰掏心窩子?」

    周基政說:「志明,我看你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你這傢伙就這樣,學著玩深沉。我司機大老粗,我替你說吧,你見楊縣長把我們倆都安排好了,房子、堂客的工作都安排熨帖了,似乎不是楊縣長以前的行事風格,一貫講原則的,怎麼就忽然替我們倆網開一面了呢?其實楊縣長也是在破釜沉舟,你看在開縣搞的全是得罪人的工作,按古代的**,楊縣長在做孤臣呢。雖然楊縣長沒明說,我想你這個聰明人也看得出來,楊縣長把你安排跟蔡伏生搞文字工作,專門寫錦繡文章取悅縣委縣政府的頭頭們,無非就是不想影響你。我總擔心出問題,這不擔心啥就出啥。」

    秦志明說:「基政,我心裡也是這麼琢磨的,當初我跟馬躍主任一起搞材料,我就知道楊縣長要面臨什麼困難,我也跟楊縣長說了,既然一起到了開縣,我就要跟楊縣長共進退,可」

    周基政無聲一笑說:「志明老弟,你也想得太複雜了,我們跟楊縣長是撇不清關係的,不過蔡主任還是蠻欣賞你的,我看得出來。至於楊縣長,我們也不用太擔心,怎麼說呢,南平那麼艱難都渡過了,還怕什麼呢!」

    秦志明張了張嘴,想反駁沒出聲,把眼光移到三樓燈火輝煌的會議室,眼裡流露出深深地擔憂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