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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縣 第六十四章 文 / 舍人

    第六十四章

    照例老謝在上班前就候在了顧書記辦公室,很是悠閒地看著秘書小曹在搞清潔,腦子裡實則在考慮今天給顧書記的日常工作行程的安排,是否還有紕漏,不時小曹會用討好地口吻跟他說話,也只是微笑著點頭,並沒多話。

    這個小曹是他精心替顧書記挑的秘書,照說縣級主官是不配備專職秘書的,可他幾句話就讓顧書記改變了主意:「顧書記,這也不算違反原則,您這裡人來人往地,來的儘是些各部門的頭頭腦腦,還要經常開碰頭會,是得有個手腳勤快的年輕人做點小事情,有時不願意見的人,也可以來擋擋駕,以前都是秘書科的人輪著排號,今天換個明天又換了,不熟悉的人其實不怎麼適合在領導身邊,難免怕有人政治素質不高、組織紀律不嚴的同志洩露黨的機密。再者您經常去地區省裡開會,也需要有個心細的小同志照料,總不能讓您為了點小事分心吧?」

    這不老顧笑笑說:「哦,你是縣委辦主任,你有你的考慮,在這些小事上,我服從你這大總管的安排。」轉頭老謝就去秘書科把小曹給安排了,在書記辦公室的外間擺了張辦公桌,細節交代了交代,就成了專職秘書,難免秘書科其他人不樂意啊,跟書記跑那是實惠事兒,吃好的玩好的不說,還有不菲的所謂「誤餐費」,可老謝說是顧書記親自點的名,一下子就封死了所有人的嘴,除了心痛失去與顧書記近身服務的機會和大把外水,也就是羨慕小曹走「狗屎運」了。當然老謝這麼安排個人在顧書記身邊,一來確實是想討好取悅,二來也多了個眼線,至少小曹是很感恩戴謝,總能獲得點有用的信息。

    小曹見老謝坐那裡如泥雕木塑,就說:「謝主任,要不看看報紙吧?」老謝搖搖頭:「你別管我,仔細按顧書記的習慣把報紙資料文件歸納好,顧書記對你這段時間的表現很滿意,千萬要戒驕戒躁,翹不得尾巴喲。」小曹唯唯諾諾,他又不傻,跟顧書記把關係搞好了,還少得了他的好處?心裡當然也對老謝充滿感激,臉上就益發突出一副謙虛受教的表情。

    八點整顧書記準時到了辦公室,辦公室窗明几淨的感覺確實不賴,呷了口溫度正好的綠茶,接過老謝敬上的玉沙煙,邊聽老謝的日常按排邊翻看報紙,四份報紙是絕對少不了,人民日報、參考消息、春江日報和南風報,身為地方一把手,國內的政治大氣候大方向是必須清楚的,至於為什麼要看南風報,這就是知己知彼了,同為南風地區下轄的縣,相互間少不了暗暗比拚,可惜南平這鬼地方受地理環境的制約,南北東西基本被河流包圍,又不是什麼寬闊的大河流,沒了陸上運輸連水運也是小噸位,什麼江南魚米之鄉那純粹是自欺欺人,中國不再是閉關自守的小農經濟,僅靠幾畝薄地想達到黨中央制定的農村富裕標準,那簡直是天方夜潭!不過他也暗自慶幸,如今的形勢不再是改革派佔上風,反倒在某些方面還有所收緊,真要是不搞經濟只抓政治、思想,那是難不倒『共產』黨人的!至於縣裡財政緊張,也不妨,反正有國家財政補貼救急。

    老謝很麻利地做完了匯報,把手工抄得整齊的安排表放在了桌子上,顧書記也大致地看完了前三份報紙,南風報也看完了頭版,接下來的版塊就看得不那麼精心,如今的報紙也是受了市場經濟的影響,總共那麼點版面,到處加塞著廣告,也不知道是沒什麼有價值的時事新聞還是編輯們窮講究,什麼文學版、生活版亂七八糟的,實在沒什麼興趣,不過老顧看著看著哈哈一笑說:「謝主任,你以前是在新平當書記吧?」老謝說:「是啊,從鄉長到書記,整整七年呢!快一個抗戰時期了。」老顧把手裡的報紙衝他虛遞一下,落在辦公桌上:「老謝,你手下的兵都蠻不錯嘛,既客觀實際地宣傳了你的工作成績,又不點你的名字。那個小楊不錯嘛。」

    老謝趕緊就拿報紙看,匆匆掠完,心裡那個火大喲,這個楊陸順在就油鹽不進、死活不聽話呢,通篇文章確實沒提半個新平的黨政領導名字,而是把重點集中在農民受益後對黨的政策歡欣鼓舞的擁護,歌頌了黨的改革開放政策、歌頌了新平人不畏艱難困苦荒山造林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是篇旗幟鮮明調子頗高的宣傳報道。

    老謝氣在心裡:我的天,這樣的文章切忌莫讓某些好事領導看見了,萬一搞得領導實地考察調研,豈不壞了大事?臉上卻難得嚴肅地說:「顧書記,文章確實是好文章,可、可總覺得有點不適宜」

    顧書記呵呵笑道:「怎麼個不適宜啊?我清楚你的心思,因為楊陸順是你的副手,怕別人說有吹噓自嫌?只要真正是為民做了好事實事,就應該宣傳報道,讓更多的人知道、瞭解南平縣。也用事實駁斥了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污蔑我們黨政機關只有官僚主義、黨員幹部只會搞貪污腐化,這不,我們南平就有批好幹部心繫於民、造福於民!我認為要號召全縣黨員幹部都學習學習這篇報道,把為人民服務的口號付諸於實際行動!」

    老謝大驚,這不要等地區領導來就會穿幫,便謙虛地說:「顧書記,其實縣裡其他鄉鎮都是這樣的,苦於南平的條件局限,才沒出什麼值得宣傳的報道,再說這事原來就搞得沸沸揚揚,算是陳芝麻爛谷子,不值得再翻了。說心裡話,只要讓農民得了利益,我就心滿意足,其他都不求什麼。」

    老顧聽了心裡也亦然,新平造林的事當初就鬧騰得很大,前劉書記隱隱還被地區領導當做改革先鋒在樹,真也算得上是陳芝麻爛谷子了,現在老劉在人大已經不怎麼安份,這一搞不又讓他得意啊,難得老謝心細,便也就不再囉嗦,對老謝也有了新的認識。

    往日老謝總要磨嘰到老顧開口才回,今天心裡有事就急忙告辭而出,縣裡這關算是勉強過了,但地區那裡著實沒低,這麼多報紙難免會讓某個領導覺得有點利用價值,還是及早做點準備。

    到了辦公室把門一關就開始到處打電話,先是打去新平鄉政府,找了老梅等原來的心腹,叫他們先看報紙,然後統一口徑,最關鍵是要時刻提防,一有風吹草動就要立即通知他;而後就是找大豐村支書吳國平,無非也是叫他提高警惕,防止陌生人到村裡打聽情況,竭力管束村民門的嘴!

    好在老謝本是縣委辦主任,地區領導不管是黨委還是行署的下來他都會事前得到消息,也基本能掌握領導下縣的具體活動內容,倒也還穩得住局面,再說真要有地區領導來就山林的事搞調研什麼,縣裡也會出面周旋,總不能自己扇自己耳光吧?最多也就是被顧書記批評了事,麻煩找到頭還是楊陸順那不長眼的東西!

    這不楊陸順還在自己辦公室給老王打電話表功呢:「王書記,我是楊陸順啊,幸不辱命,雖沒上省報,也在南風報上發表了,那稿子還是我親自送去報社的,這不馬上就發了。」老王在電話那頭熱情地很:「哎呀,真的啊,我還沒見到呢,哦,今天的報紙啊,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鄉下總要晚一天半天的。發了就好,等我得閒去縣裡,好好請你喝一杯,說實在的,下面的人辛辛苦苦做實事,可上面誰會曉得?歸根結底還得靠你這大筆桿子替我們傳達心聲嘛,楊老弟,先口頭謝謝,以後再行動表示。」楊陸順哪還要什麼行動表示,只求莫再麻煩他:「王書記客氣了,沒其他事我就掛電話了,手頭還有點忙。」等掛了電話才長吁了口氣,嘿嘿,這邊算是交了差,還不知道老謝看了做何想法,少不得由要記恨我不聽招呼了。伸手看了看手錶已經快九點了,怎麼「早請示」還沒開始呢?

    這早請示是秘書科長老諶發明的,無非是諷刺老謝愛擺譜,天天早上要集合科室負責人還有兩個副主任開個碰頭會,聽取前一天的工作匯報,安排新一天的工作。無聊地把抽煙喝茶,現在他是「輕鬆」了,什麼事也不要費神,全聽老謝說了算,細緻到去某鄉鎮某行局綜合具體的某類情況,成了徹頭徹尾的執行者,當然少不得是行局鄉鎮的頭頭們會來事,以前都是打電話請他楊陸順下去,現在是打電話給老謝,不能不說嗅覺敏銳,稍微有點變化都逃不過「群眾」雪亮的眼睛。

    現在下去的待遇雖然沒變,但明顯感覺到昔日稱兄道弟的頭頭們少了點誠懇多了些敷衍,最好笑的是臨了準備的小意思總少不了老謝的那份,還再三叮囑他一定要親自交到老謝手裡,為這事不知被老謝糟踐了多少會,可也沒見那些東西不收,真他娘的有娶!好在楊陸順在沙沙的支持鼓勵下,得過且過,少了酒席應酬,騰出了時間陪老婆孩子,沙沙也極少在家裡靠麻將,一家人晚飯後出去走走、一起看電視倒也其樂融融。

    正胡思亂想,秘書科小李來通知去主任辦公室開碰頭會,楊陸順就端著茶杯,跟後面趕上來的老袁有說有笑地去了老謝辦公室。碰頭會上依舊是各科室負責人匯報,老謝點評點評再安排今天的工作,秘書科的要派幾個秘書分別跟那些領導跑,行財要負責安排哪裡哪裡來的領導吃飯住宿,綜合科要規劃出什麼什麼計劃等等,副主任老毛經常不到會甚至不上班,少不了老謝說完了還得叫楊陸順補充幾句,楊陸順想補充還找不到詞,滿口應承都按謝主任安排的搞,這就意味著基本要散會。

    果然老謝就喊散會,大家正要往外走,老謝又說:「哦,還有個人事任命說一下,綜合科一直缺個副科長,經縣委閔書記同意,就任命孫林則同志擔任,不日下文,我先給大家通個氣。」楊陸順就望了何華強一眼,何華強微微搖了搖頭嘴巴輕撇了下,示意他並不知情或並沒報請。楊陸順就望向老謝,老謝也恰好看著他,微笑著說:「楊主任,你還留一會。」楊陸順本站起來了又復坐了下去,喝了口水把杯子放在茶几上。

    等辦公室沒其他人,老謝拿著南風報說:「小楊,你的大作我拜讀了,而且還是顧書記推薦給我看的。雖然表揚了我,但也批評了我,而且是嚴肅地批評了我!」楊陸順眉毛一揚說:「實事求是,表揚是意料中的,就不知道為什麼會批評?」老謝唉了聲說:「還不是怕影響不好,顧書記的記性可好了,他不僅知道是我在新平任書記的時候造的林,也還記得當初是你親自發動組織農民的,顧書記說,有心為善不足取喲!他還說,身為一級領導幹部,是要全心全意為農民服務,是要用我們的智慧帶領農民發家致富,這都是黨和組織賦予我們神聖的使命,做好了才無愧於心無愧於民,而不是炫耀是資本,更不是攫取私利的手段!你是不是收了新平的一箱好酒!」

    見楊陸順瞠目結舌,老謝就益發嚴厲:「看你這表情,那就是顧書記沒說錯了,我的同志哥,當初我就堅決不同意你搞,你嘴巴答應得上好,怎麼還是不死心?真是拿了人家的手短,平常下去吃點喝點沒什麼,你竟然一箱箱的收,你要犯大錯誤的!」邊說邊用手指激動地戳得桌子咚咚直響已配合他嚴厲的神情。

    楊陸順羞愧萬分可心裡總想著究竟是誰洩了底,難道是小周,他最有可能,顧書記的司機,當初怎麼就沒現在顧書記全知道了,那在他心裡,我楊陸順豈不是個愛佔便宜手腳不乾淨的人,看來是活該倒霉,誰叫我不把東西推還新平!

    老謝心裡暗暗好笑,就等楊陸順出言求助,可惜那小子臉色陰晴不定就是不言語,以為是嚇呆了,就緩和了語氣道:「小楊,你也別急,怎麼說你也是副主任,不管曾經我們之間有多少誤會,但我終究是主任,手下同志犯了錯誤,我同樣心痛同樣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所以我就主動要求對我紀律處分,好在顧書記看在闞副書記的面子,也就不再追究此事,但要我轉告你,切忌心浮氣躁,要老實做人!」

    楊陸順徹底無語了,這句評語實在過於苛刻,可想當時顧書記是用何種語氣神態說出來的,要說他不去執意攀個縣委領導做靠山,但也想通過自己勤奮安分地工作來博取領導的好感從而保證職務,但現如今顧書記下了這樣的警告,怕在南平徹底是沒戲了,鬧不好再有什麼失誤,這副主任也就是一句話被剝掉的。真是腸子都悔青,怎麼就不聽老謝的,非要正要說幾句感激之詞,抬眼見老謝一臉鬼模鬼樣的微笑,想到兩年前就不再對笑面虎服軟了的,今天就是槍斃我也不能在老謝面前露怯,心一橫就說:「謝主任,我有錯誤自然得自己來承擔責任,就不勞謝主任替我抗了,免得說是給我擦屁股!」就故做瀟灑地走了,留下老謝嘀咕道:「看不出你小子還蠻硬氣啊!」他也沒了心思再敲打楊陸順,自己一屁股也是屎,心裡怎麼著也焦慮新平的事。

    楊陸順進了辦公室就像散了骨頭般灘在沙發上,他曉得『共產』黨就怕認真,莫看一箱酒,真要做個事來處理,樹個典型,那他楊陸順就萬復不劫了,偏生廖紅霞紅著眼睛找上了門:「楊陸順,你摸著良心說,我廖紅霞什麼地方對不起你?你不看重我這堂客們,也看在我對你俯首帖耳的份上不擋我前程啊。我什麼地方你夠資格當副科長啊?哦,你要抬舉小秦也犯不著拿我說事吧,這下你滿意了,小秦也沒提成,我也沒戲,便宜了別人!」

    楊陸順開始聽了老謝的宣佈就嘀咕,把廖紅霞誇上了天最後也沒提,心裡本疑惑,只是新平的事絞得他沒了心情去想其他,這會廖紅霞找上了門,就強打精力解釋道:「廖紅霞同志,這任命幹部是組織上決定的,我雖然沒推薦你,但從始至終沒說你半個不好,請你不要誤會,組織上的決定,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是要執行的。」廖紅霞嗚地哭出了聲:「我不跟你同志,真是同志你會那麼糟踐我?我告訴你楊陸順,你也別得意太早,我廖紅霞就要張著眼睛看你怎麼倒霉!」也不理會門口聞聲圍攏看熱鬧的人,搡開人群就跑了。人們見沒了戲看自然就散了,留下楊陸順滿屋子的無奈和寂寥!

    說來也巧,楊陸順這篇文章在報紙上發表後,並沒引起地區領導的重視,一個小鄉小村取得的小成績不足已吸引領導們的眼球,卻讓南風報社一個實習記者留上了心。小伙子當到報社,大新聞輪不上,小新聞不足已展示他的才華,這篇文章所體現的內容竟然與六月在中央舉行的一次農村工作會議跟貼近,對照宋平同志發表在人民日報上的文章《加強農村工作深化農村改革》,不正好是完善農村經營體制的具體表現麼,文中說「發展集體經濟,要從群眾最需要、當地又有可能辦到的事情做起,通過細小而紮實的工作,從無到有,從少到多,穩步前進。切不可不顧條件,急於求成,貪多求大,造成損失。可以有計劃地組織群眾開發荒山、荒坡,興辦小農場、小林場、小果園、小茶場、小養殖場等綠色企業」這南平縣新平鄉大豐村不就是政府組織群眾開發荒山興辦的小林場麼?!

    小伙子認定這是個有價值的題材,就想實地看看農民的富裕情況,如果情況屬實,那他就想以小顯大,結合中央精神炮製篇大型採訪錄,少不得當地政府領導還有不菲的報酬,不過他知道自己人小言微,下去不足已讓縣裡重視,與其尷尬還不如搞出點名堂讓人刮目相看,就一個人利用休假悄悄去了南平縣新平鄉,問了當地居民找到了大豐村。小伙子很有頭腦,見村子的情況不像是收益很好的村,房屋沒幾幢常見的那種小二樓,反倒不少平房都破舊不堪,遠望去村頭蔥翠滿目,報紙上的山林又實實在在的有,懷疑文不其實,就巧妙地找到戶曾承包荒山的農民家,一說來意,那被坑了的農民還不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楚,小伙子氣憤填慵啊,又走了幾戶人家對實後,就準備寫文章披露揭發,好在是老謝安排周全,小伙子在村裡的舉動很快就被村裡人匯報給了村支部,那吳國平一邊通知鄉上梅鄉長一邊帶人就把那記者連哄帶嚇地弄去了村委會,招待那肯定是超規格的,好煙好酒好笑臉,就等著鄉上來人處理。

    梅鄉長接了匯報也不敢怠慢,逕直給縣裡老謝打了電話,老謝趕緊著就調車去了新平,見了那記者後,好話一大籮筐,又說鄉下條件落後,把記者接去了縣城最好的賓館休息,用「糖衣炮彈」封住了那小伙子的嘴,還許諾只要到南平找他謝萬和,那什麼都好說,從今後就是哥們兒!那小伙子本就存了私心下來的,就一拍即合,什麼揭發披露早拋到爪哇國了,把油膩膩的嘴巴一抹,提著沉重的背囊坐著縣委的小汽車回了南風。老謝知道算是過了一關,陪了笑臉還花了大把鈔票,關鍵還不知道以後有沒有麻煩,就在肚子裡把楊陸順祖宗八代操了個齊全!

    且說楊陸順被老謝一嚇唬,自然是意志消沉,加上科室的人對他沒了從前的恭敬,那心思也落不在工作上,成天就想著顧書記會怎麼怎麼樣,又有點不相信老謝,可也不敢跑顧書記那裡對質,有心想找小周探探口風,巧不巧地區連接開了幾天黨委擴大會議,下面的縣委整班子去開會,完了縣裡主官還留會再開。這麼要死不活熬了一星期,才得了一號車回來的消息,屁顛屁顛跑去了司機班,借口自然是找舅哥汪建設,建設雖然還開著三號車,可車主人在住院,車總能閒置,就派做了機動車,縣委裡誰有事就跟誰跑,哪裡會呆在院裡不出車呢?自然是找不到人,小周在水喉那裡洗車,兩人見面分外高興,楊陸順拿出紅塔山,小周就從車裡摸出大中華,還塞了兩包給楊陸順,楊陸順笑著問:「小周,這次去地區,顧書記去看望闞書記了沒?」

    小周說:「我的車是沒去醫院,不過難保顧書記坐別的車去過。」楊陸順調侃道:「喲,還替首長隱瞞呢,你的車沒去,不會走路去吧?」小周見四下沒人,就唉了聲說:「楊哥,你也別指望闞書記了,我跟你不是外人,就違反一次紀律,闞書記怕是要下了,這次地委會上就提出了研究方案,接任的好像是地區組織部幹部二科的科長。」

    楊陸順也壓低聲音說:「其實我也知道,不過畢竟我是闞書記提撥的,心裡還是存點僥倖。闞書記這一退,我這闞書記的人就難過日子嘍。這也是老規矩,我不過是運氣差點。」

    小周瞥見有人過來,就大聲說:「楊主任,你朋友結婚要借車?你問我可沒法決定,還是跟顧書記說說吧,我聽領導的。」楊陸順就覺得小周心思縝密,笑著說:「那行,我先給你配個底子。」又悄聲說:「晚上得閒去我家喝幾口?」小周說:「只要得閒,我一定去。」楊陸順就說:「那我等你電話,我反正在辦公室的。」

    到了臨下班,小周來了電話:「楊哥,晚上我沒事,上家裡嘗嫂子的手藝我求之不得,是不是有啥喜事跟我這老弟分享?」言下之意有什麼事的話,他是不能空手去的。楊陸順說:「啥喜事喲,婚也結了兒子也有了,三十六歲差五年,想提撥更是沒著落。是哥哥我想跟你聊幾句,沒外人。你要提什麼東西,莫說哥哥我不開門!」

    果然小周如期而至,只是買了點時鮮水果孝敬老人,楊陸順也沒把小周與大家一起吃飯,而是專程請到二樓,小周嘖嘖道:「還是楊哥家氣派,不是奉承你,我去過不少地區領導家,還沒比楊哥家豪華的,這房子住著舒坦。」

    楊陸順敬了杯酒道:「嘿嘿,僥倖僥倖,要不是當年陰錯陽差揀了人家的郵票,到現在還不知道貓在什麼地方呢,說良心話,真要找得到那失主,我非得請他好好喝幾杯。」

    小周自然知道這房子的來歷,呵呵笑道:「你莫是故意氣那丟郵票的人吧?喝幾杯,氣都遭你氣死了。」楊陸順感慨萬分的打量著房子,似乎動了感情:「老弟,真的搭幫了那幾張郵票,當初調進城關鎮,沒地方住寄在岳母娘家,見城關鎮分房子的條件自己還合適,就打報告,沒想第二天就改了規矩,要在鎮上工作滿三年才有資格,好容易熬進縣委辦,同樣沒空房子,幾間職工宿舍被人當了雜屋子,楞不讓出來給我救急,嘿嘿,你說我是不是該感激那郵票!我這一片地方的樓房,人家都是靠實力賺的票子起的屋,我除了揀了幾張郵票,實際上一無建樹呢!」這倒不是楊陸順謙虛,在機關掙扎了多年,到頭來還是四下無靠,幾乎跟在新平沒二樣。

    小周很敏感地察覺到楊陸順話裡有話,雖然也多少知道是失去闞書記這支柱有絲遺憾,但也不至於消沉得說這麼傷感的話,就小心翼翼地問:「楊哥,你這麼說那我豈不要去跳樓『自殺』?你現在是正科級副主任,全南平僅你一個喲。你不曉得羨煞了多少人呢。我在機關也好幾年了,好多人一輩子也就個正科級收場,你還有三十年的時間,足可以陞遷到省部級了!」

    楊陸順嘿嘿一笑說:「我這副主任來得容易,怕是要丟也快喲。」小周就有點心驚,莫非這楊哥出了原則問題,遲疑著說:「楊哥,你是有真本事的人,有本事的人到哪裡都有用場,就像我這司機,哪怕關係再硬技術不過關就是白搭。雖、雖然闞書記下了,失去個好領導,但其他領導就包括顧書記對你的看法都蠻好哩!只要沒犯大錯誤,不說提撥,你這副主任位置又有誰能撼動?」說拔就盯著楊陸順看,看究竟是不是犯了大錯誤來拉關係的。

    楊陸順聽到小周說顧書記對他看法不錯,就笑道:「真的?你反正下午已經違反了紀律,就再多違反一次,顧書記什麼時候說對我看法不錯了?」

    見楊陸順還算輕鬆,小周就說:「這次去地區開大會,你不是給顧書記寫了份縣委工作匯報材料麼,那天散會後,顧書記心情蠻不錯,說你的發言稿就是寫得好,跟其他縣的比起來,那水平高了不是一點兩點!我就乘顧書記高興也說了你幾句好話,顧書記說,楊陸順那小子是年輕了點,要不當我的縣委辦主任也合格!你也知道顧書記的水平,能那麼誇獎你的材料,顯然是非常之滿意了。」見楊陸順張大了嘴巴,忙賭咒發誓般地道:「楊哥,這是全話,我沒加一個字也沒減一個!」

    楊陸順自然不得太懷疑小周,但仍舊覺得不可思意,不是叫我老實做人麼,怎麼還會想我當他的縣委辦主任,要說小周算是顧書記的心腹,肯定不會信口胡說的,那就是說顧書記根本就沒把我的醜事放在心上?還是老謝那傢伙訛我???這頓酒立馬有了味道,居然兩人就喝了一瓶五糧液,細說起來是楊陸順喝了不下七兩,小周怕明天要出車,不敢過量。

    不過楊陸順還是不敢確定,好容易找了個去顧書記辦公室聽指示的機會,果然顧書記並沒露出什麼厭惡的神情,當然出於領導的威嚴也沒太熱情的表情,聽完指示後楊陸順刻意落後其他幾步,等其他人出了辦公室於折回去,顯出很沉痛的表情說:「顧書記,就是那篇發表在南風報的文章,我犯了錯誤,還請領導批評。」顧書記微愕之下恍然地笑了起來:「哦,是不是你們謝主任批評你了?我看不是什麼錯誤嘛,縣裡有了好典型好成績就需要宣傳,不為別的,就為我們南平縣!老謝是過於敏感了,一個地方取得了成績,並不是某個人的,而是屬於廣大群眾的,沒有農民的辛勤勞作,怎麼會有蒼翠滿山的林子呢?」

    楊陸順立即就在心裡把老謝罵了個七進七出,狗日的東西假傳聖旨,他就算定我心虛不敢到顧書記面前承認錯誤,可惜他沒想到我手裡還有小周這張牌!你這麼算計我,,就莫怪我楊陸順把你整進牢房!出了顧書記辦公室,他就親自去四海批發部找小標,他實在太想得到笑面虎的罪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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