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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鄉 第七十七章(二) 文 / 舍人

    第七十七章(二)

    在新平村辦雞場的事情上,楊陸順與衛書記劉支書分歧不小。雖然張文謹代寫出了籌辦養雞場的報告書,可實在太兒戲,滿紙的暢想憧憬,真正落在了實處的僅僅是資金、雞場位置、人員配備一些初步的安排,像什麼雞場管理、產品銷路、飼料來源都沒註明。讓楊陸順看得一陣陣心憂。

    劉支書卻振振有辭:「楊黨委也是為了我們新平村好,可我們新平村都齊心協力想搞出點名堂來,也是在響應鄉政府衛書記的號召搞改革開放啊。說老實話,我們不主動搞,你們鄉上也得出謀劃策鼓勵我們搞,現在我們積極主動要搞,這已經就遠遠走在其他村的前頭了。我們吃過窮受過苦,如今政策這麼好,做夢都盼望過上好日子。衛書記,你說是不是。」

    衛書記當然也很支持,笑著說:「劉支書是老革命了,能主動替鄉政府分憂,我哪不支持呢?我舉雙手支持!楊陸順啊,老支書敢於帶頭搞,我們一定要支持,不光是嘴上說說,還要用實際行動支持,你是大學生,得多給老支書出點子喲。」

    楊陸順說:「一開始我就很支持,也很感動,老支書心裡是掛牽著村裡兩千多口子,是利民之舉。但辦養雞場不是說辦就辦得,要結合各方面的實際情況來辦,我認為當務之急就是要搞好衛生防疫技術的保障,得有一套齊整的人員;其次就是產品銷售的問題,雞蛋很容易變質,保鮮時間也不長,沒了銷路怕造成損失,南平縣城總共才有多少消費,莫到時候雞蛋蜂擁上市賣不起價就不好了;第三這幾千隻雞的飼料來源,可不是家裡養的十幾隻那麼容易對付。如果妥善處理好這幾點,我看雞場建起來保證會讓農民得到實惠。」

    衛書記頻頻點頭說:「老支書,楊陸順分析得很有道理喲,你看覺得怎麼樣,讀書人還是有見地吧。」

    劉支書不以為然地說:「說誰都會說,不就是嘴皮子碰幾下嗎?這辦雞場還得去做,那按你楊黨委的意思,這也要擔心那也要注意,怕什麼事也辦不來。現在村裡辦雞場已經決定下來,具體由何群負責,準備在今年雙搶後就開始,到時候衛書記得多關心啊。」楊陸順在一邊臊了個大紅臉。

    衛書記一聽這口氣分明沒把楊陸順放眼裡,那他以後怎麼在村裡抓工作呢?忙說:「劉支書,楊陸順的擔憂不是沒原因的,我也認為基本正確嘛,他的意見還是要聽的。」

    劉支書豈不會明白衛書記的意思,說:「衛書記你放心,楊黨委是政府領導,政府交待下來的工作,村裡還是會盡力搞好,我黨齡三十一年,支書也做了快二十年,這點組織紀律性還是有的。」言下之意我新平村裡的事我決定,你政府的工作我照辦,一碼歸一碼!這倒讓楊陸順大大鬆了口氣,在村裡連支書都不支持你的工作,就是累死了估計工作也完不成。

    送走了劉支書,楊陸順說:「衛書記,不能任劉支書胡搞啊,他說是全村人集體投資辦雞場,萬一虧了,怎麼辦?」

    衛書記說:「這事急不來,老劉頭在新平村的威信很高,他在村裡決定了的事,沒有人敢反對,何況這辦雞場又是村裡自發搞的,我們還真不能用強,只有說服。這事你一說我還真覺得懸乎,可又不能打消群眾搞活農村經濟的積極性,真要用政府的行政命令來制止,怕會讓群眾不理解。這老劉頭心裡憋了火氣的,當初搞磚廠他就想在新平村搞,卻沒讓他如意,這不想自己搞點名堂出來。實在不行就從農民戶子中做工作來瓦解他。只是這樣一來,你又沒法在新平村開展工作了。老劉頭就是他固執,真像頭老牛!這事急不得,我們再從長計議。」

    果然此後劉支書就再也不在楊陸順面前提雞場的事了,不過還真是按他自己說的,對政府對楊黨委交待安排的工作,還是不折不扣地領著村委會一班人完成,讓楊陸順看到了一個老黨員的思想境界。

    楊陸順在村裡要求種植麻類農副產品很快就在村裡執行起來,這與劉支書的全力配合有著莫大的關係,特別是一些離街道近的農民,他們賣菜方便,不想就這麼放棄,劉支書上門眼睛一瞪,話都沒怎麼說,老實的農民就軟了下來,基本只保留了滿足自家吃菜的小塊菜地。

    看到村裡隨處可見的苧麻土,楊陸順心情大好,這玩意一年可打收三季,除了收穫時節要佔了工時,平常就不用管理,連水都可以不澆,他對袁奇志的話很相信,畢竟大城市的信息要及時準確得多。

    對於楊陸順組織黨員團員成立幫貧幫困隊,劉支書更是鼎力支持,與其年年給村裡貧困戶子補助,還不如實打實在農業生產上給予幫助,這樣既不影響水稻計劃任務的完成,也將提高上繳任務的完成。其實這些辦法措施都是很老舊了的,可什麼時候用起來都實用,『共產』黨就是要組織農民幫農民嘛。這些事還非得政府領導牽頭組織不可,這樣才合情合理,更體現了人民政府愛農民嘛。

    楊陸順在外面忙得昏天黑地,幸虧家裡有四姐操持著,沙沙肚子一天天大,脾氣也一天天不好,老是埋怨他不在家陪她,天一亮就出門,天不黑透不知道回,回來就只知道睡覺,新平村離家這麼近,完全可以天天回家吃飯,甚至還尖酸地說:「楊陸順,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了親家母啊?這個家都成了你的旅社了。」

    楊陸順自從跟袁奇志有了特殊關係,雖是人不知鬼不覺的,可心裡總還有愧疚,對不起沙沙和未出生的孩子,四姐也告訴他孕婦本就容易發脾氣,就對她諸多忍讓,只要得閒就及早回家,眼睛皮子累得打架了也強支撐著陪她說話看電視,看著沙沙浮腫了的手腳,為了孩子的營養而吃得肥胖了的身體,他也是感慨良多,女性就是偉大!

    發生了一件事,讓楊陸順很不高興。

    他爹在家屬房後面的空地開了一大塊菜地,主要是給他五姐開飯館用,他爹一直身體健朗,這點小活也不在話下,平時老倆口一起來也經常在家吃飯,這本正常,老人在兒子家吃飯還不是天經地義啊。沙沙並不是容不得,而是跟五姐關係鬧僵後,總認為公爹公婆對老五家太好了,嘀咕什麼七老八十不享福,累死累活不為兒。對老人們漸漸也沒了好臉色!

    這不他爹挑了擔水準備去澆地,一不留心把引發了腿上的靜脈曲張,一條腿又黑又腫,老頭還咬著牙不看醫生,只用熱手巾做做熱敷,直到痛得下不了床,在四姐的催促下才去看醫生,早就耽誤了病情,得動手術清理淤血,送到萬山紅醫院開了刀,花去上百元錢才治好。

    出院時楊陸順付的住院治療費,回來後在六子處休息,他五姐姐夫來探望,東西提不少,只是他五姐也是個拗脾氣,上了六子家也沒跟沙沙打招呼,把沙沙氣得夠戧,當場就變了臉:「要說爹這次腿發病,開刀住院發費了一兩百醫藥費,得歸老五家出。」

    老五開飯館賺了錢,正準備在街道上起新房子闊門臉,自然也不把這一兩百放在心上,也就是看不慣沙沙一臉的傲慢,扯住正要從兜裡掏錢的男人,毫不示弱地說:「我爹病了,莫說只花了一兩百醫療費,就是一兩千也要治,我也出得起。問題是這錢該誰出?該我楊梨花出的,我不得少一分,不該我出的,我就是錢堆成了山,那也沒得半分毫!」

    沙沙說:「這次爹發病,不是為了跟你種菜,我看也不得發,這麼久白給你送菜沒見你不要?到了該你出錢就分得那樣清楚?做人要有良心!你現在富貴了,錢堆得成山,也不想想當初是誰給你出主意、誰幫你拉生意的,最看不起那些得了好就忘恩的人!」

    老五最恨沙沙翻這些陳芝麻爛谷,好像給了人好處就要感恩戴謝一輩子,處處就要比她矮一截才好,說:「汪溪沙,我沒看見過你這樣不講道理的人啦,還是城裡人,那心眼怎麼比我這鄉下婆娘還小?莫說你現在條件還蠻好,就是窮得沒了隔夜糧,你的公爹病了還得歸你出錢治,這是規矩。我爹白給菜我,那是我這最女的討我爹喜歡,老人情願!你莫仗著六子幫我家開飯館的事看我不起,我告訴你,楊陸順一世都是我老弟,你這刁鑽蠻橫的婆娘不見得是我家六子一世的媳婦!」

    這下就捅了馬蜂窩,任誰也勸不住架,對罵起來,四姐只得叫老五趕緊走,莫讓沙沙太氣憤,怕傷了身子,老五也是氣昏了頭,走就走了吧,還數出十張十元的票子順手往桌子上一丟,可力道沒把握好掉了大半在地上!

    把個沙沙氣得七竅冒煙,號啕大哭,她長這麼大沒受過這樣的齷齪氣,偏巧六子也不在,算是她孤身應戰,想想就覺得心酸委屈,老人在後間屋裡唉聲歎氣,四姐要去揀地上的錢,沙沙死活不肯,說是要讓六子來看看,看他幫的什麼人!

    到了晚上楊陸順回家,看到哭得兩眼棉花桃子一樣的沙沙,忙問發生了什麼,聽了沙沙的哭訴,他不怎麼相信,一問四姐,果然那錢是老五丟在地上的,不禁勃然大怒,臉色鐵青地把那錢一張張捏在手裡,朝五妹子飯店走去。

    這地上的錢對他打擊實在太大了,以前沙沙與五姐鬧矛盾,不管誰是誰非,他都主動給五姐陪小心,就是怕小事鬧大,可今天他五姐這樣就太過分了,就算不提自己為了他們家開飯館費心費神,沙沙再怎麼胡說八道,你看在她肚子裡未出世的侄兒份上,趕緊走得了,我這當弟弟的給你賠禮道歉總可以了吧?你們吵架就吵架,消了氣還是一家人,你把錢丟在地上,分明是在炫耀分明是把姐弟之情也丟在了地上,爹也是你親爹,就怎麼出不得錢?

    五姐見六子一臉陰沉地進了店,混不像從前來替沙沙陪小心的樣子,心知這次把老弟得罪了,她趕緊給六子去倒水,六子也一口喝了,說:「姐,這一百塊錢我幫你揀了起來,又來還給你了。你賺的辛苦錢怎麼可以隨便浪費呢,收好,再莫弄丟了。」說完把理得整整齊齊的票子放在桌子上,起身就出了門,任他五姐姐夫叫喚也沒回頭,他心裡說:「嘿嘿,這人與人什麼都好打交道,只在錢上就馬虎不得,再好關係的人提錢就翻臉,就是自己的親姐姐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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