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十四章 ，番外 —李錦之蘭芷流來水亦香 文 / 慕容雪兒
李嵐的話完全讓李錦震驚住了，報仇，他怎麼不想報仇.這半年來在監獄裡，每個午夜夢迴，都是陳美麗和母親慘死的樣子。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他心裡有著怎樣的仇恨。
當聽到報仇這兩個字，他的眼圈即刻就紅了，拳頭緊緊地握緊。
一旁的李嵐看到他這幅樣子，不禁在心裡歎息一聲，緩和了語氣說：「我知道那件事對你的傷害有多大，我也知道你是無辜的。可是在這個世上，並不是所有的真理都能被人發現。你知道康家是什麼人家嗎？在京城，也是能和我們李家抗衡的。別說是一無所有的你，就算是爺爺都未必能夠對付得了康家。著錦仇震。
李家現在大不如從前，不過到底根基還是有的。如果你想找康家報仇，除非是借助李家的能力，否則這輩子別說報仇，恐怕連靠近康天揚都是不可能的。這也是我要跟你說的第二個囑托，在自己沒有完全強大起來，千萬別先想著報仇的事。報仇不是你死我活，而是你活別人死。用自己的命來報仇，那是匹夫之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只有自己強大了，才能將仇人如同螻蟻一樣踩在腳下，而不讓自己傷到分毫。這些話，你能理解嗎？」
「我能，」李錦的拳頭握的更緊了，這些話是從來都沒有人跟他說過的。不可否認，這一刻李嵐讓李錦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
李嵐微笑著點點頭，又伸出手來摸了摸他的臉說：「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爺爺那裡我會盡量為你說好話，不過其餘的地方，就要靠你自己了。」
「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李錦向她許下承諾說。
李嵐點頭，看了看時間也不早了，便要帶著他出去吃飯。然後又順便說了明天一早就要回京城的事，問他還有沒有別的事情要在這裡做。如果沒有，明天一早他們就離開。
李錦想了想，隱忍了一會，才沉沉地說：「我想回家看看。」
李嵐一顫，她自然知道他所說的家是哪裡。點點頭，答應了他這個請求。
吃飯的時候李嵐點了許多菜，雖然只有他們兩個人，可是還是滿滿一桌子。李錦覺得有些浪費，但是沒吭聲，他知道李嵐有錢，而自己以後也會是有錢人家的孩子，決不能在這上面說錯話被人笑話了。
不過到底是窮苦出身的孩子，即便是極力克制著，可是也禁不住這麼多美食的誘惑。以前在家裡時就沒吃過多少好吃的，進了監獄後，更是一個月不見油腥都是常有的事。所以面對那麼多好吃的，他還是不淡定了。
吃的有些狼吞虎嚥，反觀李嵐，倒是斯文的很，而且因為覺得這些菜都不夠精緻不合胃口，吃的也很少。一大半都被李錦吃了，這麼一個半大小子，正是能吃的時候，那飯量大的嚇人，連李嵐後面都吃驚了，連忙制止住他，讓他別撐著。
李錦倒被她臉上的震驚弄得不好意思了，連忙羞澀地笑了一下，將筷子放下來。
李嵐看他害羞了，倒是抿著嘴笑了一下，隨後說：「沒關係，我知道在那裡面你肯定受苦了，吃不好也是常有的事。不過今次一次，下一頓飯我就要教你該有的禮儀。我們這樣人家的孩子，在禮儀上是不能有任何差池的。不能穿的像個貴公子，吃起飯來卻像個餓死鬼。爺爺喜歡優雅的人，要討爺爺歡心，就得讓自己適應他的喜好。」
「我知道了，」李錦不禁有些臉紅，剛才其實他已經很克制了。不過被李嵐這麼一說，還是覺得十分慚愧。
幸好李嵐也沒在這件事上多說他，吃過飯後就讓他先去休息了。明天回去的計劃不變，下午的時候就帶他回青鎮。而本來李嵐因為懷孕的緣故，是不適合長途跋涉的，這也是她沒有親自去接李錦的原因。
不過李錦卻要求她跟他一起去，說起來這還是他們見面後，李錦第一次低聲下氣地跟她說話，希望她能去看看母親。
李嵐也是馬上就要做母親的人了，雖然還不能體會那種感覺。對萬曉敏，其實心裡也是鄙夷地。不過，為了不讓李錦失望，還是答應了。跟著他一起回青鎮，看看萬曉敏曾經生活過的地方。
李嵐是個從不喜歡浪費時間的人，這一點也是跟李老爺子學的。所以在路上的這段時間，她就詳細地跟李錦又說了一下家裡的各種關係，讓李錦牢記住每一個人。
從市裡到青鎮需要兩個小時的時間，因為李嵐懷孕的緣故怕顛簸，所以比平時多用了半個小時。到青鎮的時候已經快要天黑了，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吃晚飯，倒是也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他們的車子。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陳伯讓司機將車子停在一處隱蔽的地方了，然後李嵐和李錦步行著走回他們的家。
當然，在路上也曾碰到過幾個熟人，只是李錦現在的穿衣打扮，又經過半年的時間，倒是沒有幾個人敢認出他的。只是隱約覺得有些眼熟，那個曾經如同狼崽子一樣護著母親的少年，早就被人遺忘在了歲月的長河。
這棟房子還沒有出租，當初萬曉敏是十年十年地交房租的。這是第二個十年，才四年的光景，也許房主有良心就讓它空著。也許是因為這裡面曾經住過大殲大惡之徒沒有人敢租，所以這裡還是空著的。
李錦走進去，裡面已經有些亂七八糟了，也不知道是房主還是其他什麼人，將裡面稍微值錢一點的東西都拿走了。也是，他是無期徒刑，母親身亡，這些東西還不要便宜別人。李錦並沒有多大感觸，而是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間，從床底下拿出一個袋子來，袋子裡裝的就是那條紅絲巾。
他的床也亂七八糟了，不過這個袋子藏得比較好，才沒有被人發現。
「這是什麼？」李嵐看著他拿著那個袋子出神，眼眸裡儘是哀傷，淡淡地問。
李錦抽了抽鼻子，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卻笑得極其哀傷地說：「這個是紅絲巾，是我掙得第一筆錢買到的。準備…送給她做生日禮物，沒想到會出這種事情。她一直都很想要塊絲巾的，但是好幾塊錢，她一直都不捨得…。」
李嵐微微地垂下頭，這些事情都離她很遙遠，她無法想像會為了一條絲巾而不捨得的事情。其實她對萬曉敏，真的談不上有感情，自從她知道在這個世上有母親這個人時，爺爺就教育她，她的母親不是個她值得尊敬的人。懦弱無能的人，沒有資格來做她的母親，所以她無法從李錦地口中體會到那種悲傷。
不過，她倒是也是個通情達理的人。沉默了一會便又抬起頭來緩緩地問：「你要不要去她的墳上看看？臨走前，祭拜一下吧！」
「她有墳？」李錦都是沒想到這個，眼圈一紅，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讓他母親入土為安。
「聽說是那對吳姓夫婦出錢埋葬的，就在五里外的山頭上。因為…鎮長是不允許埋在青鎮的，所以就埋在了荒山裡。」。
「居然是他們？」李錦冷笑，拳頭不由得握緊。即便是做了這些，他依舊是不會原諒他們的。因為如果沒有他們的證詞，他怎麼會被定罪，母親如何又會死。
「帶我去看看她吧！不知道這次見了…什麼時候還能再見面，我想親自把絲巾送給她，這本來就是應該屬於她的。」李錦深吸一口氣，艾艾地說。
李嵐點頭，按理說她也是應該過去的，所以便和他一起去了。終歸是生母，感情再淡薄，也應該過去看看。
李嵐所說的那個地方其實離這裡也挺遠的，最重要的是，那裡因為是在荒涼地荒山裡，去那裡的路並不好走。車子開到一半便開不上去了，而上去不知道還有多遠的距離。
夜，已經有些黑。腳底下都是坎坷不平的道路，到處都是小石子和沒有干化的稀泥。
因為車子不能上去，李嵐也只是下去走了幾步便回來了。這種路實在是不適合她來走。別說已經懷孕，就算是沒有懷孕，她也走不了這種山路。所以便提議不上去了，也建議李錦也不要上去，看著黑漆漆地山頭，還有一些雜草樹木，看起來總是那麼滲人。
可是李錦卻堅持要上去，對於李嵐不上去看一眼，他沒有什麼好抱怨的。畢竟，萬曉敏沒有養過她一天。但是他和她的感情和母親是不一樣的，所以不管路有多難走，他還是應該上去走走。
李嵐還想勸說，倒是被陳伯給攔住了，悄悄地說：「大小姐，六少爺想上去就讓他上去吧！重情義也未必不是好事。」
對於陳伯李嵐還是尊敬的，只好點了點頭，讓人給他手電筒，又讓保鏢跟著，才肯放他上去。不過手電筒他接受了，但是保鏢他卻拒絕了，說是要和母親單獨說兩句話，並不希望別人打擾。
李嵐坐在車裡等他，看著他漸漸消失地背影，便對坐在前面的陳伯問：「陳伯，您覺得這孩子怎麼樣？」
「是個幹大事的孩子，」陳伯淡淡地笑著說。
李嵐聽到這話才微微一笑，陳伯有的時候就代替著爺爺，在他們這樣的人家其實都是自私的。她既然來找他，就希望他以後能有所作為，才能保證她一世平安。若是個沒出息的孩子，別說保護她，她還要為他操心勞力，這就不划算了。
李錦大約去了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才看到從半山腰裡移動過來一點點亮光。李嵐看到他回來，便推開車門走下去。李錦過來是眼圈是紅的，李嵐覺得是應該哭過了。
其實才十四歲，哭也是很正常的事。便沒有說什麼，就說了一聲：「上車吧！」便自己先坐了進去。
兩人又回到市裡的酒店，這一晚上李錦躺在柔軟溫鄉的大床上其實想了很多。想他這十四年的成長，想和陳美麗地點點滴滴，想他和母親的相依為命。也想到了他心中那濃濃地仇恨，他是幾乎可以肯定的，兇手就是那個康天揚。可是又想到李嵐告訴他的話，康天揚的地位不是他能撼動的，心裡又有些悲傷。
他又想到李嵐，李嵐的出現給他漆黑地生命中點燃了一盞希望的光。雖然李嵐來找他也是有目的，但是在這個世上，恐怕再沒有一個人會對他無私無怨地好了，他自己何嘗又不是，又怎麼能要求別人對他十分真心。
因為晚上沒睡好，也因為第一次睡這麼柔軟地床，所以第二天他早早就起床了。倒是李嵐因為懷孕的緣故，再加上這幾天有些勞累，倒是有些嗜睡。他在房間裡等了她一會，她才來敲他的門。期間他試了兩套李嵐給他買的衣服，雖然件件都很漂亮，可是他還是從中挑選了一件看起來比較優雅一點的。
今天一定會回到李家的，也會見到李老爺子，也就是他的爺爺。無論如何，第一面他都要給他留下一個好印象。
「你倒是醒的挺早，我還怕你起不來呢。」李嵐來敲門，剛敲了一下，李錦就開門了。已經穿戴整齊，少年修長瘦弱地身體有著一些弱不禁風，不過配上他這種俊美的臉，倒是也有著說不出來的風情。
李嵐在看到他的這一刻不禁在心裡有些感歎，她這個弟弟長得真是英俊。只不過英俊的人難免就要矯情一些，也不知道他現在是雄心壯志，在李家的錦衣玉食下，會不會變了心性。
「有些激動，睡不著，所以就起的早了些。」李錦如實地說，在李嵐面前，他現在還不想有太多的情緒隱瞞。畢竟對任何人來說，都不喜歡一個表裡不一的人。現在他要靠著李嵐，至少讓李嵐覺得他是可以掌控的。
果然，李嵐聽到他這番有些孩子氣的話，倒是寵溺地笑了笑。卻也趁機敲打一番說：「沒什麼好激動的，不過是回家而已。爺爺喜歡穩重一點的孩子，心裡激動也不要在外人面前說出來。」
「嗯，我知道。可是姐姐不是外人，我想跟姐姐說實話。」李錦微微垂下眼簾，少年的睫毛十分濃密又長，覆蓋下來的時候，在如玉般單薄的臉上印下一抹陰影，緊抿的嘴唇形成一條線，看起來又好看又有一些可憐。
李嵐聽了心裡一酸，不禁伸手在他胳膊上摸了摸，慈愛地說：「我知道你相信姐姐，你放心，姐姐一定會幫你的，在李家佔得一席之地。」
「謝謝姐姐，」有了李嵐的承諾，李錦又不禁在心裡鬆了口氣。
姐弟兩個一起出去，先是去餐廳吃了些早餐。這一次李錦沒有再狼吞虎嚥，而是在李嵐的指導下十分優雅地吃著早餐。早餐李嵐讓酒店送了中餐和西餐兩種，每一種她都以標準的動作教了李錦一遍。
幸好李錦本來就是長身體的時候，胃口也比旁人大一些，所以吃了這兩種倒也不覺得撐得慌。而且他向來聰明，學什麼都很快，只教了一遍，便做的有模有樣。
李嵐看了都不禁誇讚道：「很好，就是這樣。不過，在李家吃飯不管多餓，都不能再這樣吃了，讓人看到了笑話。回到自己的房間，可以讓下人再給自己送一些餐點。」
「嗯，我記下了。」李錦點點頭，十分受教地樣子。
李嵐看著他滿意地笑了笑，而這時陳伯也過來了。對著李嵐和李錦恭敬地叫了一聲大小姐和六少爺，然後請他們上車。
李錦坐在車子裡，感覺到車子慢慢地駛動，然後又很快地速度往前駛去。
當初萬曉敏帶著李錦離開，其實並沒有離京城很遠。主要是捨不得，那個傻女人，還渴望著有一天李占忠能來找他們。卻哪裡知道，她的離開對李占忠來說並沒有任何影響，連傷心也只是一瞬間，很快，又有了新的情人，又有了新的私生子。她和她的兒子算什麼，若不是因為李嵐的提醒，恐怕李占忠到死都不會想起還曾有這麼一個女人，和這麼一個兒子。
所以從青鎮到京城，其實並沒有很遠，車子開得快，又是走的高速。差不多六七個小時就到了，從早晨出發到下午到，剛好趕上吃晚飯的時間。
也不知道李嵐是有意安排還是無意中的巧合，李家早飯中飯都可以不在家吃，但是晚飯只要是在本市的，都必須要回來吃飯。即便是晚上有事，也要等吃過飯之後才能離開。這是李老爺子的規定，那些旁、支他不管，但是就他的親生兒子和孫子，都是必須要到場的。
所以他們趕到這個吃飯的點，正好李家的所有人都在。
有人事先給老爺子通了氣，在老爺子耳邊嘀咕了兩聲，老爺子倒是沒表現出多大的情緒，只是嗯了一聲。緊接著，李子過來，給六少爺坐。」嵐就領著李錦進門了。
「爺爺，」李嵐領著李錦進來，笑著徑直地走到李老爺子面前，將李錦往他跟前一推，笑著道：「這個就是小錦。」說著，又看向李錦低聲說：「還不叫爺爺。」
「爺爺，」李錦站在李嵐身後，十四歲的他要比李嵐高上許多，不過從單薄地身體和稚嫩地臉龐上來看，還是能看出少年模樣的。略有些緊張地望著李老爺子，不過那臉色倒是還算沉穩。
看的李老爺子滿意地點點頭，尤其是對他的長相。雖然李錦更多的是像極了萬曉敏，可是仔細看那臉型和嘴巴，竟像他像足了幾分。
李老爺子更開心了，沒有人會對像自己的子孫不喜歡的。他生的四個兒子中沒有一個像他，而兒子也都有了兒子，也沒有像他的。沒想到，竟然一個流落在外地私生子，倒是和他有幾分相似。所以，看著李錦的目光都慈愛了幾分。
和顏悅色道：「小錦，一路顛簸，餓了吧！先吃飯，吃過飯後爺爺再和你好好地聊聊。」
李老爺子說著，指了指自己身邊的空位。他身邊其實只有一個空位，這個是留給李嵐的。李嵐作為家裡的唯一孫女，身份地位自然不同，又是被李老爺子一手帶大，所以一直坐在李老爺子旁邊也是情理之中。
可是李老爺子卻也對李錦指了指那個位置，李嵐會意，微微勾唇立刻對傭人吩咐道：「還不去搬把椅。」
一句六少爺，將在座的其他人給炸的臉色發白。
其實李老爺子雖然有四個兒子，可是活下來的只有三個，二兒子在剛出生不久就去世了。而剩下的這三個，現在在的也只有兩個了，大兒子李占博和最小的兒子李占忠。
三兒子一直是李家的禁忌，至於到底去了哪裡現在是否還活著，恐怕除了李老爺子外沒人知道。大兒子也生了三個兒子，大孫子李繼去了美國留在那裡做了醫生，也結婚生子，不過一年也難得回來一次。二孫子李湛倒是在本市，跟著父親做事，管理公司業務。三孫子李茂也是個有點出息的，走了仕途。雖然現在還是個小職位，在海關上當個小官，不過為人圓滑前途也是不可限量。這三個孫子都是結了婚的，也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老大這一大家子人就佔據了李老爺子的左手整個邊，最小的李茂還帶著自己的妻兒坐在右手邊呢。
而右手邊首先就是李占忠和妻子金婉婉，然後是他們兩個的兒子李希和李望。
李希比李錦大的多，比李嵐也就小兩歲，不過因為身體不好的緣故，所以看上去倒是臉色蒼白沒有那麼大。而且還沒有結婚，就算是李家這樣的人家，想找一個家世相配年齡相仿的女孩子嫁給他們家的病秧子，也是不好找的。差一點的人家，金婉婉又不同意。
而李望是和李錦差不多的，也就比李錦大個兩三歲，倒是長得也很周正，而且眉目英俊，只是眉宇間帶著盛氣凌人的孤傲。
不過也可以理解，他是金婉婉的希望，是她留在李家的唯一寄托。李家當家人沒有一定要指認長子長孫繼承的規矩，所以金婉婉憑著自己丈夫的受寵愛，對這個位置還是抱有很大希望的。
但是沒想到，憑空又多出來個李錦。